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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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宝生-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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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处也是朝廷设置最远的边站,再往西南,就是蛮族之地。韩云谦看着宝生住的憋屈,但还是叮嘱,出入小心,千万别到处乱跑。

    已入初冬,附近山势萧条,也没有什么风景。只是气侯不甚寒冷,云雾缭绕间还有些温暖湿润,东南边吹送过来的山风间都有些水草的味道。

    宝生没有拘束,喜欢骑着龙牙四处溜达,先是沿着山路放马,无奈后面总有一个阿木约布紧绷着脸跟着,还没走远些,便被阿木约布催着回来,惹得宝生不时回头看着后面的,觉得甚是讨厌。

    这日清晨,宝生见龙牙就不耐烦的磨蹄子,便领着它沿着下山路小跑。龙牙喜欢新鲜,沿途撒欢不已,越走越远。

    听得有人跟上来,宝生回头见是阿木约布,只见他脸色却不似平日那般阴沉,更不出言阻拦。宝生便不再理他,放马直冲下山。阿木约布眉头微皱,想说些什么,却又似乎暗叹了口气,只是策马跟着。

    下了山腰,绕过山脚,穿过一片暗沉的水杉林,宝生突然被一片金红色闪了眼睛。

    一湘大湖跳跃在眼前,此时晨曦初露,湖水如染,一片金红;朝阳徐徐上升,则又转为翠绿;湖状若马蹄,水质纯净,而背阳处,又成一片墨绿,微风起处,波光粼粼。

    宝生顿时看的痴了,踩着马镫站起于马背,拍着手笑道:“阿木约布,这里是什么地方。”放眼远眺过去,湖的东南面,与草海连接,浅海处茂密的芦苇随风荡漾,蔟蔟的花草迎风招展。宝生贪玩,索性去了鞋袜,牵马下了浅滩嬉戏起来。

    阿木约布也痴痴看过湖水,半天才低声自语道:“这里是仙女居住的地方。”

    时光渐渐融入碧绿的湖水,远处的湖面上飘来一阵清浅悠长的歌声合着洁净的琴声,被晨风吹送至岸边。歌声活泼轻盈,琴声清纯明净,宝生听不懂唱的什么,却听得阿木约布也跟着边拍手,轻轻唱起了这个调子。

    几艘别致的木槽船穿过湖上的浅雾,向这边驶来。宝生迎着光,看不真切,听歌声只觉是女子声。木槽船陆续驶近了西侧的沙滩,一女子牵了马下船,翻身上马飞奔过来。

    阿木约布跳了起来,向湖面急切的张望起来。

    宝生从未见阿木约布人前如此紧张失态,好奇心起便也望了过去。

    只见一红衣白裙的少女,背了一把长琴,飞身在黑色壮马上直奔而来,白裙披在黑马的皮毛上,洋洋洒洒煞是抢眼。宝生瞥了一眼阿木约布,只见他的神情紧张,却又含了些羞涩,眉头紧凑,却又掩盖不了眉梢的欢喜。

    少女翻身落马,紧走了两步到阿木约布面前,脆脆的用土话唤起他。这少女眉目浓烈,五官英挺,轮廓饱满,如同一朵怒放的山茶花,热烈无羁的生长在璧山绿水之上。宝生侧眼看着这少女,心中有些东西也被这少女熔化开去,只剩欢悦。

    阿木约布却连连退却,少女却紧紧跟随,直到阿木约布退无可退,高高的个子缩身在马匹旁边,少女急促的诉说些什么,阿木约布却无言以对,只能拉着马缰,垂首望地。宝生看不清他的神情,看的有些好笑,又好气。

    少女见阿木约布始终不言,沮丧至极,眼角似乎都溢出了泪水,但转眼见到宝生,却又倔强的抽了回去,上下打量了宝生的衣着打扮,气势汹汹的用汉语问起:“你,哪里的。”宝生刚想搭话,却被阿木约布做了手势阻止。

    少女见状,双眼睛变暗了,突然闪烁了一下,又变得漆黑,接着姗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转身飞驰上马,只留下一席坚强的红衣清影,穿过浅白的细沙,上了木槽船,船上其他的女子摇开了横杠,划开了碧玉般的湖水,向对岸驶去。

    一时间,只剩下宝生和阿木约布两人独立在湖边。阿木约布凝视着木船远去的水路,深邃的眼眸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悲伤。

    多日相处,宝生并不喜欢这个粗鲁的蛮人,但这一刻,也同有戚戚然。

    “这湖水,多美啊,像,母亲的眼泪,可是,二十年前,夜里,我们族人的血,染红了,这湖水。我们,沦为了,溪火部,****。”阿木约布语气渐渐悲愤,说起溪火部,更是咬牙切齿。

    阿木约布似乎情不自禁:“她,真美,像,仙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是……”

