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南北朝:纵横十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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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南北朝:纵横十六国-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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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卫辰品行的恶劣早有“前科”,当初对待什翼犍就是又叛又降,与拓跋氏是仇敌;而刘库仁虽然也是刘虎的同宗,却与拓跋氏有另外一层关系:什翼犍是他的舅舅,因此对待代国遗民比较和善。苻坚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处得不好,让他们分管,本意是要他们相互制衡,谁也不敢先下手。
  (但刘卫辰毕竟是个小人,当年便叛秦,与刘库仁翻了脸。刘库仁带兵击败刘卫辰,一直追击到阴山西北千里之外,被他逃脱,但捉住了他的妻子儿女。苻坚对这样的小人还予以宽待,把他封为西单于,设了个虚职,驻在河西一带,真是民族政策的“典范”,却给日后留下了一大祸患。)
  什翼犍生前的亲信都去投奔刘库仁,拓跋寔的遗孀贺氏也不例外,她带着拓跋珪到了刘库仁的部族中。刘库仁对待他们母子相当好,使他们得以安居。
  苻坚得意的时候,待刘库仁很不错,到了苻坚倒运时,刘库仁就报恩。慕容垂攻打苻丕的邺城,他大举发兵前往救援,途中不幸被潜藏在部族里的燕将慕舆文所杀,弟弟刘头眷接他的班,统领他的部众。
  刘头眷转而扩充自身势力,先后击败了贺兰部和柔然,声势浩大。然而他没有理睬儿子刘罗辰的劝告,对堂兄刘库仁的儿子刘显疏于防备,被其刺杀。刘显夺了刘头眷的位子,又深恐代国的嫡传后人拓跋珪会对他不利,派了刺客去杀害拓跋珪。
  寄人篱下的拓跋珪眼看性命不保,这时全仗了祖辈的名望和地位:刘显弟弟刘亢埿的妻子是拓跋珪的姑母,她得知这个消息,暗中告知贺氏。刘显的谋士梁六眷则是什翼犍的外甥,也立刻派人密告拓跋珪。贺氏夫人很聪明,她想定了计谋,安排拓跋珪出逃。
  这天深夜她备下酒宴,请刘显派来的刺客共饮,刺客先生虽然心狠手辣,却抵不住三十出头的贺氏的诱惑,痛饮一番后便醉倒在贺氏帐中。拓跋珪乘着夜色和代国的旧臣长孙犍、元他、罗结以轻骑逃离刘氏的部族。
  第二天早晨,贺氏潜入马厩,故意惊动马匹,刘显的刺客从梦中惊醒,急急忙忙到马厩中探视。贺氏当即朝着刺客大哭说:“我儿子刚才还在这里,现在忽然找不着了。你们杀了他吗?”刘显的刺客被问得不知所措,头脑里更是一片糊涂,也就没有马上去追寻拓跋珪的下落。(《通鉴》中说被贺氏灌醉的是刘显本人,似乎有错。)
  拓跋珪平安逃到舅舅贺讷的贺兰部,贺讷见到十多年未见的外甥此时已是一表人才,听了他的经历,又惊又喜,道:“你若是复了故国,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臣哦!”
  拓跋珪笑着说:“果真像舅舅您所说,我可不敢忘记!”
  贺氏的从弟贺悦在刘显部下做外朝大人,也率领部众投奔拓跋珪。刘显发了火,要杀贺氏,贺氏逃到刘亢埿家中藏匿,刘亢埿一家人为贺氏说情,总算让刘显赦免了贺氏。
  贺悦归顺拓跋珪引发了刘显手下各部的“叛逃大行动”,他的南部大人长孙嵩、中部大人庾和辰,都先后离他而去,投往贺兰部拓跋珪的麾下。庾和辰做得够“绝”,走时干脆带上了贺氏,拓跋珪母子终于重新相聚。
  拓跋珪在贺兰部待了几个月,深得人心,唯一不服他的是贺讷的弟弟贺染干,这人派了自己的死党侯引七突刺杀拓跋珪。代国旧臣尉古真得知密谋,告诉了拓跋珪,侯引七突无机可乘,下不了手,只得回去报告贺染干。贺染干很毒,怀疑尉古真泄了密,把他拉来拷打问讯,用两条车轴夹住尉古真的头,弄伤了他一只眼睛,尉古真始终不承认,贺染干只好把他放掉。(也是条硬汉子!)
