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花盛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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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际花盛衰记-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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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警察头子接过钱装,将金币倒在手里,仔细观察。

“这确实是金子!……”他说,“钱袋上还饰着徽章呢!啊,这个无赖,他真有一手!他是彻头彻尾的无赖!他把我们全给骗了,无时无刻不在骗我们!……真该对准他开一枪,就像对准一条狗那样!”

“怎么回事?”记录员接过钱袋问。

“这女人是个骗子!……”比比一百班大叫起来,气得使劲在边门外石板地上跺脚。

这几句话引起那些在场的人强烈震惊。他们聚集在一起,离桑松先生有一段距离。桑松先生一直站在这穹顶大厅中央,背靠大火炉,待命要为罪犯更衣并到沙滩广场竖立绞架。

雅克·柯兰到了放风院子后,迈着“草地”常客通常的步代向他的“朋友们”走去。

“你心上有什么事?”他对拉普拉叶说。

“我的事成功了。”这个杀人犯说。雅克·柯兰已经把他领到了一个角落里。“我现在需要一个可靠的朋友。”

“干什么用?”

拉普拉叶把他所有的犯罪行为向自己头目讲述一遍,当然是用黑话,以后又详细说出了在克罗塔夫妇家的杀人和盗窃。

“我很佩服你,”雅克·柯兰对他说,“你干得很漂亮。不过,在我看来,你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

“事情干完后,你应该弄到一张俄国护照,扮装成俄国亲王,买一辆饰以徽章的漂亮马车,大胆地把钱存到一个银行家手里,要一张去汉堡的信用证,在一个随身男仆,一个贴身女佣和化装成公主的你的情妇陪同下,坐上邮车溜走。到了汉堡后,你就上船去墨西哥。一个聪明人手里握着二十八万金法郎,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上哪儿就上哪儿!啊!”

“啊,你有这些想法,因为你是老板!……你永远掉不了脑袋,你!可是我……”

“说到底,处在你的位置,一个好主意等于给死人喝一碗回生汤。”雅克·柯兰继续说,一边用有慑服力的目光望了他“兄弟”一眼。

“是这样!”拉普拉叶带着疑惑的神情说,“给我这碗回生汤吧!如果不能给我养分,总还能给我洗脚……”

“你现在已经被‘鹳鸟’抓住,有五次加重情节的盗窃罪,三次杀人罪,最近一次是杀了两个富裕的有产者。陪审团不喜欢人家杀死有产者……你将被判处死刑。一点儿希望也没有了!……”

“他们全都对我这么说。”拉普拉叶可怜巴巴地回答。

“我刚才在书记室跟我的姑妈雅克丽娜谈了一会儿。你知道,她是兄弟会的母亲,她告诉我‘鹳鸟’要把你干掉,因为他对你感到担心。”

“可是,现在我富了,他们还担心什么呢?”拉普拉叶说,显出一种天真姿态,这说明在盗贼的头脑中,偷盗是天赋权利这种思想是多么根深蒂固。

“我们没有时间研究哲学。”雅克·柯兰说。“再来谈谈你的处境吧……”

“你想叫我怎么办?”拉普拉叶打断老板的话,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一条狗死了还有点儿用处呢。”

“对别人有用!……”拉普拉叶说。

“我把你纳入我的活动范畴!”雅克·柯兰回答。

“这已经不错了!……”杀人犯说,“那么以后呢?”

“我不想知道你的钱放在什么地方。不过我想问问你,这些钱你准备做什么用?”

拉普拉叶窥探一下老板的无法看透的眼神。雅克·柯兰继续冷冰冰地说:

“你有没有爱着某个‘后侧风’?有没有一个孩子或一个兄弟需要保护?我过一小时就要出去了,对于你想要给他们一点好处的人,我什么都可以办到。”

拉普拉叶还在犹豫。他像士兵端着枪不知怎么办。雅克·柯兰于是使出了最后一招:

“在我们存款中,你的一份是三万法郎。你想把它留给兄弟会,还是想送给什么人?你的这份钱安然无恙,今晚我就可以把它交给你想赠送的那个人手里。”

杀人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喜悦情绪。

“我把他握在手心里了!”雅克·柯兰心里想。“别晃晃悠悠了。再考虑一下?……”他凑近拉普拉叶的耳朵说,“老兄,我们连十分钟都没有了……总检察长就要来叫我,我要去和他谈话。这个人,我已经把他担在掌中,我能扭断‘鹳鸟’的脖子!我肯定能救出玛德莱娜。”

“如果你救玛德莱娜,我的好老板,你也能为我……”

“我们不必多费口舌了!”雅克·柯兰用生硬的声调说,“立你的遗嘱吧!”

