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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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拒绝-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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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小兰对写作孜孜不倦地追求毫无结果,稿件寄出去不是被退回来便是石沉大海。有时候她很气愤,因为她已经认真写了,并且自我感觉良好。每次接到退稿她都会很难过,像被夺去贞操的圣女一样在心头蒙上一层羞辱。如此的结果让她对写作失去了信心。街逛够了,商店逛够了,这个城市她已经熟悉了。她怀了孕生了孩子,家里的生活开始拮据起来。这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份工作,以改变家庭经济的窘迫。
  也许是上天对云小兰特别垂怜的缘故,那年守了十年寡的婆婆嫁人了,嫁给了在地方一个公司传达室工作的工人。那工人正在办理退休手续,婆婆的要求很简单,要那个男人把退休后接班的指标让给云小兰,那男人同意了。于是,云小兰接那男人的班当了工人,而那个男人也娶了婆婆,当了云小兰的公公。
  云小兰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她不但进了城还有了工作,成了名副其实的城里人。公司安排她当保管,她的同事叫陶桂平,陶桂平的丈夫朱新民原来在储运科当科长,云小兰参加工作后不久,朱新民便被提拔为公司副经理了。陶桂平爱慕虚荣,以为自己做了官太太,工作便吊儿郎当的。她嫌仓库憋闷,没事便跑到前面的办公室拉家常,要么到锅炉房打牌。云小兰巴不得陶桂平不在她眼前唠叨呢,充裕的时间和绝好的写作环境再次焕发了她的创作欲望。于是,她重新拾起笔来继续着她热爱的文学。也许是她成熟了,懂得了生活,她的一个短篇小说居然被市报的文艺副刊刊登,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文字变成了铅字,第一次收到了报社寄来的为数不多,但足以让她心情激荡的稿费。那天,她用稿费买了肉,买了一瓶酒和一条烟。她做好饭、炒好菜、斟满酒,把那份散发着亲切墨香的报纸用烟压着放在桌子上,给了靳玉明一个惊喜。文化不高的靳玉明见妻子终于成功了,那张又黑又丑、总是毫无表情的脸第一次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喝了好多的酒,酒精把他黑黝黝的脸膛都烧红了,晚上Zuo爱,他第一次懂得了些温柔也有了话。
  云小兰刚参加工作时;单位的同事都看不起她,觉得她人虽然长得漂亮,却不过是个土了巴唧的村姑而已。后来,人们发现她说话直爽,胆子也大,好像没什么心眼似的,就说她没文化,胆子大。可是,她的才华一经展示,立刻便让大家刮目相看了,也引起了公司经理吕仲元的重视。吕仲元虽然在企业任职,却是省作协的会员,他写诗经常有作品发表在报纸和刊物上,他的笔名叫雨寒。吕仲元读了云小兰的小说后感觉不错,觉得让她继续当保管有些屈材,便把她调到工会搞宣传。云小兰也争气,在两年的时间里断断续续发表了四五个短篇小说,还挺时髦地给自己起了个“梦羽”的笔名。
第三章  赌注(4)
吕仲元诗写得不错,经商却平庸。公司经济效益逐年下滑,开始发生亏损,并且有半年发不了工资。职工们都私下吵吵,到处都是牢骚声。朱新民想趁机把吕仲元赶下台取而代之,便火上浇油,鼓动职工给局里写联名信,要求民主选举。但是,所有的人都没料到,局里突然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要公司解体。
  对云小兰所在的公司来讲,改革开放的步子或许迈得太快了。平时为了一件小事都要大会小会地讨论,深思熟虑地酝酿,而遇到公司解体这样的大事却简单得很。吕仲元在职工们震惊的目光中宣布了局里的决定,除了留下由财务、档案、办公室几个人组成的留守处,其余职工在一夜之间全部下了岗。两个月后,云小兰接到通知办理买断工龄的手续,而那时的公司已经面目全非了。昔日的办公室和库房都被推倒了,到处都是挖掘机、装载机和大吨位自卸车的轰鸣声。她听同事说公司被大漠集团买走了,大漠集团相中了位于市中心的这块宝地,要在这儿盖一座全市最高、最豪华的四星级酒店。这是市委书记丰九如亲###板敲定的,并且大漠集团只付了很少的一点地皮钱。
