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无形曾国藩》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象无形曾国藩- 第2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折子写完。曾国藩想了想,又含毫命简,给朝廷上了一个“附陈办团稍有头绪即乞守制片”。

  片曰:“再,臣在京师十有四年,往年进京供职之时,臣之祖父母及父母皆在堂。今岁归来,祖父祖母之墓已有宿草,臣母亦没。其时长沙尚未解围,风鹤警报,昼夜惊惶。即将母棺仓促权厝,尚思另寻葬地,稍展孝思。臣父已老,久别乍归,亦思稍尽定省之仪。今回籍未满四月,遽弃庭闱,出面莅事,不特臣心万分不忍,即臣父亦慈爱难离。而以武昌警急,宵旰忧劳之时,又不敢不出而分任其责。再四思维,以墨绖而保护桑梓则可,若遂因此而夺情出仕,或因此而仰邀恩叙,则万不可。区区愚衷,不得不预陈于圣上之前,一俟贼氛稍息,团防之事办有头绪,即当专折陈情,回籍守制。乌鸟之私,伏乞圣上衿全。所有微臣下情,谨附片奏闻。”

  曾国藩将折片交由湖南巡抚衙门拜发的同时,又给湖南巡抚衙门和京师军机处分别上了“请刻湖南发审局”和“请赐刻钦命帮办湖南团练大臣曾”两枚关防呈文。

  “请刻湖南发审局”的呈文当天就批转回来,上面多了“核准照刻”四字和巡抚衙门的紫花大印;“请赐刻钦命帮办湖南团练大臣曾”的呈文则连同折片由巡抚衙门一同代发。

  曾国藩收到巡抚衙门批文的当日,便让曾国潢连夜请人镌刻“湖南发审局”木制关防一枚。

  曾国潢心里虽老大的不愿意,但也不敢违命。

  第二天一早,“湖南发审局”关防送到签押房。

  曾国藩拿起关防与自己画的图形对了对,当即启用。

  打发走送关防的人,曾国藩先札委长沙籍回籍养疾的江苏候补知州黄廷瓒安徽候补知县曹光汉二人,到发审局襄办局务;旋又他自己关在签押房里,动手草拟了一封《与各州县书》

  书曰:“启者:国藩于六月奉使江西,七月廿五日在安徽太湖县痛闻先慈大故,即日奔丧,买舟西上。行至武昌,始闻长沙被围之信,抛弃行李,仅携一仆,匍匐间行,于八月廿三抵家。即以九月十三权厝先慈于居室后山。方拟另寻葬地,稍尽孝恩。腊月十三奉到谕旨,命办理团练乡民,搜查土匪诸事务。即于廿一日驰赴省城与张中丞商办一切。方今之务,莫急于剿办土匪一节。会匪邪教盗贼痞棍数者,在在多有。或啸聚山谷,纠结党羽,地方官明明知之而不敢严办者,其故何哉?盖搜其巢穴,有拒捕之患;畏其伙党,有报复之惧;上宪勘转,有文书之烦;解犯往来,有需索之费。以此数者,踌躇于心,是以隐忍不办。幸其伏而未动,姑相安于无事而已。岂知一旦窃发,辄酿成巨案,劫狱戕官,即此伏而未动之土匪也。然后悔隐忍慈柔之过,不已晚哉?自粤匪滋事以来,各省莠民,沧怀不肖之心,狡焉思犯上而作乱,一次不惩,则胆大藐法;二次不惩,则聚众横行矣。圣主宵旰不安,严饬歼除匪党。张中丞仰体圣意,日日以除莠安良为心。前月曾有一札严拿土匪,令州县力能捕者自捕之;力不能者,专相送信至中丞署内,设法剿办。但期无案不破,无犯不惩,一切勘转之文,解犯之费,都行省去,宽以处分,假以便宜,此亦明府有为之会也。国藩奉命查办匪徒,才识短浅,耳目难周。惟求明府努力同心,匡我不逮。或饬谕绅耆与之协拿,或专丁来省,请兵密剿,方略无常,惟期迅速!去一匪则一乡清净,剿一巢则千家安眠。匪惟国藩厚幸,实大有造于我桑梓之邦也!”

