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顾唤之飞速交换了个眼神,起身,细语说道:“有劳姐姐通传了,姐姐前面带路即可。”
只见那小宫女并不受她的好,见轻言要跟,便出口碎她,“跟着作甚,德妃娘娘岂是你一个丫鬟能见的!”
此话一出,顾欢喜就不高兴了,对她施以脸色没关系,但不能这样侮辱轻言。
“姐姐好厉害的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是仗着德妃娘娘的恩泽,才这样轻眼看人呢。”
顾欢喜笑,眉眼弯弯,看起来纯真无害。
小宫女一怔,倒是没想到她会替一个丫鬟说话,又碍于毕竟是将军府的四小姐,她也不好发作,只是冷声催促:“快走吧,迟了德妃娘娘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她小步跟在翠衣小宫女身后,迈出太和殿时,远远望见江予安和一红衣女子并肩走来,那女子本也算是高挑,但立于身形硕长的江予安旁边,却显得有些娇小玲珑,走近,只见她五官端秀,眉目之间,油然而生一股清幽之气,无端让人想多看两眼。
江跃裳,美貌不算上乘,却胜在气质决然。
第二十六章 :三皇子华策
第二十六章:三皇子华策
小宫女急急拐了个弯跨进偏殿的红木门槛,看到那个坐在金丝软榻上的人,轻声行礼,“娘娘,人带到了。”
说完她便快步走到了德妃身边,谴退了原本斟茶的人,自己恭候在侧。
顾欢喜一脚迈进,目不斜视,只管低头直走,余光瞥见德妃安放在膝盖上的手以及手上金玉镶嵌的长护指,她止住,欠身,“德妃娘娘福安千岁。”
德妃视若无人,捧起桌上的茶杯,轻拿杯盖,捻去浮于面上的茶叶,又轻轻吹了一口,喝进,茶杯盖于上,落桌。
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个将军府的掌上明珠,她稳稳的屈身在一侧,可以看出其身姿曼妙,体态轻盈,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清纯明丽,倒是怎么看都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丑陋不堪。
只是不知道顾承天什么打算,藏了小女儿这么多年,若不是这次皇上明言,百官皆带儿女,他怕是还要掖着。
沉吟半响,德妃微微怒气:“见了本宫,为何不摘面纱?”
顾欢喜诚惶诚恐,依然是欠身的姿势,曲腿站了半刻钟,她只觉得自己两股战战。
“德妃娘娘息怒,欢喜嘴角溃烂未愈,唯恐真容污了娘娘的眼,还望娘娘恕罪。”
言语得体,落落大方,耐力足,确是一个好人选,只是……
德妃眸光飞转,看了贴身的宫女一眼,小丫头随即点点头,气焰嚣张的走到她跟前,目露凶色,一把扯下她的面纱,这过程太快太急,白纱瞬间擦过她的耳骨,疼的顾欢喜眼泛水波。
小宫女倒吸一口气,乖巧的退到一旁,德妃一双凤眼陡然望过来,闪过迷惘之色。
半响,见顾欢喜下盘轻颤,她正欲开口,只见华策翩翩而来。
“儿臣给德妃娘娘请安。”
顾欢喜偷偷看了一眼那器宇轩昂的男子,脑中出现一副画像,是三皇子,华策。她正要行礼,却发现那人已经朝她看了过来,笑盈盈道:“不必多礼。”
“谢三皇子。”她直起身,双腿传来隐约的酸麻,一个踞咧,倒在华策身旁,幸得他出手相扶,她才没有踉跄落地。
“什么歪风把三皇子吹到本宫这里来了,倒是稀罕事。”德妃不悦出声。
华策笑,双手倚在身后,“兰妃唤儿臣来请德妃娘娘赴宴主持。”
一声冷哼,“你近来倒是和兰妃走的近,怎么,想借她讨你父王欢心?还是想靠江家这棵大树?若是后者,你应当多放点心思在江跃裳身上,而不是江怀柔,长姐虽如母,但这婚嫁之事她说不敌三小姐自个儿说。”
华策身后的手握起来,面上却笑的越发爽朗,“毕竟是亲生的,德妃娘娘连儿臣的婚姻大事都思虑的这样仔细。”
“不,华策,你永远只能挑华雍剩下的,这次也一样,如果他看上了江跃裳,你就只能娶她,顾欢喜。”
德妃高声说着,起身,走下来,路过她,轻看一眼,满是嘲讽。
看见那雍容华贵的人领着宫女大步离去,华策这才收了笑意,脸色淡然如水,正要走,回身望见顾欢喜低头杵在原地。
见他在看她,她连忙趋步上前,“欢喜谢三皇子相护。”
他扯起一抹讥笑,声线沉着道:“不用,保不准我护的是日后的三皇妃。”
第二十七章 :第一美人
第二十七章:第一美人
顾欢喜嘴角抽了抽,低声讪讪道:“三皇子说笑了。”
华策眯眼,看着面前唯唯诺诺的人,这就是顾行之的妹妹?将军府三位男儿,或文采,或武艺,或容貌,都算翘首,怎么生了个女儿却这样庸俗?
