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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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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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女孩子们都坐直了身子,面露异色——此情此景,和两天前的长乐宫神仙殿,何等相似?
  ·
  确定父皇并非戏言后,大多数公主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表妹阿娇在哪里?
  父皇左边……没有!
  父皇右边……也没有!
  窗下……没有!
  门边……也没有!
  哦,还有屏风,屏风后面……有吗?……哎呀,挡住了,看不见啊。
  天子对女儿们的反应莫名其妙。她们在干什么?尤其是内史和南宫两个,东张西望个什么劲儿啊?
  “吾女,莫非不愿复上巳节庆?”天子捻须问。
  公主们如梦方醒,连忙拜伏谢恩。
  ·
  还是老规矩,从长到幼,一一诉请:
  ……
  “凤玉佩。”近半的公主和石公主平度公主一样,稍事犹豫,还是只提出一个要求。
  ……
  “瑞兽大铜镜,六搏玉子棋。”小部分公主进一步,退半步。
  ……
  阳信公主:“萱纹玉珏。”
  ‘机会难得,机会再难的!’南宫公主偷偷向上瞅:可珠帘摇曳下,天子的五官都看不清楚,更别说表情了。
  王美人的二女儿心一横:“凤头金钗,海珠手钏,白玉璧……”
  说了三样,还想再要。阳信大公主刻意两声咳嗽:“咳,咳!”
  南宫公主见姐姐面色不善,不情不愿闭嘴。
  ……
  内史公主一直在观察,观察她至高无上的父亲。
  大汉皇帝陛下坐得笔直,至始至终连晃都不晃一下;只有冠上的十二串旒珠,在微微颤动。
  眨眨眼,吸口气,内史公主咬字清晰地陈述:“瑞兽大铜镜,六搏玉子棋。十二品胭脂,碧玉带。凤头金钗,海珠手钏。蛟龙带钩,冲牙。”有重复,也有新的。
  ……
  安静,宫殿里很安静。
  下一位轮到的公主楞在了当场,都忘记说话了。
  大概意识到尴尬,栗夫人的小女儿嗫嚅:“父皇曾限制数额?呃,……父皇未曾言及‘只可取一,不可重复’?呃,……呐……”
  “皇太子同胞女弟,果然不同凡响。”天子好像不认识似的凝视内史公主好一阵,淡淡平平说一句,随即再不看她一眼。
  ……
  这算是夸奖吗?
  没人能肯定!但内史之后的公主们,个个噤若寒蝉,没人敢要第二样。
  ·
  女儿们说完了,天子转头问御前大内官:“阿娇何在?”
  内官躬身:“禀陛下,馆陶翁主在书阁。”
  正说着,梁女搀了陈娇,从天子右后侧的圆形小门里出来。殿内众人一时表情各异,其中以内史公主的最为精彩。
  “阿娇,……”天子张开手臂等着。
  娇娇翁主放开梁女官,象一支箭一样冲过去,直直投向大舅舅的怀抱:“阿大!”
  “阿娇,哦,呵……”天子被撞得一阵摇晃,头上的冠冕珠帘乱颤:“‘上巳节’日近,阿娇可有所求?”
  ‘又是上巳节。哎呀,怎么表姐们又聚在一起?’陈娇皱皱小翘鼻,兴趣缺缺。眼珠一转,馆陶翁主亲亲热热黏上皇帝舅舅,俏语甜甜蜜蜜:“有,有,娇娇所求者多多!”
  南宫那边有几个呼吸发紧,略带急促;内史公主几乎笑出声,拼命用手掌捂住——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小火焰。
  “哦,”天子的眸光渐冷渐远,嘴上则依旧……温和如故:“一一道来。”
  “阿大,”小阿娇缠住大舅舅的臂膀,小脸整个贴上去,软糯轻柔:“阿大细听呐,阿娇所求者,
  一愿我皇汉四方安泰,五谷丰登;
  二愿阿大长健;
  三愿大母长寿;
  四愿阿母长宁;
  五愿诸兄长顺……”
  不知不觉间,天子嘴角的上弯幅度,越来越大。
  说完一大通,小女孩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还不忘拉住舅舅确定:“阿大乃天子,君无戏言。阿大须有求必应哦!”
  “好!阿娇,好!朕应,朕应!有求必应。”刘启陛下一脸柔情怜爱,几乎拧得出水来。
  内史公主差点掐破自己手上的皮肤:这样,这样……也行?
  …… …… …… ……
  黄昏时分,临江王从长乐宫回到未央宫母亲的住所。
  母女加三兄弟欢聚。
  一家人谈笑间,消息灵通的三弟临江王向哥哥母亲提到刚才在长信宫目睹的一切:宫外送入长乐宫,指明赠馆陶翁主的上巳节礼物,堆得和小山有一比。今天下午,未央宫宣室殿也送了好多匣子盒子过来——父皇难得好大方!
  “啪嗒!”内史公主手中的筷子,砸落在地。在座众人都吓一跳。
  “内史?”“细君?”兄长们惊异。
  “阿兄,”内史公主貌似平静:“吾欲得一犬!”
