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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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风云-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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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还有下次!”徐得笑道,“如今朝廷败得都不成样子了。照这么下去,王爷的靖难大业指日可成!下一次,小人定与我家都督一起,在京师恭候王爷大驾!”

“哈哈……”徐得的话让马和很受用,他大笑一阵,也不答话,便转身向外走去。徐得也随即跟上。不久,外面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待马蹄声远去,程济从稻草堆中爬了出来。走到门外,程济狠狠地向北面“呸”了一声,随即转过身子,匆匆向南跑去。现在,他深感自己责任重大。他要赶紧回到京师,把这个惊人的消息报告给朝廷,报告给皇上!

不过程济并没有如期抵达京师。连日的劳累外加神经的高度紧张,本就孱弱的程济终于支撑不住。在走到北平省最南端的长垣附近时病倒了。

这一病便是一个多月。待病好后,程济便急忙往南赶。由于官印与兵部勘合都已在蒿城遗失,故而程济无法使用各地驿站的马匹。经过好一番周折,在花了近二十日功夫后,程济终于回到了京师,而此时已是五月下旬,离蒿城大战已过去了两月有余。程济平日为人孤傲,在京中也没什么朋友,家人也都在老家,北上后京中租的宅子也已退掉,想来想去,程济发现自己走投无路,只好来寻方孝孺,这才有了刚才方府门前之事。

当程济说完时,方孝孺的背心已被汗水浸透。半晌,方孝孺回过神来,转而面容一沉,用审视的目光瞪着程济的眼,冷冷问道:“你说的可全都是实情!”

“绝对是实情!”程济一脸正色道,“此皆为学生亲眼所见,若有半分虚假,学生愿受大辟之刑!”

方孝孺的脑筋开始飞速运转:程济这个人,他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性格急躁了些,但绝不是妄打诳语之人,尤其是这种大事,更不会轻易胡言。而且,就在程济叙述时,方孝孺仔细观察了他的神情,并未发现半点虚伪做作之态,而且所述经过也十分有条理。以上种种叠加在一起,方孝孺已相信:程济没有撒谎!

“无耻之徒!”方孝孺一拳砸向桌面,杯中的茶水被震得四溅。他这句话当然不是指责程济,而是骂那个吃里爬外,出卖朝廷利益的徐增寿!削藩以来,这个徐增寿表现得十分恭谨,一副已与燕藩恩断义绝的样子,把建文和方孝孺他们都给骗了过去。而直到现在,孝孺才明白,这一切都是此人的伪装,其目的,却是要隐藏在朝中,为燕藩挖朝廷的墙角,掘皇帝的根基!

“恩师,咱们该怎么办?绝不能让徐增寿这个奸贼再逍遥法外!”见方孝孺相信了自己的话,程济忙迫不及待地又问道。

略一沉吟,方孝孺猛然抬头,一脸坚毅道:“此事事关重大,非为师可以做主。你收拾一下,马上随为师进宫,将此事的前后经过再详细地向皇上禀告一遍。如何处置,待请示陛下后再做定夺!”

“遵恩师钧命!”程济抱拳一揖。



当方孝孺走进乾清宫暖阁时,建文正在用晚膳。见孝孺进来,建文放下筷子道:“先生这般急着见朕所为何事?那几道敕旨不是已经发了么?”

“陛下!”方孝孺跪下行了礼,沉声道,“臣带了一个人进来,请陛下赐见!”

“谁?”建文问道。

“程济!”

“程济?”建文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见建文疑惑,方孝孺遂又道:“就是当年在午门外阻拦徐四小姐击登闻鼓的那个兵科给事中。后来他改任翰林编修,又派到真定大营做了参军!”

“哦!”建文这才想起来,不过很快他又道,“朕记得先前吴杰报过来的蒿城阵亡官员名录中,好像有他的名字。怎么,他还活着?”

“是,蒿城战败时,他与吴侯失散,故吴侯以为他阵亡了。现已回到京师。”说道这里,方孝孺顿了一顿,又道,“程济有一秘事,要奏与陛下!”

“哦?”建文一愣,随即道,“那便唤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程济便踏进了暖阁。因方孝孺已说明是秘事,建文遂屏退内官和宫女,只留江保一人在暖阁内侍候。如今的江保已是建文身边仅次于王钺的心腹内官,即便这种机要场合,建文也常命他随侍。

“皇上!”进入暖阁后,程济跪倒于地,“蹦蹦蹦”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又把与方孝孺说的话重新跟建文讲了一遍,末了一脸愤怒道,“陛下,这徐增寿世受国恩,不但不奋发报效,反而暗结燕藩,阴谋颠覆朝廷,其心可诛!还请陛下下旨严惩!”

与方孝孺一样,在听完程济的话后,建文也惊得目瞪口呆。在确信程济之言非伪后,建文一把将身前餐几掀翻,倏地站起了身子,双眼通红地对江保喊道:“马上传朕旨意,命锦衣卫速发缇骑,擒徐增寿来见朕!”