本不该如此,却还是伸了拇指抵住她嘴角的疮疤,华策怔住,手还未收回,只见那人硬生生退了两步,皱眉看着他,“三皇子!”
嗓音清甜,透着微微的怒气。
美人怒?华策失笑。若不是嘴角乌烂,她倒真称得上是位美人。
看着顾欢喜拾起地上的白纱,慌忙而去,那抹身影娇小清丽,好似冲刷了一点点他烦躁的心情。
往太和殿的途中,华策不自觉的摩擦指尖,忽而,脚步顿住,翻指一看,螺纹上果然沾着细腻的土黄色微粒。
鼻尖一嗅,他双眸微眯,“颜料?”
皇上、兰妃和德妃在随身公公的通报下,庄重而至。
她们一人紫色雍容,一人金色华贵,站立在高大伟岸的皇帝身后,在众人的覆顶膜拜之下,纷纷走上高座。
现下后位空缺,德妃入宫早,德高望重不说,还是太子的养母,所以她坐在离皇帝最近的右侧,而兰妃坐在稍稍次之的左侧。
往下是太子华雍和刚刚及笄的六公主华如意,两人随德妃坐在一处。另一边是三皇子华策,同兰妃坐在一处,局势分明。
免礼平身之后,歌舞尽献。
一缕清音出尘来,抚琴之人葱白细长的指尖在绷直的琴丝上恣意来回,轻拢慢捻抹复挑,于是,一声声如珠落玉盘的清音破琴而出,绕梁而上,不至一刻,转而归回,琴声又变幻悠长,如千万匹帛锦在空中撕裂,让人抓痒挠心。
顾欢喜听的心颤,眼皮稍抬,视线落在那人身上,宁婉悦一身镂金白梨花纹蜀锦衣,衬得她一张精致小巧的鹅蛋脸更是倾国倾城,指尖飞扬,美目流转,顾盼生辉,这怀城第一美人,她当之无愧。
一曲琴音毕,满座哗然。
“曲调深厚,又不失灵透,琴音清脆,时而饱满含蓄,时而洒脱自在,余音切切,很是回味绵长,”皇帝面露笑意,转而看向太子,“宁相得女如此,好福气。”
被点名的宁远山连忙出列行礼,“皇上谬赞,小女,愧不敢当。”
华如意挽了个花苞头,笑意说道:“父皇说好,那便是极好了。如意近日也想学琴,正愁找不到好的琴师,今日听婉悦姐姐的琴音甚好,不如父皇让婉悦姐姐到宫里来教女儿抚琴,好不好?”
皇帝未答,只是无意间眼色扫过顾欢喜,喝尽一杯酒,他沉吟道:“听闻顾将军有一女,奉为掌上明珠,今日可有来?”
顾承天心下一紧,跪身答道:“回禀皇上,小女欢喜,早前染有恶疾,现下并未痊愈,脸色奇差,恐辱圣颜,遂,微臣恳请皇上容许小女着面纱示人。”
第二十八章 :为自己平反
第二十八章:为自己平反
许是之前的病根未除,皇帝突然捂口,轻咳两声,面露惨白,吓的周身的人纷纷站起,兰妃更是脱口而出,“皇上!”
大手抓紧椅把,他是天子,所以不容许旁人看他半点柔弱,一双深沉的眼打量着跪在堂下的顾承天,视线辗转,落在德妃身上,见她点点头,皇帝才吐出一个字:“准。”
顾欢喜跪坐在宴桌前,欲站起,顾行之和顾唤之同时从桌下按住她的手,三人皆是一惊,顾欢喜笑开,朝顾唤之点点头,又和顾行之交换了眼神后,两位哥哥才放她出去。
娉婷走至大殿中央,她跪身行礼,“民女顾欢喜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德妃娘娘,兰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喝了一口旁边太监呈上来的清茶,有些不喜,摆摆手让他撤下,随后目光罩在堂下绿色锦衣的顾欢喜身上,他随意问道:“今日兰妃生辰,可有才艺要献?”
顾欢喜微微讶异,因为自家爹爹并没有和她说要在太和宫献艺,也就是说,这是皇上临时起意的。作为顾家四小姐,她自小饱受流言,多多少少将军府也因她波及一些蜚语。现如今,也要为自己平平反了。
思虑再三,她不卑不亢道:“回皇上,民女愿写一词,祝兰妃娘娘福泽安康。”
皇帝不动声色,“写字?朕记得李尚书家的千金字也写的颇好,不如一同给兰妃写一写祝词,朕也考察考察这几年李尚书可否有好好督促她练字,不能让我大怀国失了这样的才女。”
“微臣不敢失职。”李尚书恭敬道。
李佳尔没想到皇帝还记得她,顿时喜上眉梢,接过话,“民女定不负圣恩!”
