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亲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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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母亲的情人-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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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热气腾腾的小吃店,我才觉得肚子饿了。我见一个女人要了一碗馄饨一根油条,就着咸菜慢吞吞吃。还有顾客在悠闲用餐,边吃边拿眼睛看门外路过的行人。北京不像楚江那样拼命用一次性餐具,北京更像一个不设城防的大家庭,充满信任与温情。
  这些天,我一直徘徊在北京西站附近。我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前观望,伏苓饼、烤鸭、果脯,都是我想买的;在那个长长的过街天桥上,我来来回回走了好多次,就好像往返北京好多次一样;在售票大厅,我站在长龙队伍后,轮到我买票时,又离开了;候车室已没有座位,每当有广播响起,我都要竖起耳朵听即将出发的列车车次,惟恐遗露。但是,我始终没有迈出检票口半步,我怕到了那一边,就再也不能回到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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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刚才,心一下子被揪紧了,我听到婴儿的哭声,是宝宝,一定是的。她怎么啦?她现在在哪儿?她到底遇上什么不测了?不,不会的,宝宝不会的。
  不,不能走,不能就这么离开,我要和宝宝一起回家。
  22年前,产房里,宝宝也是这么哭,只不过,那时,她哭得更响亮。怀孕时,我拖着笨重身子,像小浣熊在大街上行走,邻居、朋友见了纷纷让路,笑着说:大肚子来了,小心,别撞着她!我能够想象那种卡通模样有多可爱。有人说,怀孕的女人是最美的。即使怀孕,宝宝也打扮我,别的孕妇怀胎时脸上锈迹斑斑,而我,却白里透红。按理说,郁大勇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从那时起,他眼神里隐藏着一丝忧虑。他曾说:俗话说,姑娘打扮娘。潜台词是我怀的是女儿。
  我喜欢女儿,希望生个女儿。而郁大勇作为家里的独子,他说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就是传宗接代。我说我不是一个为传宗接代而活的女人。
  
我和母亲的情人 第6章(13)
我发作时是冬天的一个夜晚,当时,郁大勇在洗碗,我吃晚饭后感觉不舒服靠在床上,突然,肚子疼将起来。
  我说:唉哟,肚子疼!
  郁大勇说: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吃的东西不干净,要拉肚子?
  我说:我不想拉肚子,就是肚子疼,有一种往下坠的感觉,唉哟……
  郁大勇陡然像想起什么,说:啊,是不是要生了?赶快去医院!
  这是宝宝诞生前夜我们的对话,事实上在路上我就已经支撑不住了,说:郁大勇,我不行了,我会死的,我不想死。
  郁大勇吓坏了,他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把我的衣袖都打湿了,他说:你不会死的,医院马上就要到了!坚持坚持啊!
  于是,我不再说话,我把那些要变成哭泣的眼泪与悲伤都压抑住,嘴唇紧扣,憋着一口气,对肚子里的孩子说:宝宝,你也坚持,听妈妈的,好吗?没想到这一招还真见效,阵痛有了轻微缓解。
  终于到了,我进了手术室,郁大勇被关在外面里。
  医生对我说:把裤子脱掉。产床前,我开始脱裤子,先脱掉外面肥大的绿军裤,脱掉红绒线裤,脱掉粉红秋裤,剩下最后一件短裤时,我不脱了。医生瞥了一眼,说:脱完。此时,阵痛又袭来,我已顾不得疼痛,咬咬牙,把最后一件遮羞布扯了下来。医生又说:上去躺着。
  那是一张暗红色的陈旧产床,长方形,前面左右两个铁夹张着大嘴,等待着我把脚放上去,它们的作用是用来分开女人的大腿,尽可能地分开。
  我清晰地听到了生命诞生的整个过程。它们是由器械碰撞与擦拭鲜血以及婴儿啼哭等声音组成的。而我,一直在黑暗中奔走、坠落,我被镶嵌在岩石缝隙间,呼吸困难。别无选择,只有努力憋着一口气,等待着出口与光亮。
  这次生产之后,我患上了产后抑郁症。我怕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怕一切铁制器械,怕正面遭遇别人的目光,躺下时,甚至不再愿意把我的大腿分开。
  84