  “犬?好!”三兄弟松了口气:就是想养条狗,有什么难?妹妹干嘛那么吓人。
  但三位哥哥才松的那口气,立刻又被迫着收紧回去。
  因为紧接着,内史呲牙咧嘴、咬着字眼:“猎、兔、犬!!”
  栗夫人和三兄弟:“……”

  12…05 上巳·刘彻

  宫中朝思暮想整整两年的上巳节,终于来临了!
  宫女、嫔御、公主、皇子、帝后……浩浩荡荡来到长安城郊外。大家一起踏青、戏水、嬉闹、野炊……与同样出城迎春的长安士民、少男少女们,彼此欢歌笑语、投桃报李、眉来眼去——这是,绝对地,不可能滴!
  普通宫女根本出不了宫门,只能在宫里放假,领些赏赐闲适个一两日。能出去的,也接触不到民间。
  郊外的皇庄,多少年前就挑选山明水秀的风光佳丽地,种植了大片大片的桃林樱花,覆盖连绵出好远。这一方区域,引了清泉明溪,修了亭台小桥,还有搭好的行在以供驻跸。
  出游的前两晚,长安的北军南军就出动了。两万汉军把这块景点围到水泄不通。
  旌旗招展、甲胄鲜明、剑戟如林的大汉军容,别说平民百姓,恐怕只有荆轲级别的那种贪天刺客才有胆子闯入其中,一试深浅。
  ·
  ‘嗯,只要忽略掉远处密密匝匝的军士武官,这场郊游还是非常令人愉快的。’十皇子很想得开地考虑。毕竟,满眼花红柳绿,草长莺飞,当真是美景如画。
  不过,才没一会儿,刘彘就在心里暗暗加了一条:不够!还得忽略掉另一样碍眼的物什——他家二姐。南宫公主今日上下一身新,头上是凤头金钗和一大摞花色发针,腰间系白玉璧等叮叮当当一堆坠饰,珠光宝气逼人晃眼。
  王美人的二女儿在诸皇子皇女群中穿来梭去,不管是相好还是相恶,逢人就停下搭讪几句,时不时毫无必要地抬高手臂,好露出腕上新得的——海珠手钏。
  ‘真是吃错药了!!’十皇子一脸鄙夷地扭头。打从宣室殿回来,二姐就处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亢奋状态,活像只‘偷吃了家里的腊肉,又幸运没被主人发现’的细狗,看了就让人讨厌——瞧,临江王哥哥在憋笑,石公主姐姐的袖子就没从嘴前放下来过!
  ‘至于吗?不过是从父皇手里要到三样饰物而已!’刘彘皇子只觉得血往脑门上涌!
  椒房殿、长信宫里的奇珍异宝堆山积海,而他从没见祖母、姑妈或者嫡母表现出哪怕一丝儿的在意。就是表妹阿娇,小小的年纪,对那些珠玉也是大大方方,‘有’或‘没有’全不放在心上。那,才是帝室的尊贵,才是皇家的风范;哪像南宫……
  ‘呀,她竟然是嫡亲同母姐姐,真丢脸啊!!阿母呢,怎么也不管管她?’十皇子开始四下里寻其他人。
  找到了!王美人拉着阳信公主,正扎在栗夫人周围的贵妇群中,忙着向皇太子生母献殷勤——怪不得,怪不得今儿南宫为所欲为,随心自由!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刘弟弟不想见二姐,南宫二姐却送上门了。
  南宫公主仰着头,张开双臂转一圈,满怀期待地问自己亲爱的幼弟:“阿彘,阿姊今日何如?”
  “好!”天真无辜的彘弟弟纯真无邪地赞美,笑容比蓝天白云更明朗更阳光:“次姊艳冶,远胜乐府美人!”
  说完,彘皇子撒丫子,一溜烟……跑了。
  “艳冶,呵呵……远胜乐府美人,嘻……”南宫公主念叨着弟弟的话,开始还洋洋得意。
  没一会儿砸吧出味道,二公主‘腾’地跳起来:乐府美人,都是乐户人家的女儿。而‘乐户’是……贱民!小混蛋!!
  盛怒的二姐嚎叫着追打弟弟,被阳信公主一把抓到母亲身边,站规矩:刚才东游西逛就由她去了。现在愈发了不得,竟然大庭广众之下不顾礼仪地满地疯跑,还有一国公主的样子吗?
  南宫再厉害也不敢同时在母亲姐姐的眼皮子底下作乱,只能忍气吞声,乖乖陪立一旁。
  ·
  十皇子本来还想在兄弟中多呆些时候的,但后来改了主意。
  刘荣虽还没有举行正式的立储大典,但被里里外外的人一口一个“皇太子”“殿下”叫着,言行和举止已完全是‘一国皇储’的自觉和态度。
  栗夫人的另两个儿子也有点功德圆满、沾沾自喜的味道——河间王和临江王都不是张扬没分寸的人,但细细查看还是能瞧出端倪。
  几个年长的皇子一路谦逊一路讨好那三个,区别不过是有人做得高明些,有人做得露骨点。只有几个小皇子,还懵懵懂懂无知无觉,兴高采烈地沉浸在游戏和玩闹中。
  这类场面,看一会儿会觉得有趣;时间多,就没意思了。于是十皇子借口‘更衣’,溜之大吉。
  “此处,此处。”指挥从漪兰殿跟来的从人将长厚垫设在松树前,坐上去靠着树干……舒服!
