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弹雨就不会打穿他的脑袋。
城门边儿,骄傲的法兰西陆战队早已经成了任人宰割的可怜虫。城头上劈头盖脸的打击还没停,两侧的伏兵又窜了出来。如果他们中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他们一定会告诉所有的人,在这里他们见到了真正的“杀神”,也许后半生都会为今天的感受而心有余悸、彻夜难眠。遗憾的是他们没有了这种机会。
红军勇士就象一头头凶悍的猛虎,只有一个“杀”字不停地在吼,他们手中的马刀,叫雾气也羞涩,不好意思地退散。不管面前洋兵们嘴里在咕哝些什么,也不管洋兵的枪是丢掉还是继续操在手里,他们的回答都是一样,那就是杀。杀光了陆战队,一路去杀堵住了洋枪队的退路,另一路杀回了城门,接着杀出城外。
华尔夹在几具死尸中间,全身抖动成了一团。尖啸飞过的子弹,多少次擦过他的头皮,帽子没了,极度的恐惧使他早已忘记了美利坚的高贵,他在不自觉地哭泣。
街道上的枪声稀落了,侥幸没有被打死的十几个洋枪队官兵在对手的呵斥下,跪着爬出了那条永远叫他们刻骨铭心的街道,高举着他们那一双双肮脏的手。
华尔终于又看见他想见到的人,只不过不是他曾经想象的那样。比那个安王高出多半头的华尔,也终于知道了自己比对方的渺小,这不单单是因为他在跪着。
“华尔先生,我们的确是喜欢讲礼仪。”林海丰挥了挥手中的大烟斗,看着满脸泪痕的华尔,得意地笑着,“本王爷不是没有事先提醒过你,可你就是不听啊。今天我再告诉你一句话,在我们的土地上想淘金,可不是件好玩儿的事儿,那是要用生命来做代价的。”
“尊敬的王爷殿下,小人知道错了……”华尔学着他见过的中国人的样子,不停地开始给“尊敬的安王殿下”磕着响头,哭声悲哀。
林海丰笑了一声,笑的那么富有魅力,连感觉到自己很难再有生还希望的华尔都被感染了。不过,接下去的话,却和这位王爷的笑满拧。华尔满怀希望地一仰头,心里甚至有些激动,可惜,他看到的是他“尊敬的安王殿下”冲着两边儿端着上有明晃晃刺刀的步枪的红军士兵一摆头,“拖到旮旯里,都给我用刺刀挑了,我还怕他们肮脏了这块儿地方呢!”随即转身奔向了城门。
上帝!华尔哀号一声,顿时成了一滩烂泥。上帝原来根本就没有,他现在才明白。
早知道安王殿下战前就声明不要俘虏,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柳湘荷却怎么也想不通。以往爱说爱笑,待人那么和气的殿下,为什么还要下这样残忍的命令,这和以前听殿下讲述的故事里的红军不一样啊?
“殿下,其实,其实可以不杀啊?”红军士兵痛快淋漓地斩杀这些无耻的洋兵,她感到兴奋,甚至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如果不是条件不许可,她同样也会用自己的短枪,向这些洋兵问候。可是,当面对那些摇尾乞怜的降兵的时候,她剩下的却好象只有怜悯。
“要杀!”林海丰脸色变的十分的凝重,“我们这个民族,太喜欢玩弄文字游戏,‘礼仪’二字消磨了人本身应当具备的血性。”他看看柳湘荷,又看看韩慕岳和侍卫们,“包括你,也包括你们,还有我自己,大家都该好好想想,我们是不是更喜欢向强权低头?作为战士,在他们的面前,敌人就是敌人,要毫不留情,绝不手软。尤其是对待这些洋兵,更要一个不留。我们就是要培养出一个有着血性的军队,并由此来教育整个的民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才是真正的礼仪!”
