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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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车祸-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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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是该用户没在服务区。直接打电话找万鲁生,万鲁生手机关掉了,显然是故意中断联系。天快黑了,单立人实在没有耐心再跟李芳耗下去了,他打定主意,命令所有人撤离,李芳不愿意回家就让她在这待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爱咋地咋地。就在他抬起屁股正要离开房间的时候,李芳狠狠地斜了单立人一眼,抬屁股就走,出门的时候把门摔得震天价响,门楣上方的窗户玻璃震落在地上,摔了个噼里啪啦,玻璃碴子四溅,活像谁突然放了一个大礼花。

单立人愕然,李芳说走就走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那一瞬间,单立人的感觉就好像攒足了浑身力气准备举起一块巨石,结果那块巨石却是一堆泡沫塑料,单立人看着地上的碎玻璃碴子发愣,暗叹自己猜度女人心事的能力实在太差,李芳说走就走事先居然连一点征兆都没有看出来,反倒把自家闪了一下。单立人呆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怒气从心底里升腾起来,他实在没有想到李芳会这么嚣张,居然敢对他堂堂纪委书记如此轻蔑,如此无礼,他本能地追出门外,想痛斥李芳几句,外面并没有李芳的影子,他派来的处长正站在那里哧哧傻笑。

单立人迁怒到了处长身上,冲他怒吼:“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处长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李芳刚才说她不是听了你的话,而是怕被你熏死。”

单立人这才明白,上一次的戏目又重演了:李芳是让自己身上的烟油子味道熏投降的。想明白了这一点,单立人也不由得摇头苦笑,堂堂纪委书记,面对了这位市长夫人,唯一能够奏效的武器居然是自己身上这一股子烟油子味道。难道自己跟狐狸黄鼠狼之类的动物成了同类,致命武器就是那么一身味道吗?想到这些,单立人有些惆怅,他决心回家彻底洗涮一回,把身上这股味道清理干净,从今天起,他改抽香烟了,不再抽那种干屎橛子一样的卷烟。他就不相信,没有这股味道,就治不了李芳这个官太太。

看到处长还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单立人挥挥手说:“回家休息去吧,今天折腾得够累了。”

处长说:“回什么家,我还得到交警队去一趟,那件事情有点夹生。”

单立人问:“哪件事情?”

处长说:“就是民政局车福禄涉嫌行贿掩盖车祸真相的案子,交警队长拿出了车轱辘的收条,说他是托车轱辘买了两个便宜点的墓穴,不存在行贿受贿问题,跟车轱辘的车祸更没任何关系。”

单立人“哼”了一声说:“扯淡呢,你信吗?你先别去交警队了,都几点了,交警队早就没人了。明天直接到殡葬管理科去,彻底查清楚那个叫车轱辘的副局长到底给殡葬管理科交了多少钱,要看财务的底账和原始凭证。然后用底账的收款数额跟那个交警队长手里的收条对比一下,看看有什么出入没有。”单立人根本不相信车轱辘在那个时间段给交警队长帮忙买墓穴跟他的车祸没有关系。

上车的时候,单立人又叮嘱处长:“你再找找魏奎杨的司机,详细了解一下车祸前后的情况,注重细节,现在不是有一句话叫细节决定成败吗?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另外,你们也要考虑在适当的时候正面接触民政局那个给车轱辘开车的司机,听听他怎么说,拿他的话跟魏奎杨司机的话对比一下,看看有什么出入没有。”

坐进车里,处长嘟囔了一句什么,单立人没听清:“你说什么?”

处长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单书记,你说是巧合还是必然?最近查的案子都跟车有关系。魏奎杨的问题是从征收城市停车年费引发的腐败,车轱辘的事情是因为公车车祸引发的涉嫌行贿受贿贪赃枉法案。”

单立人没吭声,他心里却在想,今后跟车有关系的案子更多。一方面,公车像张开血盆大嘴的怪兽,难以餍足地吞噬着社会资源,公车背后的黑洞就像海水深处的暗沟一样让人难以捉摸。另一方面,政府像精明的商人,整天盘算着怎么样从奋斗百年才圆了轿车梦的老百姓身上榨取更多的收入,榨取过程的漏洞隐藏起了各种各样的灰色财富。这种现象恰到好处地集中体现在他们目前正在办理的两个案子上,难怪处长有那种感觉。

3

车轱辘和惊叹号到大纽约娱乐城来的次数多了,跟娱乐城那个油头粉面的冯主管也越来越熟悉。每次来了,车轱辘都要把他叫过来照照面,冯主管善于阿谀奉承,会伺候人,能让车轱辘充分体验到摆谱的舒服感觉。冯主管每次照面的时候都热情洋溢地声称一定给车轱辘大大的优惠,每一次结账的时候实际支付的数额都比心理预期数额高出一大截。尽管每次消费都用不着车轱辘自己掏钱,可是老这个样儿车轱辘心里也不舒服,总觉得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笑嘻嘻地宰他。所以每次来了都要把这个冯主管叫过来,指手画脚颐指气使一番,看看他那卑躬屈膝的样儿图个心理上的平衡。

