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企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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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企秀-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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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人能忍住当面不说,有人忍不住罢了。

参加培训的人员名单上没有郝震,不过这个老兄看似并不在乎。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各人有各人寻求自身尊严的方式。那些经销商、代理商们可以不知道徐爱华,但却绝不能不知道郝震。而且据传言,他们私下里还都以能叼上他这个“大屁股”为荣呢。

郝震这一段时间,与刘立新正相反,心情好像特别愉快。除了还是经常在办公室里没轻没重地跟同事们开玩笑之外,对下面来办事的同志的态度也热情了许多。可是对他嘴里的那些所谓“奸商”们,依旧一如既往地疾恶如仇,照顾他们“高兴”起来也愈发显得变本加厉。

这哥们儿前段时间,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辆不知道是转了几手的“现代”小跑车。今天打电话叫来这个公司给他试试车,明天又指派那家公司去给他拉拉高速,后天又到处打电话,散布说排气管子响动太大了……这才叫集腋成裘呢,于是没过多长时间,就剩那个车壳子还是原装的了。眼看大功告成,郝震这才大张旗鼓,正大光明地自己下本钱,给全车通喷了一遍法拉利红。两天之后,等车再开回来,大家围在楼下一看,眼睛都红了。不想郝震还谦虚呢,拍着机器盖子,嘿嘿笑着逢人就说:“咱哪有钱呐?花了两万多,就是一辆破车。我瞒着老婆重新喷了一遍漆,就这回家可能还得挨骂呢。”

效果当然是立竿见影,当场竟有几个缺心眼的,齐声夸他:才破费了那么点钱,就弄了个貌似崭新的名车,真值!还问他能不能帮忙再给淘一辆呢。

星期一的下午,半天没露面的郝震不知又是从哪个展览会上亲临“指导”回来了。他满面红光,满嘴酒气大踏步经过杨明峰身边时,不小心看见这小子也是旧貌换新颜。竟敢穿一件崭新的红白条长袖体恤,袖口还露着一块锃亮的自动手表,似乎想要跟他那个“小跑”配对比赛似的,便斜靠在这“挣一个花俩”的主儿身边的挡板上,站下不走了。

“哎,你们这些阴谋家怎么还在这儿耗着呐?”郝震怪笑着问,“你们一走,我们群众队伍就更纯洁了。”

杨明峰此时正歪在隔断一角,对着手机暧昧地小声嘀咕。他循声抬头,瞥见郝震醉眼惺忪,两条腿不停地交替晃动,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便赶紧按断电话含笑瞅着他说:“星期三一早走,中午到了正好吃海鲜。我们才是正儿八经的群众呢,走了之后,剩下的就都是些当官的了。”

“嘻嘻,兄弟,哥告诉你,悠着点。”郝震撇着嘴,色迷迷的样子说,“不见兔子不撒鹰,懂吗?这女人有的是,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跟她们玩真的。”

“哎,哎!”杨明峰点了点头,可是马上就反应过来郝震这是套他的话呢,便赶紧改口说,“有道理,等有了兔子,我一定向老哥请教。”

“小样吧你,还装呢。”郝震的舌头有点直,凑在杨明峰脸前,神神秘秘地说,“要不要哪天我把那辆小跑借给你,实在情绪上来了,也可以临时应应急。”

杨明峰给他逗乐了,站起来连连摆手说:“您那宝贝我可压不住!就凭我这模样,开到马路上,人家一看,就得怀疑是偷来的。”

“嘿,那有什么?现在的小姑娘别看屁嘛不懂,可都知道钱好使。她怎么知道车是借来的?”郝震咬着一口整齐的牙齿,往复拉动手掌,瞪起眼睛狠歹歹地说,“弄进去嘁里喀喳,先给她办了完事!可别像刘立新似的,姑息养奸,最后弄得多难受。”

刘立新?杨明峰早就怀疑刘立新有大事,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家自己不说,也不好意思主动打听。此刻郝震酒后撒疯,刘立新恰巧也不在,正是一个机会。

“刘立新怎么了?”杨明峰眼神里闪着纯洁的光,大惊小怪地说,“刘立新还敢对他老婆嘁里喀喳?反过来还差不多。”他故意用的是反问的口气,这样说,带有一点儿险恶的诱供意味。

郝震被酒劲儿顶着正在兴头上,确实疏于防范。他身子往后摇晃了一步,用咬牙切齿阴狠毒辣的声音骂道:“妈的,就凭刘立新老婆那个操性,要是我,早给她打服了!还他妈的敢跟我离婚?我削不死她!还……还……”

“郝震!你又喝多啦——”冷不防旁边传来一声断喝,吓得义愤填膺翻着白眼正在想词的郝震一哆嗦,赶紧闭了嘴,毛腰两步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个经济处,除了徐总,估计也只有朱会欣在这个家伙面前还能有些权威。