  贺染干亲自带兵包围拓跋珪营帐,贺氏夫人冲到他面前,指着贺染干斥责道:“你还把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为什么要杀死我儿子?”贺染干被说得又尴尬又惭愧,只能悻悻而去。
  半年之后,苻坚身死的消息也传到了拓跋珪的部族,一直对苻坚又敬又怕的代国旧臣,以及拓跋珪本人,面对北方大乱的形势,不再有所顾忌。东晋孝武帝太元十一年(公元386年)正月,拓跋珪在牛川(今内蒙古锡拉木林河畔)大会各部,即代王位,改元登国。他把国都迁到盛乐城(今内蒙古和林格尔),推行农业政策。
  三个月后,他改称魏王,史称北魏、后魏、拓跋魏。从此,“拓跋”这个名号,和“北魏”一起,成为左右中国命运的重要力量。而这一年,也常被视作北朝的开始。

二、乱世群雄
  少年即位的拓跋珪,让人既羡慕又佩服。羡慕的是,他有个好出身,更有个好母亲。拓跋珪的母亲贺氏,被北魏后世尊奉为献明皇后,的确是个非凡女性,三国时吴臣赵咨曾经在曹丕面前称孙权是聪明、仁智、雄略之主,仿照他的逻辑,我们也可以说这位贺氏夫人机智、果敢,带拓跋珪委身于刘库仁部,是其机也;巧计骗过刘显派来的刺客拯救拓跋珪,是其智也;随庾和辰逃回贺兰部,是其果也;严词斥退弟弟贺染干,是其敢也。拓跋珪有这样的好母亲协助他成就大事,当然是很值得羡慕的。
  佩服的是,拓跋珪有了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母亲,日后竟终于取得了成功,成为北魏王朝的开国君主。中国古往今来,好母亲、好出身的常有,而因此有所成就的年轻人,并不常有(败家子倒是比比皆是,如今这社会上不也是如此?),在拓跋珪前数得着的失败者,就有胡亥、刘禅、孙皓,以及东汉若干小皇帝。只这一点,拓跋珪已经很让人佩服。
  接下来,北魏并没有与十六国同流合污而成为第十七国(如黄仁宇先生所说),而是从此往后延续了一个半世纪,成为中国历史上少有的长命朝代(屈指数来,只有汉、唐、宋、明、清五个封建王朝可以超过它),这就更加难得。它是怎样做到的,我们从史书中不难找到答案,《通鉴》上提到拓跋珪称王之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徙居定襄之盛乐,务农息民,国人悦之”。天下之事,以民为本,拓跋珪懂得应首先发展农业,取悦于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把经济建设搞上去,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一招是很高明的,和其他那些以开拓地盘为第一目标,劳民伤财的统治者们相比,他是个很特殊的例外。(事实上拓跋氏后来在北方拓展疆土,也不像慕容氏那样一口气席卷关东,而是讲究蚕食和逐步扩充力量,首先稳固内部,再考虑对外作战。这种作风恐怕是拓跋魏得以成功的原因之一吧。)
