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白山喝了一口茶，狠狠嚼着刚才掉入其中的木棍，就像斗气一般，“一边是郡公主，一边是大高人，总算消停了！”
噗！常白山忽然把嚼了又嚼的木渣吐了出来，“这会倒是消停了，可那宁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又开锅了！大高人那话可不像开玩笑，要是真把郡公主给喂了狼，老子肯定是活不成了。再真要闹到京城，全天下这么一公开，老子的老爹老娘、没嫁出去的老妹，整个就给连窝端了！”
常白山越想越是心惊，“老子在帝都的时候就知道古洛嫣那脾气，没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那么暴，扎了她眼睛的东西摸黑也得咬碎它，而且三军统帅可是她亲哥哥！我的亲娘，可，可不能出事！”
常白山把头盔扶正，对着堂外一声大喝：“杨武！”
“属下在！”一个利落的青年战士走了进来，此人面庞端正、一身刚气，身着鱼鳞甲，甲片很是细碎，更添了几分精神。
“从现在起你就不用当我的贴身护卫了。”常白山脸上一跳一跳，俨然是有些不舍。
“大人，出什么事了？”这叫杨武的护卫问道。
“明天我会点一千骑兵给火骑营，你就作为其中一个普通骑兵一同到那里，那里有一个叫宁锋的战士，到那之后你要像保护我一样保护他，要是遇到什么你拿不下的事，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明白没有！”常白山道。
“属下遵命！”杨武抱拳之后便走出了大堂，常白山孤零零坐在那里，略带委屈的一声嘟囔：“你他娘的就不问问老子怎么办！”
虎奔军共分三个大营，步兵营、骑兵营以及补给营。人数最多的为步营，足有三十万之多，步营是一个统称，下辖十个分营。骑营的巅峰时刻是一万两千多骑，仗打到这个地步，也只剩下了八千多骑，每个分营都在千人上下。
打下九幽城之后，虎奔军就地扎营。两翼虎奔军和狼突军的行进完全要看龙腾军的指令，无所不能的龙腾大军掌控着整个战局。
等宁锋来到火骑营的驻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路上古洛嫣骑着赤焰马，宁锋则牵着小乙跟在其后。古洛嫣下马之后，对着宁锋狡然发笑，“这一路上本姑娘苦思冥想，你说到底让你做点啥好呢？”宁锋不语，古洛嫣继续笑道：“我想了又想，就先给你定下两条规矩。第一，我火骑营马上就要扩充到两千兵马，这就意味着两千张嘴等人喂养，你现在就是火骑营惟一的一名马夫，要是任何一匹马非正常死亡，我就剁你一根手指，手指剁完就剁脚趾。”
古洛嫣又道：“第二，以后凡是冲锋，你冲在第一个，凡是垫后，你就垫在最后一个。”
见宁锋还是不语，古洛嫣便觉有些无聊，索然道：“别的规矩我再慢慢想，本姑娘先去休息了，就不打扰你喂马了。”
“小乙，跟我来。”古洛嫣上前摸了摸小乙的头，可她前步走，小乙却无丝毫跟从之意，“不要跟她走，不要跟她走……”宁锋不敢开口，只是在心中默念。
“贼子！你松开缰绳！”古洛嫣见小乙不动立时觉得不妙，可她说话的时候已经看到缰绳垂在了地上。
“小乙，小乙？”古洛嫣痴目望着，谁想此时的小乙就像快木头一样，不管古洛嫣何种情绪，根本不作理会。
锵！古洛嫣拔出短剑抵在了宁锋脖子上，“你对它做了什么！说！”宁锋眼睛一闭，还是不语。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古洛嫣恶狠狠地道，“我数到三，你不把小乙还给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一！”“二！”
宁锋清晰感觉到古洛嫣的短刀刺破了自己的皮肤，但他根本没有办法，这又不是一个死物，取来就能相送。
“三！”古洛嫣的刀终于没有下去，暗夜之下笑得青寒，她点了点头，忽然加大了笑声，哈哈哈哈，缓步而去。
没杀自己不代表古洛嫣不够狠，她只是有所忌惮，宁锋心知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火骑营对自己来说绝对称得上另一个世界。
宁锋把小乙牵到马场，之前他虽然和小乙还势同水火，但在驯服之后，这匹马真正认了自己为主，它的通灵程度让人惊讶。
宁锋不得不接受没有拓跋的日子，三年里，自从入伍那天，他便认识了拓跋，从此朝夕相处。不得不说，宁锋从拓跋那里学到了很多很多，他想着有一天能有拓跋那样的本事，在哪里都能做个自由人。战争结束住在蛮越，只是一句笑谈，宁锋知道早晚有一天他要与拓跋分离。现在这样也好，脱离了拓跋的羽翼，宁锋可以试试自己真正的能耐了。