“陛下暂且息怒!”见建文激动,方孝孺忙出言相劝,又用眼色阻止了江保,方沉声道,“陛下且听我一言,再定夺不迟!”

“先生且说!”建文对方孝孺一向尊重,见他如此,便稍稍按捺住了心神。

方孝孺并未直接回话,而是把眼光抛向了程济。程济明白这是恩师要与皇上商议机密大事,自己不宜在场,忙向建文行礼告退。

待程济退出,方孝孺方对建文一拱手道:“敢问陛下,您觉得程济之言是真是假?”

“朕以为是真!”建文略一沉吟,坚决道,“谅那程济也没胆子骗朕。难道先生觉得有诈?”

“不,臣也确信程济之言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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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先生……”

“陛下!”方孝孺深吸口气,侃侃道,“臣之所以阻陛下捉拿徐增寿,是想请陛下看清此举之利弊?”

“这有什么看不清的?”建文忿忿道,“徐增寿出卖朝廷军情给燕藩,又在朝中鼓动勋戚闹事,此等奸恶之辈,岂能不加以严惩?”早在削藩开始后,建文就一直觉得朝中勋戚中有内奸,为此他还曾特地派李景隆暗察,但一直没有结果,后来也就不了了之。此时谜底终于揭开,阴谋捣乱的正是徐增寿,建文得知岂能不怒发冲冠?

“臣冒昧!”方孝孺却仍是十分冷静,“敢问陛下,您下旨捉拿徐增寿,又有何证据?”

“程济之言,岂不能为证据?”

“程济空口无凭,且又是孤证,何以服人?何况当年程济在午门冒犯徐四小姐,也算是和徐家有了过结。仅凭他的一面之词,如何能定徐增寿的罪名?”

“管不了这么多!”建文怒气冲冲道,“徐增寿勾结燕藩,祸害朝廷甚深,此等内奸不除,如何能剿灭燕藩?”想到徐增寿暗传军情,前几次大败他多少都脱不了干系,建文心中更是恨极,当即厉声道:“朕倒要看看,朕要杀他,朝中谁人敢阻!”

“陛下不可!”方孝孺耐心解释道,“罪状不彰,而诛军府掌印,这必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不但勋戚们不服气要闹事,就是军中,那些中山王的旧部也会心怀不忿,进而对朝廷生出异见。如今北疆战局已是步履维艰,皇上万不可意气用事,再使将士离心!”

方孝孺这么一说,建文一下子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建文不得不承认方孝孺之言有理:现在朝廷上下已经是人心涣散,实在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还有!”见建文心有所动,方孝孺忙趁热打铁道,“以程济之言判断,徐增寿在朝中已经营有年,前几次勋戚闹事,他就是暗中主谋。此等人物,在右班武臣中必然颇有威望,皇上悍然杀他,那些武臣会不会就此心存忌惮?平燕大业,少不了武臣们出力,万不可在这关键时候寒了他们的心啊!”

“这……”建文一下哑了火。对于武臣,建文对他们是又恨又无奈。他恨的,是这帮武官不仅不和他同心协力,反而成天在朝中煽风点火,对剿燕指手画脚;而之所以无奈,则是因为不管如何,这战争终究得由武人去打,建文虽然信任文官,可总不能派这帮手无缚鸡之力之辈去和燕山铁骑搏命吧?想到这里,建文终于垂下了高昂的头颅。

“那先生觉得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理吗?”半晌,建文终于再次开口,不过这一次,他的语气间充满了无奈和悲哀。

“当然不是!”方孝孺终于拿出了办法,“徐增寿勾结燕藩,必须伏诛!但要杀徐增寿,必须有十足证据,将这案子定成铁案。如此,不论是勋戚,还是军中的徐达旧部,都无话可说!”

“那先生说说,如何定成铁案呢?”建文眼光一亮,赶紧问道。

方孝孺沉稳地道:“今日程济之言绝不能外传,皇上表面上仍需装做未知,只在暗中派精干缇骑暗中监视徐增寿。徐增寿既为燕藩走狗,必然会再有动作,届时我等逮着机会,抓他个现行,让他抵赖不得。如此,既除了奸细,又可确保朝堂和军中不生波澜!”

建文沉吟一阵,点点头道:“便依先生之计。缇骑那边,朕亲自安排。先生下去后,一定要嘱咐程济,让他千万不可走漏风声!”

