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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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风云-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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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更妙的是,妙锦绝口不提马云求自己这茬,反说是因她多嘴问马云才得知详情。如此,既解救了马骐,安抚了马云的心,还免了自己的两下犯难。想到这里,马后顿对妙锦刮目相看:这小丫头瞧似迷糊样,有时候却也心思玲珑着哩!

就在马后对妙锦暗自赞许之时,建文又开口道:“今日奎儿康复,朕心甚慰。眼下时日不早,朕便在坤宁宫用膳吧!”

“咿呀!不行!”建文话音方落,妙锦便叫道,“我都和马姐姐说好了,今日一起在坤宁宫用膳的。”

“那一起用不就得了!”建文有些莫名其妙。

“谁要和你一起用?”妙锦一翻白眼道,“你不是定了规矩,先帝三年丧期内只进稠粥素食么?你自去尽孝心,我可受不了这份活罪!你莫要和我们一起!”

建文哭笑不得。其实他此刻心情不错,便想着晚上留宿坤宁宫,用膳只是这颠龙倒凤的前奏而已。妙锦一个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又哪知这其中门道?想都不想便将他往外赶。

建文一瞄马后,只见她脸色微红,颇有几丝尴尬。建文心中好笑,对马后道:“也罢,朕就不打扰你们了。待妙锦妹子用完晚膳出宫,朕再来坤宁宫与你说话。”

妙锦莫名其妙道:“有什么话这时不能说吗?还非得瞒着我不成?”马后闻言,羞得耳根子通红,头也深深埋了下去。建文哈哈大笑,起身一甩袖子,便自出宫去了。

用完晚膳,妙锦告别马后出宫,方行至坤宁门,马云不知从哪溜了出来,一见妙锦便大伏于地道:“小姐菩萨心肠,救得奴婢弟弟,奴婢永生不忘小姐恩德!”

“咿呀!”妙锦一叫道,“快起来,先前你不是谢过了么,此刻再跪个什么劲?”

马云四处一瞅,见周围并无他人,便起身对妙锦小声言道:“奴婢此来,不光是谢恩,也是想报答小姐!”

“报答我?”妙锦奇道,“我救人也就救了,哪图你什么报答?”

妙锦虽这么说,马云却一脸诚恳道:“奴婢虽是个阉人,但也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奴婢知得一事,与小姐家或有大关联,想来小姐也颇关心。今日小姐义救奴婢之弟,奴婢无以为报,愿将它告诉您!”

妙锦见马云说的郑重,心中大奇,便问道:“何事?”

马云将妙锦引至墙角,轻声道:“奴婢知小姐素重亲情,上次代王妃被囚,小姐便与陛下闹得很不开心。而此次奴婢耳闻,皇爷恐将削燕。燕王妃是您大姐,恐也难免被波及。小姐若关心燕王妃,还需请她多多小心!”

妙锦心中大惊。自湘王自焚后,京中盛传下一个被削的恐就是燕藩。妙锦虽不能出府,但偶尔也能从下人处听到些风声。不过上次因着代王之事,妙锦擅击登闻鼓,已惹了天大麻烦,此时她虽担心朱棣与徐妃的安危,但也不敢再肆意胡来。而且,妙锦数次就燕藩之事问膺绪和增寿,他二人皆说此乃一派胡言,不足为信,她也就只得尽量往好处想了。却不料今日救个没见过面的马骐,却从马云口中得知这么个天大消息。

“你怎晓得这些?”妙锦强捺心中惊慌,问马云道。

“这都是马骐在乾清宫当差时听到的!”马云回道,“前些日,皇爷曾几次召齐本兵、黄大人还有方学士密议,说的就是削燕之事。当时马骐就在殿外当值。我这弟弟天生是个顺风耳,便也多少听得了一些。本来这些事与我兄弟无关,奴婢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外泄。只是今日小姐施以厚恩,奴婢也就担着天大的干系,将它告与小姐!”

