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闺事- 第39部分

　　　　很快，当这种不适缓解之后，抬眼打量四周，有身穿灰青色麻衣的商人在讨教还价，还有几个打扮简朴的书生凑了一桌，商量着找个谋生之法以应付明年春闱之前的开支。

　　　　但显然这些读圣贤书的书生们并没有想到既能糊口又不沾染商人铜臭气息的好法子，一时挣得面红耳赤。

　　　　她们竟还能隐约听到二楼雅间透过窗棂珠帘传出的丝丝竹之声。

　　　　而令裴彦馨既欣喜又奇怪的是她们两个明显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小娘子竟然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哪怕有人看到她们也不过是稍稍打量一眼，便淡然的转了视线。

　　　　她们迈上楼梯时，茶楼门口传来茶博士的欢快热情的叫喊声：“客来喽！”

　　　　裴彦馨和大姐好奇的回头望去，进来的竟是两个金发碧眼，红发蓝眼的夷人。

　　　　姊妹两人以前也远远的见过这些怪异的夷人，却从未从此近的观察过，不由得驻了足好奇的打量起他们来。

　　　　裴彦馨一边欣赏异域美景，一边暗自思量，刚才她们来时，领着她们的茶博士没有叫客，显然是注意到小娘子不能太过引人注目。

　　　　她抬头赞赏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蔡博士，又回头看那两个夷人。

　　　　那两人却未上楼来，而是直奔大厅西北角而去，显然是事先与人约好的。

　　　　那两人坐下后，那茶博士甩了甩肩头的麻巾，吆喝道：“功夫茶两盏！”

　　　　裴彦馨姊妹一听功夫茶，眼睛顿时一亮，身子倚在楼梯扶手处瞪大了眼睛等着看那精彩绝伦的功夫茶。

　　　　那等在一旁的茶博士见状心里着急，脸上仍挂着热情的笑意道：“两位娘子可先入雅间再行观看，这样更舒坦。”

　　　　聚贤楼一楼大厅中央搭了个台子，平日里会请些伶人唱曲儿，说书先生唱话本儿，功夫茶表演更是每日不落的。

　　　　裴彦清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拉着裴彦馨登了二楼。

　　　　茶博士引着她们进了倒数第二间雅间翠竹居，裴彦馨指着最后那间看上去更大更奢华的傲梅居问茶博士：“这个雅间看上去更好。”

　　　　那茶博士嘴角一僵，忙道：“回二位年娘子，这傲梅居之前已经被人定下了。。。。。。”

　　　　裴彦清拉了拉裴彦馨，笑着道：“没关系，我们人少，就在翠竹居吧。”

　　　　姊妹二人在翠竹居里坐定，也要了功夫茶。

　　　　这时，一楼大厅忽然不知谁喊了声，“傅老来了，傅老来了！”

　　　　裴彦馨好奇的问茶博士：“傅老是谁？”

　　　　茶博士笑着解释：“傅老是咱们茶楼讲话本儿的，他说的故事可好听了，有几次都能把人讲哭了。”

　　　　裴彦馨闻言来了兴致，直接对着大姐道：“咱们来得正巧呢。”

　　　　说着，裴彦馨回头见一楼大厅里一大半儿的人都坐直了身子一副等着倾听的模样，心下好笑。

　　　　感情这大半的人都是冲着这傅老的话本来得！

　　　　大姐显然也对这个被众人传的肚子里很是有墨的茶博士有了兴致，抿了嘴静等着傅老开嗓。

　　　　“啦。。。。。。”随着一声二胡悠扬婉转开场，傅老摇着脑袋开唱：“今儿咱们接着上回的说。。。。。。”

　　　　傅老的话本与时下里施安偷偷送于她的有些不同，似乎更有趣更动人。

　　　　“那小娘子自从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郎君竟欺骗了她，一时心里是痛苦异常啊，她既想不能原谅那人的欺骗，又无法忘记那丰神俊朗的郎君。而且她觉得无颜天天面对去世的父亲。。。。。。”

　　　　裴彦馨越听越觉得这个故事那般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正绞尽脑汁想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哭泣声。

　　　　她连忙回头，却是大姐早已哽咽不止，泪眼朦胧。

　　　　裴彦馨这才恍然记起，这傅老话本里的故事与大姐经历竟出奇的相似，傅老说起话本来声情并茂，很容易吸引人，大姐怎么能不感慨良多呢。

　　　　好在这时，雅间里只有她们姊妹俩，玉箐和篆儿去马车上取东西了，门口有护卫守着倒也不怕有人闯进来。

　　　　裴彦馨就拉着大姐跪坐在榻上，站直了身子伸手抱了抱她，轻柔的安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这样心里舒坦些。”

　　　　“哇！”

　　　　裴彦馨话音一落，软软的小身子就被大姐环住，‘哇’的一声，头埋进她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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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82　章　　预谋
　　　　裴彦清足足哭了一刻钟才哽咽着停下，揉着红通通的眼睛见福姐儿胸前湿了一大片，尴尬的笑了笑忙道：“快让篆儿去拿了衣裳来换。”

