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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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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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前面不是说过不出去了吗?’御前内官一愣,但马上弯腰问:“敢问上起驾何处?”
  天子悠悠道:“长乐宫……”
  。
  雪天的酒肆,客人不少。
  屋子里酒客们的神情都不太好。大多数人皱着眉头,很不耐烦地频频向后望。店堂之后,不时传来怪里怪气的干嚎:“……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依前圣以节中兮,喟凭心而历兹。”
  徐耀如一脸不耐,长身欲起。被边上的陈老一把拉住:“阿兄,阿兄……”
  徐老回头:“贤弟……”
  精致的镀金酒杯酒壶,都是从陈家带来的——酒肆的东西在陈老眼中太粗陋,不堪用。陈老拿起酒壶,亲手为义兄斟上一杯,酒液散出一阵阵清冽的香气:“夫一醉酒之人矣!义兄,年节良辰,适当欢饮,请!”
  后面,又传来荒腔走板的长吟:“……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
  不好驳义弟的面子,徐老只得不甘不愿坐下,端杯子喝酒。
  ‘这都什么岁数了,还这么冲动!店堂里那么多人,却放任一个外地人如此吵吵。估计那醉酒的,不是个善茬!’陈老摇头晃脑地一笑,继而好兴致地向义兄介绍起这家酒肆来:这里的食物一般,但酒水风味独到,堪称一绝。所以才能让那么多客人——包括他们两个——大过年下雪天的专程跑来享用。
  见两位老人消停了,掌柜和伙计们暗暗吁了口气:大汉尊老,姓周的功夫高强。如果老人家较真,两边冲突起来,他们还真难办。
  ‘这周客官什么都好,就是酒品太差。一喝醉,狂歌长啸扰人且不说,还动不动挥拳头,也不管对方是老是少,是官是民,一点顾忌都没有。真是个大麻烦!’回头看看店堂后门,掌柜无奈地耸肩:可谁让人家钱多,给的赏钱也多呢!算了算了,只当是看在钱的份上。
  酒肆后门的柴草堆上,年轻人挥舞宝剑,对着远处白茫茫的天空一声声高叫:“……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22…01 论梅林之被伐 。。。
  雪,在长安人不耐烦的等待中,终于停了。
  年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梁王后李氏和李王后亲生的嫡王主刘婉在梁国王宫卫队的保护下,顺利到达京师——好歹算是赶上了新年的末班车。
  帝国都城对这对李王后母女的态度,远不及对她们那先期而至的父亲和姐姐。现在的长安城,上上下下人等最关心的新潮议题只有一个:长乐宫中的即将拔地而起的新池和廊桥——梁王的‘新池’和天子的‘廊桥’。
  ‘新池’由梁王刘武出资,掘地作湖为母亲消暑避热。刘启皇帝则是自掏腰包修一座长长的,史无前例的特长廊桥。
  计划中的‘廊桥’是凌空而设,从皇太后的寝宫长信宫出发,沿新池湖面前的最佳观景区一路蜿蜒环绕。桥上非但有琉璃瓦的覆顶,很多地方还有可以关闭的廊窗,刮风下雨都不怕。全程无一个台阶,都是高低平缓的坡道,一看就是为方便失明人士出行而设计的;各处错落摆放的矮榻和坐垫,更是细致入微的周到设计……
  消息传出,京都士民皆赞叹:天子与梁王孝道!
