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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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左道-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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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跑堂答道:“李爷,那碗菜本来是要先上给别桌的。小人贪图那人的赏钱,就……就听了他的吩咐。但是,小人真没发现他在菜里做什么手脚。不然,这赏钱再多,小人也是决不敢要的。”

    李三思微觉失望,皱眉问道:“你确定没看错?当时有没有发生什么稍显异常的小事?”

    那跑堂神色有些迟疑,李三思瞧在眼里,道:“你照实仔细说来,我不责怪你就是。”

    那跑堂道:“李爷,小人不是想隐瞒,当时到是真有一点小意外,小人没有在意,刚才也就没说。那人打赏小人时,没像别人那样把银子扔在小人手上的托盘里,而是失手掉到了楼梯板上。小人只好用一只手托着托盘,蹲下身去拾那锭银子。”

    李三思面露微笑,心说:“我果然所料不差。”问道:“那人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那跑堂道:“那时天刚擦黑,楼梯里更暗,那人又背着光站在最暗的楼梯半腰儿,小人是一点也没看清他的样子,只能记得他身材中等,不算高大,但也不矮小,年纪嘛,听声音也就二三十岁,三四十岁的样子。说的是官话,不像是本地人。”他的这一番描述,说了也跟没说差不多。

    李三思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他已经知道那人是这些客人中的哪一位了。

    随后,他向众人询问起那六位生面孔的外地客人当时所坐的位置,得知这六位生面孔之中有三人分坐在离自己那一桌甚远的地方。其余三人中,有两人是结伴而来,就坐在自己左边邻桌,和一位本地熟面孔拼桌同坐。另有一人坐在自己右边的邻桌,和两位本地熟面孔拼桌同坐。这两位熟面孔是兄弟二人,一人叫郝大博,一人叫郝尔乃。两人都是“醉月居”的老主顾,此刻就在这被拘传过来的人当中。

    到了这个时候,李三思对此案已经了然如胸,向冯县令说道:“冯大人,这件案子我已经查清。与拘传到的这些人无关,你将他们全都放回去罢。”

    冯县令向跪着的那一大片人发令道:“没你们的事了,都退下罢!”

    这一群人都松了一口气,如获大赦般纷纷退散。那“醉月居”的老板刘三江也想走,李三思笑吟吟地叫住他:“你不能走,你的事还没完。”又指着人群中的另外两人道,“你,还有你,也要留下。”这两人正是案发时坐在李三思右边邻桌的郝氏兄弟。

    接着,李三思又指着那位长得像冬瓜一样的刘三江,十分礼貌地向冯县令道:“这位刘老板只是打了人,也没犯下什么大事,到不必用大板子伺候。不如让他破财肉痛一把,给他长点记性就行。冯大人,你觉得这样处置可好?”

    见李三思这位被打的苦主都这么说,冯县令自然不好再有异议,于是向刘三江口宣判词道:“刘三江,你不辨缘由殴打主顾,本官依律判你上缴二两罚银,另外向这位李先生赔偿汤药费三两,限三日内缴清。你可服判?”

    五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惜财的刘三江是当真肉痛,但他哪里敢跟这位好打人板子的“冯板子”县令说不服?只好向冯、李二人千恩万谢。

    那酒楼老板刘三江告退时,李三思想起自己前世里遭遇的那一场由一只蟑螂引发的血案,害得自己由此丢掉了整整28年的人生,这一世居然又有蟑螂来掺和。于是,他忍不住向刘三江痛心疾首地吼出一句肺腑之言:“你一定要把你家的小强看管好了!那小东西容易惹祸,真的是害人不浅!”

    冯县令哪里懂得“小强”是什么?自然就听得莫名其妙,不禁瞥了李三思一眼,觉得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行为说话都有点奇奇怪怪。

    刘三江听了李三思这撕心裂肺的一吼,却是心中一惊。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纳闷:“那位李爷怎么就知道我放在乡下的独子的小名叫作‘小强’呢?又怎么知道那小东西确实爱惹祸,还要我看管好了?那小东西才十岁大就知道偷看人家姑娘上茅房,害得我既赔钱又丢脸,确实是害人不浅!哎呀,对了,那位李爷多半是一位能掐会算的高人,不然怎么能死而复活?他说的话是在提醒我不要让我儿子惹出更大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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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毛驴吃草选不了
    刘三江走后,李三思对冯县令道:“大人,此案我已经基本查清,请先到后堂休息片刻。待我为凶手画为肖像后,再向大人细细禀明详情。”

    “好!本官就等你的回报。”