　　　　玉箐和篆儿她们早就回来了，走到门口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哭声，对视了一眼，把守门的两个护卫打发的远些，自己在门口等着。

　　　　这会儿听到大娘子的唤她们，就连忙推门进去。

　　　　“篆儿，给福姐儿取了衣裳来。”

　　　　裴彦清执袖掩面，吩咐道。

　　　　玉箐和篆儿识趣的没有看向大娘子，低头前扫了眼五娘子，发现她胸前衣裳湿了大片，心知怎么回事儿。

　　　　篆儿连忙应是，又出去取了衣衫来给裴彦馨。

　　　　翠竹居内有个用？？扇挡起来的侧间，里面置了屏风和榻，想来是供客人歇息的，裴彦清打发玉箐和篆儿都去伺候裴彦馨洗漱更衣，自己在外面看功夫茶表演。

　　　　一刻钟后，裴彦馨收拾妥当出来。。。。。。。却没了大姐的身影。

　　　　裴彦馨心头一跳，玉箐和篆儿也变了脸色。

　　　　“大姐！”“大娘子！”

　　　　因为担忧和惊恐，她们的声音都有些尖锐。

　　　　裴彦馨匆匆扫了屋里一眼，就朝门口狂奔而去。

　　　　“五娘子！”

　　　　玉箐突然喊了一声，裴彦馨顿住脚回身看到她手里拿着张信笺递了过来，“在桌子上放着来”。

　　　　裴彦馨匆匆接过来打开看，是大姐的字迹，仅有四个字‘放心，速归’。

　　　　字迹沉稳有力，显然不是匆促之下所留。

　　　　裴彦馨扫了屋子一眼，没有墨渍的痕迹，这信笺想来是大姐提前准备好的。

　　　　裴彦馨脸色一沉，想起大姐今日种种异常，顿时恍然大悟。

　　　　至于剩下那些想不明白的只能留着等大姐回来再说。

　　　　这时，翠竹居的门倏地被撞开，裴彦馨连忙把信笺收好抬头望去，果然是护卫他们听到屋里动静不对，生怕她们出事儿闯了进来。

　　　　“五娘子，发生什么事儿了？”

　　　　“无事。”裴彦馨扫了那护卫一眼，然后眨了眨清亮无辜的大眼睛摇头道。

　　　　那领头护卫闻言明显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屋里不太对劲儿，又环顾屋里一圈，皱着眉问：“大娘子呢？可是出事儿了？”

　　　　“大姐刚刚有些不舒坦，再里面歇息片刻就好了。”

　　　　裴彦馨背在身后的拳头攥了攥，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你去哪儿了？”

　　　　那领头护卫呼吸微微急促，额头上有一层秘密的汗珠，而且她们发出动静后这么久才进来，显然刚才不在门外。

　　　　领头护卫闻言脸上神情微僵，一个七尺壮硕的汉子在一个六岁娃娃面前竟有些局促：“属下。。。。刚才有个毛头小子很可疑似乎想窥视翠竹居，属下怕。。。。。。”

　　　　“下去吧。”

　　　　裴彦馨打断他的话，直接吩咐道。

　　　　她现在不想知道这领头护卫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想把护卫找个借口打发出去。

　　　　“你留下个护卫守着门口就是了，你去跟掌柜的要些冰釜摆在马车里。”

　　　　领头护卫有些踌躇，“属下走了，您跟大娘子？”

　　　　裴彦馨沉了脸道：“无事的，即便有事你们也不一定赶得及。”

　　　　领头护卫脸颊一红，觉得裴彦馨实在嘲讽他们擅离职守，却不知裴彦馨并无讽刺意味，纯属实话实说。

　　　　。那人如果真打算掳人，谁在都是枉然。

　　　　那领头护卫讪讪离去，裴彦馨察觉到他的护卫误会，却也没有心思解释，由着他们离开。

　　　　等她们离开，裴彦馨拿出信笺又看了一眼，紧紧的攥在手心，算后一点点撕碎扔进茶盏中。

　　　　“五娘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玉箐和篆儿有些惴惴不安的问。

　　　　裴彦馨扫了她们一眼，淡淡道：“等。”

　　　　“诺。”

　　　　玉箐和篆儿对视一眼，微微福身应声。

　　　　裴彦馨有些无意识的端了茶渣抿了一口，顿时苦涩蔓延，不由皱了眉。

　　　　刚刚喝茶的时候也没有如此苦涩！

　　　　她放下茶盏不在喝茶，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一时有些无意的愣神。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屋里齐齐呆愣着的三个女人倏地回神，都扫的门口，眼睛亮晶晶的，以为是大娘子裴彦清回来了。

　　　　“何事？”

　　　　裴彦馨看了玉箐和篆儿，出声问道。

　　　　“五娘子，无事，是刚才那个鬼鬼祟祟的毛头小子闹事儿。。。。。。”

