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对于政府来说,这次真正要想彻底摆脱国内的困境,如果得不到新政府所给予像我们这样甘心于为国家出力的公司的强大配合,那也是枉然啊。呵呵呵,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总是跟在英国人的屁股后面跑,那样的话,早晚是要吃大亏的,今天他们那位郑主席的意思其实就是很明显的警告。英国人像个万恶的幽灵一样,无孔不入地与他们这个政府过意不去,他们会睁着眼睛眼看着咱们把大量的英国烂货带进这里来吗?国内的那些政客和傻瓜商人们都想得太简单了。这里的政府其实是巴不得英国货都烂掉在英国的本土才好呢。还是想想现在这里的法国人吧,想当年在上海的租界内,他们不过就是有着那么一两家拿着瑞士钟表招摇撞骗的小店铺,可如今呢?真是他妈的芝麻开了花了,我看那个布尔布隆每天美得都是连鼻涕泡都直冒。”
别提布尔布隆,一提那个幸运得发疯的布尔布隆,马沙利的心里就更是醋酸意浓浓。不过,提到了法国人,马沙利又想到了北京那位林主任即将赴法一事,他的心忽然一动。是不是也应该赶紧请求一下新政府,想方设法也把这位财神爷搬到美国去转转?
“亲爱的金……我很明白,只有你们天龙这样的公司才是美利坚未来的希望,放心,我会不遗余力地向政府提出建议的,今天的灾难已经深刻地教育了我们,今后,必须要搞严格的贸易保护,否则的话……”马沙利说着,认真而诚恳地看着金能亨,“我有一个请求,你是不是暂缓推迟一下日本的行期?”
“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吗?”金能亨不解地看了看马沙利。
“我想……我想委托你尽快去一趟北京……”
马沙利的话一说到这里,不用再说下去,金能亨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十月的北京,秋高气爽,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就更是宜人万分的最佳时节。此时的丰台北方行营总部的演操场上,柳湘荷指挥着行营总部的文工团,正在给晚饭后的将士们进行一场演出。
靠近戏台的前几排里,陈玉成、石祥桢、秦日纲、黄再兴、叶芸来、陈廷香、谭体元这些本来应该在西北、蒙古、东北各自防地上的战将们,如今却出现在了这里。原来,这场演出就是为了慰问这些刚刚由远道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将领们才举办的。
戏台上,吹拉弹唱样样都有,样样精彩,其中一个“兄妹开荒”的小说唱表演的很是到位,台上那两个陕西装扮的“兄妹”说唱中,叫久在西北战场上归来的将领们更是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同时也引来下面一阵阵的喝彩。
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前排的这些将领们突然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先是一个两个,随后就越来越多。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一直两眼望着台上,咧着合不拢的嘴的陈廷香瞪起一双大眼睛,打架似的把头冲身边的曹伟人一拱,同时用指头又狠狠地挖了挖耳孔,“谁说的,谁说的?简直是胡说八道,叫老子去种地,搞这些名堂的人是疯了,还是傻了?”
“我说老兄啊,你能不能小点声,”曹伟人看看四周,又指指台上,“还是见火就炸的臭毛病。这不过就是传言嘛,真的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等戏看完了早说也不迟呀。唉,你这个人,瞎咋呼什么啊……”
“看戏?你还有心思看戏?”陈廷香霍地站了起来,伸手一点曹伟人的鼻子,“我不管是谁做出的这样的决定,老子就是不干。将士们从南到北跟着老子打了好几年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现在可到好,一顿饭、一场戏,就想把老子们给打发去种地了,这叫什么道理?真以为以后天下真的是太平无事了,再也用不上咱们这些拿枪使刀的人了?”
“坐下,赶紧坐下,不要影响后面的人看戏,”曹伟人扯住满脸红涨的陈廷香的衣襟,使劲地往下拽,“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找别人不待见啊?”
“放开我!”陈廷香啪地在曹伟人的手臂上重重地一击,“谁爱看谁看,老子不看了。”
“陈廷香,你在干什么?”第一排正中坐着的左宗棠此时扭过头来,瞅着陈廷香狠狠地一瞪眼,“马上给我坐下!”