妙锦内心震动不已。马云久在马皇后身边当差,妙锦与他十分熟稔,知他是个厚实之人,他不会、也犯不着骗自己。既如此,那他的这番骇人之言必就属实了!

皇上要削燕!想到这里,妙锦顿觉头晕目眩。她一向把亲情看得比天大,虽说自己出生时大姐便已到北平,二人从未谋面。但每逢自己生辰,她却从来不忘从北平稍上份贺礼过来,以表一番心意。就凭这一点,妙锦对大姐便充满了好感。

除了大姐,还有大姐夫!自打几个月前燕王进京那次后,妙锦每每想起这个大姐夫,总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每想起大姐夫的英武豪迈,想起他的坚毅从容,妙锦心中便怦怦直跳。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妙锦自己也不甚了了,但每当念及,总会久久不能释怀。有时候,妙锦甚至隐隐觉得,在她对燕藩的那份忧心中,大姐夫的分量或比大姐还要多上几分。

“四小姐!四小姐!”就在妙锦茫然失措时,马云的声音又响起来,“小的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小姐千万不要泄露给外人,更不要告诉皇爷和娘娘,否则小人必将性命不保!”

“哦!”妙锦一愣,终回过神来。望着马云略显紧张的脸,妙锦稳住情绪,郑重道:“放心。我心中有数,绝不会害你!”

“谢小姐!”见妙锦这般,马云放下心来,旋匆匆告辞。待马云走远,妙锦又呆立半晌,方怔怔地向外走去。

回到家中,妙锦还在想马云的话,徐增寿便已推门进来。

“妹子,今日进宫收获如何?可有见得陛下?”增寿嘻嘻笑道。

见是增寿,妙锦眼中忽然一亮。方才她一直在想如何救燕王夫妇,但却一直无计。增寿一向聪明过人,且与自己又是最好,何不将此事与他商量一下?而且妙锦还知道,这位四哥以前与大姐夫是莫逆之交。虽说建文削藩后,为了自保,他已与大姐夫拉远了距离,但相比与辉祖和膺绪,他与大姐夫还是颇为亲近的。跟他说,即便最终无结果,也绝不会给马云乃至燕藩多添什么麻烦。

“四哥,我跟你说个大事,你听了千万莫要告诉别人,可以不?”

“妹子但讲无妨,四哥肯定为你保密!”徐增寿笑眯眯地道。

妙锦整理好思绪,将从马云处听来的话转述到来,只隐去马云与马骐二人不提。

增寿原以为妙锦不过是有些女儿家心思要说,但听着听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待妙锦说完,增寿思忖半晌,方冷冷道:“此事真伪难辨,万不可信!”

“咿呀四哥!”妙锦急道,“此事是我从炆哥哥身边内官那听的,怎会有假?”

“不对!”徐增寿断然摇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妹子了,朝廷中关于削燕的风声是日甚一日。我徐家与燕藩关系非同寻常,值此之际,皇上必对我们心存顾忌。宫中规矩甚严,内官有几个胆子,会无缘无故跟你说这些?此事十有八九是皇上透过你来试探我徐家!若我等中计向北平报信,则必将大祸临头!”

“不会有假!”见增寿不信,妙锦心一横,索性将前因后果也说了,末了道,“马云因要报答我,才透了这层消息出来!”

徐增寿这才相信妙锦所言。不过饶是如此,他却仍是不吭一声。

“四哥!”妙锦急的要命,“都火烧眉毛了,你快想个办法啊!”

“我能想什么办法!”增寿终于说话了,不过语气间却充满无奈,“皇上要削燕,我能怎么办?我徐家已处在风口浪尖,再与燕藩暗中通信,一旦被外人得知,其后果岂堪设想?”