  云小兰工龄不长,只拿3000块钱便回了家。那些日子她怏怏不乐,心情沮丧。
  一天晚上,朱新民俩口子到家串门来了。朱新民是第一次到云小兰家,见云小兰只住一间房,遗憾地说:“小兰,没想到你才住一间房,多憋屈呀!可惜公司垮了,不然的话,下次盖家属房我一定为你争取一套。”陶桂平说:“你这话说的和没说一样。”云小兰也开玩笑说:“也就是公司垮了,要是不垮,朱经理怕是也不敢表这个态的。”云小兰沏了茶,靳玉明给朱新民递了烟。云小兰问陶桂平说:“桂平姐,你不是喜欢打牌吗?这回好了,成天闲着没事干,是不是成天都在牌桌上泡着?”陶桂平朝朱新民努努嘴说:“你问他,我有那福分吗?我得上班挣钱养活他。要不是今天电力检修,我连到你家串个门的时间都没有。”
  云小兰羡慕地说:“哎呀!还是朱经理有本事,公司刚解体便给桂平姐调动工作了。”朱新民自嘲地说:“小兰,你看看我朱新民的这颗脑袋,有那本事吗?”云小兰说:“你朱经理还能没本事?没本事还能给桂平姐办调动?”陶桂平说:“哪儿是调动?我是给人家打工去了。”云小兰问陶桂平在哪儿打工?陶桂平说在一家私人开的食品厂。云小兰连忙说:“桂平姐,你们那儿缺人不?要是缺人的话,把我也介绍过去吧。”陶桂平摇头说:“小兰,你当个体老板好伺候吗?人家那是花了毛驴的价钱,把咱当骡子使唤的。我们那个老板呀!心可黑了一个月300块钱的工资,连上厕所都给你掐着点儿。每天回家累得浑身疼,骨头都要散架了。这样的活儿你干得了?”云小兰不屑一顾地说:“那是你桂平姐平时养尊处优惯了,我农村出身多重的活儿没干过?那点苦算什么?只是工资有点低。再说了,我每天还得接送孩子上下学,不能拴得太紧了。”陶桂平说:“小兰,你就别自找罪受了。我们家双下岗,那是没办法。你家老靳一个月一千多块钱的工资,还养活不了你吗?老靳,你说是不?”一直不说话的靳玉明颇为自豪地说:“一千多块钱还不算加班费和奖金呢。攒钱不敢说,养家糊口没问题。”陶桂平听得羡慕,瞥朱新民一眼,数落他说:“朱新民,你听见了吧?你说我嫁给你倒霉不倒霉?人家老靳一个月一千多块钱还不算加班费和奖金,咱家呢?就我那300块钱的工资,你又死要面子,不肯出去找点活儿,哪天把那几千块卖身钱花完了,等着喝你的西北风去吧!”朱新民脸一红,说:“我好歹也是当过副经理的,就算出去打工也得找点有面子的活儿吧?”陶桂平噘起嘴说:“面子?你那面子值多少钱?锅都快接不开了,还放不下那张臭脸?哪天断了顿儿,把你那张脸煮到锅里吃了。”云小兰怕朱新民和陶桂平吵起来,连忙劝陶桂平说:“桂平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朱经理也不是没有工作能力,这不是才下岗嘛,就算找工作也得有个过程,也得找个合适的吧?”朱新民给陶桂平使个眼色说:“桂平,咱们干什么来了?想骂我回家骂,在人家小兰家骂也不怕老靳笑话。”陶桂平不说话了,但还是气呼呼地。朱新民又陪着笑脸给陶桂平说好话道:“桂平,你也别生气,我虽然给不了你财富,给不了你幸福,可我能给你自由。人生一世,自由才是最重要的。”陶桂平扑哧一笑说:“你就拿嘴哄人吧,还给我自由呢,自由是什么东西?比吃饭还重要吗?你把钱和自由放在我面前,看我要什么?”朱新民嘟囔着说:“我还不了解你,除了孩子,钱比你的命都重。”
第三章  赌注(5)
朱新民见陶桂平不恼了,便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原来,他是来找云小兰写告状材料的。他说他联络了单位的一些职工准备到省里告状。云小兰问他要告谁?朱新民说告局里,因为是局里把公司的地皮卖给大漠集团的。云小兰问朱新民能告赢吗?朱新民叹着气说:“告赢告不赢都得去告,一个上千万的国有企业,一百多万就卖给私人了,照这样下去,中国迟早要完蛋的。”陶桂平插嘴说:“行了,你就别假装忧国忧民了,中国完蛋不完蛋关咱们屁事了?就算美国佬打进来了,像咱这样的下岗职工,还能拉出去枪毙了?你就明着和小兰说吧,咱们就是想把事情往大闹闹,让局里再给补点钱。”朱新民无奈地笑一下说:“小兰,也就是桂平的意思。”云小兰怀疑地问:“这管用吗?”陶桂平说:“能哭的孩子有奶吃,就算不给往饱吃,多少也得给吃点吧。”云小兰赞许地点头说:“按说是这么个理儿。”又问朱新民说:“吕经理去不?”朱新民不满地哼了哼鼻子说:“你说他能去吗?这几年他口袋也捞满了,听说正跑门子想往局里调呢。咱们就别指望他了。”又说:“小兰,我把你也列在上访名单里了。”云小兰摇摇头说:“我工龄太短,就算闹下来,也多拿不了几个钱。”陶桂平说:“有几个算几个,有总比没强吧?”