  曾国藩稍一思忖,提笔又写了《与省城绅士书》与《与湖南各州县公正绅耆书》二文。

  《与各州县书》曰:“启者:去年逆匪围城八十余日之久,城内居民半受疮痍。现在贼踪远去,已在千里之外,而犹恐其分股回窜。长沙重地不可不严为防守。防守之道,第一要人心镇定,第二要查拿奸匪。欲求镇定,断不宜逃徙出城。去年七月贼匪未定之先,城中居民有逃往湖北而遇害者,有逃往各县各乡而遇害者,可见生死前定,命数应死者,虽逃亦死;命数应生者,不逃亦生也。国藩本系乡间之人,特来城中度岁。奉劝城中绅耆士商,大家镇定相戒,不得逃徙。幸甚!幸甚!至于查拿奸细之法,亦赖城中居人大家齐心,不藉差役之稽察,不藉弁兵之巡逻,但以长沙之人,办长沙之事,以本街之良民,查本街之土匪,则奸细之踪迹不得匿矣。每一栅栏之中,择良民四五家,专司其事。日则留心访查,夜则轮流坐守,以五家计之,一月之内,不过各守六夜耳。查察严密,遇有形迹可疑者,扭送长善二县,立即究办!不须派钱,不须造册,人人齐心,家家自卫。内奸既清,外寇自不得入。现在浏阳匪徒剿办已毕。各处新调兵勇,皆于正月可到,日日操练,有备无患,尚何惊惧之有哉?国藩奉命查办土匪,惟冀绅耆士商,协力相助,桑梓之谊,切如手足;方寸之地,坚如金石,谅城中各有同心也。”

  《与湖南各州县公正绅耆书》这样写道:“启者:自逆匪窜扰湖南以来,我百姓既受粤寇杀戮之惨,又加以土匪之抢劫,潮勇之淫掠,丁壮死于锋镝,老弱转于沟壑,种种毒苦,不堪言状。而其最可痛恨着,尤有二端:逆匪所到之处,掳我良民,日则看守不许外出,夜则围宿不许偷逃。约之为兄弟,诱之以拜上帝。从之则生,背之则死。掳如贼中,不过两月,头发梢深,则驱之临阵。毎战以我民之被掳者列于前行,而彼以牌刀手压其后。反顾亦杀,退奔亦杀。我民之被掳者,进则为官兵所擒,退则为牌刀手所杀。不得已,闭目冒进,冲锋力战。鏖战之后,终归于死。生为被胁之民,死为含怨之鬼。但见其从逆,谁怜其苦衷?此可痛恨者一也。潮勇在楚,奸淫抢掠,诚所不免,然现已遣回广东。其在湖南滋扰之时不甚久,经过之地不甚多,岂比粤寇之穷凶极恶?粤寇所淫之妇,何止万数!所焚之屋,何止十万!所图之民,何止百万!近因恶潮勇之故,遂有一种莠言,称颂粤寇,反谓其不奸淫,反谓其不焚掠,反谓其不屠戮。愚民无知,一唱百和,议论颠倒,黑白不分,此其可痛恨者二也。现在逆匪已陷湖北,凶焰益炽。湖南与之唇齿相依,烽火相望,若非人人敌忾,家家自卫,何以保我百姓安生而乐业哉?国藩奉天子命,办理本省团练事务。是用致书各州县公正绅耆,务求努力同心,佐我不逮。团练之道非他,以官卫民,不若使民自卫;以一人自卫,不若与众人共相卫,如是而已。其有地势利便,资财丰足者,则或数十家并为一村,或数百家结为一寨。高墙深沟,屹然自保。如其地势不便,资财不足,则不必并村,不必结寨,但数十家联为一气,数百人合为一心,患难相顾,闻声相救,亦自足捍御外侮。农夫牧童,皆为健卒,耰锄竹木,皆为兵器。需费无多,用力无几,特患我民不肯实心奉行耳。国家承平日久,刑法尚宽,值兹有事之秋,土匪乘间窃发,在在有之,亦望公正绅耆,严立团规,力持风化。其有素行不法,惯为猾贼,造言惑众者,告知团长族长,公同处罚,轻则治以家刑,重则置之死地。其有逃兵逃勇,经过乡里,劫掠扰乱者,格杀勿论!若有匪徒痞棍,聚众排饭,持械操抢者,格杀勿论!若有剧盗成群,啸聚山谷,小股则密告州县,迅速掩捕;大股则专人来省,或告抚院辕门,或告本处公馆。朝来告,则兵朝发;夕来告,则兵夕发。立时剿办,不逾晷刻!除丑类以安善良,清内匪以御外患,想亦众绅耆所乐为效力者也。国藩奉命以来,日夜悚惕,自度才能浅薄,不足谋事。惟有‘不要钱不怕死’六字时时自矢,以质鬼神,以对君父,即藉以号召吾乡之豪杰。湖南之大,岂乏忠义贯金石肝胆照日星之人?相与倡明大义,辅正除邪,不特保桑梓于万全,亦可荡平贼氛,我国家重有赖焉者也!时艰孔亟,翘盼维殷!书不  ,诸惟心鉴!”

