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明白》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活不明白- 第2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吃饺子去,一个肉丸的。

27

我和雷蕾找到一家“天天过年”饺子馆,要了一斤饺子,雷蕾说吃不了,我说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吃呀,刚才追你追得我肚子都抽了筋,蕾蕾说,你那是吃多了撑的。

饺子上来后,雷蕾只顾埋头苦干,也没理我,弄得我只好没话找话。我问那个研究生也没有联系你吗。雷蕾说,别提他行不,我都把他忘得差不多了,我心里总记着他,对你有什么好处,自讨苦吃。我说,我是对自己特别自信才这么说的,他哪儿能跟我比呀,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人。雷蕾说,这儿的饺子皮真厚,可是没你脸皮厚,像你这么厚的,少见。脸皮厚好,冬暖夏凉,我说。

我问雷蕾为什么剪了短发,她说为了开始一段新生活。我说,我说过你留短发不好看。雷蕾说,可我自己认为好看,我干嘛要听你的。我说,女为悦己者容。雷蕾说,那是别人,我才不管这些,我想怎样就怎样。

我又说,原来你都大四了,学建筑的。雷蕾说,你以为呢,对人家一点儿都不关心。我说我原来那么问你,你都不说,还让我以为碰上刘胡兰了呢。雷蕾说,我那是考验你,没想到你一点儿诚意没有,碰到困难就退缩,真让人失望。我说好,吃完饺子就回北京,那里有我们的希望。

28

吃过饺子,我问雷蕾在这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她说就是对那座十五层楼放心不下,万一哪天倒了砸着人怎么办,我说你操心也没用,该倒还要倒,那些头头脑脑说了才算,他们是人民的父母官,不会看着自己的孩子快挨砸了还无动于衷,雷蕾说那她就踏实了。

我和雷蕾去学校给她安排的宿舍取东西,然后拿上行礼到了老板娘家,我悄声说,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取了东西就走,然后跟个特务似的溜进二层我的房间。

正收拾东西的时候,老板娘进来了,问我早上的一幕是怎么回事儿,我说,雷蕾是我女朋友,知道我离家出走到了C城,就来找我,正巧遇到老二这么个好人,怕她找不着,还把她领到我面前。老板娘说,那老二怎么说是他新谈的女朋友。我说,他那是为了让您高兴,对了,他人呢?老板娘说,嗨,又回网吧上班了,说明天再领回一个来,这孩子!

结了房钱,与老板娘依依惜别后,我和雷蕾手挽手,去了C城车站。

火车启动了。

C城,再见!

29

北京有股独特的味道,在北京呆久了的人,都深有体会,特别是刚从外地回来,闻到这味儿能让我热泪盈眶,幸好是冬天,眼泪冻住了,没流下来。我管这种味道,叫北京味儿。

回到家,见屋内还和我走的时候一样,桌上的半个面包已经硬成了一块砖头,盖房绝对不成问题。

我给爸妈打了一个电话,他们在电话里抑制不住旅游的喜悦,老两口觉得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玩上了瘾,就打算多转转,反正退休了,时间对他们来说,富富有余。

30

听说我家没人,雷蕾就来找我,有时候晚上干脆不走,和我挤单人床,每晚我都闲不着,白天也落不着休息。

忙完事儿后,睡觉的时候雷蕾非要和我鼻尖相触,保持零距离。我说我不习惯。她说几天就能让我习惯。我说这样睡不着,我吸入的全是你喷出的二氧化碳,气上不来。她就说,你怎么不是一株植物呀,连光合作用都不会。

雷蕾让我对她说我爱你,我说不说,她说那你就是不爱我,我说不是,她说那你为什么不说,我说我不好意思,她说你还会不好意思,我说有些话不一定非说出来,她说那你就是爱我了,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雷蕾说,好,明天我带你去公证处,我问干嘛,她说去做公正,让你成为我的私有财产。我说好啊,如果六十年后你没了而我还活着,我就是你的遗产。雷蕾说,我不在了你活着能有什么乐趣,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回头咱俩一起走。我说你想干什么。雷蕾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雷蕾问我谈过女朋友吗。我说当然。她就问,谁甩的谁。我说是女的甩的我。雷蕾说,你怎么这么窝囊。我说天生如此。雷蕾说,也难怪,你有什么资本甩别人,能有女朋友已经够奢侈了。我说你说什么。她说没什么。我说别以为我没听见。她说听见了你还问。

雷蕾整天就知道看电视和睡觉,我说你也不看看书,或者出去找找工作,都大四了,还这么混。雷蕾说,要是有看电视和睡觉的工作就好了。我说,这也是我梦寐以求的,可惜这样的公司还没成立。

31

我和雷蕾呆饿了就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吃饭,无论在哪儿,她都点金针菇,甭管凉拌,还是火锅。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我就问:“你想过将来干什么吗?”