“我……”陈廷香还是有些不情愿地站立着。
“坐下,有什么事情戏看完了再说!”坐在左宗棠右侧的陈玉成极不满意地瞟了陈廷香一眼,小声接着命令到。
“我……我肚子疼,不看了还不行吗?”陈廷香还是没坐,而是鼓着两个腮帮子,微微弯了弯腰,瞅着陈玉成。
“不行!”陈玉成早已把目光转回到了戏台上,嘴里不容置疑地蹦出这两个字。
陈廷香终于捂着肚子极不情愿地慢吞吞坐了下去,嘴里却还在不住地嘀咕着,“人家闹肚子嘛,哪有……哪有……还……”
“有本事你就拉裤子里吧,”前面的陈玉成哼了一声。
曹伟人看着陈廷香嘿嘿地笑了,“你这个人啊,没病找病不是。”
………【第四七九章其实我这个人有时的确很笨】………
林海丰没有时间去看戏,他在端华和汪海洋的陪同下,正忙于接待朝鲜国国王李昇派去天京的以其父全溪大院君李圹为首的使团。忙乎了整整的一天,等到他从北京城里返回丰台总部的时候,演操场上的大戏早已接近了尾声。
“殿下,我真怀疑,像李昇这样昏庸好色的角色,到底能不能成为我们希望中的那种人物,”汪海洋接过韩慕岳递来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几缕茶叶叶子,联想到那个全溪大院君李圹竟然私下提出来的,请他帮助自己的国王儿子在江浙挑选一些秀女带回汉城去的荒唐要求,不禁笑出了声。
去年年初,朝鲜就曾派出使者在天京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详细考察了太平天国政权的实际情况。不过,天京的一切虽然令他们耳目一新,两百多年来一直生长在大清羽翼下的他们,却始终看不出这个闹腾得看似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最终会赶走强大的大清政权。当今年短短的几个月之间,不可阻挡的太平天国红军就以横扫千军如卷席之势,不仅迫使曾经不可一世的大清俯首称臣,还把一向威风凛凛的沙俄打得找不到北,一举出现在鸭绿江畔的时候,朝鲜才真正地被震动了。
于是,朝鲜国内出现了以全溪大院君李圹为首的既得利益集团,和与他们针锋相对的兴宣君李昰应、千喜然、河靖一、张淳奎、安弼周等一般“破落户”组成的“激进团体”之间的政治纷争。而这个所谓激进团体的领军人物兴宣君李昰应,恰恰就是去年曾经长时间滞留天京的使团成员之一。
遗憾的是,李昰应在天京那近一年的耳闻目染中,所汲取到的并不是什么太平天国政权之所以能够获得大胜真正养分,至于什么后来的“共盟会”,他也是坚信那不过就是换汤不换药的拜上帝教的翻版,归根到底还是来源于法兰西的狗屁天主教。因此,他偏执地认为,大清的失败,究其根本其实完全是失败在了洋教的手中。为了保证朝鲜不重蹈大清的覆辙,在国内必须驱逐已经开始深入朝鲜国内的法兰西传教士,抓紧清除一切信奉洋教的人士。
李圹集团并不这么认为,他们眼下最着急的是赶紧找到新靠山,大清没了,能够庇护他们的自然就只有新兴的太平天国政府。至于铲除洋教,那怎么能行?法兰西人可不是吃素的,如若惹恼了他们,岂不是惹祸上身。再说,太平红军已经虎视眈眈地陈兵鸭绿江畔,如果再不抓紧做好一切理应是藩属国该做的事情,太平天国政府一旦翻脸不认人,同样也不是闹着玩的事儿。
在这一点上,李昰应刚好又和他们意见相左。在他看来,不管信奉什么,太平天国政府毕竟是带领着全体汉人最终摆脱了满洲人的统治。如今那个大清没有了,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朝鲜干嘛还非要再给自己找上一个婆婆呢?为了迫使国王和李圹集团就范,李昰应等人到处私下挑唆,引发了多起“教案”,各地陆续有传教士和教徒被暗杀。
越南那边传教士被残害的事情还没摆平,朝鲜的形势又开始变得恶劣起来,法国政府岂能甘心?天天胡吃海睡,拥美宠姬的李昇可是慌了神了。赶紧连夜打发老爹组团渡海,前来朝见“天皇”(他们习惯上把中国的皇帝称之为如此),谁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他知道,没有了大靠山的帮助,他自己那安稳的幸福日子就好不了几天。
林海丰看到汪海洋的样子,不由得也笑了起来,他装上一袋烟斗,轻轻擦着火柴,“这样的人只怕活不上更长的时间,所以我们的目光更多的还是要放在他的身后。”
听了殿下的这句话,汪海洋忽然放下手里的茶杯,“殿下,听他们私下讲,那个李昰应之所以敢这么的猖狂,都是与他的儿子将来很有可能继承朝鲜的王位有关。李昇这个家伙,折腾的倒是很欢,可就是留不下一个完整的后人。”
“呵呵,这就像是西藏那边一样,为什么接连几代达赖喇嘛总是夭亡的多,其实他们也是政治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林海丰叹了口气,然后香甜地吸了口烟斗,“不过,这样也很好嘛,我倒是很喜欢李昰应的胆大妄为,只不过咱们的法国朋友又要难受了。哈哈哈……”
“呵呵……呵呵……殿下不是常说,天下大乱,才能达到天下大治,”汪海洋马上领会到了殿下的真实心思。