今天车轱辘照例又让服务员小姐把冯主管叫了过来。冯主管照例点头哈腰装孙子,车轱辘已经不再被他的表面功夫迷惑,再加上心里不爽,就无事生非地刁难他。先是说他们的桌布不干净,让重新给换一条,冯主管要亲自去换,车轱辘拦住他不让他走,冯主管只好让服务员把桌布撤下来换新的。冯主管搓着双手好像手上生了冻疮:“车局长二位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你们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就是我们的上帝,有任何不周到的地方都请批评指正啊,千万别客气……”

车轱辘厌烦地打断他:“不就让你们换了块桌布吗?哪来那么多的说道,还有这杯盘碗碟筷子勺子,哪有客人还没到就摆好了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用过了,随便涮了涮,根本没消毒就又原封不动地摆了上来?换一副,要有温度的啊。”

冯主管好脾气,马上又让服务员更换两套滚烫的、显然是刚刚消完毒的餐具摆了上来。冯主管是干这种事情的老油条,明知到这里消费的客人图的是什么,也明知到这里的客人一般情况下是招惹不得的,尤其像车轱辘这样的政府官员,招惹不起,说不准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给你设个绊马索让你跌个头破血流。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糊弄得高高兴兴,好赖把钱骗到手是上策,于是殷勤地请示:“车局长,你们二位是贵客,我们这最近来了几个新加盟的小姐,比刚上市的哈密瓜还新鲜,我叫过来二位品尝品尝。”

惊叹号跃跃欲试,还想再找两个“新加盟”的小姐来潇洒,车轱辘没情没绪,挥挥手赶走了冯主管:“算了算了,今天别想宰我们,超过二百块钱我们不埋单啊。赶紧上菜吧,上完菜让你们的小姐一边待着去,我们要说话。”最近一段时间车轱辘接待费用增长幅度太快,卫骏有意无意地在局务会上提示要压缩接待费用,还要改革接待费用管理体制,车轱辘做贼心虚,觉得这件事情的矛头是指向自己的,却又没办法明目张胆地反对。在殡葬管理科那边连着核销了几次吃喝费,也不好意思再找人家,只好转过来从冯主管这边压缩支出。冯主管呵呵笑着说:“没问题没问题,车局长到我们这儿来消费就是看得起我们,什么钱不钱的,没关系,没关系。”

车轱辘知道这小子说得好听,到时候一分钱也不会少收,“哼”了一声,板了脸不搭理他。

冯主管涎皮赖脸地告辞:“车局长还有什么吩咐?没有,我就安排去了,保证二位满意。”

今天晚上只有车轱辘和惊叹号两个人,放在一般的饭馆,光吃喝消费二百块钱就够奢侈的了,惊叹号也觉得到这里来一趟,如果光是为了吃吃喝喝花二百块钱不值,张口想招两个小姐混一混,看到车轱辘满脸都是忧愁烦恼,一点没情绪,就问他:“我靠,你今天到底咋了?全国人民有几个活得比你轻松的?还愁眉苦脸的。”

车轱辘长叹一声,咕嘟干掉一杯酒,然后说:“危机四伏啊,我现在是朝不保夕。”

惊叹号惊愕:“我靠,那么大个局长当着,吃喝嫖赌全报销的舒服日子过着,还说这种话,怎么了?是不是贪污受贿让检察院逮着了?”

车轱辘呲儿他:“呸,胡说什么呢,别的毛病我不敢说没有,贪污受贿我可真的没干过,你干脆说我嫖娼让人逮着了还差不多。”

惊叹号:“我靠,像你这种人嫖娼逮着了也没事,我能帮你摆平,就怕你贪污受贿那我可就没办法帮你了。不开玩笑了,到底怎么了?”

车轱辘再一次长叹:“还不就是那个破事儿【】,魏奎杨轧死的那件事。”

惊叹号愕然:“那件事情怎么了?虽然当时是你开的车,我们不是已经摆平了吗?即便没摆平,魏肉酱也不是你轧死的,怕什么?大不了写份检查,你不该开着公家车胡飙,就那么点事儿,谁还能把你给骟了。”

车轱辘说:“事情越闹越复杂了,市纪委都插手了,唉,早知道越闹越麻烦,还不如当初老老实实承认了,就像你说的,大不了写份检查,挨个处分,现在我可真是骑虎难下了。”接下来,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给惊叹号说了一遍,让他帮着给拿主意。

惊叹号听完车轱辘的事情,没说“我靠”,闷着头吃喝。车轱辘见他不吱声,不表态,不由得有些动气:“没吃过还是饿急眼了?光知道吃,撑死你!”