林海丰说着,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抬头望望云雾散去,已经开始显得清澈的天空,“一个国家要想强大,第一个条件,就是全天下的人都不仅仅是要学会说,而是去实际的做一个字,那就是‘不’!如果真能这样,即便有一天我们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千千万万个我们在,那我们这个民族就有希望了。”
………【第一九五章红色的裹头巾如同一道火墙】………
借助浓雾的掩护,青浦、薛山、天马山等地的天军,在黄再兴的统一指挥下,由沈泾塘、泗泾清军防守大营的结合部,一举突破清军的防线。从背后协同正面佯攻的部队,开始对泗泾的清军诸营盘进行猛攻。
浙江候补同知仲孙樊仓促应战,首尾不能相顾,几座营垒相继失掉,只好一面收拢人马坚守主营,做困兽之斗。一面数次派人冲出重围,向驻守沈泾塘的松江知府蓝蔚雯求援。
松江知府蓝蔚雯也在为自己犯着愁。他的几座连营同样也在遭受着太平军的打击,他简直就搞不明白,这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如此多的太平军,几乎每个营都叫嚷着自己被攻打,火急火撩地请求增援。他太明白自己手下这几千乡勇的战斗力了,面对三年来久经沙场,能征惯战的太平军,根本就不会是对手。
正当他东添西补,犹如一个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那令人生厌的雾气终于散去,蓝蔚雯这才发现,在他的正面只有为数不多的太平军虚张声势。更叫他哭笑不得的是,即使是这样,竟然还有几个营垒的乡勇惊慌之下弃营而逃。他只好再开始组织力量反攻。
凭借新夺占的营垒,几百个太平军将士,就如同是钉子牢牢扎在了他的心脏里,想拔也拔不出来。就在这个时候,偏偏他又接到了仲孙樊的求救,蓝蔚雯不能不救,他知道,如果仲孙樊垮了,那接下来的就该是自己了。他一面派人飞马赶赴龙华,向接替他的防线的英军求救,一面暂时围困占据几个营垒的太平军,同时紧急抽调起一千多的乡勇驰援泗泾。
攻打仲孙樊大营的陈桂堂早就在防备这一手,围点打援,现在是天军最擅长的拿手好戏。由沈泾塘出来的乡勇刚刚靠近泗泾,就被严阵以待的天军迎头拦住了去路……
雾气一散,嘉定城下,张目磕见的金黄色的太平天国大旗遮天闭日,几十座大小营垒接连而立。随着曾水源的一声令下,一百多门洋炮齐声怒吼,对嘉定西关开始猛轰。
亲自坐镇嘉定的英国皇家海军中国舰队司令官施泰麟,远远的望着淹没在炮火硝烟中的城头,耸了耸肩头,“按查使阁下,命令您的部属坚守住城门,吸引住他们,英勇的皇家海军士兵将会从侧翼给他们以致命一击。”
“唉,这一切都只能怪那个金能亨先生,没有他的那船军火,长毛也不会这么的嚣张。”吉尔杭阿忿忿不平地叹了口气。
施泰麟微微一笑,两只戴着雪白手套的手交织在一起,轻松地摆弄了几下,“阁下,有了武器也未必就是好用。”说着,他转脸看着面前的一个皇家海军上校,“杰克上校,是需要您和您的水兵去教导他们一下的时候了。”
杰克得意地笑了笑,同样是戴有雪白手套的右手伸出两个指头,在耳边潇洒地比划了一下,“司令官阁下,我会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军队的。”
“对,杀,杰克将军,您一定要狠狠地杀尽这些无耻的长毛叛逆!”即使是听了通译的翻译,吉尔杭阿也没闹明白“上校”和“将军”的区别,还是顺口把杰克上校叫成了杰克将军。在他看来,统兵的自然还是叫将军更好,什么“上笑(校)”有些不伦不类,“笑”什么呢?还非要“上笑”?
施泰麟看着杰克离去了,又瞅了瞅刚才一会儿是义愤填膺,一会儿又是满脸堆笑的吉尔杭阿,他总有些纳闷儿。在来到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之前,总听说这是一个有着文明史很久的国度,可自打踏上这块儿土地的那一刻起,给他的感觉却并非是如此。这里闭塞又落后,盲目的自大中却又缺少应有的狂妄,文明谈不上,大都是挂在了嘴上。他可意留心过,最有意思的是他们似乎总有骂不完的新鲜话。“长毛”,呵呵,既然是出自于眼前这个按查使阁下的口里,这一定也是个骂人的字眼儿。为什么叫叛军是“长毛”呢?莫非就是因为他们的头发长?不对啊,这按查使阁下的辫子可也不短哦。如果有一天闲暇了,能把这个国度里所有骂人的词语收集在一起,就叫它“东方骂人圣典”,想必一定会轰动整个的世界。
“是英雄,是好汉,刀枪齐对洋夷,自家兄弟不相残!”
“好男儿,好儿郎,齐打外国狼!”
“是我中华人,退出嘉定城厢,助天军复我天朝荣光!”
“宁做大汉鬼,不学清虏做洋夷狗!”
