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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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愤怒-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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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妮弗往浴缸里放满热水,跨了进去,让疲软的身子慢慢地侵入水中,心中顿
时感到说不出的舒服。她没有想到自己竟会累成这种样子,浑身的肌肉又痛又酸。
现在她最需要的是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顿,以振作精神。我要尽情地挥霍一番,要到
铺有台布、摆有餐巾的上等餐厅去吃饭,詹妮弗心想。也许那儿还播放轻音乐呢,
我要喝上一杯白葡萄酒……
    外面传来一阵门铃声,这对她来说是那么地陌生。到这儿两个月以来还不曾有
人来拜访过她。一定是那个尖酸苛刻的女房东上门讨过期的房租来了。詹妮弗静静
地躺着,她太疲乏了,连动都不想动,心想女房东过一会儿就会走的。
    门铃又响了。詹妮弗老大不情愿地从暖呼呼的浴缸里爬了出来,套上一件毛巾
浴衣,走去开门。
    “谁呀?”
    “您是詹妮弗·帕克小姐吗?”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的。”
    “我是亚当·沃纳律师。”
    詹妮弗有点不知所措。她把门用链条钩住,开了一条小缝。只见过道里站着一
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高高的个儿,金黄色的头发,宽阔的肩膀,鼻梁上架着一副
角质架的眼镜,眼镜后面是一双寻根究底的灰蓝色的眼睛。他身穿一套定制的高级
西装。
    “可以进来吗?”
    强盗一般不会穿定制的西装,也不会打真丝领带。他们不可能有这样修长、灵
巧的手,也不会有这般精心修整过的指甲。
    “请你等一下。”
    詹妮弗除了链条,打开门。当亚当·沃纳步入房间时,她不由得打量了一下自
己这单间公寓。她看到来人也在打量这房间,不禁退缩了一步。看样子来人住惯了
高楼大厦。
    “找我有何贵干,沃纳先生?”
    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他登门拜访的来意了,他肯定是为着她寻找职业的事上
门来的。她多么希望自己现在穿着一套上等的时髦服装,希望自己的一头美发已经
梳理妥帖,希望……
    “我是纽约律师协会纪律委员会的成员,”亚当·沃纳开口了,“帕克女士,
地区检察官罗伯特·迪·西尔瓦和劳伦斯·沃特曼法官已向上诉法院提出要求:开
始实施取消你的律师资格的法律程序。”

    ……
    




 

 

                                 第四章

    尼达姆、芬奇、皮尔斯和沃纳等人联合开办的法律事务所设在华尔街三十号,
占了整幢建筑的顶层。事务所共有一百二十五位律师。办公室布置得古色古香、气
氛肃穆、高雅。作为法律界最大组织之一,这种气氛正恰如其分。
    这天,亚当·沃纳和斯图尔特·尼达姆跟往常一样正在喝茶。后者年近七十,
衣冠楚楚,蓄着修整过的尖髯,身着粗花呢西服和马甲。乍一看去,他似乎属于上
一代的人。而事实上,正如他的数百名对手多年来所了解的那样——虽然这种了解
使他们感到丧气——他的思想和二十世纪非常合拍。他是个极有影响的人物,不过
他的名声只有他影响所及的圈子里的人才知晓。他喜欢退居幕后,运用自己的威望
去影响立法,影响政府高级官员的任命和国家政治的发展趋向。他是新英格兰①人,
天生寡言,家里的人也大都如此。