“没有,你说我能干什么?”雷蕾反问,“你对我有什么认识?”

“你饭量可以。”我说。

“我不吃了!”雷蕾撂下筷子,甩手不吃了,但还是把嘴里正嚼着的金针菇咽下去。

“看来你现在饭量也不行了,这可是你唯一的优点呀。”

“我就给你这么个印象?!”

“能吃不是缺点。”我说,“我帮你分析一下未来吧。”

“你说。”

“你是学建筑的,除了考研、出国,只有一种选择,就是去工地。工地上的职业很多,如果靠体力劳动,虽然你能吃,但是没劲儿,所以,当民工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太好了,求之不得。”

“其次,走脑力劳动的路线,去当设计师,但是你刚毕业,撑死了设计个牛棚猪圈,摩天大楼轮不到你,你也就是给那些老专家沏茶倒水的份儿,可你一定不愿意干,所以,前途叵测呀!”我语重心长。

“那我学你不行吗,你想过干点儿什么吗,待业都一个月了吧。”

说到这里,我便不再说话,只有低头吃饭。

32

爸妈来了电话,说转得差不多了,明天回家。我挂了电话,雷蕾说,那明天我走了,正好过两天有一门补考,该看书了。

第二天,我跟雷蕾回了学校,陪她在教室看了一会儿书,她说看不进去,我说谁都一样,那也得硬着头皮看。雷蕾说要能看进一点儿,当初也不至于不过。我说你会什么写什么,哪怕驴唇不对马嘴,至少不会倒扣分,实在不行就抄几个公式,然后生搬硬套,还给雷蕾举例说明,我初中考物理的时候,有一道计算液体压强的题,我把公式忘了,只记得老师在课堂上告诉我们,背这个公式有窍门,原公式是P=ρgh,你们记住压强等于“肉鸡爱吃”就行了,于是我牢记在心,并将此话写在考卷上,后来卷子发下来,我看老师回了一句话:我也爱吃。还给了我一分,因为这证明我上课认真听讲了。

我说,还有一次,政治考试,简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所在,我便在答案上写下: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无处不在,正如歌中所唱,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全国人民大团结,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高潮,建设高潮……并因此得到该题一半的分数。

雷蕾说,让你这么一说,考试挺容易的,那我不看书了,回去听歌算了。

我说,万万使不得,如果你赶上的老师是乐盲,岂不还要重考。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作弊呀!”

“我才不!”

33

雷蕾坐在教室手里捧着课本,看了半个小时居然没有翻页,我问:“想什么呢,这么半天了,还盯着这页看。”

“没想什么。”雷蕾看我一眼,然后把书翻过一页。

一分钟后,雷蕾又把书翻回到刚才那页。

我问:“怎么了?看不进去?”

她说:“肚子疼。”

我问:“吃坏肚子了?”

“不是。”

“那为什么?”

雷蕾没有回答,我看出她的表情,又问:“痛经?”

雷蕾点点头。

我说:“要不去医院开点儿止痛片?”

雷蕾说:“吃止痛片对身体不好。”

“那怎么办,给你倒点开水喝?”

“没用,你给我揉揉肚子吧。”雷蕾靠住我的肩膀。

我用胳膊揽住雷蕾的腰肢,手按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地揉了起来。

雷蕾因为喝了许多茶水,随着我手掌的运动,有“咕噜”的水声从雷蕾的肚子传出。

揉了一会儿后,雷蕾按住我的手说:“别揉了。”

我说:“为什么,不疼了?”

“还疼。”

“那为什么不揉了?”

雷蕾趴在我的耳边说:“我想放屁。”

我悄声说道:“你能保证放出的屁既没有声音又没有臭味吗?”

雷蕾说:“有点儿困难,你没听过臭屁不响,响屁不臭的道理吗?”

我说:“那你就出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再放,多响多臭都没关系。”

雷蕾说:“你陪我去”

“我不去”

“为什么?”

“不是我不想去,我怕去了影响你的发挥,我做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偷偷摸摸,当着人做不出来。”

雷蕾拽住我的衣服说:“你跟我去,我不怕。”

出了教室,来到楼顶,我点上一根烟,指着不远处的墙角对雷蕾说:“就那儿吧,我不过去了。”

雷蕾说:“我不想放了。”

“为什么?”

“没有感觉了。”

“要不然我再给你揉揉肚子,酝酿一下情绪?”