“臣明白!”方孝孺深深躬下了身子。

方孝孺告退后,暖阁内又安静下来。江保从房外召来一群小内官,手忙脚乱地收拾被建文掀翻在地的碗盘饭菜。望着满屋子忙碌的内官,建文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悲凉: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自己对不起徐增寿么?自己明知道他与燕王的关系,可还是让他一直待在右府左都督的高位上,一直给予他相当的信任,甚至让他参预一部分军政!可就是这样,还是不能收住他的心,他居然利用自己的这份信任,暗地里给自己使心眼、下绊子!想到这里,建文是又气愤又寒心。

这时,地上的杂碎物都已收拾干净。建文回到榻上坐下,江保从外面端了一碗冰糖莲子羹进来,奉到建文跟前,轻声道:“皇爷,刚才的膳您用到一半,就把桌子掀了,奴婢特地叫御膳房又熬了一碗冰糖莲子羹,您多少吃一点填填肚子,也消消火气。”

建文接过莲子羹,盛了一勺放进嘴里,突然又将碗放下,对江保颇为伤感地道:“尔说,难道朕之德行就这么不堪吗?”

“皇爷您何出此言!人心隔肚皮,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皇爷的心得放宽些,和这些人气坏身子就不好了!”江保一边给建文扇着扇子,一边毕恭毕敬地劝慰道。

“朕是不得不动气啊!”建文心烦意乱地说道,“记得以前徐辉祖跟朕提起过,说他这个弟弟一向心志坚定,又与燕王交情深厚,如此坚决与燕藩断绝关系不合常理。当时徐辉祖还暗中劝朕要防着点,不要让徐增寿参预太多军事。只是那时徐增寿言之凿凿,说他与燕藩再无瓜葛,朕见他情真意切,便也就信了,谁知他却是在骗朕!”说到这里,建文摇摇头又道:“朕就是想不明白。尔说,这同为中山王后人,徐辉祖是忠心为国,这徐增寿怎么就会暗中出卖朕?一个娘胎出来的人,怎么会有这天壤之别?”说完,建文又生出一肚子无名火,当即端起案上汤碗,一仰头将碗里的羹一饮而尽。

“皇爷!”江保将建文手中的瓷碗接过,又递上一条手帕给建文拭了嘴,方幽幽地说道,“就这徐家兄弟的事儿,奴婢倒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唔?”建文诧异地望了江保一眼道,“什么想法,【】尔说说看!”

“皇爷,奴才想的是,这徐家兄弟该不会是串通好了,脚踏两条船吧!”江保阴着嗓子说道。他平日颇得建文信任。此时便产生了个“为君分忧”的心思,想通过这番建言,让皇上对自己刮目相看。

“什么?”建文的目光一下扫到江保脸上,“尔这话是什么意思?”

建文一顿逼视,江保顿觉有点儿心虚,忙把头垂下,过了好一会儿方继续道:“这也是奴婢的一己猜测。奴婢想,这徐家两兄弟一个效忠皇上,一个勾结燕藩,该不会是想两边讨好,保住他们家的荣华富贵吧?燕贼谋逆,天下大局不明,他们便一人保一个主公。若陛下胜了,这徐辉祖仍是公侯自不必说;若燕贼胜了,徐增寿必然大获重用。到时候不管怎么样,徐家总是荣华万世,富贵不绝。况且真到秋后算账时,得宠的那个再为另一个求求情,那么即便是站错了边,也没有性命之忧!这样岂不是大大划算?”

“啊!”江保的话让建文听得是目瞪口呆。他从来就没想到这一点!待江保说完,他顿觉背脊发凉。过了好一阵,他方回过神来。

“尔怎会想起说这些?”恢复正常后,建文脸上露出一丝若有如无的笑意,语调平和地问道。

江保一直紧张地关注着建文的神态。他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是否合建文的心意。见建文发问,他忙一躬身,用极尽谦卑的语气回道:“奴婢也是看皇爷疑惑,故随口说个陋见。至于是否说到点子上,还请皇上斟酌!”

“朕是得斟酌一下!”建文若有所思地答道。

又过了一阵,建文忽然一笑道:“尔之言倒也不无道理。没曾想尔一个内官,竟也有这番智虑!”

见建文夸奖,江保心中一喜,忙恭敬答话道:“皇爷谬赞!奴婢只是尽己所能,为皇爷分忧!”

“尽尔所能为朕分忧?”建文听了却是冷哼一声,脸色骤变道,“太祖管教内官的祖训尔可记得?”

“啊!”江保闻言,顿如五雷轰顶,人也立刻瘫倒在地。他此时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把祖训背出来!”就在江保惶恐时,建文不依不饶,厉声喝道。

江保已是浑身筛糠,建文的大喝,又把他吓得一激灵,过了好一阵,他方用颤抖的声音背道:“太祖祖训: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

寥寥数语,江保念出来时已是肝胆俱裂。他知道这几个字对眼下的自己意味着什么。建文对内官向来严厉,即便是寻常过错,也是绝不轻饶。自己今日一时犯浑,竟犯下妄议朝中大臣的滔天大错。按照建文的一贯做派,自己将面临最严厉的惩罚!

果然,建文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尔既知祖训,又何敢离间君臣?历代阉宦祸国者比比皆是,想不到今日又出了尔这奸贼!”骂完,建文对外大声喊道,“来人啊,将他拉出去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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