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绣花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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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绣花鞋-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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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座位中站起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他对白薇说:“为了全车人的性命,姑娘,你就跟他们下车吧,早晚都是那么回事。”    
    柯山朝他骂道:“混帐话!你有没有老婆?有没有姐妹?”    
    土匪朝柯山就是一枪,柯山一闪身,打中了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嚷道:“我算倒了大霉了!”    
    土匪乙又是一枪,打中了柯山的左肩,鲜血染红了他的左肩。    
    白薇回过头来,看清了柯山,涌起一阵感激之情。    
    土匪乙又举枪。白薇站了起来,沉着地说:“我下车。”她十分镇静地走下汽车。    
    两个土匪兴高采烈地下了车,尾随在白薇后面。    
    白薇回过头,问:“去哪儿?”    
    就在她回头的一刹那,与车内柯山担忧的目光相遇。    
    土匪甲一指左边:“那边高粱地。”白薇走入高粱地,她从容地走着。    
    两个土匪一前一后一瘸一拐地跟着。    
    土匪甲嬉笑着说:“今儿个可真不赖,可以开开荤了。”    
    土匪乙说:“还是咱哥俩有福气,弄了几天土腥儿,今儿个可抓了个洋的。”    
    汽车内,柯山急得抓耳搔腮,忽然跑下车,大叫:“抓土匪啊!抓土匪啊!”    
    两个土匪一听,惊得回过头来。    
    白薇趁势一脚踢飞了土匪甲手中的手枪,又一脚踢中他的下部。    
    土匪甲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土匪乙一看这情景懵了,吓得抱头鼠窜,钻进高粱地,一忽儿无影无踪了。    
    柯山迎上前来,白薇吁了一口气说:“谢谢你!”    
    柯山问:“你会武术?”    
    白薇点点头。    
    汽车又在庄稼地旁穿行。    
    白薇帮柯山包扎伤口。    
    后面那个中枪的家伙“唉哟”、“唉哟”地呻吟着,那家伙嘟囔着:“也没人给我包扎伤口。”    
    柯山望着白薇微笑。    
    白薇也“扑哧”一声,笑了。    
    柯山问:“你叫什么名字?”    
    “红柳。”    
    柯山问:“你到这里干什么?”    
    白薇回答:“我到五台山烧香还愿,我爸爸妈妈都被飞机炸死了,我是中央大学的学生,你呢?”    
    柯山说:“我就是当地人,家住台怀镇,我从安徽大学毕业,这兵荒马乱的,找不到正经儿职业,想回乡当教师。”    
    白薇说:“教师这职业好。”    
    柯山又问:“你信佛教吗?”    
    白薇没有说话,眼睛望着窗外飞逝的树木、庄稼和远山。


第三部分第十五章 扭曲的回忆(3)

