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歌 全本(TXT)作者:鹿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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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歌 全本(TXT)作者:鹿桥-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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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用得着等金先生说?”小童也是一个拥护保护人制度的。他得机会便呐喊助威。
  “他还另外说过一句话。”大余说:“他说他很难想像你这样一个好心的人,会心上一动也不动的就把一只小兔子解剖了。”他说这话时也觉得金先生的论调很对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笑了说:“不过这也不是一下子就如此的。我记得第一次解剖一只活的青蛙时心上难过了半天。后来有一次解剖一只老鼠就觉得不怎么样了。”
  “姐姐!姐姐!”蔺燕梅忙着问:“这一对荷兰鼠是不是送到农业研究所去解剖的?”
  “不是。”小童说:“是分了去养的。将来他们就是家长了。做父亲做母亲,再做祖父母,慢慢就成了老祖宗了,下面一大家子人家!”
  蔺燕梅又想起大少奶奶的话来,就看了伍宝笙笑。余孟勤听了这话心上一动。他说:“我们常常在书上看到讨论自然最合理的生物传代现象。可是放下书本也就忘了自己也是生物的一个。这现象很普遍,比如说卢梭著了一本《爱弥儿》讨论教养小孩,成了一本名著。不管说得对不对,他强调主张小孩应当吃母亲的奶在家养大。可是他自己却连这一对荷兰鼠都不如,生了几个私生子,连母亲一起都不管。孩子由孤儿院养大!”
  “所以你们学哲学的人也该念念生物!”小童说:“与其接近圣人不如接近上帝。”
  “我也觉得看生活比看小说好。”蔺燕梅也参加说话。她近来把二年级该读的小说读了好几本了:“歌士米的维克非牧师传便也是一本说同样话的书。批评的人说他这本小说感动人的地方在他不用什么轰轰烈烈的奇事来炫耀。而能平淡地刻划了一个平常,无野心的牧师三种值得称赞尊敬的美德,为人师,为人夫,为人父。一个平常的男人都可以做到这三点的。这其实已经是很够了。但是歌士米本人却是个独身汉,不曾留下一个儿子。”
  “他起码写了这一本好书。”小童说:“这书我看过的。我说自然全是好的,只有人类最坏,还有的人不但不实行也不说,并且还攻击‘自然老母’呢!”
  “其实自然现象是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的,他只是这么进行的,也说不出意义来。”伍宝笙听了说:“有一种蛇在配过之后,雌蛇便把雄的吃下去做为营养料。活着便只为了传种,也看不出有什么意义来。”
  大余本来是有心人,听了蔺燕梅和小童一递一句的说着,不觉心上不自在起来。又听了伍宝笙的话才松动一点。不过问题依然存在,他没法决定到底是什么才有意义。他便不接口。只顺便告诉小童一句:“人的存在也是自然现象呀!”
  小童左手提了铁丝笼子悠着走。一下子把笼门弄开了,掉出一只小荷兰鼠来。小东西并没有跌伤,反倒要跑。伍宝笙忙把笼子接过来,用手掩了笼门。叫小童去捉。大余,蔺燕梅也都来围着。它是不大跑得快的。一下子便围住了,它往蔺燕梅脚下钻。大余想她未必敢捉,便忙抢过来抓。被石板路上的马粪一滑,险些跌倒。荷兰鼠被蔺燕梅捉住。大余捉到了蔺燕梅一只美丽的脚。
  “我说怎么样!”小童说:“两只荷兰鼠三个人送还不够呢!”
  “还不是你自己没用!”蔺燕梅说:“给放了出来!”她抱怨着同伍宝笙把小鼠装回去。
  “大余才没用呢!”他笑着说:“捉荷兰鼠,会提到一只活耗子!”
  “算了罢!”伍宝笙说:“没人懂你的话。”余孟勤听了问是怎么回事。伍宝笙告诉他们说:“有一次我们去蔺燕梅家,在路上说话,小童他说他的恋爱态度是‘瞎猫碰死耗子’式。大宴就叫我给他领个活耗子来。就是这个典故了。”蔺燕梅听了生气。大余又是大笑。他今天笑得特别多。
  “蔺燕梅不生气!”小童说:“我没有说那话。是凌希慧硬编派的。”
  “这个讨厌鬼!”伍宝笙说:“这会儿他的记性又好起来了!算了罢。老实点走罢,笼子由我拿着好了。”
  “我当初就没打算用笼子。”小童也一句不让:“我本来是装在口袋里的。若是我一个人去,这会儿早到了!”
  提起了凌希慧来,又想起乔倩垠来,大家一路谈着。伍宝笙也不似早上那样难过了。她提议说这样的天气真要多走走;改一天再一起去看乔倩垠,再旅行一回。大家都赞成。说着不觉已经走到普吉村外了。
  农业研究所在普吉村外边,他们索性从村外绕过去。这研究所是生物系分出来的。伍宝笙怕熟人太多应酬起来耽误了自己玩的时间,便把笼子交给小童说:“我们不进去了。你送下就出来,别蘑菇。这笼子本来他们的,给他们一齐留下罢。”小童接了笼子说:“那么是不是说你没有来?”伍宝笙说:“你不提,也不会有人问的。”小童说:“不行。我说不了瞎话。如果有人出来碰见了你呢?”
