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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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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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广西凭祥烈士陵园。

  人物,守墓人。

  守墓人坐在一块墓碑前晒太阳,他空洞的眼睛看不见灿烂的阳光,但是他觉得很暖和,微笑着。

  守墓人:班长,今天太阳不错吧。

  他仿佛听见了某人的回答,又说:要是当初能晒到这样的太阳,咱们都得乐疯了。

  接着继续自言自语:谁让咱们是兵呢。

  就是。

  没想当黄继光!我就是想当个普通的兵来着!英雄有什么好啊,多伤心!你当英雄去吧,我就当我自己的兵。

  现在不是兵了。

  不后悔。你后悔了?

  就是啊。够念想了。够一辈子的。

  别说,今天太阳就是好…………。

  阳光照射着墓碑上的名字:陈春来,刘大为,赵新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章  新兵 老兵
七十年代末。某军区新兵连。

  每个新兵都挨打。但不是每个新兵都反抗。马卫东就不是个善茬,他在进入新兵连一周内和老兵干了两次架。

  第一次,老兵周正,新兵排班长,为了给他纠正军姿,踢了他一脚,他开始没动静,周正继续踢,边骂边踢,你狗崽子腿怎么长得,真他妈的别扭,当踢到第三下的时候,马卫东忽然跳起来回踢了周正。周正没提防,一下子中招,趔趄着倒退了两步。

  新兵连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周正的脸的颜色无法比喻,他从来没丢过这样的人,刚刚站稳就反扑了过去,马卫东也拉开了架子,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老兵们,以各新兵排长为代表,都过来拉架,但都更像是帮着周正打马卫东。其中一个抱住了马卫东,马卫东的拳脚还在凭空踢打,另外一个老兵踢着他,让你横!那个拉住周正的老兵把周正推一边去,他回身就踢马卫东,你小子老实点!新兵们开始都镇呆了,后来都愤愤不平,开始鼓鼓噪噪,跃跃欲试。

  幸亏新兵连连长高鹤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一声立喝,都他娘的不想活了!你!指着马卫东,立正站好!你!指着周正,踢他!

  于是,在新兵连连长的命令下,周正朝马卫东的腿上又狠狠地踢了一脚。

  马卫东站得笔直,即使周正再踢上几脚,他也不晃,他看着前方,脸上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笑。

  新兵连连长高鹤说,早站得这么直,踢你干吗?!

  但周正并不舒服,虽然自己最终占了上风,但是马卫东的笑令他非常不爽。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驯服这个新兵。

  吃饭的时候,新兵排排长们班长们也都笑着看着周正。

  你们都笑个鸟啊!周正大口的往嘴里扒拉着菜,一开口饭菜四溅。

  老赵说,那个马卫东和你从前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踢的姿势都一样。

  周正狠狠地咬着一个馒头,他妈的早晚把他干了!

  马卫东因此赢得了其他新兵的充满敬意的注目礼,有人主动地递给他香烟。这种待遇只有新兵排排长才有。

  新兵连连长高鹤远远看着马卫东,脸上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

  有人悄悄的告诉马卫东,当心点。

  马卫东说,我就是吓大的。

  于是第二天清晨,马、周两个人又干了一仗。

  这次因为更小的事情。

  新兵们一旦进入新兵连,或者说一旦进入由高鹤带领的新兵连就要向自己从小到大养成的生存状态告别。军队就象一个炼钢厂,它的纪律和规矩就是一块块模具,要把所有的士兵浇铸成一个模样。但是高鹤的连队有更多难以容忍的小规矩,例如小便时间2分钟,大便时间5分钟,每天早上跑越野时不许喝水等等,新兵们普遍认为这都是老兵为了修理他们而设置的借口。

  次日跑越野的时候,新兵小山东有点发烧,马卫东偷偷的在他的军用水壶里倒了点水。没想到当整个连队全副武装爬上附近一座海拔八百米上的山头之上,高鹤命令所有的人把水壶打开,口朝下倾倒。

  每个人都上气不接下气,汗水湿透了军装。每个人都想喝口水。

  但是在第一天跑越野时,高鹤就规定,水壶中不许装水。本来以为连长为大家减轻负担,没想到这只是折磨的开始。

  每天高鹤新兵连的新兵们都口干舌燥的从山上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到水龙头上大口喝凉水。其他老兵们都微笑着看着他们的狼狈样,不时地还随便抄起个东西在他们任何部位上“亲热”一下。

  那都是可以忍受的。

  但是今天,在前一天经历了“某种抗争”之后,新兵的心里有了某种反应,那就像化学药物加热后的最后一刻,大家都快冒泡了。

  每个士兵的水壶都是空的,除了小山东。

  高鹤也觉得意外,小山东一向最遵守他制定每条规则,虽然不是遵守得最好的,却是遵守得最认真的。

  小山东也呆住了,他望着地上那一潭水,开始回忆自己在跑步上山时听到的那些悦耳的水声,原来不是做梦啊。

  周正走过去,一脚把小山东的水壶踢掉了。

  另外一个新兵排排长,陈春来赶紧上前阻止,没来得及。

  在小山东的右侧马卫东冲出队列,站在小山东前面,怒视着周正。

  周正一愣,旋即笑了,他说:又是你。

  马卫东说是我!他的水是我灌的!你要是想教训他就先从我这儿过!