  抑郁症成为我婚姻生活的裂痕之一,那个时候我不懂什么抑郁症,我只知道我的心理出了问题。
  最初因为日夜给孩子喂奶,睡眠严重缺乏,而宝宝断奶后,却又发觉自己难以入睡。特别是早晨,我躺着床上,已经没有丝毫的气力与热情从床上爬起来。最明显的,是我的性冷淡。
  郁大勇,却很亢奋。我们俩,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冷静一个火热。每天,我最害怕的就是夜晚,为了避免尴尬,我呆在书房里看书写字,有时甚至熬上个通宵。开始,郁大勇还问候一下,后来,他渐渐明白我的本意,有一天,穿着睡衣的他来到书房站在我身后,说:去睡吧,我不会做什么的。说完,他抱了一床被子睡到了沙发上。
  我们之间渐渐生疏,即使睡在一张床上,也是各盖各的被子。
  原以为就这样可以相安无事平静生活下去。
  宝宝三岁时的一个深夜,我突然被撕扯并惊醒过来,郁大勇喘着粗气,扯下我的三角裤,意识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我挣扎着,扭曲着,然而,实在摆脱不了,我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他一声惨叫,接着,左手掐我的脖子,右手狠狠地给了我两耳光,他骑在我身上,粗野地强暴了我。
  筒子楼静静伫立在惨淡的月光中,玻璃窗被风拍打着,我想叫,但嗓子已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气流给堵住了。我只能睁着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在我眼前不停晃动着的已经陌生的男人。
  欲望,连最后遮掩的面纱也无情撕去,赤裸裸。这个夜晚使我的生活不再温情脉脉,我看到了人的兽性。
  两个月后,我的月经没有来。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而且,我的月经具有流量大周期短的特点。很多时候,因为长时间坐在办公桌前而血染长裙,无奈,我总是把裙后变到前面来,然后,在水笼头前搓洗,看着棉布上的血液随着自来水流走。尽管鲜血淋漓,但因为是没有疼痛的鲜血,有时甚至还招来更年期妇女的嫉妒。流血是件好事,我承认。所以,对于突然闭经,我很恐慌。那天,我在惶恐不安中上完班,然后去妇产科。后来,在回教育局的路上,我撕碎了那张证明已经怀孕的化验单,它们飘落在路边的植物上,像一片片蚕豆花瓣。我不喜欢玫瑰不喜欢百合不喜欢郁金香不喜欢牡丹,只喜欢属于乡村的睁着眼睛的蚕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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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母亲的情人 第6章(14)
蚕豆花是世界上唯一睁着眼睛的花,黑白分明。
  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在跳跃:郁大勇!郁大勇!郁大勇!郁大勇!我恨你!恨你!
  我想找一把刀,在身上割出一道口子,看着它汩汩流出鲜血。我情愿疼痛,而不愿躺在那张长有两只螃蟹一样铁夹的冰冷床上。
  爱情已经死亡,而孩子却活着。现在,这个人却要我去杀死他。
  我从容安排着自己的工作。在局长办公室里,我说我的肺部发生感染,医生建议明天就住院治疗,我说我会安排好工作,出院后,不会拖后腿。局长把烟抽了最后一口后将大半根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盯我的脸看了几秒,说:嗯,脸色是不怎么好,去吧,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
  我的鼻尖有点发酸,垂着眼,说:谢谢局长,那我走了。
  第二天,当我一步步走近妇产科时,嗅到了阵阵血腥。那里不再是诞生新生命的摇篮,而是奔赴死亡的屠宰场。在我的记忆里,医生的面孔总是苍白得没有血液流过的痕迹,虚弱得缺乏阳光照耀的硬朗,她们的面孔,慈祥得近乎冰冷,职业得近乎僵硬。面对她们纯洁的苍白,我别无选择。
  暗红的皮革上有团团黑色的印迹,那是女人们陈旧的鲜血。有过多少欢乐,就会有多少痛苦;有过多少欲望,就会有多少耻辱。而我,得到的并不是快乐,而是因为人的兽性降临后而遭遇到的恐惧和绝望。
  器械在肉体间碰撞,疼痛已变得遥远,只有头颅与身体脱离后又期盼再次重逢的遥遥无期的等待。
  产床边有一只铁桶,里面堆满了擦拭过鲜血的卫生纸。卫生纸有些发黄,如年老的妇人,皱纹累累;这个可怜的老妇,面对生命中的最后一次盛宴,贪婪吮吸着来自柔弱少妇的生命之泉,她渴望再次年轻,渴望活过来。而那个女人,随着体内血液的挥发,惨白如纸,等待着死亡。
  我不是那个少妇,我是那个试图用鲜血来化一次浓妆的年老妇人。
  我是在一夜之间变老的。
  85
  宝宝平房的门开着,被子还在那张木床上,但其他东西都不在了,敞开的大门上,挂着“此房出租”的牌子。
  宝宝搬走了。她会去哪里呢?
