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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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怎么办-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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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无声的流着泪,话筒里的声音是那样熟悉,可为什么明明近在咫尺,却还要用电话交流?
  王凡见她不答,又说:“新学校应该挺好的吧!帅哥是不是很多?”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很有默契的在双方思想不统一或者立场相悖的时候保持缄默,不吵不闹,跳过那些不愉快,就当它们不存在,然后继续开开心心的在一起。这也是他们从没伤害过彼此的方法。现在王凡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在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要再提了。
  可是这次和以前任何一次冲突都不一样,这是关乎一生的命运,她怎么可能翻得过去。如果她就这样当它不存在,那王凡的牺牲该变得多么可悲。
  流泪的时候,呼吸道就会阻塞,就会缺氧,于是她很用力的吸了下鼻子。这一大声擤鼻子的声音终于让王凡抬起了头看着她。悲伤的味道立即穿透厚厚的玻璃墙传到王凡身上,他说过一定不准哭的,可他只是撇了撇嘴,眼泪就如开了闸的水池,奔流不息。
  “别这样,叶子。别哭了,看你哭我也想哭。”
  叶子说:“那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
  是啊!反正悲伤总不会因为你的掩盖而消失,该在的始终都在。十年,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了。期间经历了那么风风雨雨,他们都可以顽强的面对,再痛苦都只是流一两滴泪,然后重新出发。而今天,他们终于将积郁在心的所有悲伤全都发泄出来,隔着厚厚的玻璃,嚎啕大哭。
  并没有多余的话,叶子没有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也没有对曹新宇的怯懦表示一点点的痛心,她只是陪着王凡一起哭,流尽身体里所有能化作眼泪的水分。
  三十分钟的探视时间,他们旁若无人的痛哭了将近二十分钟,看得隔壁一组探监的家属目瞪口呆,也让过来巡视的狱警手足无措。可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也许悲伤真是可以传染的。
  哭累了,叶子才悻悻的开口,“原来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有些偏执,现在我才明白,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你又想我怎么做?”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都带着嘶吼。
  王凡也止住泪,定定的看着叶子。“我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坐牢吧!”
  “我倒宁愿那样!至少不用一辈子都感觉欠着你。”
  这种时候,王凡能说什么?他本想说,你不用感觉欠我的,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与你无关。可他也明白,愧疚的人不是他,他自然可以毫无负担的说出这些话,可叶子不一样,只要王凡一天不摆脱泥藻,她就一天不得安宁。王凡可以替她堕入无间地狱,却帮不了她被负疚感折磨。于是他只能沉默。
  “我在家等了好久,直到快开学都没有人来找过我。我还以为事情真的已经过去了。我给你打电话,你关机。我又跑到你家去找你爸妈要你的新号码,你们家邻居居然告诉我你们全家都搬去了邻县。我又给曹新宇打电话,他也关机。给曹菲菲打电话,电话里提示说号码已经注销了。那时候我才察觉不对劲。后来我到学校收拾行李才听舍管阿姨说你杀了人,已经被判刑了。你知道当时我是什么心情吗?小凡,你可真是伟大,居然瞒着我替我顶罪。你至少要问问我愿不愿意吧!”
  王凡能听进去的只是曹新宇三个字,以前叶子是绝不会叫曹新宇全名的。她总是叫班长,或者新宇。叶子多么善良,直到这时,她都只是本能的与曹新宇撇清关系,并没有说他一句坏话。王凡知道,曹新宇的背叛对叶子的打击一定也很大,那毕竟是她深爱的男人啊。她一个劲的想要替他开罪,可他却先一步背叛了她。
  那天叶子说了很多,探监的最后十分钟,几乎都是她在说,王凡听。直到探视时间到了,狱警过来清场她还在说:“小凡,我下个月会再来的。”
  王凡被狱警搀着往里走,还不忘回过头对叶子说:“好!我等你。”
  他说过等她,可到了十二月的探监时间,叶子如期而至,王凡却拒绝见她。原因无它,王凡脸上又挂彩了,而且这次相对对一个月严重得多。半边脸都肿了起来,一只眼窝凹陷下去,门牙也掉了两颗 ,一只手完全脱臼,可以说是惨不忍睹。本来以他的身手和三个多月被打的经历总结出来的经验,自保是没多大问题的,至少可以保住面部不受伤。这次被打的那么惨都是为了东子。
