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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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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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80、炮兵司令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40 本章字数:1410

上海此时应该杨柳抽芽,一片嫩绿了。
  但这儿,却还漫天飘着雪花。
  回到生产队,第一个和邵子昂交换了看法。
  他对我所说的“走出知青点,重新认识农民”这些话已经心不在焉,因为他真的要走出知青点了。
  在我们回上海探亲的日子里,全国征收工农兵大学生,共12万人。我们公社也推荐了一批工农兵大学生,他被推荐上了。什么学校还不知道,到底是去上海、北京还是哈尔滨?要等公社最后敲定,现在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刻,所以他和我谈话时心思不定,眼神飘忽。
  邵子昂同我谈知青点的工作。
  其实也用不着说什么,大家都明白,一大堆问题。
  晚上,我召开全体知青会,把三大问题向大家透了底:
  食堂管理、解决住房、重选班子。
  比我晚回生产队的探亲知青,仔细地看了看我,问道:“你怎么一点精神都没了?”
  我说:“这三大问题都好办,最怕的就是,招工的招工,上学的上学,知青点从此军心涣散。”
  他们对我说:“不要紧,我们这么多人还在呢。”
  我听了虽然有点感动,但问题是:施卫疆走了,邵子昂要走了……最后留下的人会是谁?最终的知青点会是什么样子?我自己心中也是一片迷茫。
  为了稳定军心,我从武装民兵连搬回了知青点。
  晚上,我找国明谈心,他说:“毫无疑问,我是准备熬三四年后,结束插队生活的。像我现在的这种状况不会持久,总要改变的。”
  我问他:“将来想去什么地方?”
  国明说:“我不像你们,还有被推荐上大学的可能;我要求不高,如果有当地招工机会,不管什么地方,都想去。”
  我说:“环境可以影响人,但人也可以影响环境。起码,我们可以影响自己身边的小环境。只要努力,什么都可能发生。总之,不管将来会去哪里,在生产队一天,就过好一天吧。”
  今天是最累的一天,去西边水稻地刨稻埂。
  一群连成“人”字的北迁大雁,掠过稻地上空。
  我只穿了一件衬衫站在那里,汗水浸在手心,只觉得钻心地疼,又生出了一连串的水泡,胀鼓鼓的。
  手上的大血泡,在镐把的震动下,破了,指缝里渗满了血。
  中午休息,20多个知青围坐在地头吃饭。
  刘鹏晖发明了一种“冷开水”。他在稻埂边上的残雪中,拣了一些干净的,捏成一个实心的“茶缸”。不是喝,而是吃,雪在口里,化成了凉水,一样解渴。
  刘鹏晖下乡两年来,在生产队没呆过多少日子,长年被派在外面干活,吃不少苦不说,离开知青点还很孤独。今年他提出要在队里干活,再也不想外出了。
  他见我过来,就问我手上起了几个泡?
  我坐下来,认真地数了一下,说:“8个。”
  “不算多,我有11个。”云龙接碴说。
  肖明对我说:“你只能当炮兵副司令了,云龙是炮兵司令。”
  插队干部老孙指着张春芳说:“喏,这儿还有一个参谋长,6个。”
  大家笑了,因为手上出泡的都是今年回沪探亲的知青。回上海探亲三个月,原本长满老茧的手,竟变得如此不堪,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正文 81、十年约定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40 本章字数:1984

