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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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青云-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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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使馆的车,大使馆的人。

晓敏沉吟。

“后天上午十点钟是大日子,电视台将现场直播辩论会。”

晓敏问:“预计会有火爆场面出现?”

胡小平答;“你看过六十分历时事摘录节目澳洲排华者与黄震遐博士的对答吧。”

晓敏微笑,黄博士怒责那个白人是天地间的渣滓。

“我们可能也会那么激动。”

可能还会扔椅子麦克风。

晓敏有点紧张。

胡小平安慰她,“不用怕,上次北上探访学运、情况惊险百倍。”

“你会否有朝一日安顿下来成家立室?”晓敏吁口气。

“试想想,晓敏、等了廿多年,总算给我们碰到大时代来临,可见的可写的,比往时多了百倍千倍,若不参予采访,岂非是最大损失。”胡小平兴奋得很。

晓敏不语。

“晓敏,你也是执笔的人.请把这些都用笔记录下来,或用小说的形式,或用报告的形式,但一定要把这些转变的细节一一写下,不要再去捕捉春花秋月与现代生活不相干的故事了。”

晓敏笑,“我的一枝笔哪能同你那枝比。”

“是不能比.一致认为你笔法比我的温和客观。”

“谢谢你。”

“写完寄到香港之声来。”胡小平握住晓敏手。

晓教低下头,胡小平遭了迷惑,这个人是决不会离开今时今日的香港的了。

他站在前线,她退在后方、还有什么机会。

小平奇问:“你笑什么?”

“我在笑吗。”晓敏摸摸自己的咀角,是的、是在笑。最最无可奈何无可挽回的时候,人人都会作这种苦笑。

只听得小平问:“有没有地方吃宵夜?”

“少爷,早都睡下了。”

这也许也是他不愿移民的原因。

早上三四点,看完大样,伸个懒腰打个呵欠,懒洋洋去吃宵夜,广东大牌档上的明火白粥与牛俐酥、潮州夜店里的卤水鹅与冻蟹,多么滋味。

吃饱了回家仆在床上睡到第二天十点半,才又有充沛的精力应付新的工作。

“没有宵夜?”胡小平掐住自己的脖子“I‘MDOOMED”他看上去是真正的烦恼。

“你还是回香港去吧。”

“不要叫我回香港,是贵国联邦政府批准我前来此地,你要发表意见,请到大会堂理论,请与它府对话。”

看样子,到了研讨会,他也会代表新移民说出这番话。

那夜晓敏睡得不好,辗转反侧。

清晨起来斟水喝,看到胡小平简直滚在长沙发上,只穿着内衣裤,熟睡。

她过去用脚踢他,他睁开眼睛,朦胧地看着晨曦中秀丽的晓敏,他何尝不想与她卿卿我我,奈何对他来说、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用毯子蒙着头,“别吵我。”

太阳缓缓升起,初夏早晨之美,颇难以笔墨形容。

富利沙河上运送木材的船只缓缓开动,河对岸是郁葱、参天的针叶树,晓敏每次看到窗外这个北国标准景色,便想起中国东北的松花江。

只是晓敏从来没有到过东北三省,她的大舅舅住在鞍山,她的表兄住在天津,她却未曾去探访过他们。

晓敏呆一会儿,呼吸新鲜空气,终于回到厨房,把一条蒜茸面包放进烤箱,接着做了蒸馏咖啡。

这两种香味加在一起,足以令佛跳墙,睡仙胡小平在长沙发上辗转反恻,终于呻吟着起来梳洗。

他怔怔地看着晓敏,半晌说:“既然我们不能结婚,我一辈子不会再婚。”

晓敏嗤一声笑出来。

她有一个女同学、与男友分手时,男友也这么说,结果那位先生五个月内便结了婚,再过七个月,养下一对孪生子,人前人后,不知表现得有多高兴。

晓敏拍拍小平手:“只是面包咖啡而已,不必以身相报。”

电话钤骤然晌起来,找的是胡小平。

胡小平才听了两句,便急道:“马上赶到。”转头同晓敏说:“你也一起来。”一手抓紧照相机。

两人急急奔下楼开车出发。

“市政府大会堂。”小平指挥如意。

晓敏把车子一枝箭般驶出去,她一直是胡小平的好伙伴。

到达大会堂附近,看见门口已经聚集了上百个群众,有人拉开巨型横额,上面写着“请语居民拯救温哥华”,一个白裔男子拿看扩音器,大声广播。

他呼叫:“我们并无种族歧视成分,希望政府立例禁止非加国居民购买楼宇,缓和加国居民不满情绪,解决加国房屋问题。”

晓敏聚精会神。

在这个时候,一架闪亮的血红色跑车驶过来,晓敏连忙扔下正在拍照的胡小平,奔到对面马路去。

车内正是顾跷阳。

晓敏伏下去对姐姐说:“车子太招摇了,怕会成为目标,把它驶到停车场去。”

