《甘十九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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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十九妹-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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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剑平实在也不能再客气了,点点头道:“有劳。”
吴庆扶着他下了船,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一间竹舍耸立在小岛正中,除了这间竹舍,全岛再也找不出第二间房屋,这间竹舍,必然就是吴家了。
一只黑狗扑过来大声吠着。
吴庆连声驱着,一面向尹剑平道:“我娘果然还没睡,且先到我房子里躺下再说。”
尹剑平这一阵只觉得伤处疼痛不堪,感觉到一团热气直向上冲,情知毒性已发,当下忙自运提真力,强行压制着,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
吴庆扶着他绕向竹舍左边,踢开了一扇门,进入一处尚称宽敞的房间,摸着黑先把他扶到床上睡好,才转身外出,就门框上把悬着的一盏灯拿进来置好。
尹剑平倚在木床上,只是呻吟不已。
吴庆把灯端过来,向他脸上照了一下,惊道:“啊!想不到这么快就发作了,这可怎么是好?”
一面说,他忙把他鞋袜脱下,还为他解下了身后那个沉重的背包,连同尹剑平手上的那口玉龙剑一并放好。
尹剑平苦笑道:“兄弟……我这身衣服都湿透了……实在不好拜见令堂……”
吴庆道:“不要紧,来,先换上我的。”
于是取出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裤为他换好,手足接触时,吴庆发觉到他周身火热,心里也不禁着起慌来。
等到一切就绪,吴庆扶着他睡好,遂道:“你先歇着,我这就去请我娘去。”
尹剑平点头道:“多谢!”
忽然门外传来声音道:“用不着请,我来了。”
紧接着一片灯光,从门外溢进来。
一个鸡皮鹤发,手持鸠杖的瘦削老妪,已现身门前。
尹剑平猝吃一惊,单臂力撑着坐起身子,却见吴庆已张惶地赶了过去。
“娘!”吴庆惊异地道:“你老人家怎么起来了?”一面说着话,他赶忙用手去搀扶那个老妇人。
不意,那老妇人却倔强地后退了一步,道:“你别管我,我还有话问你。”
说时,这个老妇人把另一只手上提着的一盏灯高高地举起,一片灯光照在尹剑平脸上。
“我问你!”她忿声说道:“这个人是谁?”
尹剑平至为尴尬地道:“伯母,我……”
“你不要开口,”老妇人忿忿地转向吴庆道:“你说。”
吴庆面现肃容地道:“娘,这个人为仇家所迫害,身中毒药暗器,你老人家要是不救他,他可就活不成了!”
老妇人用浓重的鼻音冷笑着,一面抖颤颤地走进来,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你这个孩子……”她狞厉的目神,却狠狠地盯向吴庆道:“娘平常是怎么关照你来着……真个不长进的东西!”
吴庆顿时脸上现出畏惧之色,垂手道:“儿子不敢,娘……这个人生命垂危,请你老人家务必要……”
老妇人插口道:“你不要多说……我比你清楚,娘活了这么大,什么没见过……”
一面说,她频频冷笑不已。
尹剑平睡在床上,打量着这个老妇人,只见她面色苍白,满脸皱纹,可怕的是在她脸上手上颈项上,都似有一块块的红色斑块,衬以她形销骨立的瘦长身材,简直形同鬼噬一般!
那双眼睛,闪烁在下垂过长的眼皮里只剩下豆大的两点瞳仁,看起来益增阴森恐怖之感!
现在,那豆大的两点瞳仁,已经移视向尹剑平身上,尹剑平下意识里感觉到一种战栗、紧张!
老妇人目注着他,甚久才说道:“你姓什么?”
“尹,”尹剑平顿了一下,道:“尹剑平!”当他说出了真实姓名之后,心里不禁又有些后悔!
老妇人却并不十分在意他的名字,却冷冷地道:“从哪里来的?”
“福寿居。”
“十里坡的那个客栈?”
“不错……就是那里。”
说到这里,他实在支持不住,缓缓地把身子向后面躺了下来,并且忍不住发出了呻吟!
老妇人似乎无视于他的痛苦,一双瞳子凌厉地盯在他的身上,道:“十里坡一向平静,从来没有江湖人的行踪,你又怎么会落下了这身伤?”
一旁的吴庆忍不住插口道:“娘,是这样的,他……”
老妇人抢白道:“你不要插口!我要他自己说。”
吴庆倒是真的不敢再吭声了。
尹剑平无可奈何,强忍着身上的痛楚,一面运着气,一面呐呐地道:“在下是追蹑一位仇家来到了福寿居……不意为其所败……中了暗器……你老人家行行好……可否先看看我身上的伤……再说。”
老妇人哼了一声,说道:“我并没有答应要为你看伤,况且,我对你真实的身分,还很怀疑!”
“怀……疑?”
尹剑平语气悲怆,心里却充满了怒火,如非他此刻伤势发作动弹不得,复有性命之忧,对于这个老妇人的无情与诸多怪异断乎不能忍耐。只是眼前,他却连发作的力量都没有,为了想活命,一切只有尽量委曲求全!
