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天皇投降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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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天皇投降内幕-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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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候天皇到来之前,室内十分寂静,只有轻轻的咳嗽在侍从武官长莲沼大将的引导下,天皇走进会议室。时间是10时50分。大臣中有人很久没见到天皇了,今天一见天皇如此清瘦,颇感惊讶。

铃木等全员起立致敬。天皇将军帽放在桌上,然后就座。天皇身穿大元帅陆军眼,佩带一枚大勋位菊花章,面部有些神经质地颤动着。

莲沼侍从武官长坐在天皇旁边的椅子上。全员坐好后,铃木起立,致最敬礼。

铃木把9日御前会议以后的经过,作了简要的汇报。

“在内阁会议上,约八成的意见是接受联合国答复的条件,但全员的意见没有统一。因为此事,重请天皇挂虑实为臣下之罪过。但此事甚为重大且紧急,故在此次会议上,再请聆听一次反对者的意见,并请再次赐以决断……”

接着,老首相指名阿南陆相发言。

阿南起立发言,几句话后声泪俱下。他滔滔不绝地辩论说,如果这佯结束战争,能否“维护国体”尚不得而知,应该向联合国发出照会弄明白。“如果稍有差异,也宁可死中求活,继续打下去”。阿南说,如果打下去,“军队未必会被打败”,还有“取胜的希望”。

天皇看到阿南在流泪,自己的眼睛也开始湿润,不时用手按住眼镜。

阿南入座后,铃木又指名梅律发言。梅津也以和阿南同样理由,啜泣地说了一遍。

会议室里一片啄泣声和低哭声。看到天皇掉泪,没有人不为之悲伤。在梅津说话中间,天皇用带白手套的手不时擦拭脸颊上的泪水。

会议室里的哭声渐渐停止。

梅津入座后,丰田军令部总长被指名发言,丰田也说,如此下去不能“维护国体”,发个照会如得不到满意答复则应打下去。丰田很善讲。但是已经发育的这三名将官对打败仗都没有表示歉意,只是重复他说“死中求活”、“神国”、“取胜”等空话。

在丰田发言中,梅津背后第二排就座的安信源基内相在闭目静思。安信是长期从事警务工作的地道的内务官僚。安信固守神国思想,支持阿南和丰田,并且作为内相,他害怕投降后军队暴动,国内秩序不好维持。内务省在认真考虑制止乘此混乱引起共产革命的对策。

在牢田将要结束发言的时候,安信向腹部用了用劲,稳了稳跳动的心脏。他手里拿着昨晚抄写好的准备在今天御前会议上宣读的意见书。丰田讲完后,没等安信张口,铃木便站起身来,缓慢他说:“反对意见就是这些。”

“如果没有其它意见,下面谈谈我个人的意见,希望大家都能赞成。”

天皇说话时的抑扬顿挫与其他人不同,有些若断若续。

天皇在哭泣,时而用戴白手套的右手擦拭颊部。

“三人提出反对意见,这种心情我理解,其意义我也清楚。但是,我的想法仍和上次一样。我综合考虑了一下国内事情和世界现状,认为没有道理再打下去……你们担心是否能够维护国体,但细看对方的答复内容,并没有恶意,主要还是看全体国民的信念和觉悟如何。我认为可以接受对方的条件房间里恸哭之声渐高。

“对陆海军官兵来说,解除武装和军事占领是难以忍受的、痛苦的事情。关于这点,我是完全清楚的。国民愿意为国玉碎,以身相殉,这我也知道。我个人将会如何已无关紧要,我只是想挽救国民的生命……”

天皇说:“给日本和国民留下生存之路,就能获得复兴和光明。其道路很艰难,也很长。想到死在战场的人、在内地遭受不幸的人和他们遗留的家属,我不胜悲痛。我愿和国民共同努力。”

这时,天皇忽然叫阿南:“阿南、阿南,你的心情我理解。然而,我有维护国体的把握。”天皇用悲痛的语调告诉这个在十几年前曾任过自己侍从武官的陆军军人。

接着,天皇用平淡的语调又重复了刚才讲的话:“……想到受战伤、蒙战祸、损失家业者之生计,我不胜悲叹。此时,如是我能做到之事,不论什么我都愿做……”

阿南咳嗽一声,呜咽起来。

“如果需要我直接和国民讲话,我将站在麦克风前。现在国民什么也不知道,一听到和平条约,一定会动摇。陆海军官兵将会有更大的动摇。劝说他们是很困难的。希望能理解我。我什么都不嫌弃,干什么都行……”

