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飘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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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飘逝-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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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挨一个依次用力地向墙角第一个同学挤去,把谁挤出队伍后谁就立即跑到后边接着挤,以挤出墙角那个同学而自己最终站在墙角为目标。男同学挤呀喊呀,女同学站在旁边拍手啊笑啊,经常上课铃声响了也没听见,直等到老师进来喊道:“上课啦!”男同学一惊女同学一吐舌头急忙各回各的座位。雪一停,全校师生立即开始扫雪,从学校一直扫到校外,调皮的学生总爱玩雪仗,堆雪人,在未扫的雪地上走各种各样的步法和图案;胆大一点的女同学在男同学堆好的雪人身上用红蓝墨水进行涂抹,涂完之后嘻嘻哈哈兴高采烈。下午回到家后母亲总是责备马宏楠不爱惜衣服鞋袜。末了,她抓起马宏楠的小手,看着被冻得红肿并有许多裂子的小手,不由得眼圈发红,急忙让家人吃过天天一个样的搅团就酸菜之后,拿出入冬前准备好的茄子杆,熬好半洗脸盆的茄子杆汤,让马宏楠弟妹几个泡手泡脚,泡洗之后抹上润面油,然后坐在火炉前作长时间的火烤。母亲说这是从奶奶那儿传下来的,不但能够消肿愈合裂子,而且还可以止痒祛疼。待他们弟妹几个脱衣服睡下之后,母亲又一一将他们的鞋袜烤干,等马宏楠半夜起来撒尿时,劳累了一天的母亲仍还坐在灯下或补衣服或纳鞋底或纺线……那时的生活,可怜而艰辛,小孩子们却从不知道也感觉不来什么是烦恼,什么是忧愁,更不知道先辈们已被贫穷压得直不起腰、喘不过气,加之学习负担不像现在的孩子这么重,只要家里是贫雇农成份就会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荣耀,唯地富反坏右的孩子整天在学校抬不起头来,人格和精神无时不在受到侮辱和摧残。

  想到此,马宏楠觉得人生实在可笑,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他从书架上拿下本书刚要翻开来读,杨凤娟喊他快到妈的屋里吃饭。

  在饭桌上,边吃边和母亲闲聊,他问母亲:“‘机关枪’啥时走的?”

  “刚走,我留她吃饭,她说不了。”母亲和儿女们一向是最能谈得来的。

  “留她干啥,‘机关枪’似地一开口就说东道西没完没了。怎么村里谁家的事她都知道?这个是非精,为说闲话嚼舌头和人家吵了多少次架,怎么就没个记性?民胜也是的,不但不管好自己的老婆,一个大男人反而跟着老婆说三道四,简直就是咱村的‘广播站’,真是越活越没出息。我看是让好日子给过的,吃撑了闲着没事帮助消化哩!”马宏楠对自家隔壁这两口子没一点好印象。他又对两个孩子说:“大人在家说的话,到了外边和学校不准乱说学舌头,知道吗?”两个孩子点了点头。

  “你咋能说这样的话呢?不叫叔婶,还直呼人家两口子的名字。”母亲对人总是善良的。

  “妈——,我这不是在咱家里说吗?”马宏楠又对着杨凤娟说:“以后芬花婶来了,你别理她!”

  杨凤娟看了看两位老人,又看着马宏楠点了点头。

  半天没开口的父亲说道:“楠楠说的对。芬花那人闲话太多,还是少招惹为好,民胜也说不到好处,助红灭黑,看人的走手(方言,意为笑话)。邻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还是我大清白。”马宏楠对父亲的恭维惹得杨凤娟“噗嗤”一下笑了,险些把嘴里噙的饭菜笑出来。

  “怎么就你大清白,这样说,妈是老糊涂了。”母亲不满地说。

  “妈——你和我大一样清白,你们二老都清白。”杨凤娟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母亲听高兴地笑了。

  “我爷和我婆就是好。”马宏楠的女儿雯玉边说边撞了一下小弟弟。

  马宏楠的父亲哈哈笑着说:“瞧这小猴精,嘴多甜!”

  女儿马雯玉抬起头看着马宏楠和杨凤娟,爷爷的表扬使她喜形于色,得意地摇头晃脑,口里嚼饭的声音咂得蛮响,惹得马宏楠和杨凤娟相视而笑。

  祥和的家庭氛围犹如一杯醇香的陈年美酒,似清新剂般喷洒在马宏楠的五脏六腑上,涤荡去他多日的烦恼和灰色的心情。父亲的宽厚、母亲的慈祥、妻子的温柔、儿女的天真,使马宏楠深深感悟到人之所以眷恋生命的原动力和热爱生活的内驱力——爱父母、爱妻子儿女,由此推及爱你周围所有的人。眼前这看得见,摸得着、现实而具体的真实与快乐,淹没了马宏楠平日里斤斤计较的名利之心(岂止是淹没,名利之心早已无踪无影),胸腔内产生出的一股强劲的冲动直往脑门上窜去,他恨不得马上提笔写一篇散文(一篇真实而自然但却震憾人心的生活美文),将自己的情感倾注于笔端挥洒于报刊来和众人共享。