  现在我们不得不回头补叙两个“不幸”列入十六国名单的国家:苻氏的前秦和姚氏的后秦。他们在这以后的不足十年中,可以叙的也只有战争,或者说是“厮打”。
  苻坚的死讯传到关东,前秦官兵上下陷入一片悲痛之中。留守长安的太子苻宏已经先期放弃了都城,带着妹妹顺阳公主逃奔东晋。按照长幼辈分排下来,关东的苻丕成为最有资格继任皇位的人。
  这时谢安病重去世,苻丕乘着东晋撤军的良机,击退晋将檀玄,抢回了邺城,但他却抵挡不住慕容垂的再次进攻,很快又被迫弃城向西。
  苻丕领兵赶往并州的潞川(今山西潞城),准备回到长安,走到晋阳,与那里的骠骑将军张蚝、并州刺史王腾、幽州刺史王永会合,确认长安已失,苻坚已死,他便在晋阳就地称帝,追谥苻坚为世祖宣昭皇帝,改元大安。
  (苻坚戎马倥偬大半生,占据了天下九分之七的地方,可谓有皇帝之实,至死也不过保留了一个大秦天王的称号。这苻丕无德无能,手中也没有多少地盘,便急着做皇帝,前秦的前途已可知晓。前秦的五个君主中,他是除了苻生之外最差劲的一个。)
  河北一带的前秦宗室苻定、苻绍等人此前降了慕容垂,得到苻丕称帝的消息,都派了使臣到苻丕面前谢罪,苻丕卖个人情,把关东各州都封给他们。这时前秦留在关中陇西一带的力量尚有以左将军窦冲为首的数万人的军队,现在找到了个头儿,士气重新振奋,纷纷遣使请苻丕入关,传檄天下,声讨“大叛臣”姚苌。
  苻丕的局面果然缓和不少,这时候西面乱了起来。攻入长安的慕容冲在长安很得意,却听说慕容垂得到了旧都邺城,开始对这个叔父心生畏惧,不敢退往故国的关东。他在长安大修皇宫,准备做长远打算。
  那些鲜卑贵族可不答应,左将军韩延乘着人心不悦,冲进宫中杀了慕容冲,改立另一位大将段随为西燕王。慕容家的宗室们耻于大权旁落外人,将军慕容永又发动一次政变,杀了段随,立了一个小王子慕容觊为燕王。他们带领长安一带四十多万鲜卑男女,浩浩荡荡地向东进发。在路上慕容氏内部互相倾轧,慕容冲的儿子慕容瑶和慕容泓的儿子慕容忠又先后被立为西燕皇帝。西燕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换了五个皇帝(或燕王),强过了后赵一年换三帝的记录,真是史无前例的混乱。最后慕容永自己上了台,不再敢马上称帝,因为他在闻喜知道了慕容垂已经在中山称帝,便自任持节、大都督、大将军、河东王,向后燕称藩。
  长安城中氐人死光了,鲜卑人又走了,姚苌真要大笑天助我也。小小的卢水胡人(匈奴的一支)也妄想入驻,很快就被姚苌派来的羌族军队击败。姚苌入主长安,做了后秦的第一任皇帝。他和大臣们在群臣大宴上的一番谈话,可作为这“土皇帝”的一个笑谈。
  姚苌问群臣:“各位爱卿当年与朕一同是秦朝的臣子,如今忽然变成了君臣,难道不感到耻辱么?”
