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班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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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班子2-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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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这也是一种惺惺惜惺惺吧。

吴达功微笑着进来了,秘书小田轻轻合上门,很知趣地退到了外面。马其鸣起身、让座,目光不经意地扫了吴达功一眼。吴达功个高,比马其鸣高出一个头,身材保持得却很标准,没发福,也不见领导肚,≮我们备用网址:≯让人一下就能想到他在部队上吃过饭。其实却没有。他也是科班出身,西北政法学院毕业,在校期间据说就很活跃。

“有事?”马其鸣轻轻把目光搁上去,暖和地问。

吴达功笑了笑,那笑很有空调的味道。这词也是马其鸣独创的,特指那些会对上司笑的人。空调的功用是什么?夏天凉,冬天暖,总能让人舒服。马其鸣这阵就觉有点舒服。

“没啥急事,”吴达功说,“我刚跟谢副书记汇报了下一阶段的工作打算,过来跟您请示一下,公安系统的大练兵就要开始了,想请您现场做指示。还有……”吴达功说到这,停顿了片刻,变换了一下坐姿,才接着说,“全省监狱系统的综合整治工作已告一段落,有消息说,我们市的经验突出,省上已打算树为典型。可能西北五省的同志要来参观取经,这事我们想早做准备,具体计划还没拿,想请您做具体的指示。”

说完,吴达功便掏出笔记本,等着做记录。

马其鸣笑了笑,这样的汇报他的确很少听到。仔细揣摩一下,却很有学问。先是跟谢副书记汇报下一阶段的工作,仅仅是汇报,没提请他做指示的话。工作也是下一阶段的打算,笼统而不具体。具体的都到了他这里,大练兵,声势浩大,也很有号召力,当然关注的程度也肯定不一般。典型,这当然是贴金的事,谁不盼望着当典型?参观取经,就更能说明问题。这些工作都请他做具体指示,意味便很明确。

但是,马其鸣断定,这些都不是吴达功今天跑来要说的话,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那封信。那封信才是他最想表达的东西,也是最私人的东西。可是他却只字不提。不提也好,马其鸣自己还被那封信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想到这,他再次笑笑,温和而又客气地说:“这些工作都是你们提前做了的,我刚来,情况还不掌握,你们只管按原来的计划往下做就行。具体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请及时通知我,你看这样行不?”

吴达功脸上的笑僵了僵,僵得很短暂,几乎不易察觉。他又等了等,仍不见马其鸣有谈信的意思,况且他的视线里也看不到那封信,这才起身,礼貌地告辞。

马其鸣的心情就这样让吴达功破坏了,说破坏一点儿也不为过。这个下午他本来要思考一些事情,也想对自己的工作有个整体构想。现在他却不得不对付那封信。

欧阳子兰是省内著名的教育活动家,也是个慈善家,她跟马其鸣的关系可谓不一般。早在读大学的时候,马其鸣就受到欧阳子兰的影响。当时欧阳子兰是西北大学教育学院院长,另外还有着很多社会头衔。她广泛的社会活动常常需要马其鸣们的参与,也就是在一次次参与中,学业突出、个性鲜明的马其鸣得到了欧阳子兰的关注。马其鸣毕业后所以能一步到位分到省政法委,与欧阳子兰的大力举荐有很大关系,可以说是欧阳子兰成就了他的今天。不只如此,他跟梅涵的婚姻也是欧阳牵的线,能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弟子送给他马其鸣做老婆,可见欧阳对他有多信任。但是吴达功跟欧阳又是什么关系,怎么能拿到欧阳的亲笔推荐信?

想着,马其鸣拿出信,仔细读起来。信的大致意思是,其鸣,得悉你已到三河,是好事,你要善于把握。人应该不断挑战自己,就像我们不断挑战贫困和愚昧一样。三河市公安局是否换届?若真有此事,可否考虑达功?当然,这纯属我个人之见,不敢影响你的工作。梅子很好,她还在香港,我会转达你的消息。

马其鸣一连看了几遍,信写得很委婉,这便是欧阳子兰的风格,从不强加于人什么。但是,她的意见马其鸣怎能不考虑?别说是委婉,就是蜻蜓点水般点一下,也可以改变马其鸣的决定。

马其鸣真是叹服。无论如何,吴达功能把关系走到这一步,可见他费了多大心机。一个人能穿透重重迷雾,抓住另一个人的要害,就足以证明他不简单。欧阳子兰便是他马其鸣的要害。但是,马其鸣还是感到困惑,有些事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别人的耳朵里呢?