  高鹤说,马卫东你很讲义气啊。

  陈春来说,连长。

  马卫东说,报告连长,小山东在发烧!他嘴里回答着连长,眼睛却紧紧盯着周正,两双眼睛的距离只有一厘米。

  陈春来企图拉开周正,手刚一碰周正,周正看也不看得一甩胳膊,反而把瘦削的陈春来甩了个跤。

  马卫东一下子就火了。如果说不是每个新兵都反抗老兵,但也不是每个老兵都打新兵。在这个新兵连,陈春来是唯一不打新兵的老兵,不仅不打,对新兵们还尤其关心。陈春来是马卫东最敬重的老兵。

  马卫东一下子把周正推倒了!

  没等周正站起来,马卫东又跳到了周正身上,一顿囫囵吞枣的拳头。

  陈春来一下子从背后抱住了马卫东,把他从周正身上拉开:马卫东你不想在部队呆了?

  连长高鹤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到了最后,竟然无力的笑了:马卫东,你真有种。

  这话一出,陈春来愣了,周正愣了,马卫东也愣了。

  高鹤:归队! 下山!

  一群兵呼呼啦啦抛下了山。

  在训练场旁边列队。

  高鹤:周正!马卫东!出列!

  周正和马卫东一前一后出列。

  高鹤指着沙坑说,过来练练!不是横吗!打一仗,不管输赢,打完这一仗,谁也别给我捣乱!我都成你们保姆了!

  周正把上衣一脱:打就打!把衣服往地上一扔,先跳进沙坑里。

  马卫东笑了笑,也走进沙坑。

  这时候指导员来了,他气喘吁吁:连长,这合适吗?

  高鹤说,有什么不合适的,军人解决问题就这样!

  这时,周正已经冲向马卫东,马卫东也不示弱,两个人一来一往打作一团,那边的队伍也解散了,都围着沙坑,新兵为马卫东加油,老兵为周正助威。

  只有陈春来一脸的忧郁,他看看连长,连长象个坏孩子一样的,幸灾乐祸的看着打架的两个兵。

  陈春来只好盯着打架的人。

  周正和马卫东打得不相上下,半小时内竟然没有结果。看的人越来越多,指导员越来越着急。

  又过了半小时,吃早饭的都回来了,那两个人还在沙坑里,都已经每人样了,动作也变得非常慢,像两个拥抱的好朋友,插在沙坑里。

  连长也吃饭去了,他才没耐心等着看结果。

  指导员开始等了一会儿,劝了一阵子,最终也走了。

  最后只有陈春来还在“观战”。

  他抱着周正的衣服,蹲在沙坑边上。不时地喊一句:好了,就这样吧。

  马卫东和周正一直等到所有的新兵排开始操练队列,才同时躺在沙坑里,大口喘着气。

  连长过来,说:怎么样?谁赢了?

  陈春来说,没人赢,也没人输。

  连长看看马卫东和周正,他二人好像对陈春来的“裁决”没异议。

  连长笑了:那就不好哦!那不还得给我找事?

  关禁闭!俩人关一起!他大声说。

  马卫东和周正都满脸痛苦:连长!但是已经没有力气争辩了。

  陈春来说,连长。

  连长摆摆手,你不用给我来那一套,我不吃。找几个人把他俩拖起来!拉到禁闭室去!先让我清静三天再说!

  没人想到,那两个人一关禁闭,再出来,已经是另外一个天地。

  二 新尖刀班

  禁闭室内,两个兵分别坐在两个墙角内,互不搭理。马卫东的嘴角上一大块青紫,周正的手上缠着一块绷带。

  头两天没饭吃。第三天高鹤来“探监”:哎?没再打啊!是不是饿得没劲了?上饭!