  “急死人了!小童。”蔺燕梅喊。她一边把小童往大门里推:“我们顺了大路往那边慢慢走着。不在这门口等,总行了罢?这么一点小事,真是的!”小童便进了大门顺了苗圃中央一条大路向那边三五间草房飞跑。这里因为地方偏僻,园里果木很多,所以用了几个门警,轮流守门,现在门口这个门警为了天气热,是半睡着的。他们几个在门口说话,他还没有十分清醒。经蔺燕梅的尖嗓子一喊,大家一笑,他才完全清醒过来,看见小童往里飞跑,就大声吆喝说:“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我回来再告诉你!”小童不停。
  “站住!我要追啦!”他生气了。
  “追呀!不等你追上,我早到了!”
  伍宝笙怕他在小童出来时找小童的麻烦,便忙告他说:“我们是学校里来的。没有关系。有我们在这儿等着呢。”他看了看她俩。张了嘴呆了半天。又看看大余。大余的一双逼人的眼睛正狠狠地瞪着他呢!
  “哦!”他“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被大余一瞪吓得不敢再问。又缩回他的警亭里去了。过了一下,小童又跑回来。先从警亭那边窗洞里探了一下。一看他已经又睡着了。便轻轻溜了出来。四个人走远了,才放声大笑起来。
  “伍宝笙。”小童说:“发生问题了。”
  蔺燕梅看了姐姐笑。姐姐说:“先别笑,问问他是什么事?”
  “你们看,”小童说:“我是公差出来。陆先生给了我一顿午饭钱。现在—下子来了四个人,这怎么办呢?”
  “这真是糟糕!”伍宝笙说:“我们以为总可以有一顿饭吃呢?这下子只好看着你一个人吃了。”
  “那怎么成!”小童当了真:“这样罢。我去买饼同咸菜,大家在茶馆里吃。有开水一泡也可以撑一下午。”
  “真是好孩子。”大余说:“我们心领了。我带着钱了。到村子里吃饭罢。”
  “余孟勤。”伍宝笙说,“你看我妹妹不依我了。她早和我商量好了,她要请小童的。我们也让她请罢。”余孟勤心上想,还是她们是熟朋友,自己是新认识的。不要抢着请女孩子。他又想:“这个蔺燕梅真细心,怎么就悄悄儿地把事情商量好了?”
  小童转着圈儿看了蔺燕梅半天。不见蔺燕梅带了钱。女孩子都是一身单衣服。没有拿皮包。小童想问又怕人笑,心上想,至少余孟勤身上有钱,不必担心。
  在一家小村店吃饭。才要了菜坐下,又过来几个生意人,坐在邻近一张桌上吃。也是外省口音。一个一脸上黑油咝了一嘴金牙,干巴精瘦。一个穿了灰布长衫,光头,年纪大一点。另外两个西装的也年青得很。菜是由小童点的。只三个小炒菜一个汤。大家坐着说笑等着。这四个人一进来,那个金牙的,便拖了灰衫的往他们旁边一张桌子上让。他自己冲了小童他们这张桌子坐着。偏偏伙计又跑来把菜名重说一遍问问对不对。一共是西红柿炒蛋,炒猪肝,小炒豆腐,和菠菜粉丝汤几个价钱公道的菜。那个金牙的就把伙计喊过去,故意提高声音说:“有鸡鬃菌没有?”伙计说:“生意小,不敢预备多了,怕放不住。你家今天来晚了。”他听了便向那穿灰布长衫的说。“真是对不起!这个今天又吃不成了。这东西只是云南一个地方有。鲜美无比,名贵得很。”又向伙计说:“有什么可以吃的菜?”伙计说:“爱吃菌子还有北风菌,青头菌,牛肝菌,都是新鲜的。早上才采的。”他说:“北风菌罢。另外一只清炖鸡。先炒一碟腰花,打酒来。有卤菜也切来。菜作得好,酒钱多赏。青头菌,牛肝菌那种便宜菜不必提,不吃!”
