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南北朝:纵横十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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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南北朝:纵横十六国-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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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前,坐稳了江山的宋文帝刘义隆,于元嘉七年(公元430年)发动北伐。赫连定听说,兴奋得不得了,专门派人与刘宋联系。双方所订立的盟约,可笑之处有几分像两百年前蜀汉与孙吴的盟约,早早的把北魏的土地,以恒山为界瓜分干净。对未来的憧憬再美妙,也得接受现实的审核。崔浩的一句“赫连定残根易摧,拟之必仆”,点醒了犹豫不决的拓跋焘,魏军西征大夏,将平凉拿下。赫连定在灭了西秦后继续向西进军,欲渡过黄河进入北凉,谁知当初树敌太多,在渡到一半时被吐谷浑的骑兵截击,全军溃散。赫连勃勃的“伟大”国家,即令在关中猖獗一时,亦只是昙花一现。他独具特色的混血种铁弗同胞,也同他的国家一起消融其中。
  于是十六国中,只剩下极东的北燕和极西的北凉。冯跋的弟弟冯弘,乘着冯跋病重,带兵冲入寝宫,冯跋受惊而死。冯弘又杀死了太子冯翼,于北燕太平二十二年(公元430年)继任大燕天王。北燕内汉人与鲜卑人的矛盾极大,北魏在灭夏以后来讨伐它时,冯弘的守将们便纷纷投降。冯弘几次向拓跋焘提出议和,拓跋焘都不答应,穷途末路之下,他于大兴六年(公元436年)把龙城的宫殿一把火烧尽,逃入高句丽,最后终被高句丽王高琏除掉。
  (高句丽此后成为北朝东面最强劲的外敌,在取得了朝鲜半岛的大部和辽东地区后,它于朝鲜历史上开创了一段高句丽时代。然而较之广大中原地区,它仍只算小的割据势力,所以在绵延两个多世纪后,还是被再度强盛的中原强国——唐消灭。)
  三年后,拓跋焘进攻一直向他纳贡却未完全臣服的北凉。沮渠蒙逊的儿子沮渠牧犍在都城姑臧被攻破后面缚出降,拓跋焘为他松绑,以礼待他。一百六十年前司马炎与孙皓相遇时的一幕,仿佛又回复眼前。历史就这样辗转往复于惊人相似之间,读过即使让人小有不安,也没有任何超自然的能力给予改变。英雄的故事,在千年中或许荡气回肠,今天的人想到时只是弹指之间。我们抛开英雄,将其上升到整个民族的层面,则看到中华民族的生生不绝,并非因为总能得到造物主的垂青,实乃一次次凤凰涅槃式的重生所形成,欢笑背后,必经历血泪的交织。我们在这信息时代也许能够甩开一切顾忌,把那十六个国家的命运,当作笑料一般品评;可谁又能知道,若干年后某某时代的人们,也可能将俗人如我者之所谓“纵横十六国”的无聊言论,或强此十倍者之言论,同样作为笑料玩味。而这笑声背后,又何尝不是一种反思?历史的作用,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更多的东西,就留给读它的后人去思考吧。

后记
  外篇 “世外高人”与历史之无奈
  十六国时代是一个崇尚武力和铁腕的时代,是一个英雄竞出的时代,然而也不尽然。于是在闲暇之时,就有了这个外篇,让我们看看在这千年一遇的乱世之中,还发生过什么。
  不知道故事源于传说还是史实,我所说的一切都来自那本所谓的“正统史书”——《晋书》。《晋书》这本书,从考察史籍的角度以及史书的基本要求上看,算不上是本很好的史书,尽管在它之前已经出过比它更烂的比如《魏书》、《齐书》等等,但毕竟它在时间上是接承前四史的第五本史书,较之它们,《晋书》的确写得有些糟糕。不过若论起文学性,《晋书》倒是挺值得一读,它的不少篇章都有六朝志怪小说的影子。