    远山如黛。    
    五台山某寺院内,木鱼声声,香烟缭绕。    
    白薇跪在地上烧香磕头还愿,柯山立于一侧。    
    白薇望着大佛,眼泪簌簌而落。    
    过了一会儿白薇站了起来,默默地走出大殿,柯山随她走了出去。    
    白薇走到一个岔口,望着皎皎明月,犹疑不定。    
    柯山说:“天不早了,到我家去吧。”    
    白薇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两个人走入一个土路,来到台怀镇边上一个简陋的小院落,门房掩着,柯山推开门走了进去。    
    北房斜漏出一些烛光,白薇看见一只老猫喵地叫了一声,蹿了出去。    
    屋内传来一个苍老微弱的声音:“小山子回来了?”    
    柯山说:“娘,我回来了。”    
    白薇随柯山走进里屋,只见一个年逾六旬的老妇人端坐在炕头上,她的一头银发闪着光,一双眼睛翻出鱼肚的白色,腰板挺直,两只小脚盘缠在一起。    
    老妇人是柯山娘。    
    炕桌上有一个破碗,立着一个白蜡烛,已经烧成一个白坨,闪着微弱的光亮,风一吹,火苗一颤一悠……    
    柯山说:“娘,我回来了。”    
    柯山娘说:“我就知道你要回来了,这碗蜡烛快熬没了。”    
    柯山娘问:“你身后那个小姐是谁?她怎么有一股子鲜奶味。”    
    柯山说:“娘,她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父母都死了,路上又遇到了土匪……”    
    “唉!这兵荒马乱的,一个姑娘家出来不容易。”    
    柯山说:“娘,我让她先住在咱家吧。”    
    柯山娘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救人一难胜造七级浮屠,就让她住在小东屋吧,你去收拾一下,那屋里堆着柴火,太乱。”    
    柯山答应一声,出去了。    
    柯山娘问:“小姐叫什么名字?”    
    “红柳。”    
    柯山娘说:“红柳?红白喜事,红柳,这名字好啊。”    
    白薇听了一怔。    
    柯山娘问:“小姐渴了吧,外屋的缸里有水,就是凉点,是山泉水。”    
    白薇说:“大娘,别叫我小姐,就叫红柳吧。”    
    “红柳,你替大娘捶捶背,大娘着了点凉,胸口有点堵得慌。”    
    白薇坐到她的身后,柯山娘就势一把攥住她的手,说:“这手好白嫩,你是江苏人吗?”    
    白薇点点头:“大娘说得是。”    
    柯山娘说:“你的后背有一个大黑痔,受累的命!”    
    白薇听了一惊,说:“大娘真是好眼力!”    
    柯山娘说:“什么好眼力!大娘是个瞎子!瞎了有十年了。”    
    白薇有些惊讶地望着她,她果然是个瞎子。    
    白薇问:“大娘的眼睛怎会这样?”    
    柯山娘叹了一口气,说:“十年前柯山他爹一走没有音信,哭他哭瞎的。十年了,唉!死在外头了,连把骨头也没拣回一根,惨啊!”    
    一阵寒风袭进来,白薇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她轻轻给柯山娘捶着背。    
    她发觉柯山娘的脊背又凉又硬。    
    柯山娘说:“山里风凉,多穿点,这五台山可是块宝地,风水先生好眼力,这里气场大,据说有好几个大师到这里,都被这里的气场震住了。”    
    白薇说:“四大佛教名山,个个有名。”    
    柯山娘说:“红柳,你听,这么晚了还有人在敲木鱼。”    
    白薇仔细听,果然听见隐隐有木鱼之声。    
    柯山收拾完房间,走进来。柯山说:“屋子收拾好了。”    
    柯山娘说:“快烧点水,红柳一定渴了,她还要洗洗,姑娘家事多。”    
    柯山来到外屋,把灶点燃,烧了一锅水,柯山对白薇说:“我带你到东屋看看。”    
    白薇随柯山走进东屋。一进门,白薇险些踩着那只老猫。    
    屋内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一间土炕,一个旧木柜,屋角堆着几个破铁锹把,壁上挂着一串发霉的红辣椒。    
    柯山抱来一床破旧的被褥,又端来一碗开水。    
    白薇坐在炕头,望着露着窟窿的纸窗。    
    柯山又端来一个破脸盆,盛着半盆热水,还搭着一块旧毛巾。    
    白薇问:“你的伤口怎么样?”    
    柯山说:“没事,擦了点皮,刚才我包扎了一下。”    
    白薇有些感激地说:“都是为了我……”    
    柯山憨憨地笑了笑,对白薇说:“你睡吧,早点休息。”    
    他退了出去,掩好了门。


第三部分第十五章 扭曲的回忆(4)

    白薇关上窗户,朝外望了望,柯山正走进正屋,她听到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    
    白薇向柯山娘的屋里望去,正见在惨淡的烛光下,柯山娘一双眼睛凶狠地盯着她。    
    白薇倒抽了一口冷气,缩回了身子。她走到门口,闩好门,然后洗了洗下身,又洗了洗脚,她把双脚泡在盆里,怔怔地发呆。    
    白薇扯过自己的小手提包,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捏出一枚梅花徽章,掂在手里,聚精会神地望着它:我难道就在这冰冷的小山村里度过凄凉的一生吗?……    
    白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白薇白皙的小巧玲珑的双脚泡在盆里,盆里的水渐渐变得浑浊,最后汇成一股殷红的血水……    
    白天,白薇一身农村妇女的装束,赤着双脚陷在猪圈的泥里喂猪。    
    柯山喊:“红柳,吃饭了!该歇歇了。”    
    白薇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越擦越脏,喊道:“来了,来了!”    
    庄稼地里。白薇赶着老黄牛耕田,她戴着草帽,额头上挂着晶莹的汗珠。    
    一道闪电,暴雨将至。柯山远远地喊道:“红柳,要下雨了,回来吧!”    
    暴风骤雨,天色昏暗,雨幕白茫茫的一片。    
    白薇浑身精湿,赶着黄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白薇滑了一跤,跌倒在地。    
    柯山跑到这里,扶起白薇,他关切地问:“没磕着吧?”    
    白薇摇摇头说:“我有点冷。”    
    柯山四下望望,脱了汗衫,披在白薇身上。    
    白薇发抖,说:“我还是冷。”    
    柯山紧紧抱住白薇,他觉得像是抱住一块冰,白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    
    晚上,白薇躺在炕上,脸庞通红,她发着烧,嘴里说着胡话。    
    柯山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进来。    
    柯山说:“红柳,喝点姜汤暖暖身子,烧就会退的。”    
    白薇睁开眼睛,微微苦笑。    
    柯山一勺一勺地喂白薇喝姜汤。    
    门被风“呼啦”一下刮开了。    
    柯山娘拄着一个拐棍立于门口,银发苍苍,被风吹得拂动,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罐子。    
    柯山说:“娘来了?”    
    柯山娘颤巍巍走到白薇面前,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柯山娘说:“少说也得有39度,我给她拔拔罐子。”    
    柯山往后挪了挪身子,柯山娘坐到炕上,她把拐棍支到一边。    
    柯山娘说:“把那地窑里的酒拿来,再拿盒火柴。”    
    柯山出去了。    
    柯山娘扳过白薇的身子,把她的上衣脱了,露出后背,并用那双粗糙的老手在她的后背揉搡。    
    柯山娘说:“这细皮嫩肉的,滚烫,烧得不轻,寒气太重,一直生活在山里吧?”    
    白薇没有说话。    
    柯山拿着一个瓷瓶和一盒火柴走了进来。    
    柯山娘拿过拔罐,吹了一口气,拧开瓷瓶,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她把酒倒入拔罐,熟练地点燃火柴,一伸拔罐,淡蓝色的火苗腾地升起。    
    柯山娘笑道:“这洋火好使。”    
    她熟练地把拔罐扣在白薇雪白的脊背上,一个个拔罐。    
    白薇的后背出现了一个个紫红色的印痕。    
    柯山娘的口中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    
    一请唐僧猪八戒,二请沙僧孙悟空;    
    三请山东秦叔宝,四请俊男小罗成;    
    五请金莲樊梨花,六请柯山穆桂英;    
    七请半路程咬金,八请周仓老关公;    
    九请华佗来治病,十请托塔王李靖;    
    还有哪叱三太子,率领天上十万兵,    
    轰隆隆,轰隆隆,妖魔鬼怪都扫尽!    
    那个都扫尽!”


