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建筑艺术二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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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建筑艺术二十讲-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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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至圣文宣王”,连他的后代子孙也靠了他的“余荫”,在汉朝就被封为“褒成侯”,后代又升一级做“衍圣公”。两千年世袭的贵族,也算是历史上仅有的现象了。这一切也都在孔庙建筑中反映出来。

今天全中国每一个过去的省城、府城、县城都必然还有一座规模宏大、红墙黄瓦的孔庙,而其中最大的一座,就在孔子的家乡——山东省曲阜,规模比首都北京的孔庙还大得多。在庙的东边,还有一座由大小几十个院子组成的“衍圣公府”。

曲阜城北还有一片占地几百亩、树木葱幽、丛林密茂的孔家墓地——孔林。孔子以及他的七十几代嫡长子孙都埋葬在这里。

现在的孔庙是由孔子的小小的旧宅“发展”出来的。他死后,他的学生就把他的遗物——衣、冠、琴、车、书——保存在他的故居,作为“庙”。汉高祖刘邦就曾经在过曲阜时杀了一条牛祭祀孔子。西汉末年,孔子的后代受封为“褒成侯”,还领到封地来奉祀孔子。到东汉末桓帝时(公元153年),第一次由国家为孔子建了庙。随着朝代岁月的递移,到了宋朝,孔庙就已发展成三百多间房的巨型庙宇。历代以来,孔庙曾经多次受到兵灾或雷火的破坏,但是统治者总是把它恢复重建起来,而且规模越来越大。到了明朝中叶(16世纪初),孔庙在一次兵灾中毁了之后,统治者不但重建了庙堂,而且为了保护孔庙,干脆废弃了原在庙东的县城,而围绕着孔庙另建新城——“移县就庙”。在这个曲阜县城里,孔庙正门紧挨在县城南门里,庙的后墙就是县城北部,由南到北几乎把县城分割成为互相隔绝的东西两半。这就是今天的曲阜。孔庙的规模基本上是那时重建后留下来的。自从萧何给汉高祖营建壮丽的未央宫,“以重天子之威”以后,统治阶级就学会了用建筑物来做政治工具。因为“夫子之道”是可以利用来维护封建制度的最有用的思想武器,所以每一个新的皇朝在建国之初,都必然隆重祭孔,大修庙堂,以阐“文治”;在朝代衰末的时候,也常常重修孔庙,企图宣扬“圣教”,扶危救亡。1935年,国民党政府就是企图这样做的最后一个,当然,蒋介石的“尊孔”,并不能阻止中国人民的解放运动;当时的重修计划,也只是一纸空文而已。

由于封建统治阶级对于孔子的重视,连孔子的子孙也沾了光,除了庙东那座院落重重、花园幽深的“衍圣公府”外,解放前,在县境内还有大量的“祀田”,历代的“衍圣公”,也就成了一代一代的恶霸地主。曲阜县知县也必须是孔氏族人,而且必须由“衍圣公”推荐,“朝廷”才能任命。

除了孔庙的“发展”过程是一部很有意思的“历史记录”外,现存的建筑物也可以看作中国近八百年来的“建筑标本陈列馆”。这个“陈列馆”一共占地将近十公顷,前后共有八“进”庭院,殿、堂、廊、庑,共六百二十余间,其中最古的是金朝(1195年)的一座碑亭,以后元、明、清、民国各朝代的建筑都有。

孔庙的八“进”庭院中,前面(即南面)三“进”庭院都是柏树林,每一进都有墙垣环绕,正中是穿过柏树林和重重的牌坊、门道的甬道。第三进以北才开始布置建筑物。这一部分用四个角楼标志出来,略似北京紫禁城,但具体而微。在中线上的是主要建筑组群,由奎文阁、大成门、大成殿、寝殿、圣迹殿和大成殿两侧的东庑和西庑组成,大成殿一组也用四个角楼标志着,略似北京故宫前三殿一组的意思。在中线组群两侧。东面是承圣殿、诗礼堂一组,西面是金丝堂、启圣殿一组。大成门之南,左右有碑亭十余座。此外还有些次要的组群。

