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身体……。”赫连子煜还要再说什么,忽然被宁洛歌打断。
只见宁洛歌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看他时候所没有的灿笑,“完事儿了么?”
忽略掉一旁赫连子煜黑的像炭一样的脸色,宁洛歌快走了几步,迎了上去。
赫连子谦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你何时来的?”
“我刚到。在街上溜达溜达,正巧算算时间你该下朝了,我就来这儿等你了。可以走了么?”宁洛歌没有和赫连子谦表现地太过亲昵,文武百官都下朝来,见到宁洛歌纷纷打招呼,宁洛歌也都礼貌地一一回过去。
赫连子煜早就随着出来的官员们一同走了,只是走之前,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宁洛歌一眼,那一眼里,闪过杀意。
宁洛歌佯装不见,和赫连子谦一路走着便有说有笑地回去了。
“怎么,今日特意来等我下朝,究竟有什么事?我们家洛儿向来无事不起早,今儿说你是心血来潮,你说我会信么?”赫连子谦看起来心情不错,他揶揄着宁洛歌。
宁洛歌翻了个白眼,偏偏又没什么可反驳的,因为他还真猜对了。
“西街巷爆炸,死伤了那么多的人,我想要亲眼去看看。”宁洛歌叹了口气。
赫连子煜也真是够狠,三千人就这么因为他陪葬了。三千个家庭,就因为他的私欲没了。
“这件事情父皇也大怒。只是父皇现在不肯相信我或者老三任何一个人,私炮坊爆炸,从表面看,只是意外。但若是深究,便会发现这件事与我或者老三是有紧密关系的。若说主使是我,那么便是因为戴宗是真的参与其中,而我只是为了毁灭证据。若是主使是老三,那便可以说是老三想要斩草除根,不过……”赫连子谦话锋一转。
宁洛歌明白他要说的话,接着道,“不过私炮坊爆炸一事皇上更倾向于是你做的是么?毕竟皇上更愿意相信戴宗是被冤枉的,如此说来,私炮坊就该是赫连子煜建造的,那么他自己又怎么会忍心亲自把自己多年的苦心毁于一旦呢。所以这件事情,在皇上看来,是你所为。”
再者,赫连子谦的为人,皇上也是了解的。能把事情做绝,做狠。是赫连子谦的风格。
但这一次,皇上是真的猜错了……这件事情与赫连子谦,没有半点关系。
宁洛歌微微叹了口气,“这么争斗下去,有意思么?不论是你或是赫连子煜,谁当上皇帝,受苦的都是百姓,你看这私炮坊一事,帝都发生大爆炸,这是多狠的心才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想到无辜枉死的百姓,宁洛歌心中就是满满地愧疚,若非她自以为是,怕露出马脚,这些人是不用死的。
她大可以将他们安全转移,就算是打草惊蛇又如何?堂堂凤凰公子,百姓的凤凰公子,若是连百姓都救护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得到众人尊敬爱戴呢?
“子谦,我,对不起这些百姓。”看着早已经成一片废墟的西街巷。宁洛歌几度哽咽。
“不怪你。”赫连子谦轻声地道,“父皇已经派了人救助,而且咱们长生馆的人这几日也都在西街巷这边无偿治病。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若没有你,戴宗回不来。”
宁洛歌没有说话,终究,是过不去啊。
活生生的三千人的性命,说没就没了。或许他们只是在做着香甜的梦,或许他们忙碌了一天,刚刚躺上床和老伴聊聊知心话,或许他们马上就要成亲生子,或许……
不能再想了!宁洛歌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
她怕,她会疯。
站在原地,猛地闭上了眼睛,她缓缓地蹲下身子,抱着头,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呼喊在,在嘶叫……
她抓住头的手,不住地揪紧头发,青筋暴起,苍白瘦弱。肩膀不断地颤抖,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这个时候的宁洛歌,需要清净。赫连子谦什么也没说,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陪着她,守着她,护着她。
半晌,宁洛歌缓缓地起身,眼眶微红,却已经恢复正常,一双眼眸比刚才更加清冷,她轻轻开口,清冷的声音带着微微地颤音,她道,“走吧。”
二人相携着离开了,一路无言。
刘凌快要处斩了,这几日宁洛歌一直派人盯着东宫的动静。包括监牢里的刘凌,哪怕有一举一动宁洛歌都要人一一汇报。
然而,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静。仿佛不会有事情发生一般。
太子照常作息,刘凌淡定静养,如此一看,好像最为着急的倒是宁洛歌。
“公子,可有收获?”这一日,姜华被苏瑾派来送吃的,见到宁洛歌,和她聊了起来。
“收获就是没有收获。”宁洛歌正好这几天来月事,心情不大好,语气也冲。
姜华碰了个软钉子,悻悻地不再开口。
倒是宁洛歌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说,曦月可是还在皇宫里面住着呢,司徒墨然也还没走呢,前阵子我还听说云国在边境集结大军。这些,你都是怎么想的?好歹你也是当今皇帝的小皇叔,好歹你也是云国人。好歹曦月也是冲着你的。不是你到底怎么想的?”