第三部分第十五章 扭曲的回忆(5)

    白薇的脊背出现十个紫印,汇成一朵朵紫色梅花图案……    
    柯山娘说:“好了,妖魔鬼怪都赶走了,小姐的病一会儿就好。”    
    柯山娘拄着拐棍出去了。    
    柯山坐在炕头,呆呆地望着白薇。    
    白薇满脸通红,急促地呼吸着。    
    白薇说:“我心口憋得很。”    
    柯山说:“那咋么办?”    
    白薇问:“你们这附近有医生吗?”    
    柯山说:“镇上有个医生,我背你去瞧。”    
    白薇点点头,说:“你背我去吧,不然我要死了。”    
    柯山背起白薇,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院门。    
    雨仍在下着,漆黑一团,柯山背着白薇在雨水里走着,道路一片泥泞。    
    他背着白薇来到村外,路过一片坟地,坟地上鬼火闪烁。    
    白薇问:“这是什么地方?”    
    柯山回答:“坟地。”    
    白薇问:“你怕不怕?”    
    柯山说:“人死如灯灭,有什么怕的。”    
    “我听说死人有的会挺尸,怪吓人的。”    
    柯山说:“我怎么没看见过。”    
    白薇说:“我害怕。”    
    “有什么怕的,我舅舅就埋在这乱坟岗子上。”    
    白薇问:“他是怎么死的?”    
    “他成份不好,是个地主,土改时被农民一阵乱棍打死了。”    
    白薇说:“他生前肯定欺负人家,罪有应得。柯山,你相信鬼魂吗?    
    柯山说:“人一死什么都没了,哪里有什么鬼魂?”    
    白薇说:“我相信灵魂不灭。古代有一个智人,他是个王子,但他放弃了王位,他的父母用金钱、美女、王位来引诱他,都被他拒绝了。他说,人世间应当享受的东西都没有味道,我只想让人类摆脱痛苦,我要创立一种学说,设法超度人类的灵魂,要不然留下我这副臭皮囊又有什么意思!”    
    柯山说:“这是一种理想,仅仅是一种理想。”    
    白薇身子抖动着:“你看,前面有人。”    
    柯山顺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坟地的一端,有一棵老槐树,树上吊着一个人。    
    柯山说:“吓死我了,原来是个吊死鬼,可能是活得太痛苦了。”    
    白薇说:“也许是因为斗一口气,为了一点小事,人实际上很脆弱。”    
    柯山说:“我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柯山背着白薇走出了坟地,走入一个土路。    
    白薇问:“柯山,你愿意做我的丈夫吗?”    
    柯山脸一红:“我不配!”    
    白薇问:“为什么?”    
    “你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是书香门弟。”    
    白薇问:“你怎么看得出来?”    
    柯山说:“气质不凡,有一股书卷气,我家只是个土财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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