惊叹号嘴里嚼着脆皮大肠嘟嘟囔囔地说:“我靠,你叫我来不就是吃的吗?有什么话吃饱了再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车轱辘对这位连襟也实在是没招,只好陪了他闷头吃。他不说话了,惊叹号却来了谈兴:“我靠,既然你老兄征求我的意见,根据目前的情况分析,你有两条路可走。”

车轱辘不屑地问他:“哪两条路?”

惊叹号摇头晃脑地咀嚼着嘴里的脆皮大肠说:“我靠,这还用得着问我?明摆着的。一条路,马上到纪委坦白交代,落个好态度,争取从轻发落,我估计这么着你的公务员身份还能保住,说到底不就是违纪开了一次公车吗?轧死魏奎杨你又不是直接责任人。搞得好了,你还能保住副局长这个位置,除了撤职以外,还有的是处理办法,警告、记过、通报批评等等等等,你随便争取一项就没什么事了。”

车轱辘听他这么说,差点蹦了起来:“我靠,你这是把我往沟里推呢,主动交代,连跟交警队队长的那件事情一块交代?”无意间,他也学着惊叹号把“我靠”当成了说话的导语。

惊叹号:“那你就走第二条路,死扛,我靠,第二条路能不能走到底,你可就说了不算了。这一回可是市纪委插手查办,你认真想想,市纪委怎么可能立案调查一桩车祸案子呢?人家查的不是你的车祸,而是你跟交警队长之间的交易。我真想不通了,你这个人做事怎么这么马虎?这件事情怎么就办露了。”

车轱辘也明白,市纪委绝对不是查他的车祸,而是要查处车祸背后的经济问题。到现在他也想不通,这件事情到底是谁捅出去的,如果是魏奎杨的司机,他不会知道他帮交警队王队长买墓穴的事情。他也追问过殡葬管理科的科长,科长一口咬定他从来没向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情。惊叹号看车轱辘心神不定,愁云满面,担心他怀疑到自己身上,放下筷子帮他分析:“我靠,这件事情从我这方面来说,肯定没有任何问题,你仔细想想,当时我也就是给你们之间穿了穿线,后来你们怎么搞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也没给我说,所以,我这方面肯定没有问题。”

车轱辘说:“我不是怀疑你,你即便知道内情也不会往外捅我。”

惊叹号说:“这就好说,你有这个认识我就可以帮你深入地分析一下了。”说着拿起三个酒杯摆了个品字形,“这是你,这是王队长,这是那个殡葬管理科的科长。其中你和王队长可以彻底排除,你们俩谁也不会把自己办的那点丑事亮出去。剩下的可能还有谁?”

车轱辘:“你是说科长?我问过了,他说绝对没有告诉过别人。”

惊叹号说:“我靠,你傻啊,他说没告诉别人就真的没告诉别人吗?你怎么那么信他?”

车轱辘无奈:“我不信又能怎么样?我一不是纪委的,二不是检察院公安局的,又不能对人家怎么样。”

惊叹号摇头晃脑地说:“这里面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无意中泄露了消息,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另外一个可能是他知道是谁捅出去的,因为某种原因不敢告诉你。”

车轱辘怔怔地看他,惊叹号问:“看我干嘛?怎么了?”

'文!'车轱辘说:“我靠,你咋没说呢?”

'人!'惊叹号问:“我没说啥?”

'书!'车轱辘说:“你没说我靠。”

'屋!'惊叹号说:“我靠,让你说了我就忘了。”

车轱辘说:“你说了半天废话,不管有几个可能,我现在最需要知道的就是,怎么样才能摸清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

惊叹号喝了一口啤酒,总算没忘了说“我靠”:“我靠,你摸清了又能怎么样?现在是纪委在查案,就算你摸清了是那个科长举报的又能怎么样?”

车轱辘狠狠地说:“要是那个玩意搞的鬼,我不骟了他也得扒了他的皮。”

惊叹号不屑地“我靠”道:“你既骟不了人家,也扒不了人家的皮,除非你不想活了。”

车轱辘急切地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惊叹号:“我靠,该怎么办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赶紧去投案自首啊,争取个好态度。”看到车轱辘又要发火,惊叹号拦住他说:“你先别急,你听我慢慢说。最近我也遇到了一件倒霉事儿,你听说了吗?”

车轱辘这段时间净熬自己那点烦心事了,哪里顾得上管别人的事,听到惊叹号也遇到了麻烦,有了五十步笑百步的机会,心里忽忽悠悠地就有点快意:“你怎么了?贪污盗窃还是嫖娼了?”

惊叹号说:“我靠,别说那么难听,小小不言随地大小便的事儿谁能没有?可那也不至于笨蛋到让人家抓住。至于贪污盗窃嘛,我还真没有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你听我说啊,前段时间,我们车队可是出大事了……”接下来把他们车队出的那些事儿原原本本地给车轱辘讲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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