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守财微微哼哼,颇步服气。而孙夫人一见两人说的不好,立即站了起来,替孙紫芸抚着后背,责怪地道:“你现在可是双身子,不能动气儿——而且,芸儿啊,你到底想说什么呢?就算是李家小子发达了,咱们曾经那样待他……”
“娘,你这话就不对了。”孙紫芸道:“咱们怎么待他了?不过就是几个奴才刁蛮,挡住门没让他进么?又不是我们不见他,是他自己进不来,怪也只能怪到那些奴才身上再说了,除了咱们家,他还有什么亲人?他再怎么有怨气,爹爹也是他的亲舅舅这天下,有哪个人能不认舅舅的?”
孙紫芸换了个姿势,指点道:“我可是为了这个家好。你们想想,他如今才十八就是五品官了,那过几年呢,过十几年呢,再过几十年呢?那得是多大的官?爹爹你生意为什么总是铺不大,还不是背后没有个当官的撑腰而你花钱买通的,每年的孝敬大笔的,可关键时候,能有用?那样有前途的一个人,我是被爹爹耽误了没有机会,那妹妹紫玉、紫芳呢?爹爹您若是不心动,季家有几个小姑子呢,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家当家的去,相信他们比您有眼光”说着就要起身。
“别,别……”孙夫人赶忙按住孙紫芸,道:“你现在这身子,可经不起你这样来回的折腾老爷……老爷?”说的是关心大女儿的话,孙夫人心中早就动心了。正如孙紫芸所说,十八岁的五品官,那得有多风光啊只要紫芳能嫁给他,那不是一步登天了?至于紫玉,一个庶女,还是别拿出去糟蹋人眼了。
以她们母女对孙守财的了解,能与这种有权势有潜力之人沾亲带故,不,不是沾亲带故,而是实打实的亲戚,虽然何守财与她嫁入李家的姐姐并非一母所生,但总是一个父亲不是?有这样的亲戚,他不知道还罢,这如今知道了,还比磨拳搽掌地扒上去?
但何守财的表现却出乎两人的预料,他只是坐在那里,眉头锁的死死的,开头还哼哼几下,后来就一声不吱了。
此时,孙守财心中也是悔的很。若是知道那小子能有本事,他……唉,与那件事比起来,拒之门外根本就是屁大一样的事儿……
“爹爹,您倒是表个态啊?”孙紫芸见孙守财一味闷着,有些气恼地催促道。
“是啊,老爷。姐姐没过世的时候,可是让两家小辈定了婚约的。芸儿是嫁出去了,但您也为芳儿想一想?她也到了年纪了,哪里找李家外甥那样的人才去?”
也许,那小子并不知道是自己做的……孙守财搓了搓手,心道,那事儿自己做的很隐秘,那小子应该不会知道。他如果知道了,怕早就找上门,或者报官去了……“芸儿你先住下,待我打听清楚了再说。万一他已经成家了呢?”
孙紫芸撇了撇嘴,道:“爹爹,您老倒是会想,姨母姨父死了没三年呢,您倒是让人儿子孝期成婚……再说了,十八岁的五品官,就算他已经娶了亲,那进府当个偏房姨娘也比您随便嫁给别人家划算”
“那也总要知道我外甥他住哪儿吧?哦,你还真以为他会再上门拜访?”孙守财搁下茶碗,表示这件事情就此结束,问孙夫人道:“家文呢?别是又在捣鼓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见孙夫人尴尬地摸样,孙守财道:“我给他起名叫家文,就希望他能有点出息。我说夫人,他虽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但却是我家的独苗,你能不能上点儿心?看着他读点儿正经书?你待他好,他以后不也孝顺你?”
孙夫人脸色一暗,道:“我怎么对他不好?我若是严厉点儿,只怕你又要说我薄待他我……我容易么我”
孙守财哼了一声,也不与自家夫人争辩,起身走了。
143 茶楼会谈
孙夫人见状极为羞怒,她双手气愤地平摊,对女儿道:“芸儿,你看看你爹,你看看你爹,他这是什么态度,什么态度,啊?”
孙紫芸却不耐烦关心父母之间的小摩擦,她随口劝解了孙夫人几句,就又将话题转回李言身上来,道:“娘,您要这样想,李言表哥若是成了您的女婿,就算是家文长大了,他也不敢不尊敬你不是?”
孙夫人缓缓地点了点头,犹疑地问道:“真能成?”
孙紫芸道:“您和爹爹可是他如今仅存的长辈了,您说成不成?”