“不错!”老妇人接着他的话题道:“我这一辈子,已经一错……再错……”
语气里充满了悲愤、凌厉,那双绿豆般的瞳子扫向她儿子,再转向尹剑平,更似具有无比阴森的气质。“如今老迈病弱,退隐天涯……我们不能再错了!”她手中鸠杖连声地顿着地面:“我已经多年不见生人……更不愿随便管人家的闲事,并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我已心力交疲,无能为力,你知道吧!”
尹剑平已由对方话中听出了这母子二人的离奇身世,必有不可告人的隐情,只是这些都不是他眼前所能关心的,他再也没有闲情逸致去关心别人了。谛听之下,他只能报以一声痛苦的呻吟!
“娘!”一旁的吴庆几乎在哀求了:“这位尹兄,他绝不会是你老人家想的那些人……
要不是他身上中了毒药暗器,儿子也绝不敢带他回来惹你生气……娘,你老人家,就行行好吧!”
老妇人哼了一声道:“那要看看他到底该不该死了!”
吴庆道:“你老人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妇人道:“我要先证实了他的身分才能给他看伤。”
吴庆急道:“可是他已经不行了呀!”
“你知道什么?”老妇人慢吞吞地道:“放心,他死不了的。”
说着她缓缓地自位子上站起来,一只手由桌子上提起了灯,向床前走过来。
吴庆忙跟上来,老妇人遂以手上灯向着尹剑平脸上照过去。一面冷笑道:“这个人内功高深,非比一般等闲人!”
她是在跟她儿子吴庆说话:“你可看见了?他身上虽然中有毒伤,但是到此刻,却能真气聚结,并不曾散,这证明了他精干一种‘内锁元阳’功力,很可能是来自‘西崆峒’的门下。”
一听到“西崆峒”三字,吴庆神色由不住倏地一阵大变,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西崆峒?”吴庆疑惑的眸子,视向尹剑平说道:“娘是说他……他是西崆峒的来人?”
“我还不能肯定,但是有这个可能。”
“这……”吴庆顿时乱了章法:“这……不会吧!”
“所以……”老妇人把手上的灯交到了儿子手上,“我们不能不弄清楚。”
话声甫落,手上的那根鸠杖乍然翻起,“噗”的一声已点在了尹剑平心窝上。尹剑平“喔”的一声,身子倏地弓起,紧接着又缓缓地躺了下来,只觉得老妇人那根鸠杖之上传射出一种凌人的劲道,虽说是一种无形的劲道,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支有形的利剑,深深地洞穿了他的前心后背。在这种劲道之下,尹剑平全身上下,情不自禁地起了一阵痉挛。
“说!”老妇人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要把他吃下去:“你是不是西崆峒山来的?”
尹剑平强忍着身上的痛楚,摇摇头道:“不是的……你们弄错了!”
老妇人呆了一呆,冷笑道:“那么……你怎么晓得锁阳凝气的功夫?”
尹剑平指了一下她手上的杖,痛苦地道:“你老人家请……拿开手杖才好说……话。”
老妇人倏地收回了杖头,叮!一声顿点在地。
“你要实话实说!”她狞笑道:“要是有一字虚落,我就要你的命!”
她的话端非虚语,只要尹剑平有一字虚假,老妇人那根鸠杖要想取他性命,不过是举手之劳。尹剑平显然已经了解到眼前情势,分明自己已落在了对方母子波谲云诡的隐情之中,一个对答不妙,即有性命之忧,果真这么死了,较之毒发身死更为不值!
忍着痛发的痛楚,他倔强地冷笑了一声道:“前辈你错了……我这门功夫,并非是你所说的‘锁阳功’,在下更不是什么西……崆峒的门下!”
老妇人两道灰眉分了一下道:“胡说!天下武功,我少有不知,除了西崆峒一门的‘锁阳定血功’以外,我就没听说还有什么功夫,能够聚结真力于穴不开的。”
不可否认,眼前这个老妇人乃是武术界中的一个大行家,在她面前更休想虚言搪塞!
尹剑平冷笑着,微微点头道:“老前辈,你这就太武断了,听你老人家的口气,应该不会不知道,冷琴阁的独门内功……吧!”他强忍着身上痛楚,说了这几句话,已禁不住汗下如雨,大有气色不接之势!
老妇人聆听到此,忽然嘴里“哦”了一声,由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冷琴阁?”她惊异地道:“你说的是南普陀山的冷琴阁?”
尹剑平点点头,喃喃道:“不错,冷琴阁的主人冷琴居士,他老人家的‘六随’功力,就具有前辈你所说的那种功能!”
老妇人忽然呆了一呆,却把那张瘦瘦皱纹满布的脸仰了起来,她显然是在运用思潮,费心地想着什么。渐渐地,她脸上已消失了原有的凌厉!
“你说的不错……我倒是忘了这门功力……”她缓缓地点着头道:“这么说,你莫非是‘冷琴阁主’冼心子的门下弟子?”
