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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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风云-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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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说高见。”

“我倒想问你呢。”

“嗨,你这不是有意急我不是?”

“我问你,你看过田山东的申诉吗?”

“看过,但没有提供具体的时间和事件的经过,仅仅是个模糊的概念。”

“你查过田山东的档案吗?”

“查过了,从文字上看,很简单,1949年8

月随解放大军南下,解放中南时留铁路工作。从内容上看是一个很复杂的人物,他参加过国民党军,又参加过共产党的解放军,从广义上说他既拿枪打过共产党,又拿枪打过国民党。就血案而言,档案中没有任何文字记载。”

“嗯,有其复杂性,你查访过文革时期指控他有血案的当事人吗?”

“还没有。”

“对了,就从查访指控人开始,这叫解铃还得系铃人。我的悬哥,我说得没错吧。”

“嗯,有道理。不过,没那么简单,当年写过大字报,批斗过他的人很多,大多是起哄附和之人,谁能真正说得清楚?那年月只要有人吆喝,立即就会潮流般的一哄而起,真假无辨。只要有人叫一声你死,你就别想活,究竟谁是第一个吆喝的人,没有人说得准。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据当年整理老田历史血案材料的人介绍,是凭一张检举纸条把老田押上批判台的,纸条没有署名,只记得纸张的函头是中南车站用笺。小姐,找指控当事人的线头一牵就断了。下一步嘛……”

“找老田本人。”

“英雄所见略同,我正要与你商量北上山东,去泰山农村找老田,或许他能提供清晰的线索,把断了的线头再接起来。你能与我同行吗?”

“什么北上山东,老田不是来中南了吗?”

“不,老田住了两天又回山东老家了。”

“那就一切听从悬哥的安排。”

“好,一言为定,明日就出发。”

火车哐啷啷向北飞奔,顾凯煌眼望齐鲁大地,心潮翻滚,思绪杂乱无头。章蓉蓉推了他一把:“悬哥,这火车好像也知道我们要去山东,一路叫着地瓜大葱,地瓜大葱!”

“你呀,小孩子气,尽瞎联系。”

“不是瞎联系,你听,哐啷哐啷,我越听越像地瓜大葱。”

顾凯煌为了不扫章小姐雅兴,就顺和的笑着说:“对,火车知道辣椒小姐要去鲁国拜见孔夫子,尝尝地瓜大葱的味道,所以一路喊着地瓜大葱,地瓜大葱。不过,到时候你吃不下去,瘦了回来,我可负不了责任。”

“谁要你负责了,你负责得起吗?”章小姐说完,做了个鬼脸。

顾凯煌自知言语有失,自讨没趣,一句负责不起的话,就把他镇住了,半天作不得声,只嘿嘿一笑,算是给自己找了个不大不小的台阶。

泰安下了火车,他们按照老田档案中籍贯——山东省泰安县泰山乡田家庄地址,顺着登泰山的路线,向泰山腹地徒步北进。走出不过十几里路,章小姐就喊脚痛,走不动了。顾凯煌想,这下可坏了,田家庄究竟还有多远?说实话他也是大姑娘出嫁头一回,心中没底。望着山峡回环曲折的羊肠小道,层峦叠嶂的山峰,悬崖峻峭的石林,芊芊莽莽的林木野草,涓涓细流的山间小溪,訇訇雷鸣的瀑布,不知这样的路什么时候有尽头,别说是小姐叫苦,就是大汉顾凯煌也望而生畏,不寒而栗。但他必须畏不能上颜,栗不能抖。因为他是男子汉,关键时候要顶天立地,不失男子汉风度。于是,他有意把她往强劲欢快上引导:“古人云: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我们已来到这泰山脚下,也就是说天下已装进心中一半了,更何况一个区区田家村,乃弹丸之地,何足挂齿。大路朝天只管走,到时候你就会有杜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受了,你就会感叹原来天底下竟然这么小

。”

“你呀,就会做思想工作,我不叫苦还不行吗。”章蓉蓉说完竟哈哈大笑起来。

顾凯煌暗自高兴,这一招还真灵,别说是小姐,就是他自己也长了几分精神。他们一边问路一边大步朝前走,快进村时,迎面来了位年近花甲的农民,银白的头发,古铜色的脸庞,粗壮的胳脯,高大的身材,健壮的体魄,行动缓慢而迟钝,面容苍白而憔悴。他痴呆呆的望着他们,嘴唇在微微颤动,好像有话要说。顾凯煌主动上前搭腔:“老伯,请问田山东的家在哪儿?”

