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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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班子-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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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熟悉不是理由,下面不重视也是你的托词,你的问题还跟以前一样,老在幻想。昌平啊,到了这个年纪,应该踏实了,再不踏实,以后还有机会?”

廖昌平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人性格中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别人批评对了,他会虚心接受,特别是普天成。两人在省政府的时候,廖昌平没少挨普天成的批评,但越挨两人关系越近,普天成也只有在廖昌平面前,才愿意说些实话,说些发自肺腑的话。

这种话不轻易说出来,是它容易伤害别人,天下没有几个人愿意听批评,官场中人就更不用说,天天奉承,弄不好他都拿你当敌人,如果老是挑刺儿,怕是早就拿你当政敌了。好在廖昌平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普天成为数不多的几位朋友中最率直也最透明的一位,普天成有时候,是拿他做镜子的。可惜,这样的镜子摆在眼前,还是不能让他的心透亮。兴许,他这辈子,是透亮不过来了。心上抹了颜色的人,再怎么照,也是有阴影的。背负着阴影前行,这就是普天成。

普天成叹口气,冲廖昌平说:“眼下省委省府正在全力打一场工业企业攻坚战,你们学院何不在这方面动动脑子?”

“你是说?”刚才还心情灰暗的廖昌平一下来了兴趣。

“学院就是为政府工作服务的,这点道理你总懂吧。围绕政府的中心工作搞培训,这样的主意你都想不出来?”

廖昌平恍然大悟:“愚人就怕点拨,你这一点拨,我倒是有谱了。”廖昌平说完,开心地笑起来,他的笑感染了普天成,普天成也轻松了许多。从内心讲,他是极愿意让廖昌平到政研室的,廖昌平把材料关是一绝,过去政府那边的材料或文件,主要还是廖昌平把关。另外,人在任何时候,身边总得有个说话的人啊,普天成现在是一肚子的话捂馊了,也找不到人说。

那种滋味,不好受。

可既然瀚林书记有了人选,就得尊重现实,不单是尊重现实,还要把这个想法彻底掐死。普天成给廖昌平支招,让他抓培训,就是用另一种方式帮廖昌平把这个念头掐死。

机会总还是有的,普天成对此深信不疑!

这天晚上两个人喝掉了一斤茅台,普天成很少喝酒,但这天晚上,他想喝。

省委很快召开常委会,讨论通过了对余诗伦的任命。余诗伦到任的这一天,海州下了一场透雨,雨从上午一直持续到晚上,本来普天成安排了几桌饭,想为余诗伦接风,可下午四点多钟,常务副省长周国平突然打来电话,说晚上一起跟大华的同志吃顿饭,有些情况还需碰个头。普天成便知道,周国平那边的行动开始了。

普天成赶到胜利宾馆,国平副省长还没到,于川庆倒是来了。跟于川庆在一起的还有政府那边的曹副秘书长,办公厅巩副主任等好几位,大家都是熟人,办公厅巩副主任还跟乔若瑄一起共过事,普天成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往餐厅去。因为少了更高级别的领导,普天成就成了这群人中间的头,受到了大家的热情礼遇,普天成对来自巩副主任他们的恭维和礼赞欣然接受。官场就是这样,每一个场合,都有不同的恭维声和赞美声,尽管内容大同小异,但表现方式却千差万别。巩副主任就特意提到,前些天在《理论》杂志看了普天成一篇文章,很受启发。“高屋建瓴啊,秘书长真是大家风范。”普天成笑笑,做为一个省的最高智囊,他每年都要在中央和省里的几家权威性杂志发表一些文章,这些文章有的是谈海东的经济社会发展与繁荣,有的是谈领导干部的修养与情操。巩副主任提到的这篇,普天成谈的是领导干部作风建设,中间提到了最近全国发生的两起腐败大案,两名副部级干部落马,在全国震动很大。当然,普天成重点谈的是如何贯彻落实总书记在中纪委七次会议上对领导干部作风建设发表的重要讲话,针对总书记提出的在领导干部中倡导形成八个方面的良好风气,树立八荣八耻观,谈了自己的感想。是一篇响应性的文章,瀚林书记对这篇文章也给予极高的评价,还说要在省委中心小组学习会上组织学习。普天成并不认为自己文章写得好,关键是态度亮得及时,有时候能不能及时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是领导干部的一种修养,更是艺术。

