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公主与她的奇妙大臣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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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洞公主与她的奇妙大臣们-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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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突至···这一国之民十之八九都要藏身于滔滔江水之中啊。老相国在自家宅中坐而又起,起而复卧,反复再三依旧不能决断。



  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一阵隆隆巨响,涛涛洪水自水门奔涌而来,一路上挟裹起大大小小的杂物。老相国打开门向外一探,只看见一只三尺高的铜鼎就往照面上扑,他赶忙一跃而起抓住屋檐,就要翻身上到屋顶。结果就在这时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长长的下摆挂在了门轴上。眼看那千斤重的铜鼎就要砸在脸上,老相国突然听闻到鼎内一声长啸:



  “相国大人勿忧,有我大将军闰望在此,定然保君性命无忧。”



  随着这一声长吟,大鼎在洪流中一阵翻滚,闰望将军乘机从鼎口处探出手臂,一剑将绊住老相国斩了。然而这一剑之下用力过猛,铜剑“锵”的一声钉死在了木头中。闰望将军受此之累,被从大鼎内拽了出来。他一手抓着剑柄,仰面而躺,任由身体在洪水中飘荡。在看到老相国安然跳上屋顶之后,他洒然一笑,嘴唇张合,似乎是说了一些什么:



  “公主殿下在城外玄思,速去救援。”



  然而老相国并没有听见,因为这声音完全被他自己的嚎啕声所掩盖。此时他应经完全的沉浸在悲痛的泥沼之中,泥污深沉,纵使如此瓢泼大雨也不能洗刷。



  老相国跪在房顶上,对挣扎在水流中将军说道:“我听说世界上有这样的一种圣人,他的智识可以担任一切官职,德行可以契合一切君主,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国家都能的得到国人的拥戴,从公卿到黎庶所有人提起他时都会说:‘善’···”



  闰望将军紧握着剑柄,身体被水流冲刷,像陶轮上的泥胚转了又转,看着老相国滔滔不绝却不能领会重点。他只能再提起一口气,疾呼道:



  “公主···在···啊!”话还没有说完,将军又被翻了一翻,一口水堵住剩下的话语。



  老相国见此更加悲痛,他的哭号之声也更加犀利。他与大将军共事多年,虽然往往政见不合,彼此争斗。但是对于其人才学人品,他闰横是发自真心的佩服。此时大将军已然无所救,然而仍然在这样挣扎不屈的原因,想必是最后还有话想要对自己说···



  老相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因为如果易地而处,他也一定会说同样的话。



  于是他的心中相惜之情更为激荡,他决心一定要在最后把这番话说完,他说:“这样的圣人整个天下都来称赞他也不过分,然而被称赞之后他却反而会感到悲伤,相反的如果整个天下都来诋毁他那么他便会感到高兴。会有这样的异举,是因为他已经明确了内和外之间的关系,分清了荣和辱的区别,然而即使如此,依旧不是圣人的全部···”



  闰望将军已经被转了十几个来回,水流又冲来一个陶缸,巨大的陶缸在不远处破成无数的陶片,把闰望将军划得遍体鳞伤。将军身上满是创口,衣服被扯成丝丝缕缕,浸透了鲜血在水中飘散,宛若绽放的红莲。他握着剑柄的手已经泡肿,又被陶片所创,小半的皮肉已经不见,森森白骨暴露在外。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松手,他与老相国共事多年,其才学人品他了然于胸。这个人根本不能理解人的话语,必需要把他死死绑住,然后用钟将他罩住,然后在外面一边敲钟一边与他相谈才能让他明白。



  公主的事必须让他知道···秉持着这样的决心,闰望将军又一次的催动血气,振声呼号道:“相国大人···”精诚所至,这一次老相国终于听到了将军的声音,他正坐,拜首,准备恭听。然后,水面上漂来一口大钟,大钟“匡”的一声撞在了大门正中的铜环上,就在一阵钟鸣声中,将军喊住了最后的话语:“公主殿下,在城外···”



  然而完全的钟声掩盖了。



  于此同时,老相国也说出了最后的话语:“这样的圣人在御风而翔,最善于在九万里的高山上用冰雪修行,他预先设置机关,每每到完全冻实的时候,就会触发机簧被从山巅抛下,飞跃九万里砸在地上。通过这样的痛苦来修炼自己,提升境界,从而把痛苦的当做快乐的,把不幸的当做至福。阁下您一生与我相争,到最后却如此念念不忘,那么即使不是这样的圣人,想必也差之不远了吧。”



  闰望将军听到这里,终于笑了,他也不知是处于什么样的心绪,放生大笑三声,说:“绝望了,真真的绝望了,原来我就是这样圣人啊!”