    冯县令虽然点了头儿,心中却有七八分不相信。这年轻人无非就问了些当时各个客人在哪李桌子,上的什么菜之类的寻常小事,又怎么就说查清了案情?不过这也不着忙,情况究竟如何,稍候听回报便知,该打该赏,都跑不了。

    他转入后堂坐定,端起茶碗啜饮了一口,伸手招来一名杂役,低声吩咐道:“你去伺候那姓李的问话,他要什么物事,要找什么人,都听他的,但别让他冷不防跑掉了。省得老爷我再费功夫逮他。”

    杂役会意,过去跟着李三思,在他身后恭声道:“李爷,冯老爷让我听您吩咐,伺候您问话。”

    李三思一笑,指了指被点名留下的郝氏兄弟,对杂役道:“那就有劳你帮我找一个安静的房间,我要带这两人过去细细询问。再给我找来一些大张的白纸和几块磨墨用的木炭。”

    那杂役将李三思和郝氏兄弟带到二堂西侧的一处狭小的静室,又去签押房找来了白纸和木炭。李三思在一李桌子后坐定,铺好白纸,让郝氏兄弟也坐下。那杂役奉了冯县令的吩咐,怕李三思跑了,就托言伺候李三思问话,在门口儿监守着,两只眼睛不停瞟向屋内。

    李三思猜到了他的用意,也不去理会。他拿出自己根据各人口供画好的座位分布图,指着上面的一张桌席,问郝氏兄弟:“案发时在酒楼上,有一位陌生外地客人和你们拼桌共座,对吧?”

    郝大博直截了当地答道:“是。”

    郝二乃不像大哥那么实心眼儿,连忙补充道:“酒楼人多,他自己硬挤过来拼桌,和我们可没相干。”言下之意是倘若这人要是干下什么事,那可与我们兄弟不相干。

    李三思一笑,一时也不再问话,埋头将那几块木炭打磨成了细细的炭条,做成了一只人工铅笔。这才分别向郝氏兄弟询问起那位外地客人的样貌长相。

    两人虽然不明白其中缘故,到也认真配合。郝大博和郝二乃都异口同声地宣称,和他们拼桌的那人额角有一颗铜钱大小的红痣。

    李三思听了心中颇感欣慰,脸上有这么一个明显的标记,那还不是一认一个准?

    再细问相貌,就让他感到十分恼火:这赫氏兄弟对那人面貌五官的种种描述中,除了都说额角有块红斑外,具体的说法经常相左。这个说是三角眼、高鼻梁,那个说是眯缝眼、塌鼻梁等等,弄得他是无所适从。

    当李三思烦燥地想要放弃时,突然明白自己是跟“布里丹的驴子”犯下了一样的错误。那是李三思曾经读过的一则寓言式的小故事,说的是布里丹教授的一头毛驴站在两堆同等新鲜、同等数量的干草中间犹豫不决,始终不能决定吃哪一堆更好,最终竟活活饿死。

    不如两堆草料都吃,先吃这一堆,再吃那一堆。

    李三思平心静气地撕碎旧稿,重新照着郝大博一人的描述去画像。画好这第一张后,再让郝大博闭嘴,只听郝尔乃一人的描述,画好第二李。

    这两张“嫌犯模拟画像”画好之后,并排摆在一起比较,看上去简直就不是同一个人。李三思只能苦笑,早知会有今日,自己当初在学校里就该多练一练“手绘嫌犯模拟画像”这门技能。

    他向赫氏兄弟道了谢,临送出县衙时,再三叮嘱他们不要向外人泄漏自己给“红斑人”画像的事,吓唬道:“那人是流窜四方的江洋大盗,杀人如麻,手段高超。他要是知道你们露了他的相,非找你们寻仇报怨不可!”

    郝氏兄弟如获大赦一般,答应不迭,惴惴不安地去了。

    随后,李三思带着那两张“嫌犯模拟像”到后堂找到冯县令。冯县令早就烦燥地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一见着便从坐椅中站了起来,连声问道:“用针刺你的那人查出来没?叫什么名字?”

    李三思有点郁闷的道:“姓名暂时查不出,不过他的模样到是知道一些。”

    说着,他在冯县令眼前铺开一张画像,“可能就长成这模样;”又铺开另一张画像,“要不就长得这个模样。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人额角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红斑。”

    冯县令却看也不看桌上的两张画像,冷哼一声,面有愠色地道:“本官今日给了你天大的面子,给你把人都拘了来让你问案。你光凭这两张画像,可交不了差!”