其实,手心打泡的并不仅仅只有回上海探亲的知青,今年这稻埂实在太难叠了。
  往年都是在四月初化了冰雪才叠稻埂,由于去年春耕启动比别的队晚,今年矫枉过正才三月下旬,新队长老高就早早安排社员上水稻地叠稻埂。
  老高是去年下半年才从哈尔滨来的插队干部,一天到晚乐呵呵的,人缘不错。在我们年底回上海探亲期间,生产队照例像往年一样“算盘响,换队长”。
  王喜奎当队长一年中最大的失误就是春耕时撂挑子,还好知青把水稻种上了,要不社员连大米都吃不上,他的落选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可随后社员发觉:从老乡中再也选不出什么人来当队长了,干脆就把人缘不错的老高选了上来。
  老高是城里干部,干农业是外行,坚持一定要王喜奎当副队长配合。王喜奎从一把手变成了二把手,心里总不是个劲,平时便不爱管事,这才会出现地还冻着就叠稻埂的怪事。
  土,冻得梆梆硬,一铁锹下去,都是冻块,大家边干边埋怨。
  老天也不作美,在地里干着干着,起了风雪。刚从上海回来的肖明实在坚持不住,独自跑到地头,叫了一声“回家!”扛着铁锹走了。
  中午休息时,大家说起昨晚那顿饭,都觉得怪怪的。
  为了庆祝老知青下乡三周年和新知青下乡两周年,食堂去街上买了好多大果子,也就是上海人所说的油条,晚饭是牛奶加油条。
  云龙说:“晚上吃什么牛奶油条?那不变成早餐了?如果像两年前我们来时吃的那顿就好了!”
  大家又想起二年前的那晚,我们披着大衣,伴着咚咚的鼓声,惊喜地走进热腾腾的食堂,吃的是豆腐汤和大米。
  说着说着,大家有点伤感,二年来,施卫疆招工走了,陈暄文内部招兵走了,邵子昂也即将去上大学……
  蔡景行说:“邵子昂已经‘奔三’,倒是应该走了。”
  大家大笑。记得去年我也开过他“奔三”的玩笑,24岁的邵子昂要奔30岁而去了,这在19岁的我们眼中真是有点“恐怖”。
  我倚在叠起的稻埂旁,避开风头,咬了一口馒头嚥下,继续就这个话题对邵子昂开玩笑:“等你成家后,我们来拜访你,不知那时你还会邀请我们吗?”
  邵子昂说:“十年后,我拿着照相机,站在家门口迎接你们。”
  我对邵子昂、蔡景行、刘鹏晖几个说:“为了不忘记今天的约定,我们每人一句合一首诗吧。”
  蔡景行先来:漫绘远景笑田头,
  刘鹏晖接:谁说战友不分手?
  我来缀:有志约定十年后,
  邵子昂收尾:痛饮茅台话旧友。
  对邵子昂读大学,我是很羡慕的。我也想读大学,而且相信只要在知青中招收大学生这件事有了一个开头,将来去读书的机会应该有的是。
  下午,干了不多一会儿,雪越来越大,队长宣布收工。
  我们这才顶着风雪往家走。
  大雪飘在云龙的脸上化成了水,就像露珠一样,挂在被风吹红的苹果上。
  云龙的眉毛和唇须上结了一层冰。
  我突然发现,不光云龙,我们大家脸上的唇须都比刚下乡时浓多了,那时我们还不到17岁,现在已经快19岁了。
  云龙把铁锹遮在脸上,挡住那呼呼的风雪。风雪抽打在铁锹上,发出“铮铮”的声音。
  我回身一望,远处兴安岭淹没在雪花中,满地埃}白色。看着一派北国风光,大家大声唱起了歌。
  晚上开队委会,插队干部老孙也来了,我把那首打油诗写给老孙看。老孙看后只给了一句话:“小资产阶级情调!”
  那晚老孙来参加队委会,主要是来谈知青点盖房的。
  盖房,就意味着让知青安心在这里生活下去。可是我们却在田头描绘分手离开的远景,老孙心里当然不开心。
  插队干部老孙在会上告诉大家,县知青办看到知青住在清真寺里,十分不满意,另外又拨给知青点8000元,这钱已经到账。再加上知青去年捞了那么多的木头,保证盖新房不用生产队出资金。
  做木匠出身的王喜奎副队长听说不用生产队资金,放心地说:“那就盖呗,老住在清真寺也不是个办法。”
  大家也跟着点头。
  老孙又说:“但是……”
  大家一听“但是”,脸色马上紧张起来。
  “要用到一些生产队的工,比如木匠、打地基、上梁等等。其它的做坯、甩泥等活儿,我们尽量用知青业余时间,自己干。”
  队长老高一直没吱声,听到这里,也说了话:“知青工余出力,还能不支持?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
  队委会大家都点了头。