  面对摊开的纸张和手中握着的钢笔,浑身的激|情却无法用文字表达出来。马宏楠不断用左手叉开的五指将头发向后捋去,两眼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握笔的手将笔在纸上敲敲放下,放下后拿起来又敲敲,刚才的感悟和激|情逐渐被焦躁和无奈所代替。落寞和惆怅使他放下笔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回想起自己从小就酷爱文学,阅读了那么多的中外名著,也曾豪情万丈地梦想过长大了要当一名作家。参加工作后虽说没有朝着自己心中的理想去奋斗,但却在单位以笔杆子而闻名,成了写材料的行家里手,虽说也发表过数十篇专业论文,而且名噪一时,但却与文学创作无缘。“作家梦”犹如马宏楠的“初恋情人”,从他的生命之中怎么也拿不走也剥不离,对“初恋情人”的难以忘怀时常勾起他对往事的回忆……如今,马宏楠在单位连写材料的机会也没有了,虽说学识不高但一肚子的文化却派不上用场。他低头看了看右手中指第一关节靠着食指的侧部被笔杆磨出来的老茧,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袭上他的心头,在事业和仕途上,从未经历过的挫折感几乎达到刻骨铭心的程度。眼前,无法用笔来表达情感,无疑对他又是一个打击和挫折。多年来,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和认识到自己只有激|情而没有才华,只善于幻想而不善于动手,他突然间明白了自己是多么微不足道,以往的自视清高竟一文不值。自我否定使马宏楠感到无比沮丧和懊恼,他不仅为自己刚才写不出东西而自暴,更为构思文章或认真思索时总感到力不从心而自弃。于是,他切肤地感到自己本是平庸之辈,毫无天赋和特长,他甚至想起了程立业、冯哲、王强、赵宏洲、梁建锋等许许多多自己熟悉或认识的人,绝望地感到所有的人都比他强。马宏楠就是这么一个神经质的人,情绪忽高忽低,头脑忽冷忽热,早晨起来自命不凡,晚上睡觉时却异常灰心和自卑。

  正当马宏楠陷于神经质的发作而不能自拔时,腰间的传呼机响了起来。他掏出传呼机犹如不会游泳的人抓住一块木板一样似有解脱之感,看了下上面的电话号码和姓氏代号,他知道这是冯哲打给他的,就急忙到村里商店的公用电话处回传呼。冯哲在电话内邀请马宏楠下午四点钟和他一块去野外赏雪,并说赏过雪后去附近镇上的酒楼吃狗肉喝烧酒。马宏楠听了后连声说好,并提议把车间的王强和赵宏洲也叫上。冯哲在电话内顿了下说:“王强和赵宏洲跟咱俩说得来吗?”没等马宏楠回答,他又说:“既然是老哥的意思,叫上就叫上吧。”马宏楠放下电话径直就走,商店老板喊他回来,他才反应到自己没有支付电话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顺便买了盒烟作为弥补。



  他低着头,边走边胡思乱想,突然间想起不知是那个名人大概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不可能人人都去当诗人,但人人都有可能使自己的生活充满诗意。想到此,他深感自蔚地笑了笑,重重地踩了踩脚下的雪,心里想:“和义气相投的朋友一块赏雪言志,饮酒抒怀,不正是充满了诗意的生活吗?”

  这正是马宏楠的悲剧所在。一个文人气质很浓的人,总是幻想着要当作家的人,何以能在仕途上有所成就?整个官场充满了虚伪和欺诈,而文人的秉性是正直和诚实。问题的症结在于马宏楠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客观上的他又不是一名作家,所以仕途上的跌落难免给他造成痛苦和创伤,主观上的文人气质又使他较普通的仕途失意者更加忧郁和悲凄。在这双重痛苦的折磨之下,他又以文人特有的心理素质来寻求超脱和发泄,并聊以自蔚、自解和自嘲。 
上篇(八)


