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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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左道-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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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李四明面色惭愧地道:“兄弟我今天见你竟然活了过来,心里自然非常欢喜,但也十分发愁。我俩所剩的盘缠不多。回直隶路途遥远,这点钱不够我俩一起回去。兄弟一时鬼迷心窍,就想拿了盘缠自己先回家去。说来也是怪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人的嘴等着我喂,我不回去实在是放心不下。兄弟你不同,上无老、下无小,光棍一人。我是觉得你既然活了过来,又年轻力壮,总有办法混一口饭吃,所以打算抛下你,自己先回,等到家后取了本钱再来这里找你。兄弟该有难同当才对。唉,只怪我一时糊涂,真是没脸见你。”

    言毕,他十分羞惭地低下头去。

    李三思笑道:“你是有家室的人,凡事多念着家里的老小那是理所当然。我怎么能怪你?按你所说的,我既然是光棍一个,又怕得什么?我有手有脚有脑子,总归饿不死我。你既然念着家里,这就拿上盘缠赶紧回罢。你什么也不用给我留,只留下住址籍贯就好。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等以后荷包充实了,也好照着住址籍贯回家去。冯大人那里,我自回替你分说,有我这受害人在,你这原告在不在都不要紧。”

    李四明说了一遍住址籍贯,往李三思手里强塞了一些碎银,说道:“那我真走了?三哥,你要保重,我回到家后立马便取了本钱回来寻你。咱们还是一齐做买卖去。”

    李三思笑着说道:“好。咱哥俩以后会稳赚不赔。”

    李四明行了个礼,转身要走。李三思想起一事,就叫住他问道:“你说我昨天是被‘醉月居’的老板打死了,是怎么起的争端?”李四明道:“咱俩同桌吃饭,在菜碗里竟然吃出来一个大虫子!你脾气火暴,我劝你不住。你当时就一把摔了碗碟,斥骂那老板。他却反骂你是存心滋事讹钱,又跑过来挥拳打你,推搡了几下你就倒地断了气。”

    他越说越气,脸现愤然之色,“菜碗里明明是有个大虫子的!我也瞧得清清楚楚。那老板却说什么这种往菜里放虫子讹钱的骗术太老套,他早就见得多了!”

    李三思闻言愕然,继而哈哈大笑,想起前一世自己和板寸头之间的纠葛竟然同这个如出一辙,在今世却换成是自己被人冤枉为骗子。他深深觉得这世事真的是因果相连、奇妙难言,却参不透上天作下这种安排是在刻意捉弄自己呢还是在点化自己?

    李四明道:“瞧你什么都要问我,到像是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你也别太担心,以后应该能慢慢恢复过来。”

    李三思笑道:“我真的是什么都记不得了,以后也恢复不了。我还魂后在公堂上对冯大人说起过我曾误喝过一口孟婆汤。那一口汤可是真材实料、滋味十足。孔子喝一口都认不得字,孝子喝一口都不认得他妈。”

    李四明低头踌躇片刻,忽然解下背上的包袱,慨然说道:“也罢,眼下你有一场官司未了。你什么都不记得,怎么打这场官司?我就陪你打完这场官司再回也不迟。”

    李三思大喜,虽说他和这李四明并没什么旧情,但他是真准备拿李四明当兄弟。两人一起回到客店住下,叫了三个小菜。一盘清炒时蔬,一盘花生米,一碟腌肉,都用粗瓷碗装着,再加上一坛淡而无味的酒。李四明为人俭省,手头儿也不也宽绰,能备下这些酒菜,也足见盛情了。

    这是李三思还魂以来吃的第一顿饭,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这种食物入喉的真切细腻感受却让他觉得心里踏实,真正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有兄弟相陪,那就什么都好,李三思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向堂弟问起老家的情况:“以前的事,我是一点儿也不记得啦。你说我上无老,下无小,光棍一人,是这样吧?”

    李四明点点头,道:“伯父伯母早年就去世了,你又不肯娶妻,就是孤身一人。常常和我四处做买卖,手头也不攒钱,钱财到手就花了,也没什么积蓄。”

    李三思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父母双亡没老婆就再好不过,不然跟这至亲的人相处久了,自己迟早会露馅儿,一味儿地装失忆,那也不是长久之计。

    他又问:“家里还有别的亲人没有?”

    李四明道:“没有啦。就我娘,你婶婶,还有你一个小侄儿在。咱们是上一辈从外省流落到河北的,也没有什么表亲远亲。”

    没什么亲眷那就再好不过,省得应付来应付去露出破绽,也就不用回老家了。李三思更是放心不少,说道:“这么说,就是咱哥俩儿相依为命了。你叫我堂哥,那就是我比你大。以后该我来照顾你才对。”

    李四明摆摆手,说道:“三哥,你眼下身子还未痊愈,失魂症还没好,还是先结了这桩案子,让那酒楼老板多赔咱们些钱钞,拿了回家去,养好身子要紧。”

    李三思笑道:“我如今身体尚好,身上也没什么病痛,怎么要他多赔钱钞?”