  这样之后便不在坚持,放手而去了。
十八 最好的大臣(四)
  看着闰望将军不带任何遗憾的被水冲走,老相国涕泗横流,悲痛万分,几欲投入水中与之同去。然而他终归是有使命在身,如今大将军已经随着江水东区,瓜国之中,便只有他一人能够辅佐公主,保全社稷了。



  这份沉重的责任,让老相国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看着自己身上华丽的朝服,心绪复杂的叹了口气。而后,他脱下了繁杂的朝服,换上了当年追逐大将军时驾舟用的蓑衣。老人家抄起小刀拉断了自己的长髯,随后拎起那根一丈长的船篙,毅然走出门去。他穿越重重雨幕来到城门前,奋力挥起船篙,猛然一击打在高悬于城门的铜锣上。这面铜锣是由先王狩猹公铸造,用于在危难关头召集国人,共度难关。



  如今老相国奋进于涛涛洪流之中,一击之后,又取下背负的铜戟发力向下一插,铜戟横贯而下,深入土中三寸,毅然独立与洪流之中。老相国攀附在长戟之上,手中庄重的捧着相印举过头顶。重重雨幕之下天地间是一片漆黑,然而镶嵌有夜明珠的相印却亮着点点微光。一城中的百姓有半数被都被洪流席卷,在水中数沉数浮。这些人本来已经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随波逐流。然而当他们被汇集到了一起,看到老相国手中羸弱的光辉时,这些人醒来了。



  最前面的人把身体抵在城墙上,后面的人被水冲了过来,前面的人就张开双手将之抱住。就这前后相结,首位相连,国人们连成了长长的阵列。当洪水冲来铜鉴的时候,就有人抓起铜鉴,当洪水冲来玉戈的时候,就有人抓起玉戈。这些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言语,只有那黑暗中坚定的眼神保持着一致。对于这些人,老相国也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矗立在那里,高高地举起相印,执行着自己道标一般的使命。



  时间痛苦的流逝着,城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开始结成人梯,把后来的人们运上城头。大雨冲刷的声音掩盖了这首绝响,给整个场面蒙上了一层苦难的寂静。当初送给闰鸢公主玉叉的石匠就居住在城门下,洪水袭来他时他正在木桶中酣睡。当众人在城门前聚集时他也堪堪醒来,这时城门紧锁,被没有加入阵列的人们淤积在门洞之中,彼此叠加积压,苦不堪言。又有不知从哪里漂来的臭豆腐坛子,顺着水流疾驰而下。老石匠被挤在最里,眼看这里的人都危在旦夕,他毅然舍生取义,以头颅猛击门锁,两者俱碎,血肉脑浆飞溅而出,凌空三丈而后落。于是水中之人乃得生。



  城门大开,水势更为湍急,越来越多的人没有被接住,顺水而下不知所踪。在短短的错身间,留住的人们把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被冲走的人接过东西,留下一个笑容。就这样,一城之人有半数被水流冲走,冲走之人有半数能在城门处被留住,另外半数的人顺水而下。没有被洪水冲走的人爬上城头,在城门处放下五条大舟,这些人聚拢在一起,在老相国的带领下赶赴江边,投入到抗洪之中。



  另外一边,汉水的支流荒川上的一处浅滩。这里是王都内羁旅浪人的聚集的居所,岸边上钉有十八根打木桩,每根木桩上有用麻绳系住二三十只木桶,每个木桶里都居住着一个浪客。实际上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饱学之士,拥有经天纬地的大才,只是一时时运不济,前来游说失败,逆旅于此。大将军闰望素来与他们交好,平日里相谈甚欢,有时兴之所至还会在这里住上一晚。这里的人感怀相知,皆以将军门客自居,随时愿意为之效死。然而将军总是以上宾之礼待之,并不把他们当做一般的门客驱使。



  将军常说:“其实我和你们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出身高门,尸位素餐罢了。”



  现在闰望将军遍体鳞伤,顺流而下漂到这里奄奄然仅余一息。他周身上下一共一百语出创口,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染红,然后又在水中漂洗到发白。这样的人虽然气息尚在,但已经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即使是有扁鹊再世也不能救治。然而就在这一众浪人中,有持祖传绝技,厚结阴差,如果遇到生于乙未癸未丙申己巳时之人,纵使已死也能勾回魂来;又有曾神游太虚结下仙缘,能易人命数,把人专改到乙未癸未丙申己巳时出生。这两项绝技都是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机缘,然而这两个人却说:



  “只能够使用一次的机缘是十分珍贵的,虽然这样,但依旧不能比的上将军待我们的万分之一。如果说使用这样的机缘就能救回将军性命,那么这就像拿着一金就能买到周天子的九鼎一样。如果说这样的事我还不愿意去做,那么天下间还有比我更傻的人吗?”