晓阳本想抗议,想一想,深觉妹妹的话有理,点点头,驶走车子。

“你也来了。”有人在她身后说。

晓敏一转身,看见郭剑波。

小郭说:“范裹在那边。”

晓敏点点头。

只听得那白人继续说:“市政府容许加国人士在温市炒买楼宇,令屋价扬升.削减居民购屋能力,剥夺加国公民置业权利。”

他的附从者大声呐喊、鼓掌、吹口哨。

晓敏参观过不少游行、示威、抗议的队伍、从来没有一次牵涉到种族问题,晓敏沉着脸,握着拳头,站在对面马路,瞪着那白人。

“我们并非针对华裔居民,我们只是企图阻止外来人士破坏我们的环境。”

晓敏看看四周围的人,黄人白人各半。

范里过来站在她身边,“你帮谁?”

孩提时,两帮一起玩的儿童不和,也有人问晓敏:“你帮谁?”

晓敏从来不知如何选择,取谁舍谁。

结果那两弭人握手言和,齐齐冷落顾晓敏。

做人之难,从小学己可见一斑。

晓敏答范里:“但愿我知道。”

“这又有什么不知道的。”有人冷笑一声。

顾晓阳到了。

“什么叫做拯救温哥华,”晓阳大肆抨击,“温哥华此刻陆沉吗.买卖楼宇给政府带来多少税收他们可知道,间中建筑行业得以复苏他们又知不知道,养活万多个地产经纪,这些人又缴付所得税,利上加利,整个城市兴旺起来,他们又知不知道,温哥华从来没有这样好过,他们反而要来拯救温哥华。”

郭剑波忽然转过头来,“顾女士,我的太祖父今年一百一十五岁,在温市居住超过整个世纪,他此面临逼迁,房东将把房子售于一个香港商人改建大屋、请问你:这个问题如何解决?”

顾晓阳双目逼出凌厉的目光来.她冷冷的说:“你有没有关心过一百年前印第安人去那里。城市要进步,地球要转,不能为了你跟不上的缘故停下来,政府现有的福利制度自然会照顾老弱。”

晓敏站在他俩当中,左右双耳齐齐发熨。

胡小平与范里不予置评。

郭剑波说:“顾女士你强词夺理,炒卖搂宇,从中得利,使真正有需要的人蒙受损失。”

顾晓阳的声音提高,“郭先生你的思想落后,这个简单的经济学原理叫供与求,自由社会经济就是如此发展起飞,没有人负袒得起的时候,楼价自然会得冷却,在香港,从来没有任何游行抗议集会是为着楼价飞涨,楼价上升,对低下层人士造成的压力.不但是加国要面对,全世界都要面对,为何温哥华独独要这样夸张?”

郭创波瞪着显晓阳。

顾埃阳毫不示弱,“郭先生,你不是显叫我滚回香港去吧,我手持加国护照,同你一样,加国吸收了我的投资,批准我成为加国公民,加国就得保障我的利益,不,你不能叫我滚蛋。”

胡小平大大诧异,没想到一向市侩的晓阳姐会讲出这样有道理的话来。

小胡立刻说;“我支持你,姐姐。”

“晓敏、你呢。”晓阳看看妹妹。

晓敏困惑到极点。

晓阳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晓敏在这个时候觉得灵光一闪,多日来的无名阴霾一扫而空,她的心头空灵之至。

“我知道你是谁了,”她抬头看到郭创波的眼睛里去,“难怪我对你的理论那么熟悉,你就是却尔斯郭臣.郭臣——郭之子,那是你的笔名是不是?”

胡小平一听,目定口呆,没想到对头人近在眼前。

他亲耳听见郭钊波回答说;“是。”

“你,”晓敏震惊地问:“你明明是华裔,却拼尽全力,攻击华人,为何。”

“我有我的理由,你听我讲。”

胡小平拉起晓敏的手,“他的理由是汉奸所为,我们走,同这种人说什么。”

晓敏痛心地对郭剑波说:“你心怀叵侧!”

她已经被胡小平拉走。

低头疾走到停车场,晓敏觉得脑中不晓得哪都分已经消失,无限空虚,一时情急,落下泪来。

“看。”胡小平说着奔过去。

顾晓阳站在她的名贵车子面前,呆若木鸡。

鲜红的车子遭到严重破坏,前后车窗玻璃都遭大铁锤敲烂,车子凹痕累累,四条车胎都被刺爆。

胡小平马上说;“我去通知警察。”

顾晓阳把手提电话交给他。

胡小平说:“你们先回去休息,我随后即来。”

顾晓阳霍地转过头来,“我怀疑是种族歧视者干的好事。”

晓敏叹口气,“姐姐,一切有待警方调查。”

她与姐组扶持着绥缢离开现场。

回到小公寓,两姐妹都真的累了。

晓阳用手撑着头,呆视窗外。

  第8章

晓教忽然拆穿新朋友的真面目.心中深深激荡,也无法如常操作,姐妹俩一时无言。

只听得姐姐疲倦的声音:“为了什么呢,忙得似开水熨脚,丈夫女儿都不原谅我,现在连社会都看不过眼,要前来杯葛。”

“你休息一下吧。”晓敏劝道。

“我不敢,想起前一段日子,差些儿要到超级市场找收银员那种工作,我不寒而栗。”

“你现在手头积压着多少房子?”

