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正独自坐在花厅之中,面前放着的是一个小小的鸟笼,笼子里困着一直朱红色的长尾巴小鸟。
那小鸟一时不停地蹦跶着,想要撞开那困住自己的鸟笼冲出去,却每每被那鸟笼之上的灵光弹回这鸟笼之上的灵光也没有什么杀伤力,所以这小鸟虽然在笼子里上下翻飞,更是竖起了全身的羽毛,却也一直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
“安静一点。”璎珞低头看着那小鸟,沉默了半晌之后,轻声地说了这四个字。
那小鸟仿佛感受到了天敌的降临,顿时停下了翻腾的动作,张着全身的羽毛,摆出了严阵以待的姿势。
璎珞冷哼了一声,伸手打开了那个鸟笼,将那朱红色的小鸟捏在了手心之中。
一丝粉红色的烟雾缠住了那小鸟的爪子,如同给那小鸟加上了一双镣铐,就算璎珞张开了手掌,那小鸟扑腾着飞出了花厅,盘桓了数圈之后,却还是乖乖地回到了璎珞的掌心,甚至开始用头蹭着璎珞的手心,做出了一副讨好的姿态来,又哪里能够看出之前那一脸的誓死不从
“真是毫无挑战。”璎珞轻嗤了一声,一挥手,切断了纠缠在那只小鸟脚上的粉色烟雾,可是那小鸟的举动却并没有因此发生改变,依然对璎珞表现出了无限的眷恋。
璎珞的手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驯兽环,那小鸟立即跳了起来,将自己的脑袋往那驯兽环之中塞去,生怕晚上一秒,璎珞就会改变主意,将它再次抛弃于茫茫青空之中。
在感受到了驯兽环之中那已经立下的契约之后,璎珞抬手,示意那小鸟往周围的花园之中飞去。
那小鸟领受了璎珞的指令,振翅一跃,便“咻”地一声落在了一朵正在盛开的花朵之上,而后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之后,便将长长的鸟喙插进了那花朵之中。
原本还开着的姹紫嫣红的花朵瞬间便干瘪了起来,这种干瘪顺着花茎蔓延而下,几乎只是呼吸之间,便将那一丛正长得蓬勃旺盛欣欣向荣的花草给变成了皱缩成一团的枯萎藤蔓。
小鸟似乎是吃到了美味的食物,在从那团枯萎藤蔓上再度飞起的时候,竟是扬起了头,咯咯几声后,发出了一声如同歌声一般又清脆又悠扬的鸣叫。
小鸟一边叫唤着一边落在了花厅的屋檐之上,迎着阳光,甩动着尾羽,亦歌亦舞,继而那尾羽之上竟渐渐地汇聚了几团小小的火焰,随着它的动作左右摇摆。
这鸟名为朱雉,火属性的妖兽,以花木灵气日月精华为食,能歌善舞,却是性格高傲,并不喜亲近人类,更别说对谁表示顺从了。
所以成年的朱雉十分难以捕捉,成功者寥寥无几。
而璎珞的那些追求者在某日猎杀了一堆朱雉之后,从它的巢穴之中发现了一枚仍有生命迹象的蛋,立即巴巴地送到了璎珞的面前,璎珞也很是耗费了一番精力,方才将这只小鸟给孵了出来,却没想这妖兽厌恶人类的本能似乎是刻在血脉之中一样,非但没有如同其他初生的妖兽那样对璎珞产生孺慕之意,反而如见到杀父仇人一般,在璎珞还没有防备的时候,就从璎珞的手上咬下过一块肉来。
璎珞当即便想将这不听话的小鸟捏死,但是顾虑到自己在孵化这颗蛋的过程中所花费的精力以及灵石,璎珞还是暂且忍下了这口气,只将这小鸟关在了笼子里,等待来日方长。
这一等,就等到了单乌将桃花帐转赠给她的那一天。
鲛人这种生物对于世间万物似乎都有着无比的亲和力,甚至可以说,除了狡猾卑劣又贪婪的人类,这世间几乎没有一种生物会对鲛人生出敌意。
所以,有了桃花帐的帮助,璎珞终于能够让这只幼年的朱雉乖乖地套上驯兽圈,认可自己妖奴的身份。
“这桃花帐可真是个好东西。”璎珞将视线从那跳着舞的朱雉身上收回,继而投注到了自己身上披着的这层桃花一般色泽的披帛上这正是桃花帐在她手里的姿态。
“连朱雉这样的妖兽都可轻易驯服,却不知这桃花帐,是不是也可以用来驯服人类”璎珞的心中升起了难解的疑问,“妖兽和人类之间的差距,真的有那么巨大么”
“如果我可以真正驯服那些人的话”想象中太过美好的景色让璎珞的心头有些意动,但是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将这些妄想都抛诸脑后。
“白日梦以后再做,你现在最需要思考的一件事,就是怎样将单乌这个人也如同这些妖兽一样,给驯得乖乖听话,并且,永不背叛”
璎珞心中盘算着这个问题,良久之后仍没有确切的答案,心中不免暴躁,而在抬头看到那仍然在无忧无虑地唱歌跳舞的朱雉,璎珞轻轻哼了一声,抬手指向了单乌将自己关起来的那处静室的方向:“去,将他给我带到这里来。”
那朱雉领命,立即扑腾着翅膀如离弦之剑一般,咻地跨过了这片花圃以及一些不算矮小的楼宇,最后“笃”地一声,撞在了单乌所在那静室的大门上,同时身上的火焰亦爆发开来,直接在那大门之上烧穿了一个洞,连同那些用以屏蔽动静的脆弱的法阵。
这一记撞击实在是又突兀又犀利,单乌甚至来不及收功,身上的灵力都因此紊乱了片刻,但他仍是一刻不停地跃起,后退,并在身前撑起了一面小小的龟甲盾这种防御法器至少比他单纯的护身灵光要稳固得多。