宁锋走向一片篝火，十多个战士正围在一处烤着香喷喷的野兔和野鸡。流金帝国物力充盈，军队的伙食也比较不错，而骑营的伙食还要好上一些，在一些休整时间，骑营便会在周边打猎。见宁锋走来，最近一人略带警惕地站了起来，“呦？这位不就是大大得罪了新晋校尉的小五少爷么？”
“在下现在也是火骑营的一员，大家都是自己人。”宁锋上前道。
十多个战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说道：“您可是校尉大人身边的红人，还是不要和我等同流合污了吧！”这些人大多都见过白天的场面，显然是不想和宁锋走得太近。
宁锋微微一笑，“这位大哥怎么能用同流合污这个词。”话到这里，宁锋有意把目光斜向篝火一侧，一个酒囊躺在地上，一个战士注意到这个细节，立刻伸手就要把酒囊拾回，“不必紧张，打仗这么累，要是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向校尉大人申请，给大家多弄些来。”
“不不不！”那年长战士立刻站了起来，把宁锋拉到篝火旁，“宁兄弟这不是拿我等开涮么，军中禁酒历来就是这个规矩，我等实在是有些疲惫，这仗打了好几年……”
“老哥，我可没看见你们喝酒，更没说你们喝酒啊？”宁锋道。
“是是是！老弟通透！”老战士忙道，立刻上前从铁架上拽下一只野鸡，宁锋饿了大半日，凑到这里就是为了这口肉食，当下二话不说接过便吃，“老弟你慢点，这还多着呢！”
过了一阵，宁锋便把一只整鸡吃下了肚，打了个嗝说道：“老哥，火骑营共有多少匹马？”
没等老战士答话，宁锋另一侧的一个人接过话茬来，“老弟你这话可算问对人了，别的不敢吹，火骑营有多少马，没人比我牛威更清楚！”
“对啊！老牛最清楚这个，他不仅知道营里有多少马，还知道有多少马头、马尾、马腿，还，还有马屁！”一个连说带笑道。“哈哈哈！”一圈人围着篝火笑得前仰后合。
“滚你娘的蛋！”牛威大骂一声后看向宁锋，“老弟我和你说，截止到今天晚上，营里共有火鬃马九百六十一匹，普通战马一百一十匹，赤焰马一匹，不明马种一匹。”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宁锋道。
“老弟你这问题问得就不专业了啊！”牛威道，“我虽然姓牛，可我是如假包换养马的，我要是哪天不干了，这帮混蛋都得去步营跑腿去！”
“一个养马的牛哄哄的！”几个人边吃边嘟囔着。
“牛哥，恐怕以后你真不用干这个了，我来就是替你干这个的。”宁锋道，随后他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有意把古洛嫣往皇室那边靠，也把火骑营不太了解的拓跋说得神乎其神，众人虽然听得不太明，但一对比，顿觉这两股势力都是不好惹的主儿。这些人正还奇怪宁锋怎么能从那样一个场面全身而退，此番一解释顿时明了个大概。
“老弟我和你说，抢人家饭碗，你可不能这么办事……”
“饭碗？”没等牛威说完，立刻又有人起哄，“你那叫什么饭碗，就跟给你工钱似的，要我看你就是贱胚子一个，这老弟给养马，要我乐还来不及呢！”
牛威一转身，“老子就爱养马，怎么了！”
“哎哎哎！牛哥不要急，你既然喜欢养马，你就告诉我一些好的方法，我负责干体力活，你看如何？”宁锋道。
“老弟我和你说，你要是自己养，我还真不放心，养马要像……”一边说着牛威一边揽住宁锋肩膀，二人渐渐离了篝火处。
牛威好像找到了知己，在一块僻静处，对宁锋滔滔不绝：“马一躬腰就要废，那肯定病得不轻，正常的马粪落地便碎，要是稀软那就也是病了。还有这个粪便，你一定要闻，你要仔仔细细地闻。这个臭啊，它也是有度的，拿尺子来说，就是一尺的臭还是二尺的臭，你得丈莫清楚。”
“哎哎，老弟，你怎么睡了！”
……
第五章 钉马掌
宁锋这一觉睡得格外香，待他睁开眼，太阳已经升到很高，“坏了！”宁锋一拍掌，急忙起身向马场那里跑去。来到火骑营，宁锋的日子再不比从前，一个小差错都可能被古洛嫣大做文章，加上昨日小乙跟定自己，古洛嫣对自己可谓恨入骨髓，宁锋心怪自己太过马虎。
看到马场一幕，宁锋立时舒了一口气，看来这牛威与马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不知何时，此人已经到了马场，喂草料除粪便，打理的井井有条。宁锋心中也是佩服得紧，成千的战马，真不知此人是如何在一个清晨搞定的。