话刚落,就有公公抬来两张案几,放置左右,又一一摆上砚台和毛笔,雪白的宣纸放在中央,四角压着镇尺,事毕,公公们朝皇上行礼,屈身退下,而后是研墨的宫女,跪坐在案几前,细心的研磨砚台。
她朝李佳尔微微点头,却不想那人偏生傲气,竟移开眼不愿看她!顾欢喜的面纱下扯起一抹嘲讽,这个李尚书的千金,字写得再好,品性却也不过如此。
两人面对面跪坐而下,笔尖蘸了墨,几乎是同时落笔。
**花常艳,伉俪寿无疆。
这是李佳尔的祝词,可圈可点。
皇帝对其书法大为满意,甚至不吝溢美之词,“行笔潇洒飘逸,笔势委婉含蓄,有如行云流水般畅快,又如长河左岸般有度,李尚书,令千金果真出人意料。”
得了皇上的夸,李佳尔心情飘飘然,还没缓过神来,又听见皇帝吩咐道:“安德,将去年朕得了的狼毫笔赏给李氏千金。”
安德是皇帝的随时太监,唤他去拿,说明皇帝对这狼毫笔的重视。一时间皇恩浩荡,李佳尔连忙谢恩,顾欢喜倒被冷落一旁。
一阵赏赐过后,皇帝似乎才想起她来,眼色深沉的扫过顾承天的脸,最后落在带着面纱的顾欢喜身上,淡然道:“你写了什么。”
第二十九章 :长乐不央
第二十九章:长乐不央
长乐不央。
她张开纸,纸面干净整洁,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长乐不央。
兰妃波光艳艳的眼里闪过一丝动容,回身望向皇帝,只见他正好也瞧着她,忽而,两人相视一笑。
“好一个长乐不央。”皇帝轻声念出,像是想起了什么美丽的事情,眼底浮起笑意。
而后,颇为赞赏的看了顾欢喜一眼,却也仅仅是赞赏的看她一眼。
她的字,同李佳尔不大为相同。后者字形遒美,骨格清秀,点画疏密相间得当,可谓是游刃有余。而她,笔势劲挺,灵动中含质朴,在尺幅之内蕴含着丰裕的字意美,无论横竖点撇钩折捺,真可说极尽用笔使锋之妙。
在座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两人皆是造诣非凡。若论谁更胜一筹,无论是祝词立意还是书法形迹,相信他们心中都已有定数。
只是皇帝未曾开腔,自然无人敢说一话,以至于这太和殿莫名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赏,澄泥八棱歙砚。”皇帝陡然开口。
安德愣住,附身请问:“皇上,可是之前安国使者进贡的澄泥八棱歙砚?”
皇帝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安德立马知了心意,退下拿砚台去了。
此时,华如意低声附在太子耳边道:“大哥,这顾将军的女儿倒是写的一手好字,你不妨收了做妾!”
华雍笑而不语,看着跟他一脉同出的妹妹。如今这怀国,大半的兵力都掌握在顾承天手中,剩下的不到五分之二,却还有三分之一握在顾亦之的手上。
自古得兵权者拥天下,顾承天若是要策反,简直轻而易举。所以纵然他是太子,要想娶顾欢喜,也要先看她爹的脸色,而做妾,更是万万不可能的。
只是父皇如今让他跟着宁岫,显然是希望他能收宁岫做心腹,从而倚靠宁家在朝中的权势,为他日后坐拥江山打下基础。那么又为何派了顾行之给华策呢?华策年岁与他相当,自小也是聪慧明理,他自然也会顺势倚靠顾府。老实说,如今朝堂虽两派分明,但顾承天显然要比宁远山安稳很多。
难道是想让华策继位吗!还是要再斟酌斟酌呢?华雍眯起双眸,望向那个坐在龙塌上的人,心思繁杂,无论是为什么,对于他这个太子来说,无疑是个威胁。
半盏茶的功夫,安德公公捧砚前来,她跪而接之,“民女顾欢喜,谢皇上赏赐。”
退身回座,轻言挽她坐下,打理好衣摆之后,她听见轻言说,“小姐,三皇子……一直在看你。”
顾欢喜一愣,抬头望向华策,果然对方正光明正大的望着她,并且嘴角噙笑。见她也看向他,华策勾唇,那笑意更加深长了。
她皱起眉头,小鹿眼狭促的一转,忽而,又舒展开,低声附在顾行之耳边说道:“大哥,三皇子似乎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