回过神来的单乌在发现冲进屋内的是一只带着驯兽环的幼年朱雉之后,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收起了防备的姿态。
“她这是让我过去”单乌看着那蹦跶着的小鸟,猜测着那些举动的含义。
“她是又有了什么新鲜花样”单乌心中疑惑,但是仍然跟在那只朱雉的身后,往花厅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璎珞小姐今天又有了什么兴致,需要在下作陪”单乌看到在那花厅之中妆容随意姿态慵懒的璎珞,便知道这女人今日应当是不会拜见或者接见什么外人,于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单乌看来,和装腔作势地应对那些世家子弟相比,直接应对璎珞要轻松得多毕竟双方如今也算是知根知底,很多事情都可以直接拿到台面上说,也就少了睁眼说瞎话的这一层挑战。
“前段时间,你的一位旧识似乎想要见你一面,可惜被白虎城的守卫拦在了城外。”璎珞懒洋洋地说道,“嗯,或许是三个月之前吧,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呵呵,难为璎珞小姐你还能替在下记住些事情啊。”在听到这三个月的时间的时候,单乌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却不知道前来寻找在下的,是哪一位熟人呢”单乌跨进花厅,拖了个蒲团在璎珞的对面盘膝坐下。
“那家伙也是个新入的金丹,似乎是叫做陈安吧。”璎珞摸着下巴,似乎是在努力回忆一般,将一句话说得是断断续续拖泥带水,更以一些毫无必要的停顿,勾起了单乌心中的好奇之意。
“陈安”这个名字让单乌微微一愣,“他出关了也已经结丹了”
“看起来是的,而且他一出关,便急吼吼地想要见你一面难不成,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么”璎珞撑着下颌饶有兴趣地看着单乌,很想看到他对于此事的反应璎珞需要通过这些反应,来判断单乌想要离开白虎城的决心有多强,是不是真的一直在等待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外援。
“当初参加入门之试的时候便是在他那里报名的,后来关系也一直不错。”单乌回答道,“却不知他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
“哦,他似乎是想要问你一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方丈山上看上一眼。”璎珞没有看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失望地抛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回去看一眼”单乌的眉头微微蹙起,还没有想出什么苗头,黎凰便已经在他的心里做出了提示。
“伊伊。”黎凰说道,“他挂心的,必然是伊伊。”
“什么意思”单乌追问了一句。
“我借用伊伊的躯壳抛头露面的那段时间似乎是真的勾动起他的心思了”黎凰的回答有些心虚她那个时候想要验证天魔魅舞的效用,最方便的对象便是陈安,于是陈安为了伊伊的那些神魂颠倒纠结矛盾,黎凰都一一看在了眼里。
所以,黎凰甚至比陈安都还要清楚他心底的那些悸动。
“你是想说,陈安他急着来找我,催我回方丈山,其实是想要催我回去那个院子,将伊伊给唤出来”单乌顺着黎凰的指点分析道,“不过,我们就算回去,也不可能真给他将伊伊叫出来天魔分身离开我们太远,便会失去控制的,这一次继续欺骗他的话下一次呢”
“正是如此。”黎凰还是有些不安,“我只是有些担心另外一件事”
第四百五十一回 囚(下)
“虽然我是将伊伊安放在了幻阵之中,外人就算闯进那处宅邸也不会发现她的所在,但是,那幻阵毕竟是你我还在筑基的时候布下的陈安如今已是金丹,未必就没有那个实力,看出那幻阵的底细。 ”黎凰的语气里满是担忧,单乌仿佛都能看到她的愁眉苦脸了。
“你是担心他发现伊伊的躯壳”单乌问道,“如果被他发现了,那的确是个大麻烦。”
单乌看起来明显陷入了思索之中,旁观的璎珞却起了兴致:“怎么看你这表情,似乎是想起来自己欠他钱没还了”
“璎珞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单乌恭维了一句,“却不知道璎珞小姐能否让我单独回去方丈山见一见故友”
“你觉得呢”璎珞浅笑。
“显然不能。”单乌摊手摇头,摆出了一副认命的姿态。
“其实你如果真的把我哄开心了,没准我心一软就答应了。”璎珞勾了勾手指,那只朱雉便跳跃着落在了她的手心里,歪着脑袋,做出了无比亲昵的模样。
璎珞逗弄着那只小红鸟,斜着眼睛看着单乌,言下之意你该好好向这只小鸟学习一下。
“其实有个方法或许可以一试”黎凰又在出着主意,“那些魅惑相关的术法,用在此时,最为合适。”