“你们是……”

“我们是中南城来的,是来找田山东的。”

“同志呀,终于把你们盼来了,我在这路口等了十年了,凡不是本村的人,我都要上前看一看,问一问。因为我心里有一个信念,总有一天,单位的同志一定会来找我的,来了,来了!同志呀,我就是田山东呀。”话未说完,老田哽咽起来,两行热泪洒落在生他养他的泰山乡土里。

“走,进屋去,这村口第一家就是我的家。”

老田左手拖着顾凯煌,右手拉着章蓉蓉进了家门。还未坐定,老田就冲儿子东升嚷开了:“东升,快给两位领导上茶,上泰山老君茶。”

东升让座上茶,好不热情。从他的脸上看得出,那高兴的劲头比老田更足,仿佛来者不是给他爹落实政策,倒象是给他自己落实政策。老田给他们介绍说:

“我有四个孩子,如今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都不愿意结婚成家,我劝他们面对现实,他们反倒劝我说:”爹,我们相信你没有杀过共产党人,更相信共产党不会把你丢在山里一辈子的,你不复职,我们决不结婚。‘你们听听,他们比我更有信心。对了,我的小女儿田畔去年当上了你们分局办公室的副主任

。好了,这些家庭琐事不提它了,别耽误正事,你们是来调查历史血案的吧?“老田切入正题说。

顾凯煌接过话题:”是的,党的政策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走一个坏人,实事求是。请你具体详细的介绍案情的经过。“

老田开始回忆,回忆把他带到四十年代初那个战争硝烟弥漫的岁月……

1941年1

月,皖南事变前夕,我连奉命开往安徽茂林地区侦察监视新四军移师北上的军事行动。新四军侦察连也在这一带活动,给北移新四军探路和侦察敌情。1

月6

日下午,我连一排三班长突然押送一名负了伤的新四军侦察员来到连部,三班长虞大胡子首先报告:

“报告连长,三班抓到一名新四军侦察员。”

“把他押进来。”连长朱荷泽命令说。

虞大胡子把新四军侦察员押进连部,低声对朱连长说:“这家伙不老实,很厉害,你要小心点。”

连长点了点头,又呶了呶嘴,示意他退下,当时我在连部任通信员,连长要我作审讯记录。朱连长右手拿着皮鞭,左手插腰,大声吼道:“哪部分的?”

“新四军侦察连的。”

“什么职务?”

“你们要杀就杀,要砍就砍,不必多问。”

“嘿,人不大,嘴还挺硬的。说,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我们的任务是团结全国人民打败日本侵略者。”

“他妈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们新四军有几条枪,能打死几个日本人,不是我堂堂国军在正面战场顶着,你他妈的早就做亡国奴了!”

“屁话,共产党,新四军积极抗日,全国人民有目共睹,有口皆碑。你们国民党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制造摩擦,挑起事端,不打日本人,却打中国人,大敌当前,你们民族精神何在?你们的良心叫狗吃了。”

“混蛋,国军挑起什么事端,明明是你们新四军不听蒋委员长的命令,自由扩充队伍,吞并友军,破坏行政统一,自由行动谋反叛变,与国军争地盘。”

“一派胡言,颠倒黑白,我们新四军是从日本侵略军的铁蹄下收复失地,请问日本人占领这个地方的时候,你们国军跑到哪儿去了,新四军把日本人打跑了,你们来与新四军争地盘来了,跟自己的同胞兄弟争地盘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跟日本人争地盘去,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谁他妈的中国人打中国人了?”

“你们不打中国人,为什么你们的上司顾祝同,上官云相指挥国民党军7

个师8

万余众,在茂林地区包围我移师北上抗日的新四军军部,把黑洞洞的枪口杀气腾腾的对准我新四军9000弟兄,你们不打中国人,为什么你的部下向我开枪?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这条腿是谁开枪打断的,你们是不是中国人?〃

问得连长哑口无言,说句心里话,我当时被这位新四军慷慨陈词,据理力争,大义凛然,铮铮铁骨的民族精神所感动,心里自然敬佩这位新四军英雄。就连审讯他的连长朱荷泽也不得不赞叹:”共产党人就是不怕死,伟大的牺牲精神令人敬佩,国军里就是缺少这样有胆有识的硬汉子哟。“

审讯完后,夜已经很深了,连长把我拉到一边,悄悄的告诉我,今晚国军有大动作,我连有重要任务,留着共党侦察员是个祸根,你把他拉出去毙了。我望着连长愣愣的不说话,连长知道我犯难,又补充说:”我也知道他是条好汉,但各为其主,没办法,你就执行去吧。“

“对不起,新四军,我部要转移,你就跟我先走吧。”他拖着伤腿在前边走,我骑着马,手握双枪在后面跟着,走出不远,他就预感到我要杀他,于是他就跟我说:“我们都是中国人,是同胞兄弟,国难当头,请你以民族利益为重,放我一条生路,你知道,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没有必要无谓的去牺牲。我们应当团结起来对付共同的敌人——日本侵略军。如果日后我能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有生之年一定不会忘记你这位大哥的恩德,共产党也会记住你的功德。”

“兄弟,你就不要说了,我早就看出你是条好汉。这样吧,今晚新四军军部你是回不去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你向北走,渡过长江去,否则,我就是放了你,也是死路一条。”

“谢谢大哥不杀之恩,今晚我听你的,向北走。”

然后,我把他扶上马,送了他一程,分手时他向我行了一个军礼,我朝天开枪为他送行。

我转身飞马回到连部,连长正在集合队伍,参加今晚行动,我急忙上前报告:“报告连长,共军侦察员已送上西天。”

连长说:“好,就等你出发了,全连听口令,出发!”