奎文阁是一座两层楼的大阁,是孔庙的藏书楼,明朝弘治十七年(1504年)所建。在它南面的中线上的几道门也大多是同年所建。大成殿一组,除杏坛和圣迹殿是明代建筑外,全是清雍正年间(1724至1730年)建造的。

今天到曲阜去参观孔庙的人,若由南面正门进去,在穿过了苍翠的古柏林和一系列的门堂之后,首先引起他兴趣的大概会是奎文阁前的同文门。这座门不大,也不开在什么围墙上,而是单独地立在奎文阁前面。它引人注意的不是它的石柱和四百五十多年的高龄,而是门内保存的许多汉魏碑石。其中如史晨、孔庙、张猛龙等碑,是老一辈临过碑帖练习书法的人所熟悉的。现在,人民政府又把散弃在附近地区的一些汉画像石集中到这里。原来在庙西双相圃(校阅射御的地方)的两个汉刻石人像也移到庙园内,立在一座新建的亭子里。今天的孔庙已经具备了一个小型汉代雕刻陈列馆的条件了。

奎文阁虽说是藏书楼,但过去是否真正藏过,很成疑问。它是大成殿主要组群前面“序曲”的高峰,高大仅次于大成殿;下层四周回廓全部用石柱,是一座很雄伟的建筑物。

大成殿正中供奉孔子像,两侧配祀颜回、曾参、孟轲……等“十二哲”;它是一座双层瓦檐的大殿,建立在双层白台基上,是孔庙最主要的建筑物,重建于清初雍正年间雷火焚毁之后,1730年落成。这座殿最引人注意的是它前廓的十根精雕蟠龙柱。每根柱上雕出“双龙戏珠”,“降龙”由上蟠下来,头向上;“升龙”由下蟠上去,头向下。中间雕出宝珠;还有云焰环绕衬托。柱脚刻出行山,下面莲瓣柱础承托。这些蟠龙不是一般的浮雕,而是附在柱身上的圆雕。它在阳光闪烁下栩栩如生,是建筑与雕刻相辅相成的杰出的范例。大成门正中一对柱也用了同样的手法。殿两侧和后面的柱子是八角形石柱,也有精美的浅浮雕。相传大成殿原来的位置在现在殿前杏坛所在的地方,是1018年宋真宗时移建的。现存台基的“御路”雕刻是明代的遗物。

杏坛位置在大成殿前庭院正中,是一座亭子,相传是孔子讲学的地方。现存的建筑也是明弘治十七年所建。显然是清雍正年间经雷火灾后幸存下来的。大成殿后的寝殿是孔子夫人的殿。再后面的圣迹殿,明末万历年间(1592年)创建,现存的仍是原物,中有孔子周游列国的画石一百二十幅,其中有些出于名家手笔。

大成门前的十几座碑亭是金元以来各时代的遗物;其中最古的已有七百七十多年的历史。孔庙现存的大量碑石中,比较特殊的是元朝的蒙汉文对照的碑和一块明初洪武年间的语体文碑,都是语文史中可贵的资料。1959年,人民政府对这个辉煌的建筑组群进行修葺。这次重修,本质上不同于历史上的任何一次重修:过去是为了维护和挽救反动政权,而今天则是我们对于历史人物和对于具有历史艺术价值的文物给予应得的评定和保护。七月间,我来到了阔别二十四年的孔庙,看到工程已经顺利开始,工人的劳动热情都很高。特别引人注意的,是彩画工人中有些年轻的姑娘,高高地在檐下做油饰彩画工作,这是坚决主张重男轻女的孔丘所梦想不到的。过去的“衍圣公府”已经成为人民的文物保管委员会办公的地方,科学研究人员正在整理、研究“府”中存下的历代档案,不久即可开放。