晓阳不语。

“算你六间吧,我劝你价钱好就该抛货了,”晓敏说:“我虽然不懂,也知道六只锅只得两只盖长久是很凶险的。”

“我自然有数。”

晓敏熟读红搂梦,忽然吟道:“终朝只恨聚无多,及至多时眼闭了。”

晓阳一只垫子摔过来,“你才眼闭。”

晓阳乘计程车走了。

晓敏深深叹息,趺坐椅中。

她决定退出第二天的研讨会.华人不帮华人,怎么说得过去,晓敏憎恨郭剑波。

电话铃一响,她以为是小郭来解释道歉,考虑一下,用冷冰冰的声音接听,那边却是范里,“你不来图书馆?”

“我心里不舒服,我需要休息。”

“郭剑波现时在我身边,他想跟你说话。”

“不用,范里、请你告诉他.把时间用来写好论文,看如何狠狠的骂中国人。”

“他有他的立场,晓敏。”

“我也有我的立场,范里。”

“好好好,等你气平我们再说,不过,晓敏,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加藉人士。”她挂上电话。

晓敏捧着隐隐作痛的胃都,挣扎上床。

电话又来了。

晓敏打算痛骂郭剑波,但那不是小郭,是警察局,他们抓到了疑犯,要晓敏去认人。

那是一帮华裔少年,专在停车场犯案.刚刚在偷车当儿被捕,他们携带的旅行装内有一只铁锤,沾满银红色车漆,还有,也搜出顾晓敏已报失的信用卡。

派出所著顾晓敏立刻赶到他们那边去。

晓敏马上出门。

郭剑波在警局门口等她,自然,他也是主要证人之一,看到他,晓敏先是气,随即想起他在停车场救她的一役,更加气馁。

晓敏一直讨厌知恩不报的小人,没想到她自己这么经不起考验。

她沉默地跟着小郭。

两人走进警局大堂,便呆在当地,只看见一个中年华裔妇女,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地在地上打滚,一边用粤语嚎叫:“我的儿子不是坏人,你们冤枉我的孩子!”

已经有两个女警赶出来扶住她,劝她坐好。

那妇人忽然扑通一声跪在警察面前,“救救我孩子,救救我孩子,我什么都肯给你们。”

警察叹口气,硬把她拉起来,按在椅子上。

晓敏问身边的警务人员:“这是怎么一回事?”

郭剑波冷冷看她一眼,顾晓敏那民族意识又来了。

警察答:“她的儿子被捕,她情绪激动。”

晓敏明白了,做母亲的绝不相信事情会发生在她们的孩子身上。

正要进小房间认人,那中年妇人忽然看见晓敏,挣脱女警的手。跑到晓敏面前,用力抓住她的手,颤声说:“小姐,你是来认人的吧,小姐,大家都是中国人,我们同声同气,凡事可以商量,小姐,你当行行好事,我们祖宗都感激你,我只得这个儿子,他要

是关进洋人的监牢里,我家就完了,小姐,”她大力拉扯晓敏的衣服,声泪俱下,“你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就行了。”

晓敏看着那张心胆俱裂的面孔,静静的对她说:“太太,这件事不针对种族,这件事针对是非。”

警察已拉开妇人,把她请出去。

晓敏话一出口,忽然想起,这口气多么像一个人,这口气像郭剑波。

她猛地抬起头来,小郭正全神凝视她。

晓敏感慨万千。

她不能就那少年有黄皮肤就包庇他,少年作奸犯科,抢劫非礼伤人,就得受到惩置,无论皮肤什么颜色,都不能特赦。

顾晓敏一定要把他认出来,使他受到制裁,否则他还要继续出去防碍公安。

警员关上房间,单面玻璃外一排站着六名华裔青年,晓敏只需一分钟便认清楚。。

“左边第二人,手臂上纹着一条小青蛇的便是,他还有两名同党,不在此地。”

那只手臂当天箍住晓敏的颈脖,勒得她透不过气来,那条栩栩如生的小蛇像是要自皮肤上跳出来咬死她,疑匪另一只手已经撕开她的衣领。

晓敏忽然呕吐起来。

郭剑波连忙掏出手帕。

“你呢,先生,你可认得出人?”

郭剑波答:“左边第二人,错不了。”

“谢谢两位。”

晓敏到洗手间去用冷水冲洗,郭剑波一言不发,一直在她身边照顾。

女警受不了刺激,责备小郭:“先生,这是女厕,这里不同日本,男女共享洗手间,请你马上出去!”

把他们当日本人了。

晓敏说:“我没事,请在门外等我。”

她擦干净了,才偕小郭离去。

没想到适才那中年妇人纠结几个亲人站在警局门口等他们,一见到晓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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