朱会欣支棱着耳朵实在听不下去了,猛地站起来,看见杨明峰愕然惊诧的目光,抬手理了理头发,忧郁的声音对他说:“刘立新离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咱们就不要再提了。”

天哪,刘立新离婚?既然已经开场了,岂有停止的道理。杨明峰这次可下决心要耍赖了,大不了应了那句话,我小,我不懂事呗。他赶紧走到朱会欣面前,央求她说:“朱师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我早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头了,您给我说说吧,我一定保密。我拿刘立新当大哥看,即使帮不上他什么忙,有可能,替他声援总可以吧。”

“哎呀——”朱会欣犹豫了片刻,狠狠瞪了趴在桌子上装出一副无辜相的郝震一眼,喃喃地说,“郝震刚才说的其实有道理,刘立新就是太软弱,太老实,最后连老婆都瞧不起他。你可能不了解情况,他老婆断断续续都闹了有两三年了,刘立新镇不住她,最后只有分道扬镳。”

惺惺相惜,胳膊肘不能朝外拐。杨明峰听着接连点头,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他旗帜鲜明,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瞪起眼睛说:“刘立新他老婆我见过两次,好像总是一副不阴不阳的样子,对刘立新说话也总是下命令的口气,跟训孩子似的,我看着就不顺眼。不过就是长得还算漂亮。”

“就,就她那个样子也算漂亮?”郝震龇着牙,鄙夷地偏过脑袋说,“你啥眼神呀,咱们周围的女孩子哪个不比她长得好看,就说潘婷婷……”

“郝震!你这个家伙,就不能少说两句,越说越离谱了。”朱会欣赶紧严肃地打断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说实在话,刘立新的老婆长得还算不错,不过也就是个普通人,年纪也不小了。”她眼珠错动,看了看周围,又瞅了瞅门口,说话的声音很低,很沉重,“这个女的,原先就是个在车间里开机床的普通工人,家里条件也不怎么样,是大杂院里出来的小市民,可眼光高,就想找个大学生。刘立新刚毕业那会儿也在下面的厂子里,那时候大学生很少,追他的也有几个。

“刘立新原来有个女朋友,是大学同学。他老婆追他可是下了工夫了,据说天天从家里给刘立新带好吃的,没两月就把刘立新给糊弄得五迷三道的。刘立新的父母都是物资系统的,当时看着这个女的不行,门不当,户不对,太有心计,还小家子气,死活不同意。可越是反对,刘立新还就越是坚决。最后两人还是结婚了,你看怎么样?还不是过不到一块儿去!”

杨明峰看着神色黯然的朱会欣,越发愤愤不平:“她既然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把刘立新‘抢’到手,就应该珍惜呀。再说了,自己也没什么真本事,半老徐娘跟着他好好过,不就完了吗?”

“哼,她可不是这样想的,心劲儿高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呢。”朱会欣不屑地撇着嘴说,“现在应该看清楚了,她以前对刘立新好,全是装出来的。其实根本就不是喜欢刘立新这个人,而是指望着他混上个一官半职,自己好飞黄腾达,享福呢。”

“这话我觉得也应该两说,我觉得刘立新混的也还算凑合了,最起码到了下面,大家都拿他当财神爷供着。这人总不能不知满足哇。”杨明峰说的是真心话。他一直很佩服刘立新的老练、从容,好像机关里没有他摆不平的事。每次跟着他一起到下面,不知不觉就有一种安全感。他甚至还曾经设想过,等自己到了刘立新这个年纪,能有他这点本事就可以了。

“小杨呀,我观察看,你最近大概也有女朋友了吧,我这当师傅的,还真要提醒你,男人讨个好老婆能多活十年!”朱师傅犀利的眼神盯着杨明峰,看得他不得不点头承认。朱会欣说得有些累了,缓缓坐在椅子上,探头看了看郝震又空了的座位,语重心长地继续说:“女方家庭环境很重要,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呀。老人们常讲究门当户对,现在看起来确实有道理。否则很可能你认为是对的,她却认为是错的。对是非好坏的判断标准满拧。就说大前年吧……”朱会欣转着眼睛认真地想了想,肯定地说,“对,就是大前年,你还没有来呢。处里准备提一个副处长,当时徐爱华报上去的就是刘立新。据说集团开会讨论的时候,其他领导都没什么意见,唯独让达文彬给否定了,理由就是一个字,说刘立新‘面’,治不住人!

“他老婆原来就老嫌他挣钱少,经常唠唠叨叨的,从那时开始,更加变本加厉了。每天在家就没个好脸子,不停地说他笨,说他没出息,说自己命苦没眼光,还不如当初跟了那个谁谁谁。对一个男人来说,这些话多伤人呀!后来竟然发展到只要刘立新一开口说话,立刻就能招来一顿臭损的程度。你看看,人家根本就没拿他当回事!”