  他们一进来时,这一桌还不觉得。待这个金牙的在这边呆了眼一看时,蔺燕梅正和他打了个照面。她心上生气,便低了头,也不说笑了。后来大余听他把伙计喊过去,说些混话。他大怒起来,握了拳头便要向桌上一击。
  小童也早觉出来不对来了,他知道大余脾气,如果那边这个无赖汉再说下去,他会抄起木头凳子劈头打过去的,打出了人命他也不管。所以他一见大余握起了拳头,便马上伸出一只手来摊在桌面上。往上一迎,如同接一个垒球那样刚刚接住。但是大余力气太大了。小童的手背还是敲在桌子上。痛得“呀—”地一声叫了起来。伍宝笙同意小童的意思,乘机便示意大余,不要闹起来。大余叫小童把手一接,气也气不成,笑也笑不成。又看见了伍宝笙的眼色,也知道闹起来,女孩子更难堪。只有气愤愤地坐着,饭来了也吃不下去。
  那边桌上正在风魔着。金牙的满口喷唾沫星子地讲许多猥亵的笑话。两个年青的跟了笑。那个长衫的见伙计的脸色都有点过不去了,也就劝阻他说:“不要酒了。伙计拿饭来。你今天吃多两杯了。”他还装醉弄傻地说:“对了好花,不可以无酒呀。”
  伍宝笙同蔺燕梅放下了碗。余孟勤也站了起来。小童没有吃饱,也只有起来准备走。那边伙计端了一盘馒头来,站在金牙身边说:“今天实在晚了。饭没有了。馒头行不行?”不等他回答,余孟勤顺手接了过来,送给小童说:“你没吃饱。给你。”他一开口,火气不觉又冲上来了。向两个女孩子说:“你们跟小童先走。我来教训教训这个混蛋!”小童知道大余一个人对付他们四个也富裕。又知道此刻劝不了他。便向蔺燕梅说:“走。咱们先让开。”又说:“一人一个馒头。一边吃一边看打架。”
  两个女孩子吓呆了。不觉也伸手接了馒头呆呆愣着。
  那边伙计忙忙拖了大余袖子。那个穿灰长衫的也来用身子挡着。他说话倒还中听。连说:“看我面上,看我面上。他年轻,他醉了。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另外有几桌上的人也有不平的,都过来骂那个人无聊,来劝大余。大余比这些人都高着一头,站在那里好不威武。他两手一分,一个伙计一个灰衫的,左右两下里全推出多远。伙计也想看大余打那个小流氓,便只虚劝着。灰衫的怕出事,磕磕碰碰地又跑过来挡着。再看那个金牙的呢。不见了。
  大余弯腰一找,原来躲在桌子底下。他便从灰布衫人的肩上伸出手去攒紧了拳头在桌上大敲:“不要脸的东西!你滚出来不滚出来!”震得碟子,碗都跳起多高叮当乱响。那个金牙的也不说话也不出来,睁了小眼,老鼠似的。这时别的客人有的怕余孟勤出了事,便推出一个年长的来向伍宝笙说:“这位太太,请您去劝劝您先生去罢。不值得同那样人计较。打坏了人,那种东西会放赖的!”
  伍宝笙气得发昏。心上也替大余担心。嘴里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推一推小童。小童说:“怎么啦?就饶了那家伙?”他不走。那老年人见灰布衫的已是筋疲力尽,快叫大余抓住那个金牙的了。忙央告小童说:“这位先生!打死了人不是闹着玩的。”小童才懒洋洋地同了他过去。大余也不好意思推这胡须花白的老人。又被小童从后面抱住倒拖回来。伍宝笙被那人一声“太太”喊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倒是蔺燕梅过去拖了大余一同出去。到了外面,一看一人手里还拿着一个馒头呢。不觉笑了起来。蔺燕梅拿出钱来交给小童叫他去付账。小童又顺手拿了那碟馒头。跑过去很想奚落那个才从床子底下钻出来的几句。那个年长的又忙来央求。小童要付账。灰布衫的反拦了伙计不准接,说是他会了。说如果是小童一定要付,便是瞧不起他,便是不肯原谅他们这一次。小童说;“本来不是这小子请你吗?怎么你会起账来了?”他慌乱地说,“好!好!罚他,由他请!由他请!”小童说:“才不吃他的呢!”他又忙忙说:“好!好!不吃他的!我请!我请!”门口早围了好几层人。看小童乱七八糟地扯不清。那个灰布长衫的又打躬作揖地拦了伙计不准接钱,便哄然大笑起来。那个劝架的长者看了小童也喜欢,便拖开他说:“算了罢。走罢。”小童一边吃着馒头看了他一眼。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笑眯眯地说:“别把人家碟子也带走了!”大家又是大笑起来。小童才放下碟子。
  蔺燕梅心上生小童的气。她想快走。小童偏偏事多。她就喊:“小童,走罢!走罢!别净惹人着急了。”大家本来有一多半是为了看这两个标致的女孩子的,听她这一喊,更是齐齐的看她。小童走过去。把钱还了蔺燕梅。四个人从几层人里找路走了出来。几个年青,年长的村妇啧啧称赞说:“这两个小媳妇儿多好看!”又说:“这两对儿小两口儿多整齐!”两个女孩子红了脸低头快走。走出了村子还有小孩跟在后面叫。大余回头大喝一声。小孩们跑开了没几步,就又追上来,更是叫得响。小童说:“你不会治他们。你看我。”他跑回去捉住一个抱在怀里,就走。那些小孩吓得忙各自往家里跑。怀里这个一看别人都跑回去了便大哭起来。小童给了他一个馒头。把他放在地下,他脚才一站地,就飞跑回去了。
  “这叫做‘欲纵之故擒之’”小童说。
  “没有这个说法。”大余说:“完全是瞎编。”
  “那么就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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