关于公安局班子变动的事,可能在三河市嚷嚷了很久,但这事儿交到马其鸣手上,才不过几天,而且是极其保密的。看得出,这事难住了袁波书记。袁波书记忧心忡忡地说:“公检法几个口,我最担心的是公安。老秦年前便提出辞职,说啥也不干了,让他到政协他都不肯,非要退下来。这些年也真是难为他了。老同志,身体又不好,能坚守到这份儿上,我真得谢谢他。不过具体让谁接任,常委们意见很不一致,争论到现在也没停止。但班子必须得调整,不能再拖。”袁波书记说到这,突然盯住他,像是作一个重大决定似的。马其鸣有些紧张,这是他跟袁波书记第一次谈话,而且谈的又是这样一件事。果然,袁波书记习惯性地一挥手说:“索性我把这个难题交给你,凭你的判断来作决定,要快,而且一定要准!”

这便是不符合程序的程序,集体讨论定不下的事,让他马其鸣一个人作决定。可见,公安局班子的调整有多棘手。

真是想不到,初来乍到,他便碰上这样一件棘手事。

快,准!他自己还没快呢,别人倒这么快地搬来了救兵。

马其鸣深深叹了口气。

本来这事,他可以打电话问问梅涵。欧阳子兰决不是一个轻易就给别人说情的人,尤其这种原则问题。为什么他刚到三河,她就给吴达功说起情了呢?但他跟梅涵之间早有约法三章,夫妻互不干涉对方工作,不给对方工作上制造麻烦,当然包括参政、议政或是利用对方工作图方便。感情上他们追求密,越密越好,密得不透风才叫夫妻。工作上却讲究分离的艺术。这么些年,他们就像两只自由的鸟,飞在各自的天空,从来没有谁破坏过这个规矩。

马其鸣放好信,决定将它忘到一边。

这么想着,他叫上秘书,想到下面转转。车子刚驶出市委大院,他便被火热的街景吸引住了。五月的阳光下,三河街头人声鼎沸,热闹异常。的确,跟七年前陪着佟副书记下来时看到的三河相比,眼前的这个三河是全新的,是激情勃勃的,是充溢着时尚和现代节奏的。当然,也是陌生的。记忆中那一窝一窝的旧民居已经不在,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前卫小区。变化真是惊人啊!马其鸣叹了一声,告诉司机就这么转下去,他要仔细地看看,自己将要生活和工作的三河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第一章 别小看酒场的威力(2)

—4—

童小牛是在马其鸣眼皮子底下行凶的。

当时,马其鸣正带着几份悠闲和赞叹在新天地自由市场转悠。车子驶向解放路后,秘书小田指着面前的新天地自由市场说:“马书记,这就是三河市通过招商引资改造的旧市场,目前已是全省第二大批发市场。”马其鸣“哦”了一声,忽然就有了下去转转的冲动。他跟秘书小田说:“你先坐车回去,我想一个人走走。”小田是位性格内向、善守本分的秘书,对新来的马书记,内心里他还吃得不是太准,也就有几分敬畏在里边。一听马其鸣让他回去,没敢多问就跟司机走了。马其鸣走上步行街,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感觉心情出奇的好。好久没这么转过街了。开发区那阵,他是很想独自转转的,可哪有时间?整天被各种各样的事务纠缠,睡觉的时间都很少,哪还有空闲溜达?人是需要单独走走的,闹市也好,乡村也好,独自走的感觉就是不同,这也算是人生一大乐趣吧。走动中观察,观察中思考,思考中享受。或者就什么也不想,把脚步交给人流,不带任何目的地走,你会发现,脚下的世界跟你想象中的世界完全是两样,就连太阳也有一种真实的味道。马其鸣这么走着,忽然感觉自己像个哲人。哲人一样思考,这是马其鸣经常要求自己做的一门功课。可对于一个官员来说,思考总是带有别的色彩。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就跟农人希望的太阳总跟庄稼有关一样,不是说每一天的太阳农人都喜欢。马其鸣又觉得自己成了农人,不过他经营的不是庄稼,而是权力赋于他的责任。在开发区时他想的是每天都晴空万里,好让工程提前竣工。当县委书记时却总是诅咒天气,该下雨时不下,该晒粮时它又阴着。现在,马其鸣只想让五月的阳光就这么照着,照着一街的人,照着热闹的市场,也照着他这个陌生的来客。

忽然,马其鸣听见一片吵声,就来自不远处,声音很凶。身边的脚步忽一下乱起来,都朝那边跑。马其鸣被人流裹着,不由自主也到了那边。等他停下脚步,昂起脖子,就见人群中间有人在闹事。几个打扮时髦、样子凶恶的年轻人,正在无所顾忌地砸一家店。店主是位五十多岁的男人。他一定是吓坏了,傻傻地望住正在砸他店的年轻人,嘴哆嗦着不敢说话。马其鸣看了一眼,忽地就来了血气,忍不住就要往上冲。身边一位中年妇女似乎看出了他的动机,一把拽住他,悄声说:“千万别惹事,想看就看,不想看赶紧走。”马其鸣不解,中年妇女上下打量了下他。“你是外地来的吧,知道中间那小伙子是谁?童小牛。”中年妇女吸了口气,很骇人地跟马其鸣说:“他就是把整个市场砸了你也不敢说话呀!看你是个好人,还是赶紧走吧。”

一听“童小牛”这个名字,马其鸣忽然就想起路上跪着的苏紫。他定下心来,默立在中年妇女身边,伸直了身体看。

童小牛一米七八,高大而壮实,加上他那身装扮,看上去就跟黑社会老大没啥两样。他指挥着几个很卖力的小伙子,喊:“砸,她要是不出来,老子一把火将这破店烧了。”

一听“烧”字,中年男人突然就给跪下了,跪着爬向童小牛:“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做点小本生意,经不住这么砸呀!”