已经有人离开坐位,蹲到地板上哭泣。呜咽之声渐高。

天皇起立,全员以泪眼相送。

接着,大臣们回到首相官邸,还在不时地拭着眼泪。

正午,天皇在政务室遇见本户,和他谈会议的情况。这时天皇仍在流泪。

第17章 天皇不是皇帝

在3月14日的御前会议上,天皇作出第二次裁断,决定终止战争。

这是以东乡外相为首的主和派的胜利。东多作为外交官,对外国比较了解,这和河南陆相等军人不同。军人们完全不了解日本以外的世界,他们在和外国作战时,封闭在日本国内,光考虑着日本一方而打仗。

日本是个孤立的岛国,是使用一种语言的单一民族,一直过着和其他国家没有接触的生活,创立了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孤立的结果是把一个世界当成一切,予以绝对化了。军人们都患有这种“绝对化”病。不用说,直到今天,许多日本人还被这种痼疾所纠缠着。

1945年以来,军人们的心中确有一种维护日本和国体等抽象概念,但他们却没有看到眼前的活生生的日本。为此,他们拙笨地要先牺牲国民,最后自己也全部死去。他们缺少“生存下去”的勇敢,却过多地有“轻易死去”的勇气。

另一方面,从天皇的角度着,国体是由于皇和国民构成的。不象军人所认为的那样,天皇制是和军队结成一体的,所以他能舍开军队。并且,有木户内大臣那样的天皇近臣,力图停止战争挽救天皇制。在他们来看,采取政府和军部投降的方试维护皇室,特别是将天皇制从军队手中解放出来,使皇室和战争分开是可能的。然后,以天皇的仁爱之心开太平救国民,天皇置身其上,超越战争。

但是,战争的结束并不是靠天皇个人意志所能实现的。的确,在进入1945年,菲律宾等战局连续失利以来,天皇已看透前途,决心宁可付出投降的代价,也要结束战争。然而,昭和年代的日本,是个没有最高决策人的奇妙国家。天皇的国务活动虽由内阁辅佐,但军队由天皇亲自统率,并在国务之外,即统率权是独立的。但天皇对国务、对统率权,都没有坚持自己的意志。统帅军队,由参谋总长和军令部总长辅弼。与内阁同样,天皇对军部的决定,只有过提问,都是原样批准的。

明治宪法对国务和统帅权采取二元制度。明治天皇在世的时候,天皇曾相当程度地做到了亲政。内阁和军部也都是为明治维新共同献身的下级武士,他们虽身居高位,遇到困难还是互相协力的。但是,从大正到昭和,政府和军部,或者说陆军和海军、今天的执政党与在野党,像压力团(是以特殊目的组成的团体,向议会、政党和行政官厅施加压力。以影响其政策决定——译者注)那样分裂,不承认对方并互相抗争。不但如此,另一方面,元老西园寺公望公爵受当时世界潮流影响下出现的大正民主政治的熏染,为使裕仁皇太子成为英国式的立宪君主,对他进行了彻底的教育。

日本在大正天皇在位的时代(1912~1926年),仅有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和向西伯利亚出兵。西伯利亚出兵是在1918~1922年,以救援捷克为名,日本与英、美、法、意等国干涉俄国革命。除此之外,没有大规模的出国作战。这十五年里,没有出现内阁和军队之间完全对立的势头。大正天皇生来身体虚弱,恩有脑病,铸成了英国式的“虽君临而未统治”的局面。

到了昭和时代,军部开始冒进,政府和军部朝不同方向发展,国家对外当然也就缺乏统一的国家意志。明治宪法第11条规定统帅权独立,这种二元制是模仿1701年在德国东北建成的普鲁士王国的作法,王国需要皇帝,但日本是英国式的君主,形成世界少见的不负责任的体制。

因此,早在1945年初,天皇和有势力的文官都希望停止战争,但却文造成几百万人的死伤。

本书作者在执笔中,曾和直系皇族、旧皇族、过去和现在的天皇侍从、高官、军人等直接会面,从他们那里听到了如上说法。对8月10日、14日天皇的两次决定,天皇周围的人都说,如铃木内阁或铃木首相决定继续战争,天皇仍会作出同样的决定。天皇想停止战争,那是天皇的个人意志。虽然天皇的私人秘书长木户把于皇的意志转达给铃木首相,但铃木首相如不提出要求停战,天皇也是无能为力的。

这样一来,以阿南大将为首的军人们,到14日早晨还主张彻底抗战,怎么会由天皇的一席话就突然改变了呢?原来日本军人从年轻时起就被灌输了绝对服从天皇的思想。结果,任何一个日本人都没有从个人出发考虑的信念,也没有对自己负责的必要。