    李四明低声道:“那你就说自己被那酒楼老板打了之后,头痛得厉害,一想事情就晕。反正这脑子里的伤病,大夫也查不出。这样的话,由不得那酒楼老板不破财。”

    李三思皱眉道:“这样不好罢?一个酒楼老板也不是什么土豪人物,打他的主意有什么意思了?随便让他出点血,小惩大戒就行了。”说到这里,他心生疑惑:我脑后的致命伤真的是一个酒楼老板下的手?

    李四明被他说得有点悻悻的不好意思,说道:“三哥说得是。”

    李三思瞧出他有点尴尬,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要来钱,我自有办法。管保不会让咱们空手回去!”

    喝完酒后,天色已经黑了,李三思叫店小二送来一木盆热水,想擦洗掉身上的死人味儿。他念着白天自己碰得晕厥一事,便试探着摸寻到脑后的一个微微有痛感之处,用指尖使劲一戳。

    不料,这一下痛得他两眼发黑,差点儿又险些昏倒。

    李三思心中惊疑不定,他让李四明查看一下自己的后颈窝儿的痛处有什么异常。李四明一手举着油灯,一手拨开他脑后的头发,翻找半天,终于发现那儿有一个细微而鲜明的针眼儿。

    这个意外发现令李三思的心头冒出一阵阵森然的寒意。

    这般狠辣的夺命一针真能是一个小县城里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酒楼老板所为?自己之前到底是惹下了什么大麻烦,会使这样一位高手要置自己于死地?

    他问李四明:“我和那老板扭打起来的时候,除你之外,有没有别的人上来拉过架?有几个人?”

    李四明想了想,答道:“那时候场面很乱,好多人一起围着,也弄不清是几个人。其实也没打成。那酒楼老板的手也就才碰了碰你,你就倒了。怎么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三思想着没必要让他替自己担上一份心,便道:“没什么,睡吧!”

    灭掉油灯,他双手枕头,闭上眼睛,脑海中浮出这一样幅画面:酒楼上,自己正和老板推搡扭打,一个毫不起眼的人选了一个最为混乱的时候出手在自己脑后戳了致命一针,正好让这酒楼老板顶了缸。此人必定是一位行手老辣、手段厉害的高手,出手看似是漫不经意的平常举动,其实是快、准、狠,既懂得挑选时机,也毫不留下痕迹。为什么这样一位高手会对自己一个小小商人下这样的辣手?他若是知道自己复活,会不会再次出手要自己的小命?

    李三思觉得,九成九是会。

    想明白这个,他心里又是一阵发寒,登时一点睡意也没有,睁开眼睛,凝视着这深沉叵测的黑夜。脑中在想,自己这是穿的什么越呀?

    看到别人穿越,总是美事连连。自己到好,一穿完就险些被大板子和掌嘴伺候,差点要被活活打死,好歹急中生智忽悠了过去,接着却发现自己的小命居然被一个极厉害的对手给盯上了。光是这些就让我悲催的了,且不说那前世今世都阴魂不散纠缠自己的蟑螂。

    老天爷,你这是玩儿我的吗?
第五章 伯爵府前议国朝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李三思便起了床。他本想在多睡一会儿,但堂弟李四明已经先起了床在梳洗。自己是做哥哥的,可不好在小弟面前偷懒赖床,也就只好穿衣。

    对于大明时代的男女老少来说,天亮既起既是理所当然,也是习以为常。但是,对于他这位回龙觉的“教主”来说,有事无事都要早起,这是第一件叫人难以习惯的事情。

    出了客店,街上已经是行人稠密。挑担的,赶集的络绎不绝,讨生活的升斗小民赚着起早贪黑的辛苦钱,不论在哪朝哪代都是起得最早的一拨人。道旁的早点摊飘出阵阵包子、大饼和豆腐花的香味。李四明哥俩儿走到一个卖豆腐脑儿的摊点前,问道:“老伯,来两碗豆腐脑儿,要咸卤的。”

    那老伯瞪大眼睛,眉毛竖起老高,吃惊地反问道:“这豆腐脑儿还能有咸的?”