  两只手臂在脑后交叉,刘彘皇子慢悠悠低唱:“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
  樱树?桃树?嗯……还是桃树多。桃花,真美,象……阿娇;哦,不,应该是阿娇象……桃花……桃华。
  头往后仰,小男孩欣赏着眼前如烟如霞的花景,稍稍改动了一下古诗:“伐桃许许,酾酒有藇,既有肥羜,以速诸父。宁适不来,微我弗顾,於粲洒扫,陈馈八簋。既有肥牡,以速诸舅,宁适不来,微我有咎。”
  噫,不对……别人都在赏桃花赞胜景,自己却口口声声要‘伐木’,似乎……颇煞风景呢!?再说,阿娇怎么能‘伐’呢;桃华,自然是‘移栽’,整株的移植,方好!
  满脑袋奇思浮想,十皇子口中不停,嘻嘻哈哈接着背:“伐桃……嗯,伐木于阪,酾酒有衍,笾豆有践,兄弟无远。民之失德,干糇以愆,有酒湑我,无酒酤我。坎坎鼓我,蹲蹲舞我,迨我暇矣,饮此湑矣。”
  “于上巳思伐桃,阿彘?”背后,传来熟悉的话音——低沉威严,带着几不可查的笑意。
  “父?”小皇子一骨碌弹起来,行礼:“父皇!”
  “免。”天子在儿子空下的位置坐下,环视四周不由点头:向阳背风,视野开阔,能收大半美景入眼底。小刘彘很会挑地方,有眼光。
  打量一圈儿子的临时歇脚处,皇帝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什么呢?人人有的,今天该有的……桃花?!’皇帝含笑:“阿彘,汝兄弟皆游赏,何因独处?桃花何为不佩?”
  刘彘一愣:佩桃花?和二姐一闹腾,早忘了。
  想一想,跳过第一个问题,十皇子直接回答第二个:“父皇,彘不愿伤及四时。”
  “嗯?”天子意外,挑挑眉:“何意?”
  “父皇,”刘彘低头思索了一小会,才抬头回答父亲:“春夏秋冬,四时更替,天道也;然后,春花秋实,各得其所。”
  “开花,方结果;花在,则果生。”彘皇子双手交握,侃侃而谈:“儿实不愿以一时之贪欢,伤及桃树,误却花期,以致年无所获。”
  天子听得津津有味,徐徐颔首,淡笑不语。
  见父亲神情放松愉快,十皇子嘴角上勾,眉梢眼角带出几许自得:父皇是博学多闻的帝王。能在父皇面前有上佳表现,可不是容易的事。今天做到了,自己也觉得了不起。
  余光中扫到,天子眸中清波移动,不高不低肃声吩咐:“阿彘,《伐木》不合,《秦风》大不宜。易之!”
  “啊!”刘彘皇子刚才还喜气洋洋的脸,立刻垮掉:他还没开蒙好不好?能背得出多少诗啊?临时找合适的背,难度也太高了吧?
  ·
  “阿大,阿大!”甜脆的呼唤,遥遥传入耳际。
  刘彘那里正急得抓耳挠腮,火烧火燎;一听这叫声,简直如闻天籁:阿娇!是阿娇!娇娇最可爱了,真乃及时雨啊!
  只见馆陶翁主拉着窦绾,领着胡亥胖兔子,蹦蹦跳跳往天子这边来。
  “阿娇!”天子果然没再追问——小刘彘低头,默默偷笑,嘴快咧到耳朵沿了。
  刘启陛下把侄女放腿上坐着,摸摸小女孩头上的花冠,很不解地问:“阿娇,花冠制者谁?蔷薇何?”
  小冠用嫩柳条做骨架,插缀深红色和大红色的蔷薇花,花朵四周再以墨绿叶子缠绕衬托。这顶花冠小巧玲珑鲜亮美观,但也很奇怪——‘上巳’嘛,要戴也该戴桃花冠;为什么选用蔷薇花呢?
  “胜从兄赠与。阿绾亦有得。”说着,陈娇指指边上敬立的窦绾:窦绾的发上,也是一顶蔷薇花冠,只是花朵是黄色的:“胜从兄言曰:桃花色浅,与娇娇服色不合。”
  这样?天子瞧瞧侄女身上,点头:刘胜这小子感觉没错。朱红色绣锦丝绢的曲裾,虽然将小阿娇衬得肤光胜雪妍丽动人,但还真是不适合戴浅红色的桃花——也只有深红大红的花冠才压得住!
  眺望远处连片的浅红云霞,天子转了话题:“阿娇,尚记《桃夭》否?”
  “记得,记得!”阿娇抢着说。
  天子:“能否一诵?”
  “自然,”馆陶翁主摇头晃脑开始背诵,娇娇软软的甜音冲口而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阿大……”
  “好!”天子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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