  先讲个佛教故事。后赵时有个来自天竺的高僧,名叫佛图澄。此人来到中原时,年纪已经相当大了,他的目的似乎是要在中原传经度人,将佛教发扬光大。西晋新亡,后赵两代君主石勒和石虎都十分景仰他,将他奉为坐上宾。其中的原因并不是石氏父子真的信仰佛教的教义,而是因为佛图澄不但通晓佛典,还会预测吉凶祸福,战争胜负,而且屡屡应验,让石勒叹服不已。
  石勒十分喜爱石虎的儿子石斌,一天石斌突然暴毙,石勒问佛图澄:“法师可有起死回生之法?”佛图澄带上杨枝净水前去医治,石斌竟然苏醒过来,渐渐康复。石勒感动得五体投地,命自己的儿子都拜佛图澄为师,去寺中礼佛。
  石勒死后,石虎对佛图澄更为敬重。石虎末年,乱相渐起。黄河之中原本并不产鼋,忽然一天有人抓到了一只鼋,将它献给石虎。佛图澄一见,叹道:“桓温入河,其不久乎!”桓温字元子,元鼋同音,后来桓温果然三次北伐中原,进入黄河流域。
  过了一段日子,石虎午睡时忽然做了个奇怪的梦:一群羊背着鱼从东北而来。石虎醒来不解其意,登门拜访佛图澄。佛图澄答道:“鱼羊,鲜也,背者,卑也,此梦不祥,鲜卑其有中原乎!”鲜卑人建立的前燕攻占关东,也应验了他的预言。
  石虎为了东宫之事,连杀数子,佛图澄劝说,他也不听。佛图澄回到寺庙里,对自己的弟子们说:“祸乱将至,石氏当灭,我于未乱之前,先行坐化而去。”说罢就在邺城的寺中圆寂,活了一百一十七岁。石虎见佛图澄并无疾病,忽然去世,心中又疑又悲,无奈只好将法师厚葬。
  几天后,有个刚从雍州来的和尚告诉石虎说,看见佛图澄入关回西域去了。石虎大惊,赶忙让手下人掘墓开棺查看。这一看不要紧,棺材里面除了一块石头,竟别无他物。石虎心想:“石就是朕,法师葬我而去,我要死了……”不久,石虎就病重驾崩,北方于是大乱。
  佛图澄是高人,但还是相当入世的。题头所说的“世外高人”名叫王嘉,是个陇西人。石勒石虎统治的后赵时期,天下还比较安定,他却率领一班弟子,躲入深山,过着隐士的生活。石虎死后天下大乱,老百姓纷纷逃亡,他却离开他的弟子们,独自一人来到长安,但他也并不是想去见长安的前秦领袖苻坚,而是在终南山上搭建了庐舍,重新隐居起来。
  十六国时代是个传统文化受到极大冲击的时代,人们的思想可谓异常混乱,即使是苻坚这样的当世“英主”,也未必知道该用一套什么样的思想来进行统治。于是具有神秘主义色彩的道学、玄学以及外来的佛学得以滋生蔓延开来。一个人越是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就越想掌握自己的命运。而这个王嘉却偏有这样的好处,对于过去现在未来之事,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言,他回答的方式往往是打比方,不懂的人听起来像是戏文,言语的风格具有很鲜明的时代特色,与当时流行的谶语有异曲同工之妙。王嘉的名声,很快在长安一带流传开来,好事之徒、王孙贵族都前往他的茅舍,向他请教各种问题。
  苻坚屡次征召王嘉入朝做官,没有一次如愿,失望之余,也只好把王嘉当作“圣人”供奉起来,每次有什么大的行动,苻坚总要让人到王嘉那里咨询吉凶,看来每次都应验无误。
  苻坚准备南征东晋的时候,又派出使者去询问王嘉。王嘉开口说了四个字:“金刚火强。”他骑上使者的马,端正自己的衣冠,缓缓地向东走了数百步,然后掉转马头,脱下衣服,扔掉帽子和鞋子,下马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再没说过一句话。(王嘉的寓意我以为体现得十分清楚,用不着在此赘述,各位可以自己体会一下,不难得出解释。)
  使者回来把情况告知苻坚,苻坚执迷不悟,又让使者回去追问另一个问题:“我在位的时间还有多久?”王嘉简明扼要的回答只有两个字:“未央。”未央就是还没完,人们都认为很吉利啊,却不知第二年正好是癸未年,苻坚淝水一战大败,正所谓未年遭殃——未央(未殃)。
  数年之后姚苌攻入长安,对王嘉的礼遇与苻坚时几乎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姚苌逼令王嘉跟随在他的身边,凡事都要向他咨询。
  姚苌与前秦高帝苻登相持数年,一时难分高下,便问王嘉:“我能杀苻登而平定天下么?”