  朱新民本来和云小兰约好三天后来取材料,可第二天晚上就来了,进门便气愤地说:“小兰,算了,材料别写了,状是告不成了。”云小兰问:“为什么?”朱新民问:“你没接到吕仲元的电话吗?”云小兰说:“我家没电话。”朱新民恍然大悟,说:“哦!怪不得呢!小兰,是这样的,吕仲元打电话通知了大部分职工,说市里下了通知,凡是在职人员,谁的直系亲属到省里闹事就停谁的职。所以,没人敢去告状了。”靳玉明插嘴问:“我怎么没接到通知?”朱新民说:“你在铁路工作,不归地方管。”云小兰惊讶地说:“这招可真够绝的,是什么人想出来的招数?”朱新民说:“肯定是丰九如,就凭他和尚小朋的关系,他能让咱们去告状吗?”云小兰说:“咱们告的是局里,又没告大漠集团呀!”朱新民说:“告局里就是告大漠集团,因为钱最终是要大漠集团出的。”
  云小兰对市委书记的做法非常不满,愤怒之余写了个中篇小说,杜撰了一个市委副书记和一个女舞蹈演员风流韵事的故事,籍此发泄她心中的愤懑。她把小说寄给市报,但市报对这个题材很敏感,退了稿。她又把稿子寄给市文联的刊物,可稿子照样被退回来。云小兰的愤懑和热情就这么简单地被扑灭了。家里生活要钱,孩子读书也要钱,仅靠靳玉明的那点工资日子过得太紧巴了,她需要工作,需要自食其力。于是,她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租了个门脸房,开了一家“小兰饭馆”。饭馆生意不太好,主要靠靳玉明班上的同事维持着。前些天,她见电视里总演些反腐题材的电视连续剧,心念一动,便把那个屡遭退稿的中篇小说寄到了省文联办的刊物,没曾想稿子被采用了,也让丰九如看到了。
  吕仲元知道“梦羽”是云小兰的笔名,他对云小兰印象不错,云小兰是个有着山一样鲜明性格的女人,也是个单纯而理想化的女人。她的美是那种简单与野性结合的美,不描眉涂唇、不涂脂抹粉,她很善于捕捉与甄别城里人美的行为和丑的陋习,并且将那些美的东西融入到自己的言谈举止中。因此,她虽然出身农村,身上却没有多少乡村气息。她偶尔也说几句普通话,简称“北普”, 是北原风味普通话的意思。
  在北原,丰九如是个大人物。什么是大人物?大人物就是你认识他,他却不认识你。就像你知道帝王,帝王不知道你这个百姓;你认识将军,将军不认识你这个士兵;你成天追着明星,明星却对你这个粉丝不屑一顾一样。所以,吕仲元搞不明白,像丰九如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关心起云小兰这个小百姓?就算在文学界,云小兰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呀!他猜想丰九如可能是因为看了《黄|色警告》才对云小兰产生兴趣的。云小兰的《黄|色警告》吕仲元也看过,写的还算不错。但他知道丰九如是玩笔杆子出身的,无论文字功底和文采,一般人都不能望其项背。难道说丰九如真是因为云小兰的这个中篇小说而对其刮目相看的?不过,当他把云小兰的情况向丰九如做了一番汇报后,又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一个市委副书记和一个女舞蹈演员的故事?他突然想到了蓝婷,他知道蓝婷舞跳的很好,在省舞蹈大赛上拿过奖。可是,一个快要退役的舞蹈演员突然被提拔为市委宣传部科长,是不是有些太快了?并且又从宣传部调到文联当了副主席,在北原除了丰九如,谁还有如此的权力?莫非丰九如真的和蓝婷有点暧昧关系?那么,云小兰又是如何知道的?她和丰九如、蓝婷都扯不上关系呀!不过,吕仲元没往深处想,这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他也不敢去关心。
第三章  赌注(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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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仲元能当上市文联主席全凭了尚小朋,也全凭了尚小朋和丰九如的关系。吕仲元小时候和尚小朋住在同一个院,那时尚小朋是院儿里的孩子王。吕仲元比尚小朋小几岁,虽然经常和尚小朋一块儿玩儿,却是那种狗腿子的角色。尚小朋之所以对吕仲元有好感是因为父辈的关系,文革时期,尚云天任地区商业局局长,吕仲元的父亲在尚云天手下当科长。尚云天被打成黑帮后,商业局分成两派,一派是造反派,一派是保皇派,吕仲元的父亲是保皇派里的骨干人物,保的正是尚云天。所以,尚小朋也就对吕仲元另眼相看了。
  吕仲元早年在地区文联工作,用“雨寒”的笔名在报刊上发表了近百首诗歌和散文,还加入了省作协。虽然没什么惊人之作,但那顶诗人的桂冠还是很高贵的。他的理想是做个有名气的大诗人,可是,社会转入了商品经济,人们都忙着赚钱,读书的人少了,读诗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何况吕仲元的诗风也太陈旧了,坐在那儿谈起来,人们只知道他是个诗人,却没人了解他有过什么不朽的作品。吕仲元最辉煌的是一年中在《诗刊》上连续发表了两首诗,虽然两首诗加起来也不过三五十行,但对吕仲元来讲,已经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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