胜利宾馆的环境跟桃园差不了多少,布局和绿化甚至比桃园还要漂亮,只是因为它是政府的,所以名气没桃园那么响亮。这天的饭安排在淮海厅,到了淮海厅,普天成意外地发现,为他们服务的正是余晴。普天成脸上有丝惊讶,于川庆也跟他一样,余晴没认出普天成,但认出了于川庆,彬彬有礼地问了句首长好,就专心致志做自己的工作去了。普天成盯着余晴望了一会儿,脑子里忽就闪出金嫚那张脸来。前些天金嫚跟他打过一个电话,说自己不想跟丈夫过了,要离婚。普天成下意识地就阻止,说不能离。金嫚笑说:“你慌什么啊,又不是因为你。”这句话让普天成好不尴尬,是啊,他慌什么,金嫚从来没说要嫁给他,也从没流露出要缠着他不放的意思,这点让普天成深感欣慰。有多少人毁在了女人上,起初抱着投机的心理想玩一玩,结果引火烧身,一辈子都不得安宁。普天成算是幸运,截止目前,还没被哪个女人抓住不放。跟他关系最密的金嫚,也在他离开吉东时嫁了人。金嫚的丈夫是一普通工人,后来普天成听说,他们常打架,夫妻关系很不好,到现在也没要孩子。所有这些,都像辣椒水一样时不时地要辣一下普天成,普天成知道,金嫚现在的不幸福,是他一手造成的。

某种程度上,是他毁了金嫚。

于川庆见他走神,悄声提醒道:“等一会秋燕妮也要来,她可是常常念叨你呢。”

“是么?”普天成从余晴身上收回目光,又从脑子里把金嫚驱走,装作诧异地问了于川庆一句。于川庆别有意味地一笑:“有人望穿秋水,有人浑然不觉,这世道,越来越缺少默契了。”

“乱说。”普天成及时地制止住于川庆,只要有第三者在场,普天成就不跟于川庆开玩笑,这也是他的原则之一。他转向曹副秘书长:“你老父亲的病好点没?”曹副秘书长受宠若惊,他父亲几个月前心肌缺血,住过一次院,普天成特地到医院探望过,曹副秘书长对此感激在心,今天听普天成再次问起,就越发感动得不行。他站起身,就像学生回答老师提问一样,毕恭毕敬地答道:“谢谢秘书长关心,老父亲算是挺过来了,现在精神状况还行。”

“那就好,人老了,不要只想着吃药,还要适当增加活动量。另外,保持心情愉快也很重要。”曹副秘书长马上点头:“秘书长说得对,他现在天天到公园散步呢,还跟一帮老头老太太学太极拳,前段日子有个老太太劝他养条狗,这些天正吵着让我买狗呢。”

“那好啊,让他有个寄托,大家都忙,平日没时间照顾老人,老人寂寞,养条狗正好可以把寂寞打发掉。”

“那好,我明天就去给他买。”

聊完曹副秘书长的父亲,话题又转到巩副主任的老岳母上。普天成在政府的时候,这些人都在他手下,他们家里有啥事,谁家有老人,谁家老人患啥病,普天成都记得很清楚。逢年过节,后勤办要分东西,普天成总要叮嘱一番,有老人的给多分一份。尽管这些人都不缺那点东西,但这么一做,情感上就不一样了。有人说他在政府里威信比副省长都高,不是说他权大,而是说他心长。

心长则路也长,这是普天成的认识。

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了车子的声音,于川庆说了声来了,大家齐唰唰地起身,往外面去。出门时巩副主任步子走得快了些,差点先普天成走出大厅,意识到犯了错误,猛地止住步,侧身等普天成和于川庆先走。就发现,于川庆脸上,已暗暗露出不快来。

下级任何时候都不能抢上级的彩,这是铁的规律。谁犯了,哪怕是无意,也是自己跟自己找过不去。

普天成伸出双手,热情地跟国平副省长握过手,然后又跟大华的领导一一握手,同时做出恭请的样子,请他们往里进。轮到秋燕妮时,他的手似乎犹豫了一下,秋燕妮冲他深情一笑,伸出手来:“想不到在这儿遇见秘书长,幸会,幸会。”普天成没敢跟秋燕妮正视,他怕秋燕妮不分场合露出那火辣辣的目光来。香港女人跟内地女人不一样,她们喜欢把内心的东西表露在脸上。

普天成和于川庆热情迎客的过程中,巩副主任和曹副秘书长拘谨地站在一边,脸上挂着不太自然的笑,他们是没有资格走上来跟领导和贵宾一一握手的,只能站在远处,用微笑欢迎。周副省长也只是跟他们简单地点点头,然后就在大华几位高层的簇拥下进去了。普天成又抢在前面,等副省长的步子到达淮海厅时,他跟于川庆已一左一右站在了门边。