  王嘉回答:“略得之。”
  姚苌大怒:“得就说得嘛,何略之有?”当即将王嘉斩杀。
  王嘉纵然“道行高深”,能够预见未来,也不能摆脱自己的宿命,在那样一个时代中,他也不可能再存活下去。
  我忽然想到我们每个普通人,在对生活充满希望和失望的同时,总想抓住什么,却总也把握不了。对比王嘉,我却不得不惊叹自己的幸运——幸好我有他所没有的那份“糊涂”。“先知先觉”、“万事皆知”,那又能如何?那些所谓的“英雄”、“高人”,只会存在于那些书写历史的后人所创造的历史书里。唯有一句话一点不假,书写历史的就是那些“糊里糊涂”的芸芸众生。
  呵呵,所谓浪漫,不过是那些人有意识所制造的东东,而现实如此“残酷”,却正是在无意识中渐渐形成的。至于历史本身,什么也不是,只有无奈而已。
  最后顺便提一下那个故事的小小结局,王嘉死后数年,姚苌去世,其子姚兴在与前秦苻登的征战中终于将其擒杀,姚兴字子略,这便是那个所谓的“略得之”的真实含义。
  跋 不得不再说几句
  该说的话,按理说已经在“逐鹿中原”的最后一章中说完了。然而,这长长七十章的《纵横十六国》写完之后,心里总有种想再说几句的冲动。后记呢,我在“淝水之战”的后面写过一篇,为了避免重复,就写篇跋吧,反正当初有一篇序章,正所谓有始有终。
  我在以前说到过写这篇文章的动机,没提到的一点是本来还有在网上灌水的意图。所以,开始写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写多长,只是随心所欲地借题发挥。那时候自己时间也比较多,看的书就多而杂,觉得整理一遍对自己或有好处。然而写了一段,就脱离了初衷,开始认真起来。大约是“永嘉之乱”写了一大半的时候,我渐渐有了以这种风格的文体写四部关于十六国的文章的构想,于是开始上网、泡图书馆,找相关的资料,着实下了番功夫。但毕竟不是历史专业出身,力不从心仍是常有的事,中间我有较长的一段时间停下来没有写,几乎就想放弃。不幸中之万幸的是,靠着网友的支持和自己的坚持,最后竟能把它完成,再回头一看,竟然已写过了近17万字,多过了我的专业论文字数的总和,自己都有点诧异。
  有一点想说的是,这不是一部历史小说(因为并不是小说,加上现在玷污这历史小说的不在少数,我也没想过要与这几个字有染),也不是史评,评虽有,却缺乏深度。不过这不三不四的东西中的很多字句,都是在先感动自己的情况下写下的,这是事实。
  前面曾有网友问我的参考资料,其实并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不过是正史加《通鉴》,别人用过的,我照用罢了。参考最多的正史,当然是《晋书》,除此之外,向前参考了《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向后参考的主要是《北史》、《魏书》、《南史》、《宋书》及《旧唐书》。《通鉴》叙事有时因其体裁所限略显凌乱,但从其较强的时间性上看仍是一本相当好的参考资料,因此在事件方面,以《通鉴》为参考最多,而人物的对白,因为正史诸书成书早于《通鉴》,应该较贴近原话,故多参考正史。今人的文章,受黄仁宇的影响挺大,虽然现在批判他的观点也不少,其他参考的文章,多在文中有所提及,如《参合陂·慕容垂》、《元嘉三十年》、黎东方的细说系列等。网络资源方面,也参考了不少历史网站的文章,在此不再一一赘述。
  每个人一生都会有很多梦想,梦想则往往是源于兴趣,实现梦想,也常常是靠着兴趣。我在英语角和人聊天,别人告诉我:Interest is the best teacher。我想不如改改:Interest is the best guider。这兴趣能够指引人去做很多事,直至实现梦想。历史,便是我的兴趣之一,我因此而有的梦想,也很简单,便是可以忘记一切,遨游于历史海洋之中。有人说:读过历史,总让人生出各种感慨,因而陷入苦闷——王侯将相,百年之后亦不过尔尔。然而,我却以为王侯将相或许尔尔,而人的追求则始终无限;历史能使人振奋,能让人沉思,从自己曾经经历或无法经历的相似之中,去寻求人生的解答,去追求人生的希望。
  能写完这篇东西,对我而言,已是一个成功。能吸引自己去反复重读的东西,对我来说这是为数不多的一篇,而能长到这个程度的,虽然不免又长又臭的嫌疑,对我来说也是空前的一篇。我想,把这作为一个终点,莫如把它作为另一个起点,以激励自己走好今后的每一步。
  以前凑过一首歪诗,最近身陷“纵横”,对之稍作改动,自以为还勉强读得通,就把它放在所有话的后面,作个收场吧。
  〖江水滔滔入海流,生生灭灭似孤舟。
  斜阳草树今犹在,煮酒英雄莫论愁。〗
  2001年3月于求是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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