“不用了。”

“那干嘛来了。”

“我就是想和你出来呆会儿。”

34

抽完烟,我和雷蕾拥抱了片刻,没有接吻,因为她不喜欢我嘴里的烟味,然后又回到教室。

35

雷蕾果真按我说的做了,抄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宝典,带去考场。

考试下午四点开始,不到一个小时候,雷蕾满心欢喜地回来,说都抄上了,离开考场的时候,纸条还被旁边一个束手无策的男生要去。

雷蕾说,过了这门,再把毕业设计搞定,就算大功告成。我说那去庆祝一下吧,雷蕾说,当然了,等晚上的。

到了六点,我和雷蕾正要出去,来了一个电话,她说:“是你……找我什么事……对……啊……那怎么办……好吧。”然后挂了电话,愁眉不展地对我说:“那个研究生给我打的,出事儿了!”

36

原来,雷蕾把纸条给了旁边男生后,他抄完又给了另一个男生,而这个男生笨手笨脚地刚打开纸条,就被监考老师擒获,他不打自招,说纸条不是自己的,别人给的,于是老师逆流而上,寻到根儿上。

这个老师就是那个研究生的导师,他回到实验室把抓了一个女生作弊的事情说给在场人听,研究生随口问了一句哪个系的,导师说是建筑系的,研究生就特意问叫什么名字,导师说叫雷蕾,都大四了,估计学位没了,一张纸条,三个学位,明天我通报教学处。研究生听完赶紧跑出实验室给雷蕾打电话,验证了导师的话。

研究生让雷蕾在宿舍等他消息,他先去说服导师不要上报教学处,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听完,我忿忿说:“那两个男生真不够男人,吃水忘了掘井人。”

雷蕾说:“你不是好舞文弄墨吗,帮我写三百字检查,主动承认错误总比被动挨打好。”

我找到纸笔,想了想,说:“少写点儿行吗。”

雷蕾说:“你要是三个字能表述清楚也行。”

于是我拿起笔,写了一份三个字的检查,言简意赅:我错了!

雷蕾看了抓起来就给撕了,说:“我让你帮我办点儿事怎么这么难,当初可是你让我作弊的!”

“可是我没让你作弊被抓。”我申辩。

“被抓的又不是我。”

“可你不该到处施舍。”

“都是同学,我能见死不救吗?”

正说着,电话响了,研究生说:“你下来吧,在学校咖啡屋。”

撂下电话,雷蕾说:“我去见他,你回家吧。”

37

第二天,我电话雷蕾,她手机关机,去宿舍找,门锁着。

她又不见了。

38

我没再继续寻找雷蕾,预感她还会出现。

接下来的冬天,我蛰伏在家,读书写字看电影。

无论什么书,拿起来就看,我知道比我聪明的人有很多;无论哪国的片子,只要是盗版,就买来看,我相信盗版商的眼光。

我有各个电影节上获奖的纪录片,每每看完都会心情沉重,因为它们拍得太残酷了。而纪录片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只记录了一部分生活,所以,生活的残酷比之更甚。真正的生活比这更残酷。

除了纪录片,我还有一些书、一些唱片和一些电影,我有将它们占为己有的癖好,谈不上收藏,只是看着它们陈列在自家的书柜中就高兴。如果问我为什么收集它们,我也不知道,反正喜欢就买了,而且多数不再重复阅读、聆听或观看,只是看着它们,我便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它们组成了我的成长岁月。

再说说我的那些唱片,其中打口带居多,因为国内唱片可听的寥寥无几,而国外引进版唱片又价格昂贵,加之我刚上大学的时候,还没有MP3,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打口带,经常旷半天课,穿越半个北京市,跑到海淀图书城翻腾喜欢的磁带。那时的海图非常脏乱差,如今已治理得井然有序,当初那些卖打口带的哥们儿现在都人模狗样地成了各行业精英,我好几次从各类经理人杂志上看到他们的照片和专访,并配以文字说明:XXX公司总经理某某某。他们的转型,也许是因为后来出了MP3,什么样的音乐都能从网上下载,打口带没了销路,不过这种转型也太成功了。记得其中一家音像店店主在这条街称王称霸,没他铲不平的事儿,工商税务不在话下,磁带没收了,他打个电话,对方就乖乖地送来,一个劲儿地赔不是,还坚决请他吃饭,说把弟妹也带上吧。店主的女朋友酷似李嘉欣,不知为何,这种长相的女人总要被这种男人泡,《古惑仔》中李嘉欣就被郑依健泡。

那些打口唱片在进入中国的时候无不被海关打下深深印记,我们就是听着它们长大的,看着它们,感觉自己的青春也被打了口。唱片打口的位置不一,就像打在我们这代人心灵上的口,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直至今日,我仍然喜欢听打口盘,我属于打口的一代,而今天的孩子们是数码的一代。

第十章 离婚了

1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