“那你就忍心让大姐和大姐夫蒙难?”妙锦这下是真有些生气了。在她眼中,增寿一直是个敢于担当之人,何况他与燕王又私交甚笃。依妙锦看来,仅凭这两条,增寿无论如何也会帮燕藩一下,却不曾料他如此熊包,一旦涉及自身,就变得畏畏缩缩。

“你怕我不怕,我自个儿去和高炽他们说!”见增寿仍埋头不语,妙锦又气又恼,当即冒出这么一句。

“妹子你疯啦?”增寿惊奇地望着妙锦,“你知道他们府邸周围有多少锦衣卫的番子么?你今日过去,明日陛下就会认为我徐家暗通燕藩!”

“那又如何?到时候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信他炆哥哥会杀我!”妙锦对增寿大感失望,当即恨恨说道。

徐增寿望着妙锦,目中流露先是吃惊,继而慌张,最终却成了无奈。良久,增寿一声长叹道:“罢罢罢,你要传便传吧!是福是祸,都是我徐家气数!”

妙锦听得,哼的一声便要出门,不料增寿又叫道:“且慢!”

“你又要拦我?”妙锦回头愠道。

“我拦得住你么?”增寿苦笑一声道,“不过三位外甥如今身陷囹圄,你去传信也无用,没准儿还会害了他们!”

“那怎么办?”

增寿舔舔嘴唇道:“眼下高炽他们已上疏乞归,朝中勋戚也多有上奏陈情。若无意外,这几日皇上便会令他们陛辞。按规矩,北返之前,他们三个应来我们家中道别。到时候妹子抓住机会,将消息暗中透露给他们,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不比你直接过去强了许多?”

妙锦稍一思索,觉得这确实是个好办法,遂又一哼道:“就知道你有办法,早说不就完了?何必扭扭捏捏!倒叫人瞧不起!”

增寿望着妙锦,良久,方摇摇头,转身出门去了。

妙锦与增寿定计后的第三日上午,高炽兄弟于奉天殿陛辞。下午,三人又来到中山王府,向三位舅舅道别。在徐家的践行宴上,辉祖苦口婆心地劝三人要谨守臣道,回北平后务必与朱棣一起,专心侍奉朝廷。燕王三子口中唯唯。吃完午饭,徐家兄弟与高炽、高煦在花厅叙话,妙锦便拉着年纪稍小的高燧去西花园嬉耍,辉祖与膺绪不疑有他,便任凭二人去了。在西花园中,妙锦将建文即将削藩的消息透露给了高燧,高燧闻言大惊,当即牢记于心。戊时,燕王三子告辞,徐家三兄弟送至大门前,高炽三人作揖毕,便登车出城去了。



高炽三兄弟返回北平,燕王朱棣喜出望外。晚上,朱棣难得的在后宫设家宴,为三位儿子接风洗尘。筵席上,朱棣一反往日严肃,与众人谈笑风生,一副欢快之态;因知父王难得开心,三人为免扫其兴头,便也不约而同地将妙锦密报暂搁下不提,只专拣好话奉承双亲。一顿晚宴从酉时二刻开始,直近亥时方散。高炽等人旅途辛劳,此时也觉得乏了,朱棣遂命他们各自回宫,早些歇息。

第二日高炽一觉方醒,已是日上三竿。待他洗漱完毕走出房门,王景弘已在外面候着。一见景弘,高炽便埋怨道:“尔怎不早些喊我起来?我久未回府,今日一早便应去给父王和母亲请安,这都什么时辰了?”

王景弘忙答道:“世子爷这可是冤枉奴婢了。昨日您一回宫,王妃紧接着就吩咐奴婢,说三位小殿下一路辛劳,必是累的紧了,今日便免了这虚礼,让您们睡个踏实!”

高炽这才放下心来,随即笑着说:“其实也没完全踏实。昨晚不知怎么了,隐约觉得有鹅不停地叫,倒让我心烦意乱了一阵子。王府里什么时候养鹅了?”