孙夫人闻言心中欢喜起来,拉着女儿的手嘀嘀咕咕……
不得不说,孙家瞬间起了这样的心思,却是李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在他看来,舅舅家曾做过那样的薄情之举,就算是看见他如今“出人头地”了,最多也就找到他缓和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自己不热情,想他们也就不会多做纠缠。毕竟,以他心中深埋的恨意,没去找茬报复他们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茶楼中人不多,二楼尤为清静。
闻着茶楼中萦绕的淡淡清茶香,李言原本愤怒难平的心绪渐渐安静下来。他要了一小壶龙井,细细地品了一盏,表情又重新温和下来,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身上的官袍已经向茶楼借了个房间换了下来,此时的他,一身皂色锦衣,更显温润如玉。
“子默,你倒是悠闲。”来人在李言对面坐下,语气听起来很是轻快,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正是四阿哥。
“见过四爷。”李言忙起身行礼。他虽不免猜测这位爷是有意而来,还是碰巧遇上,但他心中无愧,倒也大方坦然。
四阿哥见状,赞许地微一颔首,手指轻轻击打桌面,道:“坐吧。我也是随意走走,看见了你,就借着你的茶水歇歇脚。”
李言道了一声不敢当,就招呼小二添了一副茶具,重新冲了一壶新茶。
抿了一口热茶,四阿哥隐隐含着笑意,道:“怎么样,你的腿可是全好了?真没想到,你前头受伤,后头那南乔小丫头就能千里万里的跑出京去看你,还拐带了十七一起……”四阿哥一边说话,一边不住摇头,仿佛是极为感慨的样子。
南乔为何出京,李言不相信他们能瞒过这位爷,只是,他说“拐带十七”又是什么意思?李言心中一紧,张口欲做解释,却被四阿哥挥手打断,道:“我可不是来追究那丫头责任的。开个玩笑,你别紧张。十七是什么别扭性子,我这当哥哥的还能不清楚?那丫头能护着十七平安地找到你们,反倒是有功的。若是放着十七乱闯,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
“多谢四阿哥体谅。”李言感激地道。
只是,这位爷怎么一口一个“丫头”?这么亲切的称呼,难道他和乔乔很熟么?若不是因为“丫头”这个词并不含暧昧成分,李言只怕要胡思乱想了。
仿佛是看出了李言心中的疑问,四爷低头又抿了一口茶,道:“说来,你还有一件功劳是你所不知道的。”接着就将南乔训练少爷奴仆之事简略地提了提,道:“那个丫头倒是什么好事都喜欢安到你的头上。”
四阿哥直视李言,问道:“子默,你跟我说,那些口令真是你教给她的?我反正是有些不信的。”
李言闻言苦笑不已——你都说不相信了,还让他如何回答?军训那一套,说实话,不是南乔没事找事儿的瞎折腾,他还真想不起来这个,至少在接触军队之前想不起这个……只是,这位爷又如何知道不是他教的?难道这就是属于上位者的直觉?
李言脑中瞬间转了很多念头,最后婉转答道:“四爷,这不过是胡闹的玩意儿,当不得什么功劳。”
四阿哥明了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外面的夕阳已经沉下了山,天边仍留有一抹晚霞。茶楼中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陆陆续续地进了不少客人,有歌女在楼下依依呀呀地唱着小调。
四阿哥看向李言,道:“那丫头如此关心你,而子默你也……”四阿哥顿了顿,问道:“子默,我听说你一直有一个心愿,不能给我说说么?也许,我能够帮上忙也说不定的。”
说,还是不说?
李言苦恼地发现最近自己似乎总陷入这样的境地。四阿哥的问话,他听的明白,也清楚地明白四阿哥口中暗含的招揽之意。之前,虽说他因为吉祥铺子已经与十三连在了一起,但十三和四四毕竟是两个人吧,效忠十三,和效忠四四,那绝对是不一样的……
向陈氏说明心意,得到的是一个好的结果;那这一次,也说了吧。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李言心中鄙视了自己一番,自己那一点儿目的,迟早不是要向人明言的?
李言当下微微苦笑,道:“说来不怕四爷您说我没出息。我想入旗籍,是因为我命中注定的爱人她是个旗人。而您知道的,虽说都是大清子民,旗人与汉人都是为大清效力,并无区别,但是那个‘不得通婚’的规矩……”
出乎李言意料的是,四爷听了却只是挑了挑眉,反应极为平淡。只见他抿了一口茶,面上看不出喜怒,抬头问道:“那么,你之所以为官,全是因为此么?”
“当然不是。”李言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人之一世,总要做些什么来体现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存在过。我做官,是因为我想做一个有用的人。比如说,以前我遇见洪水泛滥之时,只能施舍点儿粥米,就如杯水车薪一般,而如今,我做了小官,就能督建一个工程,保障了数十万人的家园。这中间的差别,四爷您比我更明白。”
李言笑了笑,道:“大方面,为国为民。私下里,风光地娶到心爱的人,一生幸福。我当然要努力。四爷,我知道有很多人可能会说,为了功名,什么情啊爱的的,都是小事,那我是绝不赞同的。就我个人来说,如果失去了她,我怕自己……”
李言顿了顿,道:“换句话说,如果连自己小小的幸福都不能保证,那么,人的努力,还有意义么?”