  一名士兵把两分饭菜端了进来。

  马卫东和周正狼吞虎咽,都不搭理连长。

  连长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俩:好,吃吧,吃饱喝足了,写检查!每人五千字。

  这时候周正有点后悔了,他宁愿挨五千拳头也不愿捏造那些文字。

  马卫东不以为然,他写惯了的。

  无论如何,写完检查就可以出来了,当他们出来的时候,新兵连已经训练完毕,分兵也开始了。

  戏剧性的是,这次分兵不是普通的分兵,全团进行了一次大洗牌,老兵们也重新组合了,新兵一个也没浪费掉。巧的是,马卫东和周正这对冤家都分在了三排,也就是尖刀连里的尖刀排,师里挂上号的英雄排。而且他俩还分在了一个班,一班,尖刀排里的尖刀班。班长陈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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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班子组成第一天,陈春来命令周正和马卫东站军姿两个小时。

  陈春来看着马卫东老老实实的戳着,他觉得纳闷,这孩子的外貌和他的行为太不协调了。长得像个女孩子,怎么那么粗暴呢!

  班副周正的军姿绝对没得说,像棵青松一样,立在门边上。

  陈春来:不是给你们下马威。咱班新成立,得有个规矩。我不喜欢暴力解决问题。如果你们谁心里不痛快,我陪你们练,舍命陪!但只一条,以后不许再打架了!

  马卫东和周正同时大声回答:是!班长!

  这两个活宝站军姿的两个小时里,其他战友极尽精神虐待之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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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个子过来对马卫东说,你小子,有种找越南鬼子打去,别在自家窝里得瑟!

  马卫东横了他一眼:咱战场比!

  大个子笑了:呵,比就比!我就不信你比我能!

  马卫东:走着瞧。

  老赵过来拿皮带敲敲马卫东和周正的脑袋:年少轻狂,你们就狂吧,秋天的蚂蚱!

  端着自己的脸盆,洗涮去了。

  小山东走过来说,卫东哥,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

  马卫东:你感冒好了?

  小山东:好了。咱连长给了我病假,我昨天就好了。

  马卫东:好了?滚!

  小山东委屈的看着卫东。

  周正说,小山东,你怎么跟谁说话都是低三下气的,你有点自尊好不好?

  小山东:啥叫自尊?

  周正噎住了,他喉咙里发出和马卫东一样的声音:滚!

  小山东吓了一跳,看着他俩,慢慢的挪出了门。

  为什么把小山东这样的也分到我们一班?周正想,难道一班不是尖刀班了?

  大刘摇摇晃晃的过来,说,你么俩,说到底,都一个德行,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周正:你老小子,不好好在五班呆着,怎么到我们一班来了?

  大刘:错!咱们连,不,咱们团,根据需要全团整编重新分配组合,我作为优秀的捕俘手,经过领导的深思熟虑,才调到咱尖刀排一班的。——不过,我怀疑连长大人的动机,你们这两个臭石头安插在一班岂不是应了那句话:一粒,不,两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说得周正两眼冒火:大刘,你就贫吧,等我解散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马卫东却只是淡淡一笑:老兵同志,军人要是用说的,那打仗让单田芳上阵就好了。

  大刘笑:呵,这会儿俩人道同仇敌忾了!好,咱们后会有期,洒家先洗刷去也!他迈着四方步出去了。

  阿列是连队中不多的少数民族士兵,他是个神射手。他最后一个出门,只是淡淡的瞟了俩人一眼,一声不吭的出去了。

  周正冲着他的背影喊:你这个哑巴!就他们俩原在一个班里,周正觉得不过瘾,喊完了又仿佛给人介绍似的,说,这个人一年到头只会说一个字:到!

  马卫东横了他一眼,没吱声。

  是啊,能介绍的人只有他了。

  周正蓦然感到尴尬万分,索性大声地说:都是他妈一帮鸟人!

  正巧陈春来回来了,他瞪着周正说:那你就是这鸟人中最次的一个!

  周正腆着脸笑:班长,我是说他们,除了你!

  陈春来:他们就是我,我是他们的班长!

  周正使劲挺了挺腰板:是!班长,我错了!

  陈春来:说你什么好?从新兵连那会儿就成天给我添乱,都三年了,还这么幼稚!

  又转向马卫东:你也给我长点记性,一味的蛮干,三年后就和他一个德行,不会有任何进步!

  马卫东也使劲挺了挺腰身:是!谨听班长教诲!

  陈春来不由得笑了:到底高中毕业,大城市来的,说话就是中听!好,解散!赶紧洗涮去吧!

  重新组班的第一个晚上,新兵老兵们不免相互交流得过于热烈,熄灯号都吹响了,还有人意犹未尽得说:晚安了,各位,咱梦里再唠嗑!

  就有人在被窝里发出回应:谁和你梦里唠嗑,我还得和我的美人约会呢。

  有人就声利词严:注意影响!恁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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