宁锋到来时，牛威正蹲在一个马桩前对着一匹马，马头上结满了硬痂，颜色黑红不一，这正是昨日被宁锋痛打的小乙。牛威的神态很古怪，他眼睛格外地大，一手抚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捏着小乙的下巴，神色僵硬，不知在想些什么。
“牛哥，谢谢你，不过从明天起，这些马一定要由我来喂，不然被校尉知道了，这事还要连累你。”宁锋的声音不大，他看得出牛威正在细想着一些事情。
牛威就像没有听到宁锋的话一样，宁锋细细观察着这一人一马，起初牛威只是抚着小乙的下巴，后来便在一片片硬痂处或摸或按，甚至还掀起几片来，滴出黄红不一的血水。宁锋眼睛瞪得老大，因为不管牛威怎么动，小乙居然纹丝不动，哪怕疼痛不已也只是粗重地喘着气。
宁锋更是佩服，一般人对付着这赤焰马，莫说揭伤，碰上一下都非常敏感，但在牛威面前，小乙仿佛是一个可以与他沟通的病人。
“能给打成这样，老弟，我还真是佩服你，你是怎么做到的？”牛威起身对宁锋道。
宁锋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可能是打得比较久，我俩都比较倔。”
“用什么打的？”
宁锋拇指过肩后指，“这把伞。”
牛威突然失笑，慢慢摇了摇头，“老弟，你要是这个样儿，那咱们就没什么可聊的了。”
“牛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宁锋不解道。
“别的骨头我是外行，但你要说看马骨，也就我师父比我强些，此马绝不是普通利器所伤。若是普通利器，无论劈砍砸射，马骨必然裂出纹理，而这匹马的皮下之骨，裂得圆滑而齐整，一定是异常锋利的兵器瞬间劈砍所致，且不说你的这把伞是钝器，就算最锋利的剑也做不到。”牛威分析道。
“牛哥，我骗你做什么，我用的真是这把伞。”宁锋忙道，昨日一幕犹在眼前，除了自己绝无第二人碰过小乙。细细想了想，宁锋忽地心中一动，在驯马的最后时刻，罗生伞发生了变化，它莫名转了起来，也差不多就是在那时候小乙被制服了。
牛威大觉兴味索然，仿佛知己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卧底，“这马呢，我会治好，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放弃一匹马。”牛威转身而去。
宁锋呆愣了一阵，大步跑向牛威，双臂一展把牛威挡住，“牛哥，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若不信我练给你看！”宁锋抄出罗生伞，他的心里完全没有底，若是打不出点样子，那就算再解释也没用了。
哗哗！
一声细铜碎铁般的碰撞，宁锋扭腕挥伞，索索之声越发强烈，绕空三匝，宁锋奋力将罗生伞下轰。只听一声僵厚之响，地上现出一个只有半尺深的小坑，反倒把宁锋的手臂震得剧痛。
“演，再演，小子，你化化妆都可以唱戏了！”
“不是这样！”宁锋急道，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打出的这一式效果还不及从前。宁锋心气不过，挥起罗生伞再度轰打起来，如此试了十几遍依旧无果。
“没功夫看你玩这个。”牛威皱了皱眉，他本就有一种被骗了感觉，当下二话不说向远处走去。
牛威走得并不快，他行出了十几丈，总想回头睨睨，可一想到那把黑黢黢、声响像掉链子的铁伞，怎么都觉得不靠谱。但昨夜那一谈，虽说宁锋没听多少，但总是有了一个人不打岔、不挖苦地听自己讲一些与马有关的东西，想到这里，牛威又有些失落，他心道：“谁都有秘密，我何苦逼他呢？唉，没城府，没城府！”他的步子更慢了。
带着一股冲动，牛威突然回过头去，“我说老弟，其实……”话到一半，牛威的眼睛忽然瞪得牛大，他隐约看到了一小团黑漆漆的东西，转瞬飘散，不知那是尘、是屑、是气、是光、还是错觉。就在那黑漆散尽的时候，一声充满刺裂的声音凭空而响，待那铁伞落地时，只听嘭的一声大响，那深坑足有一尺，尘土四溢！宁锋的那把铁伞落定之后并未抽出，反是入坑而转，这一刻仿佛破缚的刺猬，铁伞周身遍布着锋刺，在土坑中震震荡荡，片刻便好似一团烈风卷地而起，淹没了宁锋。
牛威僵愣半晌，待那尘土消弭，望着宁锋掩盖了风尘的一脸笑容，牛威立刻展颜大笑，他大步小颠跑向宁锋，边跑边道：“老弟，你看你这就没城府了吧！老哥就是逗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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