　　　　很快，传来守门护卫的声音。

　　　　“我没闹事儿，你才鬼鬼祟祟呢。”

　　　　裴彦馨干坐着无聊，想了想起身去打开大门。

　　　　门外七尺高的护卫手里提溜着一个身穿洗的发白灰色麻布长袍的少年，少年虽然面黄肌瘦，看上去有些营养**，但是少年穿着举止还算得体，眼睛清亮有神，眼底的傲气与坚毅不由让人侧目。

　　　　只一眼，裴彦馨凭借女人的直觉就觉得此人不简单，以后一番机遇。

　　　　“小声些，大姐歇着呢。”裴彦馨道了句，然后又打量少年。

　　　　“你是谁，为何在我们门前徘徊？”

　　　　裴彦馨眯了眼依着门好整以暇的问道。

　　　　那少年许是见裴彦馨小小年纪说话行事老道熟练，肉嘟嘟粉嫩嫩的小脸上作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实在怪异，不由翻了个白眼。

　　　　“在下白君雯，是聚贤楼打杂的伙计。”

　　　　裴彦馨闻言不由挑了挑眉，眼底是闪过惊讶。

　　　　那少年说话是下巴微扬，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说话斯文还算有礼，与其他的茶博士和伙计都不同。

　　　　而这不是让裴彦馨惊讶的地方，裴彦馨最惊讶这少年说自己叫白君雯。

　　　　我的娘亲哎，不会是那个白君雯吧？！

　　　　十年后的状元，二十年后的首辅！

　　　　难道二十年后叱咤朝堂的首辅大人小时候是聚贤楼打杂的？

　　　　“你可有表字？”

　　　　白君雯奇怪的看了女娃娃一眼，好似是奇怪这么小的娃娃竟然知道表字，可见不简单，又觉得这女娃娃打听太仔细了吧。

　　　　不过，只是一瞬，白君雯脸上闪过黯然，摇了摇头，“君雯只读过两年私塾，未曾有表字。”

　　　　没有表字？

　　　　也是！听说白君雯的表字听说是他入国子监读书时恩师所取。

　　　　只是这么一个穷小子以后哪里有机会入国子监呢？

　　　　裴彦馨脑子又闪过刚才李明华的落魄与庞泽弯下的腰背，莫欺少年穷！

　　　　尤其是这些有大志有毅力的少年！

　　　　裴彦馨动了动嘴角，真想一拍大腿大声喊道：“本娘子给你取个表字，保准以后大红大紫！”

　　　　到底理智还在，裴彦馨紧紧的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又问：“你为何要围着我们的雅间转悠。”

　　　　岂料刚才被抓包都理直气壮的白君雯竟然红了脸颊。

　　　　不会是看上她大姐了吧，裴彦馨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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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83　章　　接触
　　　　“在下。。。。……。。知道翠竹居有一名士所书的文，君雯想看看能不能有幸一观他一！”

　　　　白君雯脸色涨红的喃喃说道。

　　　　裴彦馨回头望了一眼挂在西墙上那幅草行书，落款处是白莲居士。

　　　　裴彦馨刚进翠竹居见到这幅草书很是惊诧了片刻。

　　　　聚贤居大厅那般鱼龙混杂，即便是雅间也不会有多么不同，却没想到这里竟挂了白莲居士的《清歌赋》。

　　　　白莲居士乃前朝有名的大儒文士，即便是现在也很受文人儒生的崇敬。

　　　　以裴彦馨的眼里虽辨不出这幅是否为真迹，却曾在祖父书房见过衣服白莲居士的真迹，与这幅很是相像。

　　　　看这模样白君雯不愧是状元人才，当真好学！

　　　　“你说你是这里的伙计，何时不可观赏，为何非挑此时？”

　　　　此时的白君雯当真很是单纯，几乎裴彦馨话音一落，他便又红了脸。

　　　　“在下听邻居的段大哥说聚贤楼有一幅名士所留真迹，在下没钱才偷偷来这里做工。。。。。。时日太短掌柜不许在下进雅间伺候，只能在后面帮工，所以，只能每日偷空来此碰碰运气。”

　　　　裴彦馨闻言眼里闪过丝惊讶，她以为此人只是好学，如此看来已是求学若渴呀！

　　　　想必白君雯家境贫寒，虽喜读书却也没有机会，早早就出来做工赚钱养家糊口。

　　　　无奈白君雯年纪太小，性子内向，重活累活做不了，招待客人又抹不开面子，只能被安排在后厨帮工了。

　　　　白君雯这几日被人驱赶多了，倒没有之前那般难堪。

　　　　而且他觉得面前这小女娃虽出身不俗，却很可爱柔顺，想来很好说话。

　　　　是这几天以来遇到过的脾气最好的客人了。

　　　　白君雯瞅着看了裴彦馨半晌，才踌躇着喃喃开口道：“小娘子，能不能劳烦您帮在下看看那书画是何内容，是哪位名士前辈所书？”

　　　　这是个难得的结交外来状元首辅的机会，要是不抓住的话，裴彦馨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