“唉!钱多了多花,没钱少花,挣多少钱有够?当多大官才是个头呢?”杨明峰联系到自己的现状,惶惑不安地说,“这人总得要知道满足吧,我看他老婆就是《渔夫和金鱼》故事里面的老刁婆。”

“可不是吗!你看,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有的人就是不明白,这就是层次问题了。”朱师傅抬高了嗓门,厉声谴责说,“归根结底,还是拿钱看得太重,太虚荣。本来思想就跟咱们这些人不在一条路上,没法交流,没法沟通!刘立新离婚,是净身出户,房子、车子都给了女的,可是那天打电话你都看见了吧?还是死皮赖脸,要他增加对孩子的抚养费,实在是太过分了!”

杨明峰回到自己座位上,托着腮帮子,眉毛挤成了一团,心里默默地向刘立新的遭遇一遍遍地致哀!刘立新现在人财两空,究其原因肯定是多方面的。达文彬说的确实有点道理,刘立新最大的弱点是心慈手软,过于谨慎,害怕得罪人,最终迷失了自己!可是,那么多难剃的头,不也都让他给胡撸平了吗?他操办事情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呀。难道非得像孟凡群那样,歹毒心肠,动不动就下死手,这种坏蛋才配当领导,才能上处长的千金?以杨明峰现在的阅历,对于这个深奥的当官哲学,一下还真弄不清楚。

刘立新的教训极为深刻呀!不仅如此,还从这ωεn人$ΗūωЦ里面引出了一个他以前根本就没想到过的就摆在眼前的问题,商小溪家里具体是干什么的?光是迷恋于她的可爱、时尚,至今还不清楚呢。要真像朱师傅提醒他的那样,门不当户不对,会不会有危险?

还没消停一会儿,处长的电话就来了,说让他过去一趟。

“小杨,有一份工作,你赶紧处理一下。”处长坐在班台后面,手里掂着一份报告,声音冷冷地对面前站着的杨明峰说,“物资采购部给我打报告,申请增加管理费用。我跟张红卫商量,他一听就急了。说要他们压缩库存,长期闲置的物资、器材马上变卖处理。让咱们分大类制定一个合理的处置价格。”

“哎!”杨明峰答应着,瞅着处长的脸请示道,“您有什么具体的意见?”他的言下之意是,张总的指示我可够不着,就听处长您的。

“当初说要增加库存,一切以完成任务为核心的是他们,现在说库存大的又是他们。”处长脸上带着几分不悦,翻阅着那份报告,“现在出了问题,得罪人的事情他们就不管了,推给咱们,真是……”处长说着抬起头,闷声道,“具体的价格你跟物资部商量。我想,除了贵重物资,只要有个合适的价格,让他们一股脑都处理了算了,别再占着库房,找我要管理费。”

杨明峰明白了,处长的意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郑重地说:“价格上就低不就高,您看这样行吗?”没想到处长听了没说话,只是翻眼看了他一眼。杨明峰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国有资产,保值增值,谁敢说廉价处理?尽管处长是这个意思,可不能明说呀,自己具体操办的时候,心里有个谱就是了,哪有这么直白让领导表态的?还是处长有水平,表述成节省管理费,这就是保值增值了。

处长冷了杨明峰几分钟,把手上那份报告推到他面前,简短地说:“你就去办吧,其他材料找小孟要。”

找孟凡群要材料,杨明峰一听,脑袋都大了,可还不敢表现得怯战,诺诺的声音说:“那好吧,我找他要一份复印件。”

要复印件?就是拿自己当“小三”呗,杨明峰的意思徐爱华听出来了。她脸上就显出厌烦的表情,对杨明峰阴沉地说:“没关系,你就找他要。我已经跟他说了,他手头上活太多,把这件事情转给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总不能让处长亲自给你写个条子吧。

杨明峰现在逐渐体会到,咱国企的机关,一部分是履行的管理职能,就是按计划、职责协调组织,监督、考核各业务部门。还有另一部分的重要职能,形象地说,就是大领导手下的奴才。领导高兴起来,随便伸出个手指,就能把你支使到某个地方去。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革命战士一块瓦,哪里需要哪里码。部队上这句话,用在辛勤的机关助理员身上,那是最贴切不过的啦。之所以这样,究其原因,都是源于领导决策的随意性和不确定性。

杨明峰从处长办公室里退出来,在门口准备了片刻,才走进孟凡群的办公室。跟小孟过招,要慎之又慎,至少要准备三个回合的来言去语。

杨明峰一进屋就注意到,小孟正在自己的位置上打电话。他故意走到他身边停留了几秒钟,以示找你有事。随后就很随意似的转到窗口前,掏出手机,假意闷头发短信。对这种没事找事的主儿,现在的斗争策略,〖Zei8。Com电子书下载:。 〗只能是敬而远之。

小孟的电话很快就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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