“季小菲呢,她小婊子要是不出来,老子今天没完!”童小牛一脚踹开想抱他的中年男人,目光张狂地盯住围观的人群。中年男人发出一声叫,很快爬起来又说:“她没在呀,真的没在,求你放过她吧。”

人群发出一阵阵骚动,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制止。

马其鸣极力按捺住自己,看下去,千万别冲动,只管看下去。他这么命令着自己。

砸店声又响起来,店里的儿童玩具四下乱飞,塑料玩具粉碎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痛。就在中年店主再次想抱住童小牛的当儿,一个女孩从人堆里挤进来,扑向店主。马其鸣听见一声“爸”,接着,他便看见女孩朝童小牛扑去。没等马其鸣看清,叫做季小菲的女孩已倒在地上。几乎是在眨眼间,那几个打手的动作快得惊人。季小菲来不及尖叫,她的脸已被踩在了童小牛脚下。黑亮的皮鞋下,是一张洁净而美丽的素脸。马其鸣感到心响了几响,就有尖锐的东西流出来,不是血,但比血腥。

“还敢管闲事不?”童小牛踩着季小菲,一边很享受地掏出香烟,等着打手给他点烟,一边,脚下狠狠地用劲儿。季小菲痛得发不出声。而旁边的中年男人磕头如捣蒜。

马其鸣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离开人群,拨打“110”。这时候他看见市场的保安集聚在不远处一块广告牌下,样子张惶地朝这边巴望。电话很快通了,马其鸣说市场有人行凶。对方问了声地址,马其鸣抬头看了看,说出一家店名。那边挂了,马其鸣刚要往外走,就有人堵住了他,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摔了。“想找死是不?敢报警,老子废了你!”

马其鸣不知道夺他手机的人是哪儿冒出来的,刚要张口,就见五六个形迹可疑的人朝他走来。刚才在他身边的中年妇女看见这阵势,慌忙跑过来,一把拉起他,很生气地大声道:“跟你说多少遍了,这儿没你买的东西,看看,又白跑了是不?”

说着,冲那个摔掉他手机的男人笑笑,说:“三子呀,他是我外地来的亲戚,我这就带他走。”

中年妇女拉出他好远,才说:“叫你甭管闲事你还不听,幸亏我看见了,要不然……”中年妇女没再多说,叫他快走。马其鸣忽然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中年妇女朝那边望了望,一把推开他:“叫你走你就走,他们要是看见,不会饶过你的。”这时候马其鸣也有点怕,要是真被他们修理一顿,怕又成了大新闻。他离开中年妇女,装作往外走,转了两个圈,又回到离童小牛不远的地儿。他想看看,“110”怎么收拾这场面?

令马其鸣失望的是,“110”并没有赶到现场,警车倒是在市场外响了几声,跳下来的警察一听是童小牛打人,便转身跳上车走了。

马其鸣真是狼狈透顶,怎么回到住所的,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一路上脑子里不停地冒着童小牛、童小牛。回到宾馆的一瞬,他才清醒过来。看见焦急地等在门口的小田,马其鸣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没了。

秘书小田说:“季小菲原是省城法制报驻三河记者站的‘见习’记者。三个月前季小菲写过一篇稿子,是替死去的陶实鸣冤。稿子没发出来,不知怎么却落在了童小牛手上。这下季小菲的日子糟了,她很快失去了工作,就连工都打不上,只能窝在店里帮父亲卖玩具。谁知童小牛不肯罢休,非要季小菲给他赔礼认错才肯饶过。”

“怎么赔?”马其鸣忍不住问。

“还能怎么赔!”秘书小田吭了好长一阵,才愤愤说:“童小牛硬要季小菲陪他上床,说只有上了床才表明季小菲是真心悔过。”

啪!马其鸣手里的笔断了。他咬住牙齿,问:“这个童小牛到底是什么人?”

“童百山的儿子。”

“童百山?”

马其鸣的脑子里腾地冒出一个人,四方脸,高个头,十足的企业家派头。那天工商联给马其鸣接风,坐陪的就有副会长童百山。听工商联徐会长讲,童百山是三河市民营企业的杰出代表,企业资产已达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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