姜华觉得今天苏瑾派他来绝对是个错误,看见如此咄咄逼人异常凌厉而且霸气外露的宁洛歌,姜华直冒冷汗。
而且,偏偏问的问题又如此的犀利。
“我……我没想怎么样。”
“……噗……”宁洛歌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这什么回答?感叹了一声,木头就是木头。不禁也头痛起来。
“今日在查文家谋反案,便把你的事儿给忽略了。眼看着冬天就到了,回头你让苏瑾去问问,曦月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还有你的身份,若是让西凉的人知道了,那你估计也就活到头了。”宁洛歌提醒他。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若是让有心人知道姜华的真正身份,恐怕姜华性命不保。
“我会去处理这件事的。”姜华心里也知道宁洛歌说得都是对的。
但这件事情究竟要如何处理,却又是颇为棘手的。
第191章 ; ;她怕那真相,她承受不起
宁洛歌见他模样,知道他应该已经心里有数了,但还是忍不住提醒,“我知道你会有解决办法的,但是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之前想想瑾儿。”
姜华知道宁洛歌是因为之前那件事情,所以对他还有些不满。他点了点头。
刘凌这几日没有动静,但宁洛歌派去监视他的暗卫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每到夜里,监牢外面都会传来动人的歌声,而刘凌每当听到歌声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异常的焦躁,有几次竟然冲着墙壁直直地撞过去,幸亏狱卒反应快,才没有让刘凌撞死自己。
宁洛歌听闻这件事情,心中隐隐地升起不安的感觉,眼看着距离刘凌斩首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不希望横生枝节。
是以这夜,和赫连子谦说了一声,她特意和慎行以及那名暗卫一起去了监牢。
二更。冷肃的夜里阴风阵阵,尤其是入了秋,天气凉了下来,呼的一吹,宁洛歌宽大的袖袍里灌满了冷风,凉得她打了个寒颤,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哪儿有歌声?”宁洛歌轻声问左后方跟着的暗卫。
“平时都是二更的时候便开始了,一直唱到四更。估摸着时间,该唱了。”正说着,宁洛歌便听见了这歌声。
~无~错~小~说~m。~QUlEDU~ ; ; 乍一听到这歌声,宁洛歌忍不住又打了个了寒颤。这歌声,真冷啊……
本就萧杀的夜里,又在阴气最重的监牢,听着幽幽咽如泣如诉的歌声,好像是鬼哭狼嚎一般,顿时便让人心情低沉了。
“怎的没人制止么?她这般唱,不影响人们的休息么?”宁洛歌忍不住问道。
“回禀公子,为了防止犯人逃跑,监牢本就都是建在空旷的偏僻地界,是以这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家。”
“那这歌声从何处传来?”
“是从距离这里不远的唯一一处宅子。”
“此事定有蹊跷,就没人上报此事,把人抓回去么?”宁洛歌皱眉,这事儿按说不小,在监牢附近装神弄鬼,此时刑部的人竟然没上报?
“这……实不相瞒,公子,那处宅院是星云山庄的地盘。官府,也不好插手啊。”暗卫犹豫无奈地道。
宁洛歌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星云山庄的名字了,还记得当初追查唐玉风家里的事情时,便涉及到了星云山庄。
还记得那个时候,宁洛歌就隐隐查到赫连子煜和星云山庄有不寻常的交情,如今看来,恐怕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的。
宁洛歌挥了挥手,示意暗卫退下。
宁洛歌再次细细听着歌声,唱歌的女子应当年纪不大,至于这首歌只是寻常花楼里姑娘们经常会博君一笑的普通曲子,甚至算不得高雅。
无非是首街头巷尾都会的普通曲子,为何会给刘凌造成这么大的冲击力呢?