更令人兴奋的是,我上次来时,曲阜是一个颓垣败壁、秽垢不堪的落后县城,街上看到的,全是衣着褴褛、愁容满面的饥寒交迫的人;今天的曲阜,不但市容十分整洁,连人也变了,往来于街头巷尾的不论是胸佩校徽、迈着矫健步伐的学生,或是连唱带笑,蹦蹦跳跳的红领巾,以及徐步安详的老人……都穿得干净齐整。城外农村里,也是一片繁荣景象,男的都穿着洁白的衬衫,青年妇女都穿着印花市的衣服,在麦粒堆积如山的晒场上愉快地劳动。

第16讲 晋祠 

本文节选自梁思成、林徽因合著的《晋汾古建筑预查纪略》,原题为《太原县晋祠》,全文载《中国营造学社汇刊》1935年第五卷第三期。

晋祠离太原仅五十里,汽车一点多钟可达,历来为出名的“名胜”,闻人名士由太原去游览的风气自古盛行。我们在探访古建的习惯中,多对“名胜”怀疑:因为最是“名胜”容易遭“重修”的大毁坏,原有建筑故最难得保存!所以我们虽然知道晋祠离太原近在咫尺,且在太原至汾阳的公路上,我们亦未尝预备去访“胜”的。

直至赴汾的公共汽车上了一个小小山坡,绕着晋祠的背后过去时,忽然间我们才惊异地抓住车窗,望着那一角正殿的侧影,爱不忍释。相信晋祠虽成“名胜”却仍为“古迹”无疑。那样魁伟的殿顶,雄大的斗栱,深远的出檐,到汽车过了对面山坡时,尚巍巍在望,非常醒目。晋祠全部的布置,则因有树木看不清楚,但范围不小,却也是一望可知。

我们惭愧不应因其列为名胜而即定其不古,故相约一月后归途至此下车,虽不能详察或测量,至少亦得浏览摄影,略考其年代结构。

由汾回太原时我们在山西已过了月余的旅行生活,心力俱疲,还带着种种行李什物,诸多不便,但因那一角殿宇常在心目中,无论如何不肯失之交臂,所以到底停下来预备作半日的勾留,如果错过那末后一趟公共汽车回太原的话,也只好听天由命,晚上再设法露宿或住店!

在那种不便的情形下,带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拼命心理,我们下了那挤到水泄不通的公共汽车,在大堆行李中捡出我们的“粗重细软”——由杏花村的酒坛子到峪道河边的兰芝种子——累累赘赘的,背着掮着,到车站里安顿时,我们几乎埋怨到晋祠的建筑太像样——如果花花簇簇的来个乾隆重建,我们这些麻烦不全省了么?

但是一进了晋祠大门,那一种说不出的美丽辉映的大花园,使我们惊喜愉悦,过于初时的期望。无以名之,只得叫它作花园。其实晋祠布置又像庙观的院落,又像华丽的宫苑,全部兼有开敞堂皇的局面和曲折深邃的雅趣,大殿楼阁在古树婆娑池流映带之间,实像个放大的私家园亭。

所谓唐槐周柏,虽不能断其为原物,但枝干奇伟,虬曲横卧,煞是可观。池水清碧,游鱼闲逸,还有后山石级小径楼观石亭各种衬托。各殿雄壮,巍然其间,使初进园时的印象,感到俯仰堂皇,左右秀媚,无所不适。虽然再进去即发现近代名流所增建的中西合璧的丑怪小亭子等等,夹杂其间。

圣母庙为晋祠中间最大的一组建筑;除正殿外,尚有前面“飞梁”(即十字木桥),献殿及金人台,牌楼等等,今分述如下:

晋祠圣母庙大殿,重檐歇山顶,面阔七间进深六间,平面几成方形,在布置上,至为奇特。殿身五间,副阶周匝。但是前廊之深为两间,内槽深三间,故前廊异常空敞,在我们尚属初见。