“那好,我愿意把钱送给高诺尔。”拉普拉叶说,显出一副可怜相。

“嘿!……原来你跟莫依斯的寡妇在一块儿啊!那个犹太人莫依斯曾是南方劫掠货车的强盗帮头子,是不是?”雅克·柯兰问。

“鬼上当”就像那些大将,对手下各部队成员了如指掌。

“就是她。”拉普拉叶非常得意地说。

“好标致的女人!”雅克·柯兰说。他极其擅长玩弄这种可怕的阴谋,“这个‘后侧风’很精明,知道的事情很多,也很正直,是个地地道道的盗贼……啊!你又投入了高诺尔的怀抱!有这么个‘后侧风’还叫人给‘埋’了,真笨!真是傻瓜!本该做做体面的小生意,混碗饭吃!……她混得怎么样?”

“她定居圣髯街,经营一家妓院……”

“那么,你指定她为你的继承人?……,哎,亲爱的,我们干下了爱她们的傻事,这些妓女把我们弄到这个地步!……”

“对。不过,等我完蛋后再交给她。”

“一定这样办!”雅克·柯兰用庄重的口气说,“没有什么东西留给兄弟会吗?”

“什么也没有。是他们叫人把我逮住的。”拉普拉叶满怀仇恨地回答。

“谁把你出卖了?你愿意叫我为你报仇吗?”雅克·柯兰急切地问,试图唤醒在生命最后时刻使这些心灵震颤的最后感情,“谁知道呢,我的老兄弟,为你报仇的同时,也许能为你与‘鹳鸟’达成和解?……”

杀人犯听到这句话,用充满幸福的目光望着他的老板。

“可是,”老板对着这张富有表情的面孔回答,“我现在只是为泰奥多尔演这出戏。等这出滑稽戏演成了,我的老兄,我还能为我的一个朋友做很多事情,你是我的朋友之……”

“如果我能仅仅看到你把这个可怜的小泰奥多尔的仪式给推迟的话,那么,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这件事已经办妥了,我肯定能把他的脑袋从‘鹳鸟’的利爪下救出来。为了从监狱里跑出去,你看,拉普拉叶,大家必须手携手……一个人什么事也办不成……”

“这话不错!”杀人犯高声说。

拉普拉叶对老板已经充分信任,而且有了狂热的信仰。他于是不再犹豫了。

拉普拉叶讲出了自己同谋的内幕。这一内幕直到此刻始终没有泄露过。雅克·柯兰要知道的正是这一点。

“事情就是这样。这个案子里,有比比一吕班手下的警察鲁法尔,我和高戴。”

“‘拔毛’?……”雅克·柯兰高叫起来,说出了鲁法尔的贼名。

“对,这些无赖出卖了我,因为我知道他们的窝点,而他们不知道我藏在什么地方。”

“你给我的靴子上了油◎,亲爱的。”雅克·柯兰说。

  ◎黑话,意为;你告诉我的这些情况有助我出狱。

 “你说什么!”

“你听着,”老板回答,“你看到了吗,全心全意信赖我能得到什么?……现在,为你报仇是我玩的这一局中的一个点!……我不要求你告诉我你藏匿钱财的地方,你可以在最后时刻对我说。但是,你对我说说鲁法尔和高戴的事吧!”

“你现在和将来都是我们的老板,对你,我没有什么可保密的。”拉普拉叶回答,“我的金子藏在高诺尔屋子的地窖里。”

“你不担心你的‘后侧风’吗?”

“嘿!这个!我搞的这一手,她什么都不知道!”拉普拉叶说,“尽管高诺尔是个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说一个字的女人,但我还是把她灌醉了。那么多的金子呢!”

“是啊,它能使最纯洁的良心变质,就跟牛奶变质一样!……”雅克·柯兰回答。

“所以,我干了这事,谁也没有看见我!连那些鸡鸭都在鸡笼鸭笼里睡觉呢。金子被埋在酒瓶后头三尺深的地下,上面铺了一层卵石和灰浆。”

“好!”雅克·柯兰说,“那么,别人藏在什么地方?……”

“鲁法尔藏在高诺尔家,在这个可怜女人的卧室里,通过这一着他就把她握在了手心里,因为,如果事情败露,她便成了窝脏同谋犯,要去圣拉扎尔监狱度过她的余生了。”

“啊,这个坏蛋!警察使你们成了窃贼!……”雅克说。

“高戴把他的东西藏在他的姐姐家里。他姐姐是个洗小件棉布制品的洗衣工,一个正直的姑娘。如果事发,她可能会坐五年牢,这是她怎么也不会料想到的。高戴把地上的方石撬开,然后重新铺上,再把缝填好。”

“你知道我想叫你干什么吗?”这时候,雅克·柯兰用磁铁般的目光看了拉普拉叶一眼,说。

“干什么?”

“把玛德莱娜的事算在你的帐上……”

拉普拉叶的身体异样地颤抖了一下,但是在老板死死逼视的目光下,很快恢复了顺从姿态。

“啊!你已经发出不满的叫声了!你还想参与我的事!嘿,四桩杀人罪和三桩杀人罪,不是一个样吗?”

“可能是这样!”

“从上帝那儿说,你的血管里是没有血的,而我还在考虑救你!

“怎么救呢?”

