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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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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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无忌道:“你没刺正的心口,我便知你对我暗有情意了。”周芷若呸了一声,脸颊晕红,说道:“早知如此,当日我一剑刺正你的心口,多少干净,也免得以后无穷岁月之中,给你欺侮,受你的气。”张无忌抱着她的双臂紧了一紧,说道:“我此后只另倍疼你爱你。我二人夫妇一体,我怎会给你气受?”
  周芷若侧过身子,望着他脸,说道:“要是我做错了甚么事,得罪了你,你会打我、骂我、杀我么?”
  张无忌和她脸蛋盯距不过数寸,只觉她吹气如兰,忍不住在她左颊上轻轻一吻,说道:“似你这等温柔斯文、端庄贤淑的贤妻,哪会做错甚么事?”周芷若轻轻抚摸他的后颈,说道:“便是圣人,也有做错事的时候。我从小没爹娘指导,难保不会一时胡涂。”张无忌道:“当真你做错甚么,我自会好好劝你。”
  周芷若道:“你对我决不变心?决不会杀我么?”张无忌在额上又是轻吻一下,柔声道:“你别胡思乱想。哪有此事?”
  周芷若颤声道:“我要你亲口答应我。”张无忌笑道:“好罢!
  我对你决不变心,决不会杀你。”
  周芷若凝视他双眼,说道:“我不许你嘻嘻哈哈,要你正正经经的说。”张无忌笑道:“你这个个小脑袋之中,不知在想些甚么。”心想:“总是我对赵敏、对小昭、对表妹人人留情,令她难以放心。可是自今而后,怎会更有此事?”于是收起笑容,庄言道:“芷若,你是我的爱妻。我从前三心两意,只望你既往不咎。我今后对你决不变心,就算你做错了甚么,我连重话也不舍得责备你一句。”
  周芷若道:“无忌哥哥,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可要记得今晚跟我说过的话。”指看初升的一勾明月,说道:“天上的月亮是咱俩的证人。”
  张无忌道:“对,你说得不错,天上明月,是咱俩的证人。”
  他仍是将周芷若搂在怀里,望着天边明月,说道:“芷若,我一生受过很多很多人的欺骗,从小为了太过轻信,不知吃过多少苦头,到底有多少次,这时候也记不起来了。只有在冰火岛上,和爹爹、妈妈、义父在一起的时候,那才没人世间的奸诈机巧。我第一次回归中原,便遇上一个叫化子弄蛇,他骗我探头到布袋中去瞧瞧,不料他把布袋套在我头上,将我擒住。我又哪料得到,咱们同生死、共患难的来到这小岛之上,赵姑娘竟会在第一晚的食物之中,便下了剧毒?”周芷若苦笑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到得黄河悔已迟。”
  张无忌心中突然充满了幸福之感,说道:“芷若,你才真正是我永远永远的亲人。你一直待我很好。日后咱们倘若得能回归中原,你会帮我提防奸滑小人。有了你这个贤内助,我会少上很多当了。”
  周芷若摇头道:“我是个最不中用的女子,懦弱无能,人又生得蠢。别说和绝顶聪明的赵姑娘天差地远,便是小昭,她这等深刻的心机,我又怎及得上万一?你的周姑娘是个老老实实的笨丫头,难道到今天你还不知道么?”
  张无忌道:“只有你这等忠厚贤慧的姑娘,才不会骗我。”
  周芷若转过身来,将脸伏在他怀里,柔声道:“无忌哥哥,我能和你结为夫妇,心里快活得了不得,只盼你别因我愚笨无用,瞧我不起,欺侮我。我……我会尽我所能,好好的服侍你。”
  次日张无忌即运九阳神功助周芷若驱毒,初时竟是出于意料之外的方便,想是她饮食不多,中毒不如他与谢逊之深。
  但驱到第七日上,忽觉她体内有一股阴寒的阻力,跟他送过去的九阳真气相激相抗,周芷若虽尽力克制,仍不易引导九阳真气入体。
  张无忌惊异之下,向义父请教。谢逊沉吟半晌,说道:“这道理我也说不上来,多半是她峨嵋派历代师父都是女子,所习内力偏于阴柔一路。”张无忌点头称是。好在周芷若内功修为和他相差甚远,他催动神功,便将她体内阴劲压制了下去,但如此运功,却又比替谢逊驱毒时费力得多。
  张无忌隐隐觉得她体内阴劲此时虽然尚弱,但日后成就,委实是非同小可,赞道:“芷若,尊师灭绝师太真是一代人杰。
  她传给你的内功,法门高深之至,此刻我已觉得出来。你依此用功,日后或可和我的九阳神功并驾齐驱,各擅胜场。”周芷若道:“你骗我呢!峨嵋派武功怎能和张大教主的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法相比?”