    宝生不知怎么接话,站在湖边,只有山风一阵又一阵拂面。对岸,歌声又飘来了,歌声是那么深沉,那么缠绵,一缕缕浸透了水草的凉荫,贴着湖面飘来。

    宝生心中微痛,想起一人,眼前山是山,水是水,天是天,又似乎山不再是山,水不再是水,天已经空了,都化成了歌。

    湖岛上的白塔在万绿丛中,凝然不动,湖上的云雾衬托的极远处的雪山更加气象非凡。

    “你看,那雪山,那是格姆女神的化身!”阿木约布指着雪山顶:“女神的旨意,已经传出,会有,神鹰带领,我们,回到山的那边。”

    湖面上一只咕咕鸟轻盈的掠过水面,向雪山飞去。

    两人默默回了山上,半路上,却有一武士等候,宝生见正是上次护送自己过来的武士。武士送过一个包裹,一支机弩,一封信件,转身便走。

    宝生展开信来,却是连曜的字迹:“我已觅得巧匠按你所绘图样赶制武器,特为你制得这支小弩,务必试玩,看看有何瑕疵。”

    宝生左右摩挲这机弩,每个细节都亲手绘制,好奇心起,立于马上,托起机弩,这弩不用上膛,只是将箭插入匣内,瞄向山边树杈上一只小雀,按下弹手,箭便冲破弹匣,小雀正欲飞起,突然嗖的被击穿跌落树杈。看的一旁的阿木约布也啧啧赞叹。

    宝生手绘过这机弩的细图,没料到实物竟然威力如此,心道,这只是支袖珍的玩意儿,如果真按比例制的真弩,那这般箭无虚发,那可真是利器。

    正想着,随手打开包裹看来,脸上唰的一下就红了。

    包裹塞了张小纸条,写着几字:女人的物事。

    **********

    “算日子,谢家那厮到了龙场了吧。希望他能再拖些时日。待我从此处脱身。”篝火前,连曜远眺着夕阳下雪山,落日的余晖撒在雪山的一侧,噼啪的火焰冲上半空,映红了人的眼睛。

    “传来的信儿,是到了。妈的,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还要走多久。谢家这厮该不会给咱们指黑路吧。兄弟们都有些挨不住了。”舒七烤着火囔囔道。

    连曜叹了口气:“黑路也要走到底。听得前面那个南安的老家伙讲,从这里绕过雪山,就能直达溪火部的老巢。”

    舒七凑过去,重重的问道:“听说那溪火部的老贼人极为可怖,无人见过其真容,妈的,老子就要去撕了这装神弄鬼的老贼人的脸,看看他如何三头六臂。”顿了顿又问,“擒住了溪火部那贼子,朝廷就能让我们回东宁卫吗?你说朝廷信得过吗?”

    天气极冷,舒安吸着鼻涕,阻止道:“这些话此时问来何用,擒住了,我们就有回去的希望,擒不住,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娶个蛮人老婆。”

    连曜提着酒囊倒了两口烧酒,递过给舒安:“喝两口暖暖身子吧。”连曜看看周围缩成一团的将士,叹道:“西南之乱,也算是我连某人的契机,如果没有这乱,新皇何须留我,我何来这偷身之机。”

    说着,一股豪气涌上心头,扑了身上的雪花,甩了酒囊站了起身,正欲对将士喊话。

    斜眼之间,瞥见雪线之下有人马,见被发现,突然向远处跑开。

    连曜警觉,火光雷电之间就依然上马追出数丈,舒家兄弟反应过来领了几人赶上去,却始终差了几尺。

    连曜在前看着,一行三人,马力奇快,直扑西北方,竟有逃脱之势态,连曜不及思索,反手从马背抽了大弓,搭上五法羽箭,搭弓立马,扳指摩擦之间便射出五箭。

    眼见直奔三人,没想到其中一人听得弓箭之声,反手甩出一枚带铆的绞索,宛如利网,嗖嗖之下,竟然绞住了三法羽箭,其余两发直逼马腿。

    左边之人抽出铁剑,哐当之间,也斩断两支。

    眼见三人手脚功夫其高,越逃越快,连曜大吼一声,从马上一跃而起,抽起宝剑,就向三人直扫而去,一剑划去马腿。

    那三人眼见不妥,正欲分散逃走,舒家兄弟等人心领神会,偷偷从两侧包抄上去,整整合围了起来。那三人想反扑,却见已然被围了个铁桶般,互相打了眼色,就想饮剑自杀。

    连曜心知不好,却来不及拔剑。突然,却从马下窜出个半大小子,听得啪的一声,众人定睛一看,却见是伙房的曹军士提了桶热水泼向三人。

    这三人训练有素,却不备这一桶热水,天寒地冻之际被泼的仓皇至极。

    众人扑上去绑了三人,拥到连曜面前。连曜细心看来,这几人穿戴束发都是当地蛮人的样式,但武器马具都是汉人的家式,更觉奇怪。

    不料三人中年纪少长者突然咬舌自刭,舒七恼怒之际,一脚踢去那人的腰上:“要死要活的好不烦人。”这一脚之下,却膈应了脚,营中有个叫做破皮九的军士,抢上去一夺,确实一枚腰牌。

    连曜瞅了一眼那腰牌,脸色大变,向破皮九道:“摸他的下身。”破皮九没听明白,追问道:“啥!”