  大臣赵迁回答说:“天都不以陛下做儿子为耻,我们又为啥要耻于做您的臣子呢?”姚苌听完大笑。
  姚苌这皇帝可做得辛苦,前秦的宗室苻登此时被滞留在陇西的数万氐人推举为持节、大将军,挥师东进,声援苻丕,攻打后秦。苻丕很高兴,便封苻登为南安王,自己率领四万军队从晋阳开到平阳。
  这样一来就让近在咫尺的慕容永没了安全感。他想来想去,弄出个“假途灭虢”之计,向苻丕要求借道回关东。苻丕不理他这套,双方在襄陵(今山西襄汾北)展开大战,秦军竟然大败,前秦方面的重要人物左丞相王永、卫大将军俱石子都当场战死。
  苻丕率领残卒逃向东垣(今山西垣曲东南),打算袭取洛阳(此时已在东晋手中)谋得安身之地,走到陕县(今河南三门峡)又遭到东晋扬威将军冯该的截击,苻丕再度兵败,在乱军中被杀。
  (苻丕愧为苻坚之子,一战大败,二战身亡,真是够衰。倒是他的皇后杨氏值得一提,她被西燕俘虏后,慕容永想霸占她,封她为上夫人。她乘其不备拔剑刺杀慕容永,到底武艺不及,被慕容永杀死。)
  慕容永在这场争斗中捡了便宜,得了前秦在山西的地盘,就在长子(今山西长治)称帝。他手下有几个慕容垂的子孙(比如慕容垂的孙子慕容盛)不服他,逃去后燕。慕容永很气恼,把留在西燕的慕容垂一族不论男女,全部杀光,和慕容垂彻底翻脸,于是后燕和西燕便成了死敌(这是后话,我们到下文再细说)。
  看一下苻丕死后的北方形势:关东地区,前秦几乎失去了它所有的据点,几个刚刚向苻丕谢过罪的苻氏贵族又重新投降了后燕(还剩一个东海王苻篡,也在不久的将来被姚苌灭掉),慕容垂经过两年的经营,终于重新占据了从辽东、河北绵延至黄河一线的昔日前燕领地,唯独河东山西一带的地方落入西燕慕容永的手中,而它的北部边境,则与虎视中原的北魏接壤。东晋虽掌握了黄河以南地区,但谢安新死,又不时有叛乱发生,也就没有精力再插手北方纷争。
  在关中,姚苌控制了陕中、渭北的大部地区,也把都城放在了长安。在南安(今甘肃陇西西部)一带留有前秦的最后数万兵马,由苻登统领。西南面的甘肃、青海一带已经被陇西鲜卑乞伏部占领,他们的首领乞伏国仁自称大都督、大将军,秦州、河州牧,这一政权就是西秦。另外,在“淝水之战”中曾经提及的前秦名将吕光,征服西域各国后在那里驻扎了一段时间,这时也想回中原与群雄一争高下。前秦的凉州刺史梁熙跟他翻了脸,阻止他进入中原,他便攻灭了梁熙,自称凉州刺史,做了凉州的新主人。

三、苻登与姚苌
  前秦最后一位值得一书的悲剧英雄,是苻登。论起血缘,和投降东晋的苻宏,投降后燕的苻定、苻绍之流相比,他与苻坚的关系差得很远:勉勉强强可以算作苻坚的族孙。但正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却在十分不利的局面下,将前秦的正朔硬生生地延续了九年。(他的事迹,有如南宋的文天祥、陆秀夫,虽则失败,也可以被评作“失败得完美”。)
  前秦大安二年(公元386年)冬天,从死尸堆中逃出性命的前秦尚书寇遗带着苻丕的两个幼子苻懿、苻昶来到南安。苻登得了凶讯,给苻丕发丧,要立苻懿为帝,他身边的将士都认为大难当头,不能再立年幼不懂事的小皇帝了,公推苻登为主。苻登就在南安东面即皇帝位,改元太初。
  苻登的性格粗犷而憨厚,也读过不少书。他当皇帝以后便给自己定了一个坚定的目标:复仇。这复仇的对象便是“弑君”小人姚苌。他在行军时,把苻坚的灵位用军车载着,以黄旗青盖和三百个武士护送,放在军中。准备作战的时候,都要先祈告苻坚的灵位,然后出兵。
  他的祷词很有气势:“维曾孙皇帝臣登(苻登身为皇帝,对苻坚称臣),以太皇帝之灵恭践宝位(我托您在天之灵坐了这位子)。昔五将之难,贼羌肆害于圣躬,实登之罪也。今合义旅,众馀五万,精甲劲兵,足以立功,年谷众穰,足以资赡。即日星言电迈,直造贼庭,奋不顾命,陨越为期(不战到死势不罢休),庶上报皇帝酷冤,下雪臣子大耻。惟帝之灵,降监厥诚。”
  前秦的将士们听了这段祷告无不悲痛流泪,对后秦满怀仇恨。这些将士在盔甲上刻下“死”、“休”的字样,表明战斗到底的决心。苻登摆的阵势是以长矛为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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