  张无忌道:“你天性淳厚,武功的招数上虽然所学不多,但内功的根基已扎得极佳。我太师父言道,武学钻研到后来,成就大小往往和各人资质有关,而且未必聪明颖悟的便一定能学到最高境界。据说贵派创派祖师郭女侠的父亲郭靖大侠,资质便十分鲁钝,可是他武功修为震烁古今,太师父说,他自己或者尚未能达到郭大侠当年的功力。你峨嵋派内功的法门似乎尚在武当派之上,依我瞧啊,你将来的成就当可超过尊师灭绝师太。”
  周芷若横了他一眼,娇嗔道:“你要讨好我,也不用说我武功好。我只要能学到师父本事的一成两成,也就心满意足了。你几时把你的九阳神功、挪移乾坤功夫教我一两手,我才多谢你呢。”张无忌沉吟未答。周芷若道:“你说我不配做张大教主的徒弟吗?”张无忌道:“不!我察觉你的内功和我所学截然不同,那是压根儿相反的路子。你要是学我的功夫,那是世上艰险无比之事。”
  周芷若道:“你不肯教,也就算了。学武功最多是学不成,还能有甚么危险?”张无忌正色道:“不,不!我这九阳神功是纯粹阳刚的内功,你现下所习的峨嵋派内功,走的却纯是阴柔路子。要是你再练我的功夫,阴阳汇于一体,除非是如我太师父这等武学奇才,或许能使之水火相济,刚柔相调,否则只要差得一步,便是走火入魔的大祸。嗯,等你日后内功大成之时,我那挪移乾坤的心法,倒是可以学的。”周芷若笑道:“我跟你说着玩呢。以后我时时刻刻都跟你在一起,你的武功和我的武功有甚么分别?我生来懒懒散散,你的九阳神功一定难练得紧,你便是逼着我练,我也怕难呢。”张无忌听她如此说,心中甚感甜蜜。
  如此情意缠绵,不觉时日之逝。忽忽过了数月,周芷若说自觉内力全复,身体更无异状,想来毒性已然驱尽。
  这一日岛东几株桃花开得甚美,张无忌折了几枝桃花,去插在殷离的墓前。只见那根刻着“爱妻蛛儿殷离之墓”的木条横在地下,不知是被甚么野兽撞到了的,于是拾了起来,重又插好。想起表妹一生困苦,恐怕连一天福也没享过。
  正自神伤,忽听得海中鸥鸟大声聒噪,抬起头来,忽见远处海上一艘帆船正鼓风驶来,这一下喜出望外,忙纵声叫道:“义父,芷若,有船来啦,有船来啦!”
  谢逊和周芷若听到叫声,先后奔到他身旁。周芷若颤声道:“怎么会有船只到这荒岛上来?”张无忌道:“当真奇了,难道是海盗船么?”
  不到半个时辰,帆船已在岛外下锚停泊,一艘小艇划向岛来。张无忌等三人迎到海滩。只见小艇中的水手都穿蒙古水师军装,张无忌心中一动:“难道赵姑娘良心发现,又回到岛上来?”斜向周芷若一瞥,见她秀眉微蹙,胸口起伏,显是也担着极大的心事。
  片刻间小艇划到,五名水手走上海滩,为首的一名水师军官躬身向张无忌道:“这位是张无忌张公子?”张无忌道:“正是。长官何人?”那人听到张无忌自承,神色间极是欣慰,说道:“小人贱名拔速台,今日找到了公子,当真幸运之至。
  小人奉命前来,迎接张公子、谢大侠回归中土。”他只说张谢二人,却不提周芷若的名字。张无忌道:“长官远来辛苦,却不知是奉何人所遣?”拔速台道:“小人是驻防福建的达花赤鲁水师提督麾下,奉勃尔都思将军之命,前来迎接。勃尔都思将军一共派出海船八艘,在这一带闽浙粤三省海面寻找公子和谢大侠,想不到倒是小人立下首功。”言下之意,显是他上司许下诺言,谁能找到张无忌的便有升赏。
  张无忌听他所说那些蒙古将军的名字均不相识,料想那些将军也是辗转奉了赵敏之命,问道:“你可知贵上司为何派长官前来接我?”拔速台道:“勃尔都思将军吩咐,张公子是大大的贵人,乃是当世的英雄豪杰,命小人找到之后,用心侍候。至于何以迎接公子,小人职位低微,未蒙将军示知。”
  周芷若插口问道:“可是绍敏郡主之意么?”拔速台一怔,道:“绍敏郡主?小人没福见过。”周芷若冷冷的道:“甚么福不福的?”拔速台道:“绍敏郡主乃我蒙古第一美人,不,乃天下第一美人,文武全才,是汝阳王爷的千金。小人怎有福气一见郡主的金面?”周芷若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张无忌向谢逊道:“义父,那么咱们便上船罢。”谢逊道:“咱们到那边山洞中取了随身物品,便可上船,长官请在此稍候。”拔速台道:“让小人和水手们替三位搬行李罢。”谢逊笑道:“咱们有甚么行李?不敢劳动。”他携了张无忌和周芷若的手,走到山后,说道:“赵敏忽然派船来接咱们回去,其中必有阴谋,你们想该当如何应付?”