“馊主意。”单乌默默评价,不置可否,同时起身,直接无视了璎珞的存在,一声不吭地就想要离开花厅,却没想刚要跨出花厅的范围,前方就亮起了一层灵力屏障,反震之力将单乌推得一个踉跄,却并没有受伤。
“嗯”单乌被这突然出现的灵力屏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处在了一个小小笼子之中。
“你又想怎么样”单乌看清楚了自己的所在,知道这是璎珞用来捕捉妖兽常用的法器炼兽笼,他想冲出去并不难,只是在摸不准璎珞的心思之前,他并不想轻举妄动。
“想让你认清楚现实而言。”璎珞此时也已经起身,身姿摇曳地走到了单乌面前,抬手收去了那个笼子,“我打算像驯服这只朱雉一样驯服你。”
“我又不是妖兽。”单乌回应。
“所以才更有挑战性。”璎珞一抬手,手中那桃花帐便已经缠上了单乌的脖子,拽着他往自己的身边靠近。
桃花帐中那让人沉醉的香味弥漫开来,鲛人的歌声亦再度响起,努力地想要瓦解掉单乌身上的防备之意气氛在不知不觉间似乎暧昧了起来。
单乌并不是璎珞的对手,而他似乎也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反抗,直到与璎珞对面而站呼吸可闻的时候,单乌突然松开了眉头,勾着嘴角笑了一声:“你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而后,在璎珞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单乌已经直接低头,轻轻一吻,落在了璎珞的唇上。
就算是白虎城里的母老虎,那嘴唇依然还是柔柔软软香香甜甜,和其他女孩子的嘴唇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单乌只是稍稍试探了一下,便抬起头来,与璎珞坦然对视。
他还是采纳了黎凰提出的那个馊主意。
璎珞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细微的慌乱与动摇,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没有改变,依然是那样一副高高在上尔等都得在我面前跪下的表情。
“女人驯服男人,有一个最为简单的方法。”单乌轻笑道,声音低低的带着些沙哑,“你准备好了么”
“哼。”璎珞的脸色阴晴不定,沉默了片刻之后,那起初只是缠着单乌脖子的桃花帐突然膨胀了起来,直接将单乌从头到脚如同蚕茧一般裹了个严实,最终吊在了那花厅的横梁之上,看起来仿佛是一只正在吐丝做茧的毛毛虫。
“驯兽的第一个要点,就是千万不能被那些妖兽的意愿拖着走,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要让那些妖兽学会顺从你的所思所想,而不是通过迁就那些妖兽的要求,换来双方一时的亲近这种迁就是无底洞,很快你就会发现那些妖兽的胃口根本就没有尽头,等到被它们发现你已经无法再迁就下去的时候,它们会比之前躲你更远”璎珞绕着捆缚住单乌的茧转悠了两圈,朗声说道,似乎是在传授单乌自己驯兽的心得,也似乎是在为自己的举动找一个强力到无可辩驳的借口。
“看吧,我说得没错,她就是个雏儿。”黎凰在单乌的心里笑得一直打跌,“她这种高高在上的女人,不管表现得多么放肆,也不会真的有人敢于冒犯的。”
“她如果真顺水推舟了,你打算就这样看着”单乌一边抵抗着这桃花帐对于自己的侵蚀,一边默默地反问道。
“有何不可”黎凰的笑声放肆到让单乌觉得自己的脑内甚至胸腔之中都是共鸣,甚至开始怀疑这声音是不是会传递到自己的体外,被璎珞所察觉。
“不过我有七成的把握,事情进展到那一步的时候,是你先行落荒而逃。”黎凰的笑声终于稍稍平息。
“的确,只要想到我身体里还有个什么都知道的女人,就觉得做什么都很扫兴了。”沉默了半晌之后,单乌只能如此回答。
桃花帐在璎珞手中的威力显然远远高过了一枝春。
那种粉色迷雾所塑造出来的幻境,以及鲛人飘飘渺渺的歌声,竟让单乌再度回想起了当初见到明月之时,那种仿佛整个人都被完全净化了的感觉,让此刻的单乌无比迫切地想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更生出了毫无根由的慈悲怜悯之意甚至连璎珞这种女子,在眼下的单乌看来,都似乎因为不知道是童年不幸还是遇人不淑之类的缘由,充满了让人想要给予关怀的柔弱气质。
“这种感觉可真要命。”单乌默默地抱怨道,不知该怎样抵抗这种无声无息的影响,只能不断地告诫自己明月的前车之鉴就放在那里,不问缘由毫无底线的宽容博爱固然美妙和让人向往,但是最终的结果便是自身陷入苦海并且永世不得解脱,更何况,明月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完全地无可指摘,因为正是她亲自将噩梦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