……
炮声间歇,天军并没有即刻攻城,而是由成千上万条喉咙里发出着一声声的呐喊。
就是在这一阵阵的唱喊声中,杰克上校的皇家水兵出了嘉定南门。三千皇家水兵列成一个个方阵,在军鼓的伴随下,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天军的营垒前进。
前出的几个小营垒,在英军猛烈的炮火和成排的弹雨里,很快陷落,营垒里的天军士兵“仓皇”后撤。
杰克上校手里的马刀笔直地立在胸前,象是接受女王检阅一样,在身后强大炮火的掩护下,率着他的水兵向前挺进。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杰克目测着即将临近的又一批叛军的营垒,只要再靠近一点儿,跨越前面的那两道蚯蚓一样的壕沟,就可以接近叛军的主力。他回头看看身后整齐的队列,还有那雄壮的水兵们,忽然,他想到了刚才那位中国官员对他的称呼,“杰克将军”,呵呵,等上海战事完毕,也许真的能象他说的那样,自己也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了。
还有二十米就到沟沿儿了,他奇怪,前面的叛军营垒已经被自己的炮火所淹没,怎么对方一直没有还手?他下意识地用按着刀鞘的左手去正了正自己的领口,要过沟了。
“轰隆隆……”一直沉默的天军的火炮终于发言了。一颗颗炮弹,带着仇恨,携着怒吼,直飞英军水兵的阵列。与此同时,原本平静的壕沟人头陡现,红色的裹头巾串联起来,如同一道火墙。而真正的火墙,却是从他们的枪口里喷射出来的火焰。
随着一阵密集的枪声,活靶子似的皇家水兵倒下一片。
到底是老军人了,尽管是走在队列的最前面,当猛然听见对方炮火响起的瞬间,正整理领口的杰克上校嗖的趴到了地上,紧跟着几个敏捷的翻滚。他真要感谢万能的上帝,如果他们英制的步枪能够连续发射的话,他自己都相信,那是断然再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杀……”成排的天军将士挥动大刀长矛,纵身跃出战壕,狂风般突进英军的队形里,肉搏开始了……
………【第一九六章弟兄们连番冲杀疲惫至极了】………
意外的战术,意外的打击,还有那近乎疯狂般的最原始的格杀,令骄傲惯了的皇家水兵们一时很难接受,原本整齐的军阵,此时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城头上,总兵虎嵩林、参将秦如虎和他们的手下们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战场上太平军的大旗气势如虹,而洋人的三角军旗东倒西歪,洋人也并不是那么的可怕啊!看来,还真应了太平军不断高喊的那句话了,“天军面前无强敌!”也许是出于一种本能,他们感到有些幸灾乐祸。
吉尔杭阿也在看着这一幕,在太平军的反击下,洋人竟溃不成军,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妈拉巴子的,合着你们就会冲我们来劲儿啊,遇上硬手也是怂包窝囊废一群。
施泰麟实在是太没面子了,从望远镜里,他看到杰克上校几乎是一溜烟儿地就逃出了天军炮火的射程,真是给女王丢脸。他狠狠地一扯自己的领口,冲着身后的传令兵大叫一声,“给我命令杰克那个混蛋,攻不破叛军的防线,叫他自己去见上帝!”
说完,他又恼羞成怒地一指吉尔杭阿,“阁下,您的部队为什么不出去牵制和分散叛军的注意力?”
吉尔杭阿简直要委屈死了,真他娘的,不是你口口声声地叫我们只要坚守住城门就妥了吗?不过,这也就是活动活动心眼儿,嘴里他克是不敢说出来。“司令官阁下息怒,本官马上言令虎嵩林他们出战,助您一臂之力。”
曾水源立在高处,适可而止地鸣锣收兵。一面命令部队注意防备西门清军出城,一面通知南面的守军,千万不要以为洋人是豆腐渣。他明白,洋兵不是清军,打败了还有退路,能跑。而他们身后就是各国的租界,再就是大海,为了他们的这些已经得到的利益,他们一定会不惜血本,死力一战的。初战的胜利只是出其不意,更艰苦的鏖战还在后面呢。
他从望远镜里看到乱纷纷的英军又开始集中,炮火雨点儿似的朝着天军驻守的那两道壕沟倾泻,仿佛只有把它们填平了,才能有安全感……
上海的南城,此刻也被由黄浦江停泊的英军军舰上发射的炮火所笼罩。驻守在龙华,临时负责指挥整个皇家舰队的英军首脑懿律,在一接到松江知府蓝蔚雯的求救信的时候,查点没急死。为了替那个大清守住嘉定和宝山,施泰麟那家伙口无遮拦,硬是胡说什么有一万的皇家水兵可以参战。如今,他将大批军舰上的水手都改成了步兵带走了,而自己的手上,满打满算都凑不出两千人。这个时候又要顾及陆地上的防御,还要有人去操纵舰上的火炮,要是再抽出兵力去支援沈泾塘、泗泾,只怕整个舰队的军舰都要成了摆设了。可是,不去救也不行啊,他可是当年在广州就领教了这些大清兵的本事了,一旦溃败下来,那就是一窝蜂,到时候自己的后院起火,更危险。
思前想后,也只有去救。陆地上的几百士兵是不能动的,人数本来就少的可怜,万一城里的叛军突出来,那可是不得了。唉,只好再从军舰上抽调水手了。现在的懿律准将简直就是哭笑不得,这打的是什么仗,十六艘战舰的一个舰队,能真正发挥作用的,已经仅剩下旗舰“加尔各答号”,还有自己的坐舰“煽动号”这两艘快速帆舰了。
为了确保陆上营盘的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