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江湖风大浪高,暗流涌动,但永远都会有人强渡。渡过去,才是岸头。
河依柳又想,寿州城这里绝对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各帮派的人鱼龙混杂,说得好彼此相安无事,说不好就会血流成河,自己定当小心,再小心!
自从杀了梅芳清,自己一路寻找金龙帮,没有金龙帮的人引见,河依柳知道自己绝不会见到毛五爷,见不到毛五爷,就杀不了他,杀不了他就报不了仇。
这个金龙帮虽然在江湖中声名鹊起,势头正旺,据说与毛五爷的为人处事有很大关系。
首先,金龙帮做事绝对不会如同麒麟帮那么炫耀嚣张,他们的人都隐藏在各行各业,四面八方,平常不显山露水,一旦帮中有事,所有相关的人都会风起云涌,人心所向,正所谓的人心齐泰山移,只要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就没有金龙帮解决不了的事情。
其次,麒麟帮有总坛,这个江湖人都知道,而金龙帮没有。传言金龙帮毛五爷行为处事是神龙不见首尾,没有固定的发号施令的总坛,你说他在哪儿他就在哪儿,你说他不在身边,有时他会突然就出现在你的面前,让你不敢不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因为你的背后,时时刻刻都有他鬼魅一般的影子盯着你,稍有大意,自己就会彻底地被从江湖里抹掉。
河依柳又想到了这个悦来酒楼,想到了头一天晚上来要命的五个铠甲人,五个铠甲人那奇怪的“和气生财”招式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招一式虽然可笑却是非常地实用。不过,河依柳知道他们要不了自己的命,他们绝对是来试探自己的,看看河依柳到底杀不杀得他们,你想,河依柳既然是来投奔毛五爷的,一旦杀了金龙帮的人,怎么会取得毛五爷的好感与信任呢?
这完全是早就设计好的一个阴谋。
河依柳想起那个胖厨师为他捉鳜鱼时,故意露出左臂上的细细的长龙,好叫河依柳认清他们的来路。而晚上身穿铠甲,来杀河依柳,被河依柳一刀将铠甲划破,显露出铠甲人左臂上的细细长龙,更让河依柳认定了铠甲人就是胖厨师,胖厨师就是金龙帮的人。
江湖大一点的帮派都有自己的标志,比如麒麟帮的兄弟胸口上都会刺着一条麒麟,金龙帮的人自然会刺着龙的标志了。尤其是最后钉在门上的那柄金镖和那上面的字条,很明显是欲稳住河依柳,告诉他,你不是来投奔金龙帮么,金龙帮的人在此!这很好解读,河依柳都读懂了。
河依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最后想到了老板娘唐兰香。
既然大厨师是金龙帮里头的人,身为老板的唐兰香自然也该是了,不但是,而且还是头儿。
因为从让大厨师捉鳜鱼,到安排河依柳与秋叶飞两人的客房,从铠甲人夜袭河依柳,再到唐兰香偷偷在河依柳的饭菜里施毒,这都是唐兰香一手精心策划的。
唐兰香之所以精心策划这些,目的也只有一个,试探!第一是试探,第二还是试探!
作为麒麟帮的大护法,河依柳突然杀了本帮副帮主,前来投靠毛五爷,叫毛五爷一定似信非信,将信将疑,不得不防啊。
这个唐兰香,一直都在试探自己,白天把自己装扮成一个热情洋溢的老板娘,嘴里对自己客官客官地叫着,晚上就似一个魅魂,不停地与自己暗暗交锋,却又不撕破脸挑明自己的身份。
她所做的一切,完完全全就是在替毛五爷试探自己是不是真心来投靠毛五爷的。
想到昨晚与黑衣蒙面人的那场战斗,河依柳不禁会意地笑了。
黑衣蒙面人明明就是唐兰香,可谁也不挑破。
既然不挑破,就不挑破吧,看到底能玩多久!
但是,河依柳隐隐感到,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身后都有一个关注的影子,自己一旦失手,那个影子就会狡猾地溜走,所有的买卖都会泡汤砸锅。
河依柳断定,那个影子一定就是毛五爷!
买卖人做买卖,一向都很小心谨慎,何况是一宗三方交易的人命关天的大买卖呢?
河依柳盯着窗外摇曳的小树,一思激起千层浪,忍不住在心底唤道:
毛五爷,我来了!