    ①新英格兰:美国东北部的六个州。

    尼达姆的外甥女玛丽·贝思是亚当·沃纳的妻子。尼达姆自己又曾是亚当的保
护人。亚当的父亲曾是个德高望重的参议员。亚当自己也是一个出色的律师。当他
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哈佛大学法学院时,全国各地许多家有声望的法律事务所都愿
意聘请他。而他却选中了尼达姆、芬奇和皮尔斯的联合事务所。七年之后,他就跟
他们平起平坐,成了四个合伙人之一。亚当相貌堂堂,一表人材,再加上聪明绝顶,
别人自然对他刮目相看。他心里十分清楚,很多女子对他抱有非分之想。为此,他
长期以来尽量避免为那些过于多情的女当事人办案,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和玛
丽·贝思结婚已有十四年。他不赞成不合法的风流韵事。
    “再喝一点茶吧,亚当?”斯图尔特·尼达姆说道。
    “不,谢谢啦。”
    亚当·沃纳不喜欢喝茶,可是为了不伤他的合伙人的感情,他每天早上陪他喝
茶,至今已经整整八年了。尼达姆调制的饮料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尼达姆脑子里想着两件事,他一向总是先提高兴的事。“昨天我会见了两三位
朋友。”所谓两三位朋友,指的是一批最重要的政治掮客,“他们正考虑要你竞选
参议员,亚当。”
    亚当不免喜不自胜。他深知斯图尔特·尼达姆天生谨慎,这个问题决不是随随
便便提出来的。
    “问题是你本人是否感兴趣,因为这意味着你的生活将发生巨大的变化。”
    这一点亚当·沃纳当然清楚。如果选举获胜,他就得中止律师生涯,迁居华盛
顿,开始一种崭新的生活。玛丽·贝思对此自然是高兴的,但他自己究竟会不会感
到高兴,倒还说不上来。不过,他的家庭教养使他勇于履行职责,而且,他不得不
承认权力能给人以满足。
    “我会很感兴趣的。”
    尼达姆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他们也会高兴的。”他一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自制的怪味饮料,一边若无其事地吐露了心里想讲的另一件事。
    “律师协会纪律委员会有件小事想让你去处理,亚当,要不了一两个小时的。”
    “什么事?”
    “就是有关迈克尔·莫雷蒂审讯的事。有人显然看中了博比·迪·西尔瓦的一
位年轻助手,用钱买通了她。”
    “这事我已经在报上看到了,是那只‘金丝雀’吧。”
    “正是她。沃特曼法官和博比都希望把她从我们这一神圣职业的名单上除去。
我也同意这样干。这事影响极坏。”
    “他们要我做什么呢?”
    “不过是尽快核实一下,证明这个帕克姑娘犯有不合法或不道德行为。然后就
是建议经过必要步骤取消其律师资格,再给她送去一份通知,说明取消资格的原因,
余下的事他们会办的,无非是例行公事。”
    
 

    “为什么要我去,斯图尔特?”亚当有几分不解,“我们这儿有许多年轻律师,
个个都能胜任这项工作。”
    “尊敬的地区检察官指名要由你处理。他要求事情办得稳妥。况且,你我都知
道,”尼达姆干巴巴地说下去,“博比是不肯轻易饶过对手的。他要让这个叫帕克
的女人永远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亚当·沃纳默默坐着,想着自己排得满满的日程表。
    “谁也说不上我们什么时候需要地区检察官帮忙,亚当。礼尚往来,他不会忘
了我们的,反正就这么回事。”
    “好吧,斯图尔特。”亚当站了起来。
    “哦,再来一杯吧!”
    “不了,谢谢你。这饮料跟往常一样,味道很不错。”
    傍晚时分,亚当·沃纳着手审阅纽约市民诉迈克尔·莫雷蒂①一案的全部审判
记录稿。这份录音记录稿是罗伯特·迪·西尔瓦派专人送来的。亚当让玛丽·贝思
独自一人去赴晚宴,自己则要了一份三明治,将就着当了一顿晚餐。直到下半夜,
他终于看完了全部材料。他敢肯定陪审团完全可以判定迈克尔·莫雷蒂有罪,要不
是詹妮弗插一手的话。在迪·西尔瓦对案件的起诉书中找不出半点破绽。

    ①在美国,法庭的正式审判记录上一开始都写明×××诉×××,前者代表原
告,后者代表被告。此处的“纽约市民”,表示地区检察官西尔瓦代表纽约市民进
行起诉。

    随后,亚当翻开在沃特曼法官议事室里进行的作证记录。

    迪·西尔瓦:你是大学毕业生吗?
    帕克:是的,先生。
    迪·西尔瓦:法学院毕业生?
    帕克:是的,先生。
    迪·西尔瓦:一个素昧平生的人递给你那个小包,要你交给那谋杀案的主要证
人,你就照办了?你不认为这样做已经不能仅用“愚蠢无知”几个字加以解释了吗?
    帕克:事情并非如此。
    迪·西尔瓦:这是你自己这样想。
    帕克:我的意思是,当时我并不认为他是个陌生人。
    我还以为他是你的工作人员。
    迪·西尔瓦:你怎么会这样想?
    帕克:我讲过了。我看见他跟你谈了一阵之后,才拿着这包东西朝我走过来。
他还叫得出我的名字,说是你要我送给那证人的。这一切发生得那么快,我……
    迪·西尔瓦:不见得吧。策划这样一个计划需要时间,找人买通你也需要时间
啊!
    帕克:这与事实不符,我……
    迪·西尔瓦:哪一点不符?难道你不知道你在递交一只信封吗?
    帕克:我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迪·西尔瓦:那么有人花钱买通你是不假了。
    帕克:不许你歪曲我的原话。谁也没给我任何东西。
    迪·西尔瓦:那么你只是想帮人家的忙?
    帕克:不,我以为我是在照你的旨意办事。
    迪·西尔瓦:你刚才说那人叫得出你的名字。
    帕克:是的。
    迪·西尔瓦: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帕克:我不知道。
    迪·西尔瓦:噢,算了吧。你肯定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内情。要不,就是那个人
正好猜中了你;也许是他在审判庭四下张望,然后对自己说,这个看样子就像她所
取的名字,这人准是詹妮弗·帕克。
    你看是这么回事吗?
    帕克:我已告诉你了,我不知道。
    迪·西尔瓦:你什么时候成为迈克尔·莫雷蒂的情人的?
    帕克:迪·西尔瓦先生,我们已经谈够了,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你足足盘问
了我五个小时,我累了,可以走了吗?
    迪·西尔瓦:如果你敢擅自离开那张椅子,我就立刻下令逮捕你。你闯下了大
祸,帕克小姐。除非你停止撒谎从实招来,否则你是永远也洗刷不清的。
    帕克:我已把真情实况告诉你了。凡是我知道的都已说了。
    迪·西尔瓦:就是那个把信封交给你的人的名字还没讲。我要知道他是谁,我
要知道你得了多少钱。