王景弘却没立马答话,而是先张望一下,方凑到高炽耳根子前道:“眼下风声越来越紧,朝廷削燕恐怕也就在这几月了。王爷从京里回来后,便暗中命人于后宫打炼铁甲,以备不时之需。因着打铁声音太大,道衍师傅便让王爷在后宫中又养了这一大群鹅,以免被外人察觉。如今我燕府上下,对外都称王爷病后好吃鹅肉,世子爷出去也别说漏了嘴。”

高炽听了心中一凛,也不说话,直往朱棣寝宫走去。

到寝宫门前,正巧碰着副承奉黄俨。一问之下,才知道父王一个时辰前到太液池去了。高炽遂又转奔太液池。

太液池始建于金朝,在元代时成为皇宫的内湖。当年燕王就藩,朱元璋为节省民力,令其勿新建王府,而以元代旧宫为府,朱棣遵旨照办。元代皇宫规模宏大,新的大明燕王府虽只占其一部分,但也规制惊人,太液池也被囊括进去不少。太液池在元时为皇室游玩专用,湖光山色,景色十分怡人,所谓“燕台八景”之一的“太液秋波”便指此处。高炽走到太液池旁,正与高煦和高燧撞个正着,他们也是来寻父王的。三兄弟聚到一起,找了个小答应一问,才知道王爷在池中琼华岛上的山顶凉亭。三人便又赶紧过桥上岛。

琼华岛也是燕台八景之一,名为“琼华春阴”,全岛由泥土堆积而成,到处点缀太湖石,岛上有小山一座,上面遍植松柏。朱棣就藩后,在山顶建了个小凉亭,夏日里经常过来乘凉,一览湖光山色,倒也十分惬意。高炽等人无心览景,只沿着阶梯一路而上,快到山顶时,便隐隐听到有人吟诗:

苍山突兀倚天孤,翠柏阴森绕殿扶。

万顷烟霞常自有,一川风月等闲无。

乔松挺拔来深涧,异石嵌空出太湖。

尽是长生闲活计,修真荐福迈京都。

高炽听得一愣。这诗倒甚为熟悉,正是金末名道丘处机的《琼华岛七言诗》,但吟诗的声音却甚为陌生。高炽一望两位弟弟,高燧也是一脸茫然,高煦却是哼了一声道:“不晓得父王又从哪寻来些莫名其妙的酸腐文人!眼下朝廷的刀都架到咱父子脖子上了,他老人家还有兴趣找人吟风弄月!”

高炽一笑,也不应声,继续往上爬。待到山顶,一阵凉风拂过,三人顿觉神清气爽。高炽放眼一瞧,前方凉亭内聚着三个人。除父王朱棣外,另一个是道衍,还有一位却是个头戴黑色万字巾、身穿天蓝色直裰袍的文士。不过此人正背对着他们,看不清面孔。

“儿臣参见父王!”不暇多想,三兄弟疾步走进凉亭,向朱棣躬身行礼!

朱棣今天看上去气色不错。待三兄弟站起,朱棣正要说话,却听高炽突然失声道:“哎呀,你不就是那天给我测字的金先生么?”

朱棣先是一愣,继而顺着高炽的眼光瞧去,见他竟是朝着旁边那位蓝衣文士说的,心中顿时大奇。

蓝衣文士见高炽如此,却只微微一笑,旋不慌不忙地对高炽一揖道:“金忠见过世子!数月不见,世子别来无恙乎?”

见金忠如此从容,高炽一怔,方叫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金忠一笑:“小人于看相略有心得,世子爷气度非凡,我怎会不知?只是当日世子有意不表身份,小人自也不便说破。”

“这是怎么回事?炽儿莫非见过世忠?”朱棣忙在一旁问道。

高炽见父王问话,忙将那日见金忠之事说了,末了方道:“本来准备再找时间去金先生处请教,结果一入京师便是数月,不想今日竟在父王处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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