  《与各州县书》《与湖南各州县公正绅耆书》二文,由黄廷瓒曹光汉二人交案上誊抄多份,加盖了发审局紫花大印,交由专差递往各州县;《与省城绅士书》一文,则送刻字局刷印百张,第二天一早便出现在长沙城的大街小巷。

  早饭一过,考虑到湘乡县团练已被巡抚衙门遣回,曾国藩又命黄廷瓒连发两封公函:一函发往湘乡,以事繁需人为由,咨调湘乡团练副总罗泽南刘蓉二人,从湘乡现有团勇中挑选三营,每营五百人,合一千五百之数,到长沙统一操练;一函发往湘阴,由湘阴县转达丁忧翰林院庶吉士郭嵩焘,速来省城发审局会办团练事宜。

  这时,巡抚衙门又着人来请曾国藩去巡抚衙门商议办团的事。

  曾国藩先安排曾国潢着人,去街上置办办差所需的物品,这才一边看街景,一边步行至巡抚衙门。

  一进巡抚衙门签押房,曾国藩见张亮基与左宗棠正坐在炕上吸纸烟,弄得满屋子烟气。

  曾国藩一迈进屋门,左宗棠眼尖,急忙先跳下炕,匆忙见了个礼,就要出门;张亮基则起身与曾国藩见礼,然后更衣,请曾国藩升炕。

  有戈什哈摆上茶来,给曾国藩张亮基左宗棠三人各施礼后退出。

  曾国藩道:“季高你也坐下。你如何一见了我就走?不会是火燎了屁股吧?”

  张亮基打趣道:“涤生,您先坐下,我正有件事要和您商量。您现在是团练大臣,总穿常服不太合适。您明日就换官服吧季高,你以为如何?”

  左宗棠道:“您们两个,一个是现任的巡抚大人,一个是归籍丁忧的礼部侍郎。你们商量事情,偏拉我这个平民百姓干什么?”

  曾国藩坐下道:“季高,你现在是巡抚衙门的师爷,怎么能说是平民?你别忘了,你可是坐过绿呢大轿的啊!”

  左宗棠坐下道:“左老三又不是在官的人,坐蓝呢坐绿呢,不信还能有人参我一本!哈哈!”

  一句话没有说完,张亮基和曾国藩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戈什哈这时又由门外捧进一壶新沏的茶来。

  张亮基敛起笑容,道:“涤生,我刚才的话可不是说着玩的。您不同于季高,您是团练大臣哪!总穿常服怎么行?”