窗外,秋风正紧。
23。夜黑风高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越货时。
虽然风声很大,足以掩盖任何动静,但河依柳还是从中分辨出来一个异样的声音,这个声音随风行走,不仔细根本听不出来。
难道是夜猫?但夜猫怎么可能夜行生风。
一定是人。
这个人很轻地落在客房的瓦片上,然后在屋顶轻踏而行。
河依柳很想睡个痛快觉,但有人在自己的屋顶行走,自己能睡得安稳么。
他决定出去察看。
******
客房里,两个彪形大汉正坐在桌旁喝酒吃东西,嘴里还聊着。
“兄弟,你说这一票咱们茶帮会不会成功?”
“我看十拿九稳了,你想,赵震山不会为了三十万两银子而舍弃自己的亲儿子吧。他有的是钱,一直不肯给,是因为感到冤,现在他亲儿子在我们手里,他要钱还是要命根子?用脚也想得出来嘛。嘿嘿。”
“这么说,明天定会马到成功咯。”
“再说,不是还有麒麟帮的那个人在么,他武功那么强,赵府里有谁斗得过他?打不过,儿子又在咱们手里,他赵震山只好乖乖地花钱消灾吧,你说是么。”
这时,床上有一个人突然在剧烈地动,他浑身被绑着,嘴里塞团布,兴许是听了两个大汉的对话,他在床上挣扎,却是想动动不得,想说又不能说,象只大蛹子在床上蠕动不停。
这个人正是赵公子。
“哎哎哎,老实点,别乱动!动松脱了还得麻烦老子重新给你绑,再绑就把你绑成一团!”
“小子,你爹真若是不管你,老子明天就可以杀了你,还是老老实实歇一个晚上吧。”
突然,房间里刮起一股鬼魅的旋风,旋风过后,只见两个汉子一动不动,同时不说话了,面上的表情呆若木鸡。
刚才他们还在让床上的赵公子别乱动,可现在他们自己却已经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了,比赵公子还要难受!
房间里已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夜行人。
******
“方帮主,明天的谈判就看你的了。摆在赵震山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给钱,要么丧子。我想,赵震山应该不会作出很傻的选择的。”
听黑衣蒙面人这么一说,方帮主哈哈哈哈笑道:“赵震山这个吝啬鬼,要钱不要命,一直还以为我在讹他,等明天我们把刀架在他公子脖子上的时候,看他还吝啬不吝啬!”
“唉,都怪我们防范不够,中途突然冒出一个陈寡妇来抢尸,将我们的计划全都泡汤,为此,徐老大很不高兴,要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给他找回三十万两银子,否则,就是死。”蒙面人叹道。
“兄弟,当初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把尸体亲自送到麒麟帮,而非得交给赵震山去做呢?老夫颇为不解。”
“这其实是一种障眼法。”
“障眼法?”
蒙面人在房间里走了个来回,道:“寿州是各路帮派云集之地,麒麟帮与金龙帮又势不两立,在这块地皮上做买卖,尤其是做一笔大买卖,十分危险。现在的江湖里看起来似乎风平浪静,其实麒麟帮的一举一动都被金龙帮看在眼里。朱雨劫了青阳帮三十万两镖银的事早已传遍江湖,各大小帮派都想杀之掠夺,但结果还是被麒麟帮杀了朱雨,抢先一步得到了银票。”
“哦,原来是麒麟帮杀的朱雨。”方帮主恍然道,又问:“那为什么要将银票藏在朱雨的尸体里呢?藏在自己身上送回麒麟帮不是更快更好?”
“这你就不懂了。你想想,朱雨一死,江湖中谁都知道他为什么而死的,这明显就是杀人越货。从此没人去关心死人了,而是关心死人身上的银子去了哪里,必然会导致江湖中的一场腥风血雨,对不对?”
“对。”
“可我们偏偏不会只杀人越货,我们不但要越货,而且还要越人。”
“越人?”
“于是,一个计划就这样产生了,为了不惹人耳目,我们将朱雨的尸体连同那三十万两的银票一起打包秘密地送出去,这样,既隐藏了朱雨的死讯,又隐藏了银票。通常来说,有谁会产生去打劫一个死人的主意呢。但运送这样一具棺材,麒麟帮去做很招眼,你茶帮实力又不够,能胜任这个任务的只剩下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赵震山了,凭他在生意场上的势力和口碑,无论他做什么买卖,在寻常人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蒙面人转身道:“你茶帮不是要加入我麒麟帮么,总得给徐老大一个见面厚礼吧。看在茶帮与赵震山在生意场上从前的交情又一向很不错,因此,这个任务就交给你茶帮去牵线搭桥了。”
“哦,原来如此,都是本帮不才,没有将事情办好,还请兄弟今后见着徐老大的时候,替老夫赔罪并多多美言几句啊。”方帮主对蒙面人拱拱手。
蒙面人道:“朱雨的尸体最后被陈寡妇抢走了,那三十万两银票理所当然应该被陈寡妇得了去,我估计,全江湖的人眼下都在找陈寡妇,可是,我们不必去凑那个热闹,因为我们完全有理由从赵震山的身上得到这笔钱。我们只要达到我们的目的,这就够了,也好向徐老大有个交待了。”
蒙面人想了一下,似乎还有点不放心,问方帮主:“怎么样,明天都准备好了么?”