    李三思噗哧一乐,原来自己跟这便宜堂弟都是个北方人,前一世自己可是个南方魂儿,咽不下这咸豆腐脑儿,便对老伯道:“我兄弟说笑,咱就来两碗甜的就行。”

    一碗豆腐脑儿端上低矮的黑漆桌面,这个份量比李三思此前吃过的要足得多,吞入口中,温香软滑,入喉即化,味道是相当不错。

    今日是要到县衙听审了结命案的。吃完豆腐脑儿后,时候还早得很。按惯例,县衙一般是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之间处理刑案争诉。李三思、李四明两人便一起在县城中闲逛。

    这萧山县是江浙的繁华之地,市井稠密,往来行商众多。县城的格局却也不大,横着竖着四条主街,不到半日功夫就能绕一个圈儿。一路走来,李三思对街市上的房舍、行人装束、货物商铺等一事一物,都透着好奇,向李四明询问个不休。李四明也只当他失了记忆,对任何东西都要重新认识,也就耐心地一一解答。

    逛了一阵,经过东大街上一处构建宏伟的府第前,李三思停下脚步,念着朱漆大门前的匾额上的四个金字:“蒙阴伯府。”转头问李四明道:“这蒙阴伯是什么人?这府第修得可比县衙阔气得多了。”

    李四明想了想,道:“我也才来这萧山县没两天,不知道详细。只听人说县里有个世袭的蒙阴伯,已经袭封三代,好像是姓郑。别的就不知道了。”

    哦,袭封三代……李三思想着史书上的记载,低头盘算了一下,说道:“明朝大封功臣爵位有三次。第一次是朱元璋开国,第一次是朱棣靖难,第三次是夺门之变。蒙阴伯既然袭封三代,按年月推算,应该是第三次夺门之变封的功臣。这三次封爵,是一次比一次滥赏。嘿嘿,我看这蒙阴伯的成色,只怕也就不怎么样。”

    李四明听李四明在闹市上当街直呼本朝太祖名讳,吓了一跳,这让人听见可不得了,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三哥,小点儿声。”

    李三思也回神儿来,想起自己是身在大明朝,这样没忌讳的乱叫是要掉脑袋的事。朱元璋对他的前一世来说只是个历史人物,这时候却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可乱叫不得。

    他嘿嘿一笑,解释道:“是我冒失了,我还魂后前事都不记得了,说话难免颠三倒四。”

    李四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三哥,你当真失了记忆?怎么本朝的史事记得这样清楚?”

    “这个……我也是不全忘了嘛,刚好记得这个……”李三思打了个哈哈,揭过这个话头儿不提,继续说起蒙阴伯,“这蒙阴伯的封爵虽说只怕成色不咋样,威势却似乎不小。这萧山县里是他为主,县太爷这一县之主只怕是要靠边站了。”

    李三思一怔,说道:“你怎么又知道了?我是听这里的人说起过,说这蒙阴伯后台深厚,朝中有人,虽然没有实权,又深居简出,很少露头儿,但是跟他府里沾边儿的大小事,没有拾辍包揽不下的。每一任的县令都要恭恭敬敬地前去拜会,不敢得罪。”

    李三思冷笑一声,说道:“这不明摆着么?他又不管民管军,与老百姓并不相干。要是当真只是一个混吃等死、干拿俸禄的老实勋贵,这儿的老百姓眼里和心上就会没有这号人物,又怎么会跟你一个初来的外乡人提起他来?你才到这儿没两天就听过他的名号,可见这人是跺一跺脚,这萧山县的地面就晃一晃的大人物。”

    李四明心中既敬佩又骇然,这位堂哥竟凭自己的片言只语就将整件事情分剖得如此清楚,见识和心机好生厉害。

    这时,蒙阴伯府第门口的一个看门人走了过来,大声驱赶喝斥他们二人:“你俩在这指指点点,说些什么?也不瞧瞧这是哪儿?是你们能碎言碎语指指点点的地方吗?再不走,二指宽的条子递到县衙里,那就是一顿好打!”

    李四明不敢顶嘴,赔了个笑,低着头拉着李三思离开。

    李三思知道不能造次,忍了气走了,肚子里却不以为然,心道:“省委大院里哥也进去拉过一泡屎,**城楼也买过一回门票,你一个滥封的伯爵有什么了不起?威风这样大,只怕也是个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货色。”
第六章 左手右手错不得
    抬头看看日头,算算时辰,县太爷升堂审案的时候快到了。李三思便和李四明便往原路回了县衙,在那儿等着听宣。这县衙李三思昨日也到过一回,说起来是他的“出生地”。不过那时是初穿越过来,各种不适应,心头是满满的仓皇和悚惧,便顾不上打量这一片儿的环境格局。今日他是作为命案的“死者”前来听审,知道这一次断然再没有打自己板子的道理,就有了闲心,带着好奇粗看了一遍县衙的建筑布局。

    县衙坐落在接近县城正中的地段儿,坐北朝南,大门前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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