这是向天皇的归一。15日以后,全体日本人在一个月以内,就能巧妙地或者说是很自然地适应新的环境了。

再回到8月14日。前面曾提到御前会议开完,天皇在莲沼侍从武官长的引导下,走出被叫做大本营附属室的防空洞会议室。

上午11时55分,大臣和军人们啜泣着离开坐位。

大臣们回到首相官邸,其中有许多人还像孩子一样哭泣着。过了一会几,大家来到地下的食堂,匆匆吃了鲸鱼肉和粗制面包,然后回到各省厅。

阿南陆相没有去食堂。他在一楼宽敞的内阁会议室,会见了他的内弟竹下正彦中佐。竹下从昨天起曾紧逼阿南,要和陆军省的少壮军官一起,为了继续战争,逮捕铃木首相以下的主和派搞暴动。昨天在会谈的时候,阿南采取优柔寡断的态度,没作什么决定。现在竹下来到首相官邸,等候阿南回来。

在地下一个宽敞的房间里,下村海南情报局总裁在热泪直流地会见记者。下村把御前会议的梢形向大家一说,记者们也都抽泣起来。第二天,几乎所有的日本国民都在哭。这么多的国民同声齐哭,在世界上也是少见的。

迫水书记官长走上楼梯,回到二楼自己的办公室,立即把受内阁嘱托的木原叫来。木原按迫水的指示,正在官邸的一间小地下室里起草停战诏书。

10日上午,木原接到了迫水给他的在9日御前会议上天皇的发言记录。他起草诏书还是第一次,所以他在迫水的记录之外,又以《历代诏敕集》、《内阁告谕集》、《汉日大辞典》、《广辞林》为参考开始动宅。他用钢笔写道:“朕深鉴于世界大势及帝国之现状,欲采取非常之措施,以收拾时局,兹告尔等臣民木原曾是《报知新闻》驻首相官祁的记者,当时迫水任首相秘书官,因为两人相处得很亲密,所以当战局不利、报纸合并的时候,木原当上了内阁秘书。但他完全没有想到由他自己起草诏书。

他在看迫水的记录,上面写有:“……我已无所谓了。虽然是难以坚持、难以忍受的事情,但也决心结束这场战争。”木原把这段话又重念了一遍,并把天皇的话改成汉语的文言文。

“念及帝国臣民之死于战阵、殉于职守、毖于神命者及其遗属,则五脏为之俱裂;至于负战伤、蒙战祸、损失家业者之生计,亦朕所深为轸念者也。”他接着写道:“朕欲忍其所难忍,堪其所难堪,以为万世开太平。”“以为万世开太平”这一句,是木原自己加的。

到了14日这天,汉学家川田瑞穗、安冈正笃也来参加起草。起草工作愈加紧张起来。一方面,如果对联合国答复过晚,易招来怀疑;另一方面,国内对接受《波茨坦宣言》已经传开,不知何时军队中的反对分子会掀起叛乱,所以必须分秒必争。

草稿同开战诏书的长短差不多。如果说这份诏书也有感人的地方,那就是匆忙之间起草,以及其中引用了天皇的原话。

午后1时,内阁会议开始。桌上放有诏书草稿,这草稿和往常不同,不是用日本纸抄写的,而是用带红格的内阁用笺写成的。

十四名大臣围绕着大圆桌,在讨论诏书的草稿。

阿南和竹下谈过后,曾一度回到陆军省,现又折回到这里。他在陆军省曾被一群主张暴动的佐级军官所围攻,但他明确他说天皇已亲自作出“圣断”,对此“只好服从”。军官们都恸哭不止。

迫水在读诏书草稿。当读到“虽陆海将兵勇敢善战,百官有司励精图治,一亿众庶之奉公,各尽所能,而战局日非……”时,阿南开了口:“这种提法欠妥。如写成‘战局日非’,迄今军方发表的战况都成了撒谎。在历次会战里,虽失利较多,但最后胜负尚未定局。现在不过是尚未好转,应该写成‘战局并未好转’。”

阿南愤愤他说着,大臣们都闷不作声,他们在想,只要陆相满意,怎么写都行。

在日本,用辞比事实更重要。例如,不久以后政府就把“投降”说成“结束战争”、“占领”说成“驻在本土”。在今天,也在使用着大量“日中亲善”、“光化学烟雾”、“物价暴涨”等词汇。也就是说,并不追究事实如何。

米内海相作了反驳。

“陆军大臣说还没有战败,实际上,连续败北的事实谁都清楚。并且‘战局日非’也并未说打败了。应该把实际情况告诉国民,说‘战局并未好转’是虚伪的。”

“也许海军是那样,而陆军则没有战败。”阿南作色而答。

“战败就应说战败。”米内冷语进攻。

大臣们完全没想到两人会如此反唇相讥,都很惊异。

米内很固执。双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其间,米内因海军省有事,不得不暂时退席。他走到迫水面前,用很大的声音说:“这个地方很关键,我不在时请不要改动。”

接着,在“义命之所存,朕欲忍其所难忍,堪其所难堪”处又出了问题。

“义命”二字,是安冈正笃从中国宋代诗句上引下来的,大臣们对此纷纷议论起来。于是找来《汉日大辞典》、《广辞林》一查,没有“义命”这个词,所以又改为“然时运之所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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