“没问题。”
“嗯,赵公子现在在我们的手里,不怕他赵震山明天会不依着我们从事。记住,明天对赵震山要够狠,对赵公子也要够狠。“
“赵震山明天如果不答应,我就当场杀了他公子!”
“哎,跟你说了,杀人不是目的,让赵震山出血才是目的,到时候看我眼色做事,懂了么?”
“哦,懂了。”
“赵公子关押在哪间房?”
“东边隔着一间。放心,有两个大汉看守着。”
“我们是不是还应该去看看?”
“对对,看看更放心。”
方帮主与蒙面人推门出来直奔赵公子关押的房间。
当方帮主用肥胖之手推开房门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房中两个彪形大汉被一根白色麻布带牢牢地捆在一起,嘴里塞着他们自己的两只臭袜子,眼睛瞪的溜圆,惊恐里透着百般的无奈。
“糟糕,赵公子不见了!”蒙面人惊诧道。
******
夜风吹得河依柳不仅身具寒意,而且还有点睁不开眼睛。
当他揉揉眼,前面那条黑影已然不在了。
再揉揉眼睛。
便看到那条黑影从一间客房里驮了一个人飞出了酒楼,遁入茫茫黑夜。
河依柳想也没想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24。风在啸,刀在喊
那条黑影虽然肩上驮着一个人,却脚底生风,一路疾驰,轻功颇显不弱。
河依柳不疾不徐地跟着。
跟一个人不难,但既要跟紧,又要不被发现,却是讲究。
河依柳自信,前面即使是当今武林中轻功数一数二的秋叶飞,自己也保证不会跟丢。
但,跟进一片小树林里,前面的黑影一闪就不见了。
四周一片漆黑,磷火乱飞,秋虫唧啾,夜风劲吹。
河依柳孤零零地站在沙沙起舞的小树林中,不知所措。
河依柳居然也有跟丢人的时候。
此人非比寻常!
河依柳在记忆里默默搜寻着这样一个非比寻常的人。
忽然,有一团东西贴着地面朝他滚滚袭来——
危险!
河依柳一惊,下意识地迎掌而上,一掌就将那团东西拍的稀烂,仔细察看,却是一架被风吹起的残破花圈。此时,河依柳才发现,前面有一堆乱坟,花圈就是被风从那里吹过来的。
看到花圈,河依柳想到了一个人。
孤独女鬼陈寡妇!
难道今晚在前面一直奔跑着的人是陈寡妇?
她怎么会在这里?在这里她想干什么?
啪!
河依柳脚底下突然踩着了一个东西,拾起一看,是一块松木板,已被自己踩断作两截,看形状似是一块插在死人坟头的木碑,但上面又没有任何字迹。
在乱坟堆中,这样的木碑实乃极其寻常,随处可见,没什么稀奇之处。
河依柳将松木板随手丢在地上,
就在那块松木板着地的一刹那,出现了一个奇迹,河依柳听见了“哎唷”一声。
奇怪,松木板竟会发出人声!
哎唷!
又一声!
哎唷!哎唷!
开始一声接着一声了。
这当然不会是松木板发出人声,而是真正的有人在发声。
河依柳循声过去,依稀看见一团黑影坐在一座坟前,走近仔细一看,却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在坟前呻。吟。
“这位老婆婆为何一个人坐在这种地方呻。吟?”河依柳道。
老婆婆抬起头,河依柳看见了一张树皮一样皱巴巴苍老的脸。
老婆婆颤微微道:“哎唷,不孝啊,真是不孝啊,不给我饭吃,还赶了我出来,现在肚子饿得难受啊!遭雷劈的啊,早晚要遭老天报应啊!”
河依柳道:“您说的是儿辈么?”
“都不是好东西啊,害死了老伴儿,他们现在又要害我,不孝啊!哎唷!哎唷!”
老婆婆开始双手捂着肚子呻。吟。
河依柳似乎明白了,这位老婆婆一定是受到了家中不孝儿女的虐待,才孤身流落到这里,怪可怜的。谁家没有老人呢,虐待老人的儿辈应当遭雷劈!霎时,河依柳想起了自己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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