    记录稿还有三十多页。罗伯特·迪·西尔瓦在帕克身上费尽心机,除了没拿橡
皮鞭抽打她,什么办法全用上了,可她还是没有改口。
    亚当合上卷宗,疲倦地揉了揉双眼。已是凌晨两点了,第二天他将处理詹妮弗
·帕克的事。
    可是出乎意料,这个案子竟无法轻易脱手。亚当这人办事历来有条不紊。这次
他对詹妮弗的情况做了通盘了解。就他手头材料来判断,詹妮弗与犯罪行为截然无
关,也找不出任何东西可以把她和迈克尔·莫雷蒂联系在一起。
    案子本身的一些情况使亚当深感不安。詹妮弗·帕克处于十分不利的地位。要
是她和迈克尔·莫雷蒂真有瓜葛,那么后者肯定会编造一则使人听了确信无疑的故
事替她解围。而现在只有她独自表白,说法又那么简单,简直还带点儿天真。
    中午,亚当接到了地区检察官打来的电话。“情况怎么样,亚当?”
    “很好,罗伯特。”
    “我知道你在处理受人雇用的走狗詹妮弗一事。”
    亚当对他的措词深感不快:“哦,是啊!我已同意就此事提出建议。”
    “我要叫她永远不得出头!”地区检察官这句咬牙切齿的话使亚当大吃一惊。
    “别发火,罗伯特,她还没被取消资格呢。”
    迪·西尔瓦格格一笑:“这事儿交给你了,伙计。”他换了一种语气继续道:
“外边传说你很快便要迁居华盛顿了。告诉我,我一定全力支持,你尽可放心。”
    亚当·沃纳明白,地区检察官的支持应当重视。他是一位元老,对周围的人和
事了如指掌。他懂得该如何利用亚当参加竞选这一机会。
    “谢谢,罗伯特,全仗你的扶持。”
    “别客气,亚当。我等着你的消息。”
    他指的是詹妮弗·帕克一事。这就是斯图尔特·尼达姆所谓的礼尚往来。那年
轻女子也就做了牺牲品。亚当·沃纳想起了罗伯特·迪·西尔瓦的话:“我要叫她
永远不得出头!”查阅录音记录,亚当断定没有任何足以指控詹妮弗·帕克犯罪的
真凭实据。除非她本人认罪,或者有人供认自己与詹妮弗同谋,迪·西尔瓦无法动
詹妮弗一根毫毛。他是想借亚当之手来对她进行报复。记录上双方冷酷生硬的对话
已经说明了这一切。可是,亚当希望能亲耳听一听詹妮弗对自己无罪的辩护。
    亚当是个忙人。许多事急需处理,不少是涉及重要当事人的重大案件。如果按
照斯图尔特·尼达姆、劳伦斯·沃特曼法官和罗伯特·迪·西尔瓦的旨意,事情一
下子便可了结。可是某种直觉使他下不了决心。他重又拿起詹妮弗的材料,草草记
下点什么,然后连着挂了几个长途电话。
    亚当既然答应挑起这副担子,他就要全力以赴。他是个过来人,深知律师的称
号来之不易。那要经过多少年的苦读,多少年的艰苦工作才能到手啊!他才不会在
没有取得确凿的证据之前就轻易地剥夺一个人的律师称号。
    第二天早晨,亚当·沃纳登上了去华盛顿州西雅图市的飞机。他会晤了詹妮弗
·帕克在法学院读书时的教授,访问了詹妮弗在暑期里两度工作过的一个法律事务
所的负责人,还找了几位詹妮弗当年的同班同学。
    斯图尔特打电话到西雅图找亚当:“你上那儿干什么去了?家里要你处理的案
件多着呢,那女孩子的事何必要花这么大的力气。”
    “发现了新的问题,”亚当小心翼翼地说,“我一两天内就回来。”
    两人沉默了片刻,接着斯图尔特说:“我知道了。我们不要为这姑娘浪费时间,
没那个必要。”
    亚当·沃纳离开西雅图回纽约时,对詹妮弗·帕克的形象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
概念。那是一张他亲自构思的图像,不过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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