斗栱的分配,至为疏朗。在殿之正面,每间用补间铺作一朵,侧面则仅梢间用补间铺作。下檐斗栱五铺作,单栱出两跳;柱头出双下昂,补间出单杪单下昂。上檐斗栱六铺作,单栱出三跳,柱头出双杪单下昂,补间出单杪双下昂,第一跳偷心,但饰以翼形拱。但是在下昂的形式及用法上,这里又是一种曾未得见的奇例。柱头铺作上极长大的昂嘴两层,与地面完全平行,与柱成正角,下面平,上面斫幽页,并未将昂嘴向下斜斫或斜插,亦不求其与补间铺作的真下昂平行,完全真率地坦然放在那里,诚然是大胆诚实的做法。在补间铺作上,第一层昂昂尾向上挑起,第二层则将与令栱相交的耍头加长斫成昂嘴形,并不与真昂平行的向外伸出,这种做法与正定龙兴寺摩尼殿斗栱极相似,至于其豪放生动,似较之尤胜。在转角铺作上,各层昂及由昂均水平的伸出,由下面望去,颇呈高爽之象。山面除梢间外,均不用补间铺作。斗栱彩画与《营造法式》卷三十四“五彩遍装”者极相似。虽属后世重装,当是古法。

这殿斗栱俱用单栱,泥道单栱上用柱头枋四层,各层枋间用斗垫托。阑额狭而高,上施薄而宽的普拍枋。角柱上只普拍枋出头,阑额不出。平柱至角柱间,有显著的生起。梁架为普通平置的梁,殿内因黑暗,时间匆促,未得细查。前殿因深两间,故在四椽栿上立童柱,以承上檐,童柱与相对之内柱间,除斗栱上之乳栿及割牵外,柱头上更用普拍枋一道以相固济。

按卫聚贤《晋祠指南》,称圣母庙为宋天圣年间建。由结构法及外形姿势看来,较《营造法式》所订的做法的确更古拙豪放,天圣之说当属可靠。

献殿献殿在正殿之前,中隔放生池。殿三间;歇三顶。与正殿结构法手法完全是同一时代同一规制之下的。斗栱单栱五铺作,柱头铺作双下昂,补间铺作单杪单下昂,第一跳偷心,但饰以小小翼形拱。正面每间用补间铺作一朵,山面唯正中间用补间铺作;柱头铺作伪双下昂,完全平置,后尾承托梁下,昂嘴与地面平行,如正殿的昂。补间则下昂后尾挑起,耍头与令栱相交,长长伸出,斫作昂嘴形。两殿斗栱外面不同之点,惟在令栱之上,正殿用通长的拂檐枋,而献殿则用替木。斗栱后尾惟下昂挑起,全部偷心,第二跳跳头安梭形“栱”,单独的昂尾挑在平榑之下。至于柱头普拍枋,与正殿完全相同。

献殿的梁架,只是简单的四椽栿上放一层干梁,梁身简单轻巧,不弱不费,故能经久不坏。

殿之四周均无墙壁,当心间前后辟门,其余各间在坚厚的槛墙之上安直棂栅栏,如《营造法式》小木作中之叉子,当心间门扇亦为直棂栅栏门。

殿前阶基上铁狮子一对,极精美,筋肉真实,灵动如生。左狮胸前文曰“太原文水弟子郭丑牛兄……政和八年四月二十六日”,座后文为“灵石县任章常柱任用段和定……”,右狮字不全,只余“乐善”二字。

飞梁正殿与献殿之间,有所谓“飞梁”者,横跨鱼沼之上。在建筑史上,这“飞梁”是我们现在所知的惟一的孤例。本刊五卷一期中,刘敦桢先生在《石柱桥述要》一文中,对于石柱桥有详细的伸述,并引《关中记》及《唐六典》之中所记录的石柱桥。就晋祠所见,则在池中立方约30厘米的石柱若干,柱上端微卷杀如殿宇之柱,柱上有普拍枋相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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