这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诚恳之极,不怕四阿哥听不进去。而之所以加上后面的那些,只是因为他不放心。如今的旗人的婚姻制度,那可是指婚。这种制度,根本就是满族部落落后的陋习——部落首领有优先挑选配偶的权利。而在康熙那样的人眼中,成大事者,怎么能困于儿女私情?
如果李言不表明出来,说不定会有一日,四阿哥也会这样批评他,要求他牺牲南乔,而这,正是他李言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四阿哥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没有说话,像是在咀嚼李言话中的意味。良久,他将茶盏中半盏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对李言道:“你的心愿,我记在了心里。子默,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好好做。”说完这句话,便背着手下了,迈步下了楼。
“送……”见四阿哥已经消失在楼梯口,很快出现在大堂中,最终出了茶楼,李言将口中剩余的话语都吞了下去,也学着四阿哥的样子将手中的半盏茶一口喝光,扬声道:“小二,结账”
“承惠四两银子。普通龙井一壶一两银子;极品雨前龙井三两银。”小二道。
李言心情颇好地丢了一锭五两银子,大方地道:“不用找了。”说罢也下了楼,出门翻身上马,小跑着回家去了。
“给伯母请安。”李言到了东耳房,微笑着对陈氏行了礼,随后对南乔点了点头。
陈氏随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忙玩了?”
李言恩了一声,将手中一个木制漆成五彩的两个风车分别插在了婴儿车的前端,用手一拨,那风车就悠悠地转了起来。李言道:“我听说小孩子要看一些鲜艳动态的东西,对眼睛的发育很有好处的。在路边看见这个很鲜亮,就买了回来。”
陈氏嗔怪一声,道:“瞧你们都把这两个小家伙宠坏了。看着一点点大,各色各样的东西买了一堆……”
南乔也拨弄着风车,道:“额娘您说的哪里话,这不都是我们的心意不是?而且,您看齐齐和林林两个多机灵上回二伯母抱着南笑妹妹来的时候您难道没见南笑那个样?生的漂亮倒是漂亮,却跟木头做的似地,逗她都没有反应”
而两个娃娃见状好奇,也依依呀呀地伸手去扒风车。
“怎么说话呢”陈氏轻轻拍了南乔一下,责怪道:“那也是你妹妹,有你这样说话的么?”
陈氏嘴上责怪南乔,心中却是喜滋滋的——自己的两个小家伙确实机灵,以后一定是两个聪明孩子南乔伸手将一个娃娃抱出来放在炕上,道:“额娘,麒麟都有八个多月了,该是训练走路的时候了别总让他们坐着”
“八个月是不是早了点儿?要不再等等?”陈氏虽也将另个娃娃同样抱在炕上,但口中确是有些疑虑,不敢像南乔一样放手。
144 打听消息的少妇
“不早不早。”南乔逗弄着娃娃往前爬行,道:“瞧他们小胳膊小腿的多有劲儿赶明儿咱将这房间地上全部铺上软垫子,也不怕他们摔了……”
陈氏手中的娃娃也挣扎着要爬,她小心地松了,用两手护着,一边跟南乔说话。
看到这样温馨的画面,李言的微笑从心底蔓延开来,在脸上定了格。生活中或许有些很糟糕的事情,比如说这封建制度,比如说巧遇的那个虚伪的女人,比如说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但是,为了眼前这温暖的一幕能永远存在,他李言愿意地奋斗,愿意去努力。
*光一日比一日明媚。
南乔抬头眯了眯眼,入目的是干净的天空,有鸽子在低空盘旋,有些难以言明的美好。
“额娘,走啦”南乔对着天空微微一笑,转头对着依旧忙碌不迭的陈氏喊道。
陈氏有些无措地应道:“乔乔,这样真的好么?麒麟他们才这一点儿小,能出的门?”
南乔快步走过去,在两个娃娃粉嫩的脸上亲了亲,放下车顶上挂着的洁白纱帐,推着婴儿车向院门而去,一边对跟着的陈氏道:“额娘,陈爷爷不是说了么?没有问题的。小孩子要多适当晒晒太阳,会长的更结实而且,额娘,您也该出门走动走动了,别总窝在家里。咱们也不走远,就在前门街上逛逛,您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要说陈氏之前还偶尔出门买买菜什么的,但自打她产下双胞胎,就恨不能连垂花门都没有迈出去过,人也显得患得患失起来,只让南乔看着受不了。这个朝代的女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