  。
  大汉皇太后的长乐宫城,即使还谈不上人声鼎沸,至少也是闹哄哄的。
  等不到天空完全放晴,‘少府’‘匠作少府’等外朝部门的汉官们就在内廷女官内官的带领下进了长乐宫。勘察地势高低、丈量土地大小、规划湖泊走向……为即将展开的两个工程进行数据收集准备。心急的匠作少府大臣甚至已经叫主章长派人来砍梅树了——砍树,最简单,不需要预先画图纸。
  “笃……”
  “笃,笃笃……”
  “笃笃……”
  大斧子砍向树干的声音十分沉闷,所以能传很远,甚或透入内室。
  长信宫温暖如春的宫室中,刘彻挤在彩陶大瓮沿口上,努力争取着表妹的注意力:“阿娇,阿娇呀……”
  闷闷地趴在陶瓮边缘上,陈娇贵女无精打采:“哦,嗯嗯……”她后悔了,后悔!不该这么快就原谅刘彻的。平度表姐火了,都不来了。少一个平度,多一个刘彻——明显不合算嘛!
  捏两块虾肉扔到瓮里,轻轻叫着:“绿衣,绿衣……”
  平静的水面依然如镜。绿毛龟很不给面子,躲在瓮底怎么叫都不上来。没好气地瞟瞟边上那位小小的大汉亲王,馆陶翁主不得不承认绿毛龟的做法无可指责:换她,也不会乐意见有前科的恶人客。
  ‘都怪前两天知道会有新池子,一个高兴就……哎!悔之晚矣……’小贵女是越想,越觉得烦恼:窦表姐有些着凉了,正在内屋休息;胡亥借给她养病。平度表姐这回是真的生气了,都三天没来啦!以前从没有过呢!自己又不能去贾夫人那儿找她;阿母说这两天是融雪期,外面格外冷,不许出门。好闷啊!
  似乎感觉到表妹的不悦,刘彻眼珠子一转,从胸口摸出一只绸缎小包,巴巴地递上去:“阿娇,阿娇……”
  ‘这是……啥?’小翁主无精打采地看过来。刘彻表哥送的物件向来有新意,值得一观。
  小绸包掀开一角,露出里面纱制的内一层包裹物。胶东王笑嘻嘻笑嘻嘻摇摇手里的礼物,怂恿怂恿:“阿娇,阿娇,观之……”
  ‘什么啊?’馆陶翁主的好奇心终于被吊起来了,探出手,去拿……
  用三根指头按着礼物,胶东王的手往前一伸;旋即,又后退。刘彻的脸上尽是兴致勃勃的坏笑。
  娇娇翁主恼了,小拳头攥起挥挥,漂亮的大眼睛就用来警告表哥啦:“阿彻!”今天心情不好,别惹我!
  知道阿娇妹妹心绪不佳,刘彻眨眨眼,“嘿嘿”一乐知情识趣地放了手。
  小包裹兜底打开,一只草编的蝗虫露了出来。金黄的麦秆染成青绿色,打结整齐,薄翼触手俱全。‘好象呀……精巧,细致!’阿娇看看螳螂,又瞅一瞅胶东王表兄,用眼光在问:这是你自己编的?
  收到信号,刘彻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自信兼自豪地说道:“然,然也。此乃……为兄为阿娇专制焉!”不是他吹,他的双手最巧啦——当然,比较范围仅且仅仅局限在二十多个皇子皇女中。
  得了礼物,就不好太冷淡送礼的人咯。阿娇将喂食盘子递给刘彻,同时警惕地监视这个表兄的一举一动——别又故技重施了。可怜的绿毛龟,再也经不起折腾啦。
  帘外,鲁女领着个高挑身材的宫女进来,分别向陈娇和刘彻行礼。
  发觉后面那个女子很面生,娇娇翁主指着新人问:“鲁,此……谁人也?”
  “禀翁主,此人曰‘越女’也。”鲁女圆圆的笑脸上,笑颜朵朵:“越女手巧,擅针线刺绣,长公主命其为‘内绣女’。”
  鲁女话音落,越女跨出半步,向小主人越女行了个大礼:“婢女参见翁主,愿翁主长乐康宁。”
  “长乐?康宁?好新鲜的说法。”听了这话,刘彻忍不住细细打量了这新宫女一番:肌肉丰腴,容色艳丽,很漂亮嘛。就是年纪不太轻啦,美中不足。
  阿娇却没有多想,只随意示意鲁女可以带人进去了。
  高个儿美人,细腰仅可一握,丰满的后臀随着纤纤步态一扭一摆,即便宽大多褶的直裾也不能掩饰。胶东王的目光黏在新宫人的背影中下部,一刻都不离,直到……
  “阿彻?阿彻?阿,阿……彻”阿娇莫名其妙地看着表兄:这家伙到底在看什么?这么叫也不听?