尹剑平点点头,断断续续地道:“在下曾……随阁主习过几年功力……蒙阁主尽心传授……故此得擅这门功夫!。
一旁的吴庆忍不住看着母亲道:“娘,他说的可是真话?”
老妇人点头道:“我几乎忘记了,冼心子确实具有这一门功力,只是并不见得他说的就是实话!”
尹剑平喘息着说道:“在下说的,确是实话。”一面说,他痛得转换过另一面身子。
吴庆持灯在他脸上照了一下,不禁吃了一惊,道:“娘!他的情形只怕不好!”
老妇人鸠杖乍翻“噗!噗!噗!”一连点中了他身上“风市”、“鸠尾”、“桑门”三处穴道。鸠杖一出即收,俨然高明出手。
尹剑平登时感到身上一松,原先上涌的强大气机,猝然间为之缓和下来,顿时痛楚大减!他感激地点了一下头道:“谢谢前辈慈心加惠!”
老妇人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冼心子与老身交非泛泛,我与他湘江一别,至今虽二十年不曾见面,可是他冷琴阁的武功,我却是知悉甚清,你却休想骗得过我。”
尹剑平听她方才一开口,竟然呼出冷琴居士鲜为人知的名号,就猜知她与居士必有交往,现在由她话中加以证实,不禁大为惊喜!想不到在此穷途末路之际,竟然认识到这等高人异士,却是大大出乎意外!
老妇人却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只把一双绿豆大小的瞳子注定着他道:“我只不过暂时为你阻止住毒气的上攻,并非为你解开了身上的毒,这一点你可省得?”
“在下懂得。”
“那就好!”
一面说,她遂即退身,在椅子上坐下来。
“现在你说,六随之功,是哪六功!”
尹剑平道:“是……”心中一动,却摇摇头道:“请恕在下不能实说。”
老妇人狞笑道:“为什么?”
尹剑平道:“在下当初随居士习功之时,曾许下诺言,今生今世,不得以此功,示知外人!”
“这也罢了!”老妇人冷笑道:“你既是居士传人,当然知道居士生平喜好,我问你,他平素起居,最喜穿着什么颜色衣服?”
尹剑平不假思索地道:“青布长衣!”
老妇人点头道:“不错,那么他右手无名指上可曾戴有一枚指环?”
“这个……”尹剑平略一思索,遂道:“前辈错了,居士右手食指自幼折断,哪里戴有什么指环?”
老妇人轻叹一声,面上神色更为缓和地道:“这么说就对了!老身与他多年知交,岂能不知他自幼伤指!但他却以此为憾,装有义指,非身边人万万不会得知,这么看来,你确实是他门下,倒是老身过虑了!”
顿了一下,她才又道:“我家的事情,也就不与你再多说,总之,我不得不对任何一个上门的陌生人,保持警觉,这一点你还不要怪罪!”
尹剑平苦笑道:“在下不敢!”
老妇人感慨道:“老身痼疾纠缠,十年辗转,羞见故人,你既然是冷琴居士的弟子,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外人,且容我看一下你的伤吧!”说到这里,她遂即站起身向一旁的吴庆道:“掌灯过来。”
吴庆甚为欣喜地把灯掌了过来。一片灯光,照向尹剑平面上、也照亮了老妇人那张瘦削染有红斑可怖的面颊!
尹剑平移了一下身子,想把胯间伤处露出来,老妇人伸手按住他。“你先不要动,让我先瞧瞧你的这一双照子。”
“照子”就是眼睛,老妇人虽静居十年,但她说话谈吐的口吻里,却含有很浓重的江湖气味,这证明了她过去的岁月,绝不单纯!
“灯!”她示意儿子把灯掌低一点。
吴庆把灯往下面移了一些,近到几乎已经挨着了尹剑平的脸。
“嗯……”老妇人的那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尹剑平一双眼睛,道:“毒!一点都不错!”
她直起身子来,冷冷他说道:“好厉害的毒!”
吴庆急声道:“娘!你赶快给他治一治吧!”
老妇人凌厉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懂什么?吴庆顿时就不再吭声了。
“现在你可以把身子转过来了,”老妇人说:“你伤在哪里?”
尹剑平勉强地转过身子来,现出了胯伤。
“解开他的衣服!”她对儿子说:“照亮了。”
吴庆忙把尹剑平裤子解开,褪下来,灯光下现出了湿淋淋的一片血渍。
“好家伙!”吴庆眼睛发直地道:“竟然会流这么多的血。”
老妇人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一下,然后放在眼前看了看,两根手指,搓了一下,忽然,她像是触及了什么,面色倏地变得很深沉的样子。
“娘,这是什么毒?”
吴庆似乎发觉到母亲的脸色有异,老妇人却已经回过身子,在一旁位子上坐了下来。
“说!”她脸色显得异样的阴沉:“这是谁下的手?”
“是……”尹剑平喃喃道:“是晚辈师门的一个仇家!”
“仇家?”老妇人冷笑着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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