    正文 82、中专名额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41 本章字数:1849

早晨,我和几个知青正在江边帮食堂劈柈子,只见北面乌云快压过来了,东升的太阳旁边,一片彩霞。
  高朗指着天对我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你们今天不该出门干活。”
  我笑着说:“我们今天非出门不可。”
  没想到在水稻地里,真的被一场大风刮回来了。
  到地里,我已经叠好了60米长的稻埂,突然一阵风狂卷而来。接着,泥土、雪籽一起扑上脸,放在一边的衣服也给刮得好远,我追回衣服逆风而行时,风吹得连气也喘不过来。
  我使劲跑回稻埂边,趴在地上避风,只见肖明双臂抱胸,像傻瓜一样,被四面昏天黑地的现象惊呆了。风猛烈地把雪籽和泥土抽打在他身上,痛打着他的脸,发出“噼呖啪啦”的响声。他呆呆地忍受着。
  15分钟后,又是一个风和日暖的好天气,可是西山那边,却隐隐约约地集合起铺天盖地的乌云,慢慢地压了上来。
  队长宣布收工。
  晚上,社员大会讨论一个上中专的名额,大家推荐了我。
  我并没有很高兴,一是因为邵子昂已经被推荐上大学,今年肯定要走;我想好好干一阵,并没有马上要离开的想法。
  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是很想读书,但不想去读中专,想去上大学!
  我知道,如果明年有推荐上大学的名额,我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开完会,几个知青把我叫到食堂,说明天没人干食堂了。
  饭桌上,碗碟筷匙,乱七八糟,都还没洗;
  灶房里,铁锅开着盖,锅里的残汤“吱吱”地冒着蒸汽。
  我想,也许是邵子昂即将上大学,社员又推荐我上中专,让做食堂的知青一下子产生了想法:当头的知青一个个都被老乡推荐走了,我们凭什么在食堂埋头苦干?干脆都走吧,谁也不要干了。
  我笑了笑,说:“没事,先把明天食堂人员安排好。”
  插队干部老孙也对我说:“来,咱们先挑点水。”
  我和老孙打着电筒,一人一副水桶,在黑暗中一脚高一脚低地走着。
  半夜,四下寂静,只有井轱辘转动滑落、水桶落在井中的声音,还有桶里水随着我们的步伐发出的晃荡声音。
  我想对老孙说不想去上中专,但又觉得难以开口,还是不说了吧,先把食堂的事安顿好。
  二天后,公社传来消息,同意推荐我去读中专,并且明确了是黑河中等师范学校,让我准备四天后去县里考试和检查身体。
  蔡景行看到我呆呆地坐在炕头上,知道我的心事,就嘀咕了一句:“上黑河师范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早一点离开农村罢了。”
  我很明白这一点,但现在去讨论有没有意思还有意思吗?
  一个很直接的问题放在面前:我反复问自己:“能提出不去读中专吗?”
  在知青的眼中,我如果提出不去,一定会认为我嫌黑河师范不是在上海,不是在北京,甚至不是在哈尔滨这样的大城市,我要等待和占用以后可能属于他们的大学名额,是有私心的。
  还有,我如果坚持不去,明年即使有大学名额,社员和知青还会再推荐一个曾经放弃了他们推荐的人吗?
  我陷入了困境。
  脑子里有两个人在对我说话:“你不去读,是一种私心,没有人会原谅你。”“你去读的话,太可惜了,此生与大学无缘了。”
  带着犹豫和困扰,我去县里应试文化和检查身体。
  由群众推荐工农兵学员的做法,是1970年在北大、清华试点后,1972年春开始在全国高校推广的。邵子昂和我的被推荐,正是全国推广招收工农兵学员的第一年:1972年春。
  第一年从全国范围招工农兵大学生,被推荐的大多数人虽然比较优秀,但文化考试却是必须的。
  有一个知青答题出来后说,干了几年农活,连1/2+1/2=?都忘了,写了等于2/4。他是党员,是大队团支部书记,家庭历史清白,可是最后学校没有录取他。
  听说还有一人参加考试时,面临解不出的数学题,嘴里念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
  可那也不行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是要我们平时这样去钻研学习,而不是临阵解题的神符。
  推荐的人被涮掉一半,我顺利通过语文、数学、政治三门考试,并且也顺利通过了内科、外科、透视三项体检。





    正文 83、如花逝去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41 本章字数:1665

正当我在为要不要去上中专纠结时,接到了一个噩耗:沈爱疆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是老知青,1969年插队前,她叫沈爱芳。
  1970年,我们来到生产队的第二天,大队党支部书记领我们来到黑龙江边说,江中的主航道就是中国的边境线,你们来到了中国最北疆啦。
  他很得意地介绍:“在你们生产队的知青中,有三个把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改成了边疆的疆,成为黑龙江所有知青的一段佳话。”
  我们听得瞠目结舌,心中对“三疆”充满了钦佩。
  沈爱芳就是其中一个,她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沈爱疆。
  “三疆”只比我们大一二岁,那时不过才18岁。一个像老大哥,宽厚照顾;一个像老大姐,细心体贴;唯独她,很少听到她的声音,也很少看到她的笑容。
  这是我们新知青与她只有半年多相识的时间里,留下的印象。在所有知青中,我们新知青对她的了解是最缺乏的。
  下乡第一年,对我们知青来说,日子过得竟然是这么快:一会儿外出去水库挖水渠;一会儿外出去兴安岑修战备公路;一会儿外出去小三线抢收小麦;53个知青,东分西散,从来没聚齐的时候,半年下来,人头儿才算刚刚混熟。
  黑土地的粗粮让我们这些纤细的城里人变得胖了,田野上的太阳让我们这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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