  这两个人这样说着,就各自站在了彼此的对面,他们一同朝着将军的方向拜了三拜,又转回来面对对方拜了三拜。这样之后,两个人各自拿出两杯酒,一杯饮下,另一杯浇在剑上,彼此互道:“可以这样使用自己的生命,比碌碌无为的把他交给衰老和疾病要好上千百倍。”



  言既毕,两人互相拔剑,砍下对方的头颅,发动了秘技。



  闰望将军醒来之后,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两人,一下子便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想要抱着两人的尸首痛哭,却被旁边另一位木桶里的人劝阻,那个人对将军说:



  “将军这么做,是浪费这两个人生命的表现。他们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交换将军的生命,是因为有必须由将军去完成的事,我这样说,将军明白了吗?”



  于是闰望将军拿起了两人曾经用过的酒壶,一口气将之饮尽,饮尽之后又弹剑而歌,歌毕之后又想厚葬两人,这时,先前的那人又说:



  “将军这么做,是侮辱这两个人义举的表现。这两个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交换将军的生命,是因为感怀将军的恩德,我这样说,将军明白了吗?”



  于是闰望将军就用脚踹着把两个人的尸体投入江中,再也没有提这两个人的事了
十九 最好的大臣(五)
  曾经有人用大争之世四个字来描述当今的天下,是说如今诸侯以国相战而争伯,公卿以家相战而篡夺,策士游客则以唇舌相战,为自己博取功名富贵。如此纷争不息,兵戈不止,闰望将军亲身所历,当初他加冠之时天下尚有五十八国,到了如今尚能保全的,仅余二十三国。既然相争,就必有胜负。胜者自然弹冠相庆,广良田,美宫室,出而有华车,入而有美婢,日夜弦歌不绝,风光无限。而败者···大概就是这样里的人吧。



  闰望将军看着这些人,他们的身上穿着的破衣曾经是黑貂之裘,他们腰间挂着葫芦的地方,原来挂着金石美玉,他们每一个人的木桶里都藏着一卷书,有的是《鬼谷子》有的是《孙子兵法》。这些人是大争之世的失败者,他们极尽所能、倾尽所学,他们各有宏图、各有抱负,即使穷愁之至也不忘日夜揣摩,然而即使如此,他们依旧是失败者。



  所以他们住到了木桶里。



  闰望将军常常想,这些人的际遇和自己效忠的瓜国是多么的相似看,和自己的人生又是多么的相仿。失败者当然不能有高名于世,但是至少,也应该有一处容身之所啊。这是无关乎成败,而应当给予人的关怀。



  遗憾的是,瓜国是只有一城之地的小国,并且这样的小国还担负着为天下提供西瓜的重任。年复一年,瓜国君臣用有限的岁入维持着开支,已经是极为艰难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招纳这些人了。这一江荒川之水和数十个木桶,已经是瓜国能做的全部了。



  闰望将军死里逃生,心中自然是感慨万千。当然他也知道,此时不是感慨的时候。他不知道在最后老相国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即使听到了,他也不确定老相国能不能在滚滚洪流之中保下公主平安。再退一步讲,如今君上处身于死地,作为臣下他也不可能安居而偷生。可是,如果要去救援公主,就必然要借助这些人的力量,在如此天威面前,这···



  就是在使用这些人的生命啊!



  闰望将军心头一寒,自己已经生受了再生之恩,又有何颜面在去要求更多呢。如果在这里带着他们赴死,那就是主人对上宾的不义,然而如果坐视主君身陷险地,那就是臣子对人主的不忠。昔者有贤人孟子做了生和义的区别,认为圣贤应该能舍生而取义。然而即使是像孟子这样的贤达,也没有能告诉人们在忠和义面前,到底应该如何选择啊。



  这样的矛盾,让闰望将军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他感到人在天地面前是这样的渺小,平日里只有齐腰水深,安静温和荒川,如今也能像河水和江水一样汹涌奔腾。这样相比,我们人在河川上修筑堤坝,开凿水渠的行为是多么的可笑啊。我闰望平日里自负饱读诗书,到了有用之时,竟然来忠和义都不能两全,这样的人生,也是同修堤坝,凿水渠一样可笑啊。



  这样百无一用的人,就让他沉入水中,在绝望中悲惨的死去吧。



  这样想着,闰望将军就咕咚咕咚的沉下去了。



  然后他发现他并非一个人,在他之后居住在这里的游客们纷纷尾随其后,竞相沉入水中。原来这些人也怀抱着同样的想法。他们觉得如果自己跟随将军冒死救援公主,就是置将军于不义。而如果不跟随将军,则置将军于不忠。作为门客而实主人忠义不能两全,这样的人百无一用,简直比之虫豸都有所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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