    李三思微微一笑,说道:“大人,小人这两张画像自有来历,待我禀明推断此案的详细经过。大人明目聪听,智慧深远,一听便能知道小人并无半分虚夸。”

    这一番马屁话奉上,冯县令便缓和颜色,坐回椅中,说道:“好!本官到要看看你说得有理无理。本官有言在先,你说有理便赏,无理便打。”

    李三思行了礼,应道:“是。”

    接着,他便一条一条的为冯县令细细剖析整个案情。

    “首先,可以确定凶手就在案发时‘醉月居’二楼的众人中间。仵作也说,我后脑处的刺伤是中者立毙当场。那么凶手自然就是趁我和刘老板争执扭打的混乱时刻,趁乱在我脑后扎了那么一下。当时场面太乱,弄不清有哪些人接近过我。理论上,当时在场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其次,凶手是在场众人中的外地人。能用一根钢针精准地透过严密的颅骨缝隙刺中要害,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针致人死地的杀手,绝对是大有来头,不是萧山这个小地方供养得起的。在场的本地人都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生意人或者土财主,一辈子就没出过几次远门,邻里街坊都是知根知底,没有一个是有什么大能耐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我那时到这萧山还不到一个时辰,不太可能会跟一位本地的极厉害的人物结下什么深仇大怨。所以,那杀手必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外地人,极可能是早有蓄谋,跟踪尾随我而来。这样一来,需要怀疑的范围就由二十九个人缩小到了六个外地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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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奇才当真不世出
    “……第三,凶手当时是坐在我的邻桌。这个结论得从那人的行事模式一步步说起。他能趁着场面混乱的绝佳时机一举致人死命而不露丝毫形迹,这种手段和心计只有顶尖高手才做得到。高手是怎样行事的呢?低手浪费机会,中手抓住机会,高手则是创造机会。混乱场面既然是他想要的一个绝佳机会,那就不难推断出:这混乱场面极有可能是他蓄意制造出来的。否则他岂不是要一直尾随着我等我与人起冲突?尾随得久了岂不是要露相?

    “既然我是因为在菜里吃出蟑螂才与酒楼老板起冲突,导致现场大乱。那也就可以作进一步设想:这只蟑螂是他事先放入我的菜碗里的,为的是坐等我与人起了纷争后好乘乱下手。跑堂伙计说,我吃出蟑螂的那碗菜叫‘黄金老碗鱼’。那碗鱼他本来是要先上给别桌的,只是在楼梯半腰儿上被一位自称是我朋友的人堵住,打赏了一锭银子让他先端给我。

    那人打赏银子时明明看见跑堂伙计双手端着托盘腾不出手来接银子,却不像其他客人打赏那样顺手就放在托盘中,偏偏在递给跑堂伙计时失手将银子掉落在楼梯板上。跑堂伙计低头去拾银子时,那人就可以乘机在那碗‘黄金老碗鱼’里做下手脚。”

    “那人谎称是我的朋友,为了那碗鱼给跑堂伙计打赏不少银子,却又吩咐跑堂伙计不要告诉我,说什么不想让我承他的情。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无故学雷锋,不,无故做好事,非奸即盗。那碗鱼里的蟑螂不是他搞的鬼又能是谁?跑堂伙计每给客人上一碗菜时,都会报出相应的菜名。如果不是自己点的菜,客人就会生疑,有可能就不会吃。我点过的菜里刚好有一份‘黄金老碗鱼’,那人下蟑螂也刚好下在这个菜里面。所以,他一定是在我点菜时就坐在我附近,听清了我点的是哪些菜。”

    “当时客人很多,很喧闹。他只有坐在我的邻桌才听得清我点菜。这样一来,嫌犯的范围就被进一步在坐缩小到我邻桌的外地客人当中。总共六位外地客人中,有三位是坐在离我很远的角落里。余下的三位中,有两人坐在我的左边邻桌,一人坐在我的右边邻桌。这样一来,就能知道给我下蟑螂和扎针的人就在这三位中间。”

    “第四,凶手是独自行动。像他那样的厉害角色,完全不需要帮手,多一个人对他来说反而容易露出形迹。坐在我左边邻桌的两位生面孔外地客人是结伴而来,所以不会是他们。这就只能是在我右边邻桌上,与郝氏兄弟拼桌同坐的那位外地客人。我画像的也就是他。”

    冯县令初时漫不经心,继而越听越入神,手中的茶碗端歪了,茶水淋湿了一片衣襟,也浑然不觉。待到李三思说完,他便迫不及待地把茶碗胡乱往茶几上一扔,站起身来连连拍掌大叫精彩,赞道:“李先生真是不世出的奇才!我见过的最老练的刑名老吏都及不上你半分。”他对李三思是发自内心的敬佩,说话时也就不再大剌剌地自称“本官”,而是自降一级,变成一个平辈相交的“我”了。

    李三思微微一笑,口中不住谦逊,心中却暗道:“说我是‘奇才’,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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