  张无忌道:“义父,你想赵……你想赵敏她……她会在船上么?”谢逊道:“这小妖女若在船上,那倒好办了。咱们只须留心饮食,免再着了她的道儿。”张无忌道:“不错,咱们把这儿收藏着的咸鱼、干果带上船去,再带上清水,决不去吃喝船上的物事。”
  谢逊道:“我料想赵敏决计不在船上。她是欲师那些波斯人的故智,将咱们骗上船去,待航到大海之中,便有蒙古水师船只出现,开炮将咱们的座船轰沉。”
  张无忌心中一阵酸痛,颤声道:“她……她用心竟如此毒辣?她将咱们放逐在这个岛之上,让咱们自生自灭,永世不得回归中土,也就是了。咱三人又没甚么事对不起她。”
  谢逊冷笑道:“你将她囚在万安寺中的六大派高手一齐放了出来,她焉有不记恨之理?再说,明教教主失踪,此刻教中上下人等定在大举访寻,难保不寻到这荒岛上来。只有令咱们葬身海底,那才是斩草除根。”
  张无忌道:“开炮轰船?岂不是连拔速台等这些蒙古官兵,一起都枉送了性命?”谢逊哈哈一笑,随即叹道:“无忌孩儿,这些执掌军国重任之人,焉会爱惜人命?若是似你这般心肠仁慈,蒙古人能横绝四海、扫荡百国么?自古以来,哪一个立大功名的英雄不是当机立断,要杀便杀?别说区区官兵,便是自己父母子女,也顾不得呢。”
  张无忌呆了半晌,黯然道:“义父说得是。”他向来知道蒙古人对敌人十分残忍暴虐,但想对自己部下总须爱惜,此刻听了谢逊之言,身上不禁凉了半截,自觉此番便算能回归中土,统率中原豪杰驱除鞑了,但说到治国致太平,决非自己所能。
  周芷若道:“义父,你说咱们该当如何?”谢逊道:“我的儿媳妇有甚么妙计?”周芷若道:“那么咱们便别上这船罢,跟那蒙古军官说,咱们在这儿住得很好,不想回中原去了。”谢逊笑道:“真是傻丫头的傻主意。咱们不上船,敌人也决计放咱们不过。咱们把这艘船中的官兵尽数杀了,他们不能再派十艘八艘来么?何况中原有多少大事,要无忌回去担当,怎能让他老死于这荒岛之上?”周芷若俊脸通红,低声道:“还是义父出个主意罢,我们只听义父吩咐便是。”
  谢逊略一沉吟,道:“须得如此如此。”张无忌和周芷若一听,齐称妙计。
  张无忌便到殷离墓前祷祝一番,洒泪而别,这才上了大船。周芷若在岛上日长无聊,曾雕刻了不少小木马、小木人儿,这时包了一个大包,负在背上。张无忌在舱内舱外巡查一过,果然并无赵敏在内,船上也无碍眼人物,官兵、水手看模样均非身有武功之人。
  座船拔锚扬帆之后,只驶出数十丈,张无忌反手一搭,已抓住拔速台右腕,另一手抽出他腰间佩刀,架在他后颈,喝道:“你听我的号令,命梢公向东行驶!”拔速台大吃一惊,颤声道:“张公……公子,小……小人没敢得罪你啊。”张无忌道:“你听我吩咐行事。稍有违抗,我便砍下你的脑袋。”拔速台道:“是,是!”喝令道:“梢……梢公!快……快向东行驶。”梢公依言转舵。那船横掠小岛,向东驶去。
  张无忌喝道:“你蒙古人意欲谋害于我,我已识破你们诡计,快快招来!若有虚言,小心你的性命。”说着举起右掌,往船边上一拍,木屑纷飞,船边登时缺下一大块来。船上官兵见到,无不骇然。拔速台道:“公子明鉴:小人奉上司之命,迎接公子回去,此外更无别情。小人……小人只盼立此功劳,得蒙上司升赏,实无半分歹意。”
  张无忌见他说得诚恳,料非虚言,于是放开他手腕,走到船头,左手提起一只铁锚,右手又提起一只铁锚,喝道:“众人看清楚了!”双手一扬,两只大铁锚一齐飞向半空。众官兵哗的一声,齐声惊喊。待两只大铁锚落将下来,张无忌使出挪移乾坤的心法,双手一掠一推,两只铁锚又飞了上去。
  如此连飞三次,他才轻轻接住,将两只铁锚放在船头。
  蒙古人从马上得天下,最佩服武勇之士,见他武功如此惊人,一齐拜伏,再也不敢稍起异心。
  梢公遵依张无忌命令,驾船东驶,直航入大洋之中,一连三天,所见唯有波涛接天。谢逊料得赵敏所遣的炮船必在闽粤一带海面守候巡视,现下座船航入大洋已远,决不至和炮船相遇,到第五日上,才命梢公改道向北。这一向北,更接连驶了二十余日,凭他赵敏聪明十倍,也难猜到此船的所在,于是再命梢公折向西行,航返中土。这一个多月之中,张无忌等不是取用自携的食物,便是捕捉海中鲜鱼为食,于船上饮食绝不沾唇。
  这一日午间,遥见西方出现了陆地。蒙古官兵航海已久,眼见归来,尽皆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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