  现代黄河不像史料上记载的那样气势磅礴、汹涌澎湃或一泻千里,而是水面不宽、流速缓慢、毫无气势而言;遇上旱年,往往会出现断流。整日生活在母亲河岸的人们,丝毫感觉不出她的神秘和伟大,只是恣意地无休无止地在河床上挖沙,在两岸的山上开矿取煤,开山炸石烧灰烧水泥。政策放活以后,私人开办的小型煤矿、水泥厂、灰石厂漫山遍野,像无数的星星一样拱卫着月亮般国家开办的大型工厂。大片大片的植被遭到破坏,荒弃了的耕地和裸露的山体如患了皮肤病似地满目疮痍和癣疥。但是,没有人在乎这些,除了坐车偶尔经过的外地人把头伸向窗外怀着激动和向往的心情一瞥黄河之外,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只顾狂挖滥采,赚大把大把的票子。近几年,围绕煤炭、建材、有色金属矿的开采,雨后春笋般地兴起了运输、修理、机械加工、冶炼、制造等相关行业。村连着厂,厂连着村,公路、铁路运输川流不息,各色人等络绎不绝,商业和第三产业也异常活跃,一个小小的行政镇所在地,其繁华程度远远大于一个农业大县的县城。发达的工业加上星罗棋布的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吸纳了来自全国各地贫困区的劳动力,伴随着的是高物价和高消费。由于分配不公和收入差距的悬殊,造成了部分人们心理上的失衡,凶杀、抢劫、枪杀、盗窃、绑架、诈骗、吸毒、贩毒、卖淫、嫖娼、赌博等犯罪活动及丑恶现象也被衍生出来。尽管政法机关经常采取严打措施,但却无法杜绝,给绝大多数人们带来了诸多不便,特别是使人们的安全感和正义感得不到保障和肯定,虽说衣食不愁,在普遍富裕的基础上还有许许多多的款爷和富婆,但却很少看到有人脸上挂着轻松明朗的笑意,很少听到有人在开心而爽朗地开怀大笑,更难觅得有人在黄河岸边悠闲自得地散步。浮躁!到处都被浮躁所弥漫;不满!似乎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不满之感,几乎每个人都在心里喊:“挣钱啊挣钱!发财啊发财!享受啊享受!头疼、头疼真头疼!心烦、心烦好心烦!”奔流不息的黄河之水日复一日地向东南流去,忙碌的人们各怀野心一天一天地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在这芸芸众生之中,少数的成功者在各自的天地内呼风唤雨,尽极享受着现代物质文明提供的一切方便。贾送欢就是这少数成功者之一,他从一名技术员一步一步成为这个单位的主宰,确也来之不易。回想往事,感触颇多,他最深刻的体会就是无毒不丈夫,要不择手段地反其道而行之。忆往昔,和自己相比,周民科是何等人物?在自己人生的最低潮时,可怜得只当个挂名科长,在自己被当作周民科的陪衬也被提为副厂长时单位的小轿车几乎与他无缘,任何好事与他一点不沾。但他却能将自己的愤怒深埋心底,以深不可测的城府寻求机会,以常人不可想像的虚伪给所有的人陪着笑脸,尽极所能笼络人心,最为灵验的办法就是将厂党委会议上的有关内容私下里告知相关的人员。除此而外,贾送欢高出周民科一筹的是把马宏楠牢牢地抓住,使其不离自己左右。因为他深深地懂得,马宏楠是这个单位有名的才子,且性格上刚直不阿,在单位的政治圈以外,马宏楠是个最有知名度最有影响力的年轻人,有他在自己身边,正面影响可想而知。事实上,也正如贾送欢所料,他在马宏楠身上受益无穷。

  象以往每天早晨上班一样,贾送欢先站在窗前眺望远处的黄河,甚至把目光投到更远的黄河对岸的晋南大地,等到太阳略有刺目之感,他就闭目凝思,良久之后才缓慢地睁开双眼,将目所能及的厂区建筑一一浏览,从炼钢车间高大的烟囱到焦化分厂,从焦化分厂到其它附属分厂和车间,依次再把目光投到铁路和公路专线,厂里的宾馆,办公大院的园林花草和亭阁台榭,还有一溜排开的十多辆档次不等的小车,然后才收回目光坐在自己宽大舒服的椅子上欣赏自己办公室里所有的摆设:空调、冰箱、音响、饮水机、保险柜、花草盆景、真皮沙发……尽管一场大雪之后室外异常地寒冷,他自己的办公室却温暖如春。看完眼前的一切,贾送欢甚感惬意地用手敲敲桌子,然后起身放杯温开水服用补肾防衰老的保健滋补品,喝下之后用手抚抚自己的腹部,照照镜子,摸了摸脸蛋,“发福了,脸色红润而有光泽,唉!头发却越来越稀疏了。”贾送欢默语的同时用手捋着自己的头发。但他却没有为自己稀疏的头发而悲哀,反而为自己年龄感模糊的面部特征而兴奋。已到知天命的年龄了,看上去才四十出头,给那些漂亮的女人往往造成了年龄上的错觉。加之自已养生有道,并输以高档次的壮阳药物,和他在一起的各色女人没有不惊叹他的床上功夫和房事质量之高!想到此,贾送欢对着镜子开心地笑了起来。记得有一次他和赵科长在一起时,他问她:“以前你是不是嫌我个子矮,眼睛小、脸又黑?”她笑着摇了摇头。“那你为何从不主动呢?”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接着问:“你是不是跟周民科也好过?”“你这个没良心的,人家把什么都给了你,你还用刀子捅我的心。”赵科长边说边捶着他,眼泪也落了下来……贾送欢眨了眨他的三角眼,掐断了记忆的思绪,从抽屈内取出上千元一斤的茶叶和中华牌香烟来只自己享用。桌子上放着的普通茶叶和香烟只是用来摆设和招待。

  慢慢地呷着香茗,缓缓地吐着烟雾,微闭着眼睛想眼前单位的人和事,这是贾送欢除了开会和出差每日必做的功课。

  原本以为在单位可以一统江山。周民科已被打翻在地并踩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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