两军奋战七昼夜,因我连主要任务是侦察新四军的突围动向,所以始终未和新四军正面交火



两位小同志,我的故事讲完了。

老田的故事讲得很精彩,章蓉蓉听入了迷,但顾凯煌始终浓眉紧锁,就是没有听出实质性的结果,比如说那个新四军侦察员是谁打伤的,是否渡过长江,是否回到部队?都还是谜。

晚上,顾凯煌睡在山东农家特有的土炕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反复思考着,旧谜没有解开,新谜又产生了,田山东是什么时候参加国民党军?又什么时候参加共产党解放军?

第二天,他们又与老田聊天了,当他们问到老田什么年头参加国民党部队时,老田皱着眉头,停了停,略带羞涩的说:“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话,我就把自己的丑事向你们抖抖。”

那是1938年3 月3

日,我在家乡泰山砍了一担柴火去泰安县城叫卖。日本飞机轰炸泰安县城,炸伤一个国民党兵,我前去看热闹,另一个国民党兵把一个单架的一头往我脖子一挂:“走呀,抬着国军去治伤。”

我哭丧着脸说:“老总,行行好,我还要卖柴火呀……”

国军说:“他妈的,卖什么柴火,把国军抬到目的地,给你五担柴火钱。”

我只好抬着那个国军出了泰安县城,来到一个叫张庄的地方,我心想目的地到了,该放我回去了,谁知单架上的那个国军把他的军帽往我头上一扣,说:“走不了啦,你就是国军了,还往哪儿走,到处都是日本人,你想找死呀”。我就这样当上了国军,当时年仅15岁,人没有枪高。日后,我才知道单架上的那个国军是排长,叫朱荷泽,伤不重,腿上崩了一块弹片,伤着皮肉。那几天,军事行动非常紧急,每天都要我抬着他去侦察敌情,然后把情报送往司令部,台儿庄战役胜利后,排长朱荷泽升为连长,我也成了他的通讯员。

说到这儿,老田一阵咳嗽,咳得脸红脖粗,青筋鼓得透亮,当他锤胸打背停下来时,涨红着脸问:“刚才我说到哪儿呐?”

“说到徐州会战台儿庄战役时参加国军。”

“对了,历史就这么巧合,徐州会战时我参加了国军,十年后,淮海战役,我又在徐州参加了共产党解放军。”老田接着说:1948年11月,淮海战役打响,12月解放徐州,我在徐州战场被俘,当时共产党的政策是愿意留下的改编为人民解放军,愿意回家的发给路费。我们连集体改编为人民解放军,编入华中野战军,后改编为第二野战军,继续南下,准备渡江作战。

1949年4

月20日渡江战役打响,百万大军分中东西三个突击集团,我在中部突击集团先锋团一营二连三排任四班长,由安徽铜陵土桥向长江南岸茂林地区进攻。我先锋团做了充分的战前准备。团长战前动员讲话后,我们正在讨论如何在敌人火力下渡江的问题,团长又来到阵地前进行战前检查。

为了减少我军渡江伤亡,我向团长建议用鸭子绑上电筒放入长江下游端,吸引敌人火力,我军悄悄从上游端来个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渡长江,这叫兵不厌诈。

晚上八时,全线发起总攻,团部警卫排负责在长江下游处放鸭子,黑鸦鸦的一群群亮着灯的鸭子,夜幕中看上去像武装泅渡人的头。再配上火力仰攻,一下子将敌人的火力吸引过来,敌人的飞机大炮向江中狂轰滥炸,爆炸声震天动地,江水腾起数米高的巨浪,各种火枪在夜幕中砰砰叭叭地喷出了凶恶的火焰。

我先锋团主力在长江上游方向没放一枪就登上了南岸,敌人这才发现上当了。为此,团党委给我记一等功一次,并提升我为团部通讯排长。渡江作战胜利后,四野和我们二野的一部分部队继续向南进军,我先锋团于1949年秋解放中南城,在中南成立铁路局,临时办公。我和后勤军需排长虞大胡子一起30余人留在中南,参加接管中南铁路的工作,我担任中南站车间主任。这就是我参加人民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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