“傻瓜,如果答应把金子归还那家人家,你就可以开脱,走进‘终生草地’。如果他们拿了钱,我就不会把你的脑袋送出去。此刻你值七十万法郎呢,傻瓜!……”

“老板!老板!”拉普拉叶欣喜若狂地叫起来。

“而且,我们还要把杀人罪都加到鲁法尔头上去!……”雅克·柯兰继续说,“比比一吕班一下子就要被撤职……我就把他握在手心里了!”

拉普拉叶听到这个主意,惊得胜目结舌,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成了一尊雕像。他被捕已经三个月了,马上要上重罪法庭受审。拉福尔斯监狱的朋友们给他出过主意,但是他没有向他们吐露自己的同谋。他掂量了自己的罪行,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而这个计划,所有被判刑的聪明人却都没有想到。所以,这个貌似希望的东西几乎把他弄得呆头呆脑了。

“鲁法尔和高戴已经过上花天酒地的生活了吗?他们已经花掉一部分金币了吗?”雅克·柯兰问。

“他们不敢。”拉普拉叶回答,“这些坏蛋在等我掉脑袋呢。这是‘雌邮戳’来看‘雄邮戳’时,她叫我的‘后侧风’告诉我的。”

“那好!二十四小时后,我们要把他们的钱财搞到手!……”雅克·柯兰大声说。那些家伙不能像你这样退脏,你将落得像雪一样洁白无瑕,而他们则会混身被血染红。你让他们拉下了水,但是经过我的关心,你将成为一个正直的小伙子。我把你的钱拿在手里,好为你的其他官司活动。你还会进‘草地’的,一旦进去,你就设法逃出来……这是痛苦的生活,但总究还是活着嘛!”

拉普拉叶的眼睛里显出内心的无比激动。

“老兄!用七十万法郎,可以干很多事呢!”雅克·柯兰说。他使他的“兄弟”沉醉在希望中。

“老板!老板!”

“我要叫司法部长晕头转向……啊!鲁法尔的事要叫他们好看了,要把警察局搞个啼哩哗啦,比比…吕班算是完了!”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拉普拉叶狂喜地大叫起来,“你下命令吧,我听你的。”

他说着将雅克·柯兰拥抱在怀中,眼里挂着喜悦的泪水。他觉得可以保全自己的脑袋了。

“这还没完呢,”雅克·柯兰说,“‘鹳鸟’消化不良,特别是有了‘加倍发烧’的事实(揭露出需要承担责任的新事实)。现在‘要送一个女人上去’(要对一个女人进行假揭发)。”

“怎么送?做什么用?”杀人犯问。

“你帮我忙吧!你会明白的!……”“鬼上当”回答。

雅克·柯兰向拉普拉叶简略地透露了南泰尔地方犯罪的内情,叫他明白必须有个女人同意扮演吉内塔的角色。然后,他与兴高采烈的拉普拉叶向“雄邮戳”走去。

“我知道你爱‘雌邮戳’爱到什么程度……”雅克·柯兰对“雄邮戳”说。

“雄邮戳”投向他的眼光是一首可怕的诗。

“你将来进‘草地’期间,她将干什么呢?”

“嘿,如果我为你把她弄进拉福尔斯女牢,玛德洛奈特或圣拉扎尔监狱一年,这正好是你受审判、动身、到达和越狱的时间,你看怎么样?”

“你创造不出这个奇迹,她没有同谋。”“雌邮戳”的情人说。

“啊!我的‘雄邮戳’”,拉普拉叶说,“我们老板的本领比上帝还要大!……”

“你和她接头的暗语是什么?”雅克·柯兰问“雄邮戳”,摆出一副肯定不会遭到拒绝的头目的姿态。

“sorgue a pantin(巴黎之夜)。她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说话的人是从我这儿去的。如果你想叫她服从你,你可以拿一枚五法郎的硬币给她看,同时说一声:Fo nbif(‘雌邮戳’一词的字母重新排列后组成的词)”

“她将在拉普拉叶的判决书中被判刑,蹲一年后作了交代而得到赦免。”雅克·柯兰望着拉普拉叶,像在教育人似地说。

拉普拉叶明白了老板的计划,向他使了一个眼色,表示答应他要使“雄邮戳”下决心进行合作,叫“雌邮戳”在他将承担的罪行中充当假同谋。

“再见了,孩子们!你们很快就会得悉我从夏尔洛手中救出了我的孩子。”“鬼上当”说,“是的,夏尔洛已经带着他的贴身侍女在书记室等待给玛德莱娜打扮呢!瞧,”他说,“‘鹳鸟头子’(总检察长)派人来找我了。”

果然,一名看守从边门出来,向这个神通广大的人做手势。科西嘉小伙子的险境促使他发挥这凶残的本领,他是善于用这种本领向社会作斗争的。

就在吕西安的遗体从他手里被夺走时,雅克·柯兰下了最大决心,要通过某件事,而不是通过某个人,再一次体现自己的本领。指出这一点并不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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