  东子本名叫何立东,比王凡大三岁,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三年零六个月。那时候的东子并没有后来那么胖,尖嘴猴腮,完全就是一个瘦猴,而且还是个头比较小的那种。他讲义气,却不安分。据说初中毕业就跟着一群游手好闲的哥们一直在外晃荡,成天想着怎么发快财。后来好不容易存了点钱就和一个要好的兄弟合伙开了一个档口做起生意,不想,被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兄弟骗光了他所有的钱,一气之下他才掏了刀子,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那个骗他钱的兄弟命不该绝,被连捅三刀居然还抢救了过来。虽然是那个兄弟错在先,可东子动了手,自然逃不开法律的制裁。同年的十一月底,他被送到伏林监狱服刑。和王凡一样,他也不懂“规矩”,所以被分到他们监室,自然也躲不开那重刑犯的肉体洗礼。可是他和王凡不一样,王凡是个不谙世事的学生,接受的都是正统的教育,遇事更多的是忍,就像他这么多年都忍过来。而东子则完全相反,十六岁出来混,自然懂得了许多“江湖规矩”,胆子也比王凡大得多,他所遵循的世界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打赢了才能镇得住场面,用他的话就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可是他哪里知道,监狱不比外面,在这里,新收最忌讳的就是嚣张。
  他入狱的第二个星期,就和一个从小号里调过来的狱霸打成一团,彼此都伤得不轻,被罚关禁闭一周。出来后,所有的重型犯和狱霸都把目光从王凡身上移到了他那儿,也许对于天生嗜血又好斗的狱霸们来说,征服会叫嚣会反抗的东子比欺负成天闷葫芦似的王凡更让他们有成就感,也更刺激吧!
  那一段时间,王凡算是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在大号里,最重要的认识就是要站对队伍,如果王凡跟着那些狱霸一起欺负东子,可能就不会被打得那么惨了。
  王凡之所以帮他,一是实在看不了他被活活打死,二是东子也是H市人,说着和他一样的方言,这让他在这个可怕的地方找到了一丝慰藉。
  那一次群架是在澡堂里打的,狱警不到时间一般都不会进来。十几个穷凶极恶的重刑犯围攻东子,东子整个人都被架了起来。由两个身材魁梧的犯人分别抓着他的两只脚,还有几个抓着他的头和手,东子完全动弹不得,只是一个劲的嚎叫。他们把他架着走到澡堂中间的那根柱子跟前,然后用力掰开他的两条腿就准备往上撞。这一下如果真撞上了,估计东子这辈子都做不了男人了。他们恶狠狠的笑着,那笑声让一旁看着一切的王凡毛骨悚然,内心更是挣扎不定,如果他只是这样看着,那跟这些残暴的凶手有什么两样?
  就在东子的大腿根就要撞上铁柱时,王凡终于扑了过去。然后他们就被更加暴怒的重刑犯打成了这样,如果不是洗澡的时间过了,狱警进来,他们也许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然而就算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还是被打得面目全非。这幅样子肯定不能让叶子看到,所以他拒绝叶子探监。
  叶子没见到王凡怎么也不肯走,明明上次说好等她的,怎么可能拒绝见她呢!她的心里无端生出许多可怕的念头,守在大堂哭闹不止,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监狱管事被她折磨的烦了,又不忍心轰她走。于是命令值班狱警强行把王凡带了出来。然而好不容易破涕为笑的叶子在看到王凡之后哭得更厉害了。其实她并没有看到王凡的全貌。王凡被狱警带进来时,特意用没上夹板的那只手臂挡住了脸,一直到坐在叶子对面都没放下。叶子是通过手臂的缝隙看到深陷的眼窝和缠着白纱布的额头给吓哭的。
  王凡转过身,没办法,只有一只手能用。他背对着玻璃墙,摸起话筒说,“叶子,你先转过去,不要看我,求你了。”
  “怎么回事啊!小凡,他们打你了?”
  “你先转过去,转过去我再说。”他的门牙掉了两颗,说话时含糊不清,哆哆嗦嗦的好像正在吸毒的人。叶子悲痛欲绝,哭了一会儿,但还是转过身,背对着王凡。
  她的心痛王凡能感觉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当然听得出王凡说话漏风,那是门牙掉了才会有的特征,而且气息虚弱。叶子知道他好面子,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她只好假装看不到,背对着王凡听他故作轻松的说如何不小心撞到头,又不小心撞断手臂。王凡真的很傻,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叶子怎么会不了解他,他根本就不会说谎。
  “能不能想一个听起来稍微靠谱点的理由?”叶子看着墙壁上瓷砖裂开后的纹路,眼泪粘住了睫毛,那条纹路在她眼里慢慢的放大,模糊。
  王凡说不出话,大口大口的喘息。
  叶子忽然笑了起来,很轻的,身体微微摇晃。“你说,是不是我们小时候偷了附近乡邻那么多吃的,所以老天要惩罚我们啊!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去偷王大治家的橘子,坐在橘子树上都吃饱了,书包里也装得满满的,可是你还不满足,非要把树枝都折断一大片扛回去。”
  “那是王大治先欺负我们的。”
  “他欺负我们,可橘子树没有啊!你看,树枝被你折断了,树枯死了,我们的报应也来了。可是,已经这么惨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呢?”