主客一一落座,普天成本想坐得离周国平远一些,坐领导身边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类似的感受,普天成觉得是这样。每次吃饭,他都会想办法让自己离领导远一点,这跟工作当中正好相反。不料周国平拍拍身边的椅子说:“老普,坐这儿,咱们说话方便。”普天成只好坐过去。周国平左边是大华香港总部瑞德先生,英国人,很年轻,四十岁不到,讲一口流利的汉语。右边,就是普天成了,普天成右边,居然坐了秋燕妮。好似无意,其实有心,普天成有几分不安,心里又有一点点惬意。跟秋燕妮认识这么长时间,两人还从没如此近距离坐过。饭菜是提前准备好的,国平副省长说,吃过就撤,晚上他还有个活动,要到一所大学去演讲。凉菜上齐后,国平副省长讲了几句话,意思是感谢瑞德先生和助手劳尔小姐来到海州,共同为大华海东出谋划策,也感谢大华集团副董事长兼海东办事处主任燕妮小姐,大华海东前段时间运行得不是太好,主要原因不在大华,在海东方面。是海东方面没把基础性工作做好,延误了项目进度,对此,省里已做了调整,相信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国平副省长还代表省委、省府向大华方面表了态。表完,端起红酒杯,一饮而尽。说这杯酒就算是对前一段工作的总结,从今天起,大华海东会驶上快车道。他的举动赢来一片掌声,是川庆秘书长带头鼓的掌。接着,瑞德先生也代表大华总部表了态,他说前段时间工作不理想,关键原因还在大华身上,大华资金不到位,影响了职工安置,他也喝了一杯,表示道歉。瑞德先生接着强调,本周内,将有三千万到帐,可以用于职工安置,以后每半月到帐三千万,直到把答应的款全部付清。瑞德先生说这些的时候,普天成心里想,周国平就是周国平,大华这些钱,也只有他能争取过来。如果换了别人,怕也只是一个数字,何年何月到帐,只有鬼知道。感慨中,他投过去目光,见周国平的目光瞄在性感的劳尔小姐身上,慌忙把目光收回了。

瑞德讲完,轮到秋燕妮了,秋燕妮端起酒杯,说:“燕妮嘴笨,这种场合,实在不敢多讲,不如以酒代之吧,按你们的话说,一切尽在酒中,我相信,大华跟海东的合作一定是愉快的,而且能双赢。”说完,仰起脖子,将满满一杯红酒喝了下去。兴许,这天的秋燕妮也有几分紧张,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有几滴酒洒在她裸露的脖颈上。普天成看了,感觉那挂了酒珠的粉颈更为漂亮。

如果不是国平副省长晚上有事,这天是要放开喝一阵的。要论喝酒,今天来的巩副主任和曹副秘书长都是行家,陪一桌客人不在话下。秋燕妮喝过之后,国平副省长说,今天情况特殊,酒就不敬了,大家随意喝点。然后叮嘱于川庆,照顾好客人。普天成本来也是想敬杯酒的,一听国平副省长这样说,便打消了念头。

席间国平副省长提出了一件事,大华原来的协议是要按排一毛厂百分之二十的职工,大华认为这太高了,无法落实,当然,这与一毛厂职工的素质和文化程度也有关系,一毛厂职工素质普遍低,文化程度大都是初高中,小学也有不少,以前从事传统纺织业,劣势还显不出来,现在是高科技项目,文化程度的劣势一下就显了出来。大华提出,能不能降到百分之十,不能安排的这百分之十,由省上协调其它企业安排,大华可以拿出一部分钱来做补偿。周国平说完,桌上的人都不说话,全都垂下头,好像在思考。其实这样的问题是不用思考的,国平副省长借饭桌上把它讲出来,就是想给大家通通气,具体怎么做,他早就有了数。普天成也垂下了头,这是一种习惯,任何场合,遇到难以作答的问题,最好的方式就是垂下头,做思考状。普天成默默在算一笔帐,降十个百分点,就意味着有五千职工没了着落,这五千职工,往哪里安排呢?见气氛有点冷场,周国平笑道:“老普,过去的协议是你谈的,你说说。”普天成抬起头,习惯性地环视了一圈,道:“既然大华有难处,这个问题可以协商,现在重要的不是职工安置,是项目进度,只要项目建得快,早一天见到效益,我们的期望值就早一天能实现。”

“川庆,你的意见呢?”周国平又将话头转给了于川庆。

于川庆刚夹了一块鱼,一听副省长点他的将,忙将鱼放下,道:“我认为天成秘书长说得有道理,毕竟这项目他最熟悉。”

“好,既然两位秘书长意见一致,我看这事可以商量,补偿不补偿我们先不提,先跟职工方面碰碰头。”说到这儿,他把目光投向普天成,脸上洋溢出一种热情的笑:“怎么样老普,这个难题还得交给你,谁让你办法比我们多呢。”

普天成这才明白,国平副省长今天请他来,摆的原是鸿门宴!他倒吸一口冷气,这话,跟工人实在说不出口啊,当初谈百分之二十,他已费尽了口舌,也背了一身骂名,现在再砍掉五千人,这简直……见国平副省长期待着他,普天成勉为其难地笑了笑:“试试吧,谈不下来省长可别批评我。”

“有你老普出面,还有什么谈不下来的?来,我敬你一杯!”说着,国平副省长率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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