  曾国藩随口问一句:“我的中丞大人哪,您倒是会说话。我且来问您,您让涤生着几品官服啊?丁忧侍郎着二品?和你张中丞一样,也弄个红顶子?您不要忘了,我是受命帮办团练,是帮着您张中丞清匪的。我是墨绖从戎,身上可还穿着重孝哪!您以后啊,就别再开这种玩笑了。长沙安定的那一天,就是曾涤生重新结庐守孝的日子。我着常服多好啊,既不用考虑官场的礼制,又能随随便便地出入各衙门。就是想省亲,也不用给皇上上折子啊!”

  左宗棠愤愤地说道:“这大清也不知怎么了,有人想弄个顶子戴戴,偏偏弄不着;有人呢,硬往他手里塞顶子,他偏偏又做七做八不肯要!”

  张亮基笑道:“这就是曾左曾左,为什么曾总在前,左总是在后的缘故了!”

  左宗棠笑道:“您又错了不是?曾左曾左,是说曾涤生的眼里有左季高,左季高的眼里未必就能有曾涤生。您这样解释,天下人才能信啊!”

  左宗棠话音未落,曾国藩与张亮基又大笑起来。

  笑够了,曾国藩说道:“好了,我们说正事吧。等罗山孟容几个一到,湖南发审局就得挂匾办事了。张中丞啊,您得把章程跟我说一说呀。有道是,做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啊!”

  张亮基一惊,道:“涤生,您敢则是打趣我吧?您来向我讨章程?我哪有什么章程啊!我要有章程,又何至于函请您老出山啊?”

  左宗棠道:“怎么样大人,季高没料错吧?我早就说过,涤生是个玩笔的人,弄弄八股制艺可以,写几篇时文也可以。这办团练勇,是玩刀玩枪的生意,不是他的长项啊!他连马都不会骑,如何练得勇啊?涤生,我实话实说,您不生气吧?”

  曾国藩一笑道:“季高,天下只有你能对我说句实话。我感激尚且不及,如何要生气啊!张中丞啊,季高说的对呀,这办团练勇,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是要动刀动枪的!您可不能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

  张亮基急忙道:“涤生,时间不等人。湖北的大股长毛虽然东移,但武昌周围可还不干净啊。如果长毛东移受阻,说不定又要回窜。长沙的危险是一天大似一天哪!您快把您的算盘托出来吧。季高正好也在,大家一齐商量商量。等长毛大队扑犯过来,想坐下来商量都不成了!对吧季高?”

  曾国藩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从接到谕旨,涤生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涤生思谋着,皇上这次让涤生到长沙帮办团练,一则是惧于长毛势炽,一则是因为国家兵力不足。涤生想先在长沙办一大团,暂定三个营,一千五百人。勇丁从湘乡挑选。日夜操练,也按绿营一样发饷吃粮,枪炮也先从绿营抽取一些,团练再自己购置一些。不知是否可使得?这个想法,我昨儿在上给朝廷的折子中提了提。能否御准不可知。”

  左宗棠一听这话当先说道:“这可是老大一笔支出。饷银从哪里出?绿营和旗营都欠饷啊!靠从各县抽取团练费?只能济得一时,岂能长久?涤生啊,季高不是给您泼冷水。您这想法,好是好,可是行不通啊!”

  曾国藩道:“涤生反复思虑,不如此办法,团练实难起到保境安民的作用。张中丞,我想听听您的想法。您以为如何?”

  张亮基一脸苦笑道:“涤生啊,您的这个办法呀,倒是出我意料。我原设想啊,湖南的团练,仍在各府州县,按老路子操办。一旦各地有警,再统一由发审局调拨使用。这样既能解燃眉,又能省开支。可您现在”

  曾国藩笑道:“涤生看过罗山的团练,号旗升起两个时辰,勇丁尚未到齐,又无武器,拿着些锄地务农的家伙。这样的团练,不练也罢。宁乡的团练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