“所以啊,你们今后的任务会很艰巨,”林海丰扭头望了望墙壁上悬挂着的那幅大地图,“不仅是朝鲜,还有琉球和日本……”
“夫君,你快躲躲吧,再不藏好,只怕那些家伙一进来就能把你活吃了。”
随着门外一阵嘎嘎的清脆笑声,门帘一掀,柳湘荷急火火地跑了进来。
“哟,原来汪总监你也在啊……”一见屋子里正用奇怪的眼神儿看着自己的汪海洋,柳湘荷不好意思地红着脸一吐舌头。
汪海洋也笑了,“哟,嫂子,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还敢上门来找咱们殿下的麻烦,有我汪海洋在此,他们……”说着,他一边鼻子里用力地哼着,一边撩起军衣下摆,作出一副欲拔枪之势。
“得了吧,你也惹不起人家啊,他们随便哪个都比你更横,”柳湘荷笑着冲汪海洋撇了撇嘴儿,又看着一副满不在乎神态的林海丰,两手在头顶一乍,“我可是见到你那些弟子们的厉害了,骂你的时候连眼睛不带眨一下的。我的妈呀,好凶,好狠,那可真是百不论啊,哈哈哈,你就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等着吧,俺可是要进里屋去躲躲了。”
柳湘荷的话音未落,门外就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着韩慕岳把门帘一挑,陈廷香第一个跨进门槛,后面,曹伟人等十几个将领随即鱼贯而入。再往后面,左宗棠、曾国藩、秦日纲、黄再兴、陈玉成、石祥桢几个也走进屋来。
一见拥进来的陈廷香等人进了屋子就在地中央那么一站,像是跟谁赌了气似的一个个腮帮子鼓鼓,既忘了见礼,也不出一声,林海丰还真有些一时摸不着头脑。他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啧啧……这是怎么了,酒菜不够丰富,不合口味儿,还是戏演得太差劲儿了?你看看,一个个大老远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乍都给弄成这个样子了?”
说着话,他把目光移向左宗棠,真的似的轻轻一拍身边的茶桌,“马上仔细查查,谁这么的胆子敢招惹咱们天朝的这些大英雄们,然后重重地给我处置。”
“殿下,听说我们红八军都要改行去种地了,要是真这样的话,廷香请求,要么把我调去别的军里,要么干脆放就直接我回老家,反正到哪里种地还不是都一样打粮食,”陈廷香说着,把脖子一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主任。
“种地?”林海丰先是愣了一下,瞅瞅已经各自找把椅子坐在一边的左宗棠和曾国藩,然后冲着陈廷香一翻眼皮,“呵呵,你倒是手眼通天啊,说说看,是最高统帅部里的谁给你透露的小道消息啊?”
“我……”陈廷香脖子又是一梗,却再说不出半句话来。要知道,越级打探这种所谓的消息,那可是大忌。
“主任……”曾国藩这个时候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看了眼谭体元,又挠挠头,“是……事情是这样的。刚才看戏的时候,看到‘兄妹开荒’一折,我……我就随口跟谭军长说了那么一句,要是你们一个军去开荒,那可比俩人开荒难的多了,但是对天朝的贡献也就大多了。呵呵,谭军长就……”
“这样啊,”林海丰冲着曾国藩笑了笑,又看了眼仿佛也是如释重负的陈廷香,“都是一镇的诸侯了,怎么也跟个老娘们似的喜欢串老婆舌?听说还有人胆敢在背后骂我,大概也一定是你挑得头吧?”
“我……我哪敢啊……”虽然已经避免了越级的嫌疑,但从殿下和曾参议的话中,陈廷香显然也明白了“种地”一事非假,所以依旧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我……我就是在说那些作出这个决定的人。无非是狡兔尽、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而已。”
“哈哈,你倒是学了不少东西啊,连当年淮阴侯韩信临刑前的这段浩叹居然都能完整地背出来了,”林海丰说到这儿,把手里的空烟斗往茶桌上狠狠一摔,“还无非就是狡兔尽、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而已,你懂个屁!我以前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别动不动就用屁股想事儿,应该多用用你的脑子和心。”
说完,他猛地站了起来,“本来是要叫你们今晚好好休息之后,明天再开会宣布有关的安排,既然大家都来了,都不累,那好,咱们就连夜开会。走,我这里的庙太小,装不下你们这么多的大爷,都跟我去会议室。”
众将领默不作声地开始尾随着林海丰向屋外走,陈廷香还站在原地没动。曾国藩有些歉意地凑上来,小声地劝慰着,“陈军长,不要往心里去,其实……其实林主任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