  “呀?无,无,无啦!”刘彻忙不迭否认,回过头来专心致志陪表妹喂乌龟。
  过一会儿,胶东王刘彻边往看不到绿毛龟的大瓮里扔食物,一边用肩膀顶娇娇表妹:“阿……娇……”
  馆陶翁主陈娇目不斜视地注视一瓮碧水,随口应道:“何?从兄?”
  胶东王笑得比较古怪:“梅林被伐……嘻嘻。”
  “娇娇知……”娇娇翁主心不在焉地说道。她当然知道‘梅林完了’——皇太后祖母皇帝舅舅梁王小舅舅做决定的时候,她可是就在现场的哦。
  ‘嗯,听这声音,估计不到晚上整片林子就该彻底交代啦!’小贵女无所谓地想着,心思基本全在水里,努力寻找绿毛龟的蛛丝马迹:“绿衣,绿衣……”
  “阿娇……嘻嘻,”胶东王刘彻又往表妹身边靠了靠:“阿娇宜少食……灵王好细腰,国中多饿人……多餐。”
  “嗯?”阿娇不可思议地望向刘彻表兄:这家伙颠三倒四的,掰什么呢?
  “无,无……”胶东王立刻道貌岸然,正儿八经地接茬祸害绿毛龟的家。
  。
  皇太子宫的内殿,周良娣靠在生身母亲胸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母……呜……阿母哦……呜呜。”
  “梅宝,”虽然自己也是泪眼哗哗,昌平长公主还是尽可能多安慰女儿:“梅宝,梅宝,多哭伤身呀!”
  周朵头枕在母亲肩头,真的难过极了:“太皇太后之‘梅林’,大母之‘梅林’……”
  尹长公主无言以对。她也没想到,窦太后那边会那么狠——难道连区区几株梅树,都容不下吗?
  “今上此举,目无先太皇太后,实乃不孝至……唔……”周良娣后面的话音,被一只手捂住,她亲生母亲的手。
  ‘还好,还好前面遣走了宫女宦官。’昌平长公主的脸上,血色尽退:“梅宝,梅宝,宫禁之中耳目众多,切不可乱语呀!”这话要是传到当今皇帝耳朵里,女儿和外孙的小命就保不住了——哪怕皇太子再向着女儿也不成啊!
  周朵醒醒鼻子,别过脸不吭气。
  昌平长公主取出方手帕,在女儿面上轻轻擦拭:“今上建桥,梁王掘池,皆至孝之举也……吾女牢记,牢记。”
  挖池子,是梁王尽孝;造廊桥,是皇帝尽孝——天下人人赞美天子兄弟的孝心,人人羡慕窦太后的好福气。
  梅林,以‘尽孝’的名义被铲除——义正词严,冠冕堂皇。
  “阿母?!”周朵被怀孕后一系列不适困扰久了,在生母面前更无顾及:“长乐宫之大,何处不得池为?皇太后……”
  尹长公主:“梅宝!”