这么想着宁洛歌便进了监牢。
“公子快请,下官已经安排妥当。”接应的人微微侧身,恭恭敬敬地跟在宁洛歌的身后。
“慎行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说完便向刘凌的监牢走了过去。
还记得上次来监牢是见垂死前的太子,而近来,是来见死前的刘凌。
刘凌神情恍惚,似是十分激动。
宁洛歌从未见过这样的刘凌,她认识的刘凌,一直都是个处事圆滑,城府极深而又心狠手辣的人。
然而此时的他,双眼通红,青筋暴起,好像下一秒便会爆裂而亡,就连一向淡漠的脸此时表情都十分扭曲。
他见到宁洛歌,眼中闪过惊讶,但一直不间断的歌声却让他没办法专心下来平静下来。
他竭尽全力控制自己。
宁洛歌只感觉到他似乎在忍耐什么,但很快,似乎是过分压抑,两行血泪竟然从刘凌的眼睛里流出来!
就连宁洛歌都忍不住一震,刘凌他,这是怎么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快四更的时候,歌声渐消,刘凌才算是镇静下来。
他虚弱地坐在地上,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过了许久,宁洛歌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公子来这儿可是劝我认罪画押?”
“不,不是。”宁洛歌摇了摇头,“我来本是和你谈一场买卖,我帮文家翻案,而你必须要承认主使杀害月蓉等人。但是,宁洛歌忽然微微一笑,“我现在改主意了。你不但要认罪画押,还要告诉我这歌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凌冷哼一声,似乎是对宁洛歌的话很不屑,“我如果不答应你呢?”
谁知宁洛歌笃定地摇了摇头,“不,你会答应。我认识的刘凌,是个反既有城府又有智慧的人。他会主动平定冤案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他会利用凤凰公子的名气让所有人都佩服他。我以前一直以为你这个人很矛盾,一面积极想要当官,一面却是惹了皇上惹皇后。但是最近我倒是明白了。所以我更加清楚,你一定会答应我。因为,你清楚,能够帮你翻案的,只有我。而能够阻止你翻案的,也只有我。”
宁洛歌声音冷凝淡然,语气中是普通女子没有的霸道和傲然,她就是那么自信。
“别忘了,我是太子的人。”刘凌不为所动,微微不屑地道。
“太子的人?如果你真的对太子死心塌地,那日御花园里你不会提醒我姜华的事情。而太子的为人,想必你也是很清楚的。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一颗棋子,棋子能用便用,不能用便弃,而你现在的状况,你说是能用呢?还是不能用呢?”
宁洛歌看着刘凌脸上的镇定慢慢地龟裂,心里知道,这场谈判,快结束了。
“你能替文家翻案?为什么?”刘凌终于抬起头,认真地望着宁洛歌。那眼神,竟然单纯地像个孩子。
“你若是帮我,我便有八成的把握替文家翻案。至于原因,只不过是我不想看见有人在我的面前枉死罢了。几十条人命,绕是我宁洛歌,也承受不起。”
宁洛歌的声音有些飘渺,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重石砸在湖心,在刘凌的心理激起万千波浪。
就在宁洛歌以为她成功的时候,刘凌的声音忽然再度响起,“就算你能够替文家翻案,我也不会承认我杀了月蓉,永远都不会承认。”
“为什么!”宁洛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谁都有可能杀她。只有,我没有。”说完这句话,不论宁洛歌再问什么,刘凌都不再回答。
出了监牢,慎行道,“公子,你信他的话?”
宁洛歌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茫,“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刘凌说那句话的表情,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一种深深地绝望。
“我们,好像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沉默良久,宁洛歌突然吐出这句话。
世界永远不会有这么单纯,而她此时的安静生活,都是赫连子谦给她营造出来的。那么背地里,到底有多少蝇营狗苟的肮脏事,宁洛歌竟然有些不敢深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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