  是啊!已经这么惨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呢?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好过一点呢?小凡,你说,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我好难受,你知道吗?”
  王凡身体摇晃,牙关紧咬,生怕下一秒自己会哭。过了好一会,他才故作轻松的说:“不是又这样一首打油诗嘛!砍头不过头点地,碗大的疤儿英雄气;对面青山立坟冢,十八年后牛哄哄。叶子!没事的,我挺得住的。四年,只要熬过这四年,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四年?难道这四年我每次来都要这么背对着你说话吗?”
  王凡沉默了,缄默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为力的事,有话说不出,有苦不能诉。
  接下来的几次探监,他几乎都是这么和叶子交流的,通常是叶子在那端对着墙壁平静的叙述她在学校的见闻以及福利院的近况,而王凡在这头大口的喘着粗气,时不时强笑几声。
  那次群殴以后,他和东子就被调去了另一个监室,可毫无例外,还是大号。从那时起,他们开始了和狱霸斗智斗勇的游击战。斗智,除了尽量少惹他们,遇事忍着,还有就是紧跟狱警,不让自己离开狱警的视线范围,这样自然能减少冲突的发生几率。可这招也仅限于白天,晚上睡觉就没有办法了。于是就必须用到斗勇,千百年来,人们总是在强调知识改变命运,可是话又说回来,上下五千年,哪个朝代,哪个天下又是知识分子打下来的呢!若个书生万户侯,刘项原来不读书。
  在长达半年的大号生涯里,在无数个实战中,王凡创造出一人可以打赢五人的记录,东子比他更牛,一人打七人。虽然他们最后也是全身没一块好肉,但也算是没吃多少亏,所以那半年叶子虽然每个月都来,可也只能背对着王凡。
  半年以后,忽然有一天王凡被狱警带到了小号,告诉他从今以后,就在这接受服刑了。伏林监狱是从没有不交钱可以转到小号的先例的。除了叶子,王凡想不出谁会替他交这个钱。哦不,也许还有一个人,可是,王凡叹了口气,那个人也许再不会理他了吧!
  “我去找了菲菲的爸爸,从他那借的钱。”叶子终于能直面王凡了,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说起话都飘扬着。
  王凡脸上的伤结了痂,从血红色变成深褐色,看起来人也精神了不少,眼神凌厉狠绝了不少。“干嘛找他?我的事用不着他好心。”
  “菲菲爸是好人,一听说你现在的处境,立马拿钱出来了,我们应该感谢他。你不要那么大反应,又不是不还他。”
  “好人?”王凡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叹了口气说:“我们还是别招惹曹家人了,惹不起的。”
  “我没有想招惹他们,我只是不想每次站三个多小时火车来这儿,却只能背对着你。不想你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还要在我面前强颜欢笑说你这次又打赢了几个人。你知不知道,虽然我背对着你,可我不是傻子,我听到你每次说话时漏风,气息奄奄,随时要断气的样子。你知道那时候我多难受吗?你不想我去招惹他们,我也不想,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不想有一天有人告诉我你已经被打死了,你明不明白?”
  叶子又哭了,这次是压抑的抽泣。王凡也很难受,为自己,也为叶子。
  半响,他才说:“别这样,叶子。诶!算了,借都借了。那可不可以再借一次,我要把东子也带出来。”
  ?

☆、三年,牢狱生涯

?  东子算是跟王凡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了。在大号的半年里,他们都是相互照应着过来的,如果现在扔下东子一个人在大号,他很快就会没命的。
  叶子也很干脆,一口答应。很快东子也被调到小号,和王凡一个监室。从那个时候开始,王凡的监狱生涯才算正式走上正轨。
  减刑是每一个改造犯的目标,是他们每天辛苦劳作的原动力。王凡和东子在大号里也有过劳作,穿珠子,每天三千个,可是因为经常打架,几乎没有一天完成过指标,积分卡上全是负分。到了小号,这些负分要重新补回来才能接着攒积分。
  小号里的工作和大号没法比,采取的是流水线作业,每人一个工序,合力完成一件成品,质量要求和数量相对都要高一些。完成了指标不但加分还会有一定数额的工资拿,完成不了的就只能加班加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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