  看到母亲眼中的焦虑和泪水,周良娣好好歹歹及时住了口:“唯,唯唯,阿母。”一扭头歪在被褥上,周朵翁主还是忍不住,蒙上被子“呜呜”“咽咽”。
  看到女儿伤心成这样,昌平长公主心如刀绞,满是自责。都是她不好,从小就对女儿灌输长乐宫中的‘梅林’是薄太后专为自己建造的,堪称仙境。女儿听多了,由此就对这片梅林产生诸多美好联想,当成心中圣地一般。
  ‘如今圣地被毁,焉能不痛?早知道这样,当年就不说了。’昌平长公主不住手地在爱女背上抚摸,泪眼涟涟:女儿说的没错,那么大的长乐宫哪里修不得池子?何必非砍了梅林。
  ‘祖母,祖母,太皇太后。您在天有灵看看,您一走,孙女就被欺负到如此地步!竟然连小小一个梅林,都保不住。梅树何辜?梅林何辜?是为我所累呀!’昌平长公主竭力控制情绪,涩着声叮嘱女儿:“阿朵,为今之计,只汝腹中之皇孙。梅宝,有儿万事足呀!”
  “阿母,”周良娣渐渐收了悲声,拉紧母亲的手:“女儿当从阿母之言。待娇儿生,皇孙长成,自成道理!”
  昌平长公主偷偷掉头,无语拭泪:天真的孩子,竟然还指望孩子能保护母亲?从进宫开始,人家就步步紧逼了,怎肯给你留转机?
  照顾周良娣睡下,放下帘子,命宫人值班待命,昌平长公主静悄悄地走出内室。
  外间,极边上有扇南窗开了一半。尹长公主走到窗前,抬头向往凝视——越过殿檐看去,高阔晴朗,万里无云。
  ‘看样子,是必须着手安排了。逃无所逃,避无所避,最后证明还是姨母说的对!’手将鬓边一缕散发拢起,周良娣母亲的腰挺得笔直:馆陶阿姊,没料到你会想让阿娇当皇太子妃。
  ‘哎,其实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娃娃太子妃,娃娃王后……华夏传统,还有大汉的历史里还少了吗?’昌平长公主脸上的神色与辽远的天空一样,令随侍的宫人莫测高深:馆陶,馆陶,你为阿娇,我为阿朵……皆无可厚非。希望你我二人,不至有图穷匕见的那一天!
  22…02 出来混,总要还的 。。。
  大汉奉常,窦彭祖双手将两只叠放的衣匣捧到长公主面前,一脸的不好意思:“从姊……”
  馆陶长公主含义隽永地笑笑,招手让蔡女官过来把衣服匣子拿进去——窦缪虽比不上天子和梁王的儿女们,但表兄的女儿也是比较近的亲戚了。这点忙,总归是要帮的。
  见尊贵的表妹没半点异议接受了,南皮侯窦彭祖暗地大松口气,忍不住欠身又是一揖:“为兄深感长公主盛情……”
  拦住表兄行礼的动作,刘嫖皇姐轻轻一乐,掩口笑嗔道:“阿缪……亦吾之侄矣!从兄……何须多礼?”
  俏语温婉,朱颜宜笑——窦奉常耳闻目睹之间,心中不禁一荡,目光更是不知不觉在刘表妹身上定了格。
  长公主察觉到有异,不动声色将身子向后挪了些。转眼见南皮侯表兄毫无反应依旧是那副痴滞样,帝女只得无奈地抓过把折扇‘哗’地打开,轻轻摇动起来。
  时急时徐的扇风,总算让南皮侯回了神。年近不惑的大汉九卿之首霎时红了脸,偷眼左右,支支吾吾没话找话:“长公主,嗯,阿娇……何在?”
  ‘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哈!’馆陶长公主气定神闲地重复一遍,一字不改:“阿娇呀……阿绾、平度、阿彻、阿娇结伴玩乐呢!”
  边说,皇帝姐姐边带点恶意地想:不知彭祖表兄接下来会不会再问一遍阿母?如果连母后的情况都问第二次,就真是显眼了!刚进门时就告诉过他阿母在小休,薄皇后伺候在旁。
  南皮侯窦彭祖好歹没那么糊涂,很正确地接着关心下一代:“平度公主亦居长信宫耶?”
  “然,然也。”窦长公主非常佩服自己丰沛的耐心,可以与窦家表兄心平气和地继续这种毫无意义的废话。平度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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