  我一头倒在床上。
  哭声,从对面房间传来。很热闹。原来,一个叫小琴的女孩被毛血旺的老板娘抓伤了,老板娘怀疑她男人偷着给私房钱小琴。小琴呜呜哭着,满脸泪痕和伤痕。看着她的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叹了口气,默默退回到宝宝空荡荡的房间里。
  房里有一丝淡淡的香水味,宝宝留下的。
  这缕幽香使我慢慢平静下来。
  半夜。
  我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后背有点湿。眼皮虽不想睁开,但仍然通过先把眼皮合拢后又拉开了。
  黑夜,如一个迅速膨胀的气球,装满了整个屋子。
  刚才的那个梦就蹒跚着脚步到了面前:
  我睡在一张铺了金黄稻草的床上,轻捷的茎秆在身下陡然透明起来,从温驯到叛逆,一根根刺来。先是微疼的痒,再是微痒的疼,整个身子如刺猬四周的空气;突然,我又发现墙壁上爬满虫子,扁扁的、坚硬的外壳边沿装饰着一圈华美的软茸茸的羽毛。不是蟑螂,虽然也是黑褐色。睡梦中的我如此判断着。从小,我就怕虫子,特别是蟑螂样的虫子,更甚者是蟑螂样又叫不出名字的虫子。但在梦中,我的手偏偏伸向墙壁,一把抓住了虫子。手心里并没有坚硬的感觉,相反,软绵绵的,一看,竟是一条小鱼儿,尾巴很长,轻轻摆动着。也许是怕伤了它,我松开手,然后,看那小鱼儿在水样的空气里游走了。也许是受了小鱼儿的蛊惑,梦中的我起床了,我回到了楚江、到了家。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围着我。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们嘴里以及鼻腔里的热气袭过来,身体也挤压过来。因为这突然的拥挤的亲情,我激动得叫起来,脸涨得通红,在叫喊声中,醒了。
  
我和母亲的情人 第6章(15)
我开了灯。墙壁上霎时出现了黄|色的几何图形,因为墙壁陈旧,那种黄,很是暧昧,仿佛万丈绝壁上陡现一条邪恶的光明大道。收回目光后,我舒缓地叹了口气,整个身体瘫软下来,我重新躺下来。眼睛倒无处可去了,看着天花板,天花板就轻佻迎合我了,它直压下来,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这种幻觉很像刚才的梦境。齐师莹…齐师莹…我叫着,声音好像从另一个女人嘴里发出,来拯救这一个自己。……陡然间,“齐师莹”这个符号瞬间变成了一堆乱木从天花板上轰隆隆坠落下来。我明白了:原来,40多年来,我就这样被自己挤压着,越来越干瘪,越来越瘦小,越来越单薄……
  宝宝、钟新,我的亲人,你们在哪里?我想回家,回家……可……家,在哪里呢?
  家,是钟新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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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海绵似的茎状物刹那间变成钢筋在丛林打下牢固的根基。虽然他覆盖了我的全身,如江南烟雨中的一片拱瓦,但他的推进或者是倒退却时时刻刻使我的家摇摇欲坠。我只能恐慌的从身体里长出两条青藤把它绑缚起来。而他强大的身体又是虚弱的。他被植物细小然而也是尖锐的茸毛刺痛了,他骚动起来,狂暴起来,他要颠覆绵延的土地……
  泪,终于如山洪一样泛滥。然而,我却没有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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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新之所以活在我的记忆里,是因为中学时代我们曾有过朦胧恋情。
  他是那种略有点害羞的男孩子,敏感,喜静,中等身材,不爱参加班里活动,但因为成绩好,老师又不能不给一个班干部他当,想想适合他当的也只有学习委员之类的职务了。
  钟新和我都住河街,他家在东头,我在西头。从河街靠东的任意一个小巷拐出去,就能来到楚江边,站在河堤上,眼前开阔一片,别有一番风景。每天放学,我们从不结伴而行,但很多时候,我一扭头,发现钟新走在后面,他不快不慢,总保持与我的距离,但他永远又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有一天我想恶作剧,想停下来看钟新到底以什么样的速度走。我蹲在马路边装作系鞋带。不一会,钟新走过来,在我旁边好像犹豫了几秒,然后,过去了。这次终于走在钟新后面了。走在后面的我能明显感到钟新的不自在,他的速度再也不是以前的有规则,时快时慢,为什么会这样呢?原来,他失去了参照系,没有了目标。他的目标落在了他后面。与人斗,其乐无穷。我第一次有了一种快感。
  进家门的时候,父亲在喝酒。酒,是用五斤的白塑料壶装的。每个月底他从小卖部打回来,这也算是工人阶级的幸福生活了。
  看见我,父亲问:他们呢?
  我把书包放了,去厨房洗手,回道:没见着。
  父亲问:龙子呢?
  我说:没见着。
  父亲一拍筷子,骂道:妈个比,问你什么都不知道,书读到屁眼里去了?
  我哭道:我放我的学,哪儿知道他们呀,再说,他们和我又不是一起下课!
  父亲烦了,喝过酒的脸通红,站起来骂道:贱人,小心老子停你的学!
  我闭了嘴,噙着泪闪进小房里,原准备吃饭的,也不敢吃了,从书包里拖出作业本来做作业。
  我在二男三女中,排行老三。大哥齐大林初中毕业后进了环保设备厂当工人,其实,初中没毕业,后来明显已经无法读下去了,老师三天两头来为他打架闹事等事情告状;二姐齐二林小家碧玉,卫校毕业后在楚江西城区卫生院当护士,白大褂一穿,有模有样;父亲决心从我开始,培养出一个响当当的人才。因为我培养好了,后面的齐细林和齐微林都会受到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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