    连曜瞅着这三人,冷冷道:“摸他下身!”破皮九方醒悟起来,向那几人的裤裆摸了几把,怒道:“妈的,晦气,这几个是太监!”
第七十六章
    “臣连曜叩谢皇恩,臣率数营于十月二十午夜潜入溪火部的铜牛寨,一举占领铜牛寨,擒下溪火部的土司和相关族人。现我部已控制溪火部方圆五十里的营地和寨子,缴获战马五十,武器若干。附近其他部族已经臣服于我朝皇恩。”

    谢睿掂着这份连夜传来的黄皮折子,在烛火下反复展读。舒安不动声色看着谢睿的举动,平静答道:“我家将军尚在铜牛寨处理收尾事宜,特命我将此折子上达朝廷。”

    谢睿对朱丹臣使了个眼色,朱丹臣出去。“你还有何要报。”谢睿对舒安问道。舒安一字一句:“对上无可报。”谢睿笑了:“对我还有事要报吗。”

    舒安只吐数言:“折子上所写都是真的,但又都是假的。”

    “这是你们将军的原话吧。”

    “谢大人对潜入溪火部铜牛寨的事情也该有所了解。我家将军说,事已至此,只能将生死置之于外,如果谢大人就此退出,我家将军也绝无二话,就请向朝廷呈上这份折子,后面无论发生什么都无须负责,只须将一切事件推脱到将军身上即可。”

    “那我若是好奇心起,也想玩一局呢。”

    舒安冷冷重复前话:“我家将军说,事已至此,只能将生死置之于外,如果谢大人也想搏一把,就请打开这个蜡丸。”

    谢睿朗声大笑,对舒安道:“久闻东宁卫舒家四兄弟忠心义胆,英勇无敌之事,今日听来,你心中除了我家将军,绝无旁人。”顿时正色道:“拿来。”

    舒安递过一油纸蜡丸,谢睿眯着眼掂了掂,直接扔进火盆,火苗窜出几尺,化的只剩一个焦黑的油渍。

    舒安微微眯缝的眼中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含义。

    谢睿转身写了一封字条,也用蜡封了,递给舒安:“我已知你家将军意思,也请舒大人送这个给你家将军,看我所想对也不对,其余的我自会理会,这折子……”

    谢睿将黄皮折子小心装入铜匣,双手一揖:“我会向朝廷稳妥呈上这份折子。转告你家将军一句,铜牛寨不可久守,速速撤回龙阳。溪火部行事诡异,巫术狠毒,不可用常人之理推测。”

    待朱丹臣再进来,却见谢睿正在灯下研习地图。朱丹臣直直立在后面,不多一句话。

    “丹臣,你看,铜牛寨四面地势极高,西部是被格姆雪山包围,而寨子就在安宁河东西两侧河谷平坝之上,南北部是阿牛山,自北向南纵贯全境,构成安宁河与仙女湖的分水岭。”

    朱丹臣看过去,案几上铺着一张形状及其诡异的皮质地图,皮上呈淡淡的乳红色,在烛火之下,红色蔓延在地图之上,张牙舞爪的很是骇人。年代久远,地图上不少地方都已经破损。

    “西南边界有神机营驻扎,连曜的机字营从西北雪山绕过去,我们自己的新军守着东线。你说,几日之间,溪火部的清溪长老怎么将铜牛寨几乎搬空了,难道真的似乎传说中的那边有神兵相助?他们能去哪里。”谢睿转头盯着朱丹臣询问,却又似乎在问自己。

    忽而醒悟过来,自嘲似的笑笑:“我还以为是勇叔,丹臣你就是这点让人放心,不多说一句。”

    转而面向地图,顺手向地图的东南方向划去,自言自语道:“这片河谷处于川西盆地与滇南北部高原之间,身居建昌卫治腹心之地,北面是冕宁,南接德昌,东邻喜德、昭觉、普格,西与盐源接壤。地势南低北高,溪火部要躲避,马上入严冬,这么多人也要吃要喝,能去了哪里呢。”

    突然门被人拍开,烛火被风呛的一闪,几条大汉神情恼火窜进来,为首者正是单桥远。

    *********

    连曜追问道:“他当时如何反应。”舒安如实答道:“稳当。”连曜问:“何解。”

    舒安道:“事情到了这一步,谢家这小厮应该十分不甘,他暗中部署了这么久,出人出力,只为夺回溪火部的势力,一雪当年南安部的耻辱。可没想到被人虚摆了一道,留了这个破铜烂铁的空壳子寨子,换了我,只怕想砍了朝廷那些贼子。”

    连曜深深叹道:“不甘又能如何,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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