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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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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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公子仔细弄脏衣服…”回过神,穆婉秋忙伸手去接香罗。

他那一身白衣,哪能碰这东西?

就见黎君手一动,也没看清他怎么动作,那一罗香就稳稳地落在香架上,和架上其他香罗齐齐地接在一起,比特意摆放的还规整。

“…你怎么做这种活?”黎君周身散发着一股冷森森的气息,直慑的人透不过气来。

“是…是谷大师让的…”从没见过这样的黎君,穆婉秋也不知自己哪得罪了她,回话脱口而出,声音不自觉地就有些发颤。

“谷大师?”黎君声音愈发阴冷,“谷琴?”

“嗯…”穆婉秋点点头,余光瞧见院子里的人都偷偷地往这边看,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正不雅地倚在黎君怀里,忙用力挣脱。

“别动…”黎君拥着她不让动,“你身上有伤…”嘴里说话,他手一直给她输功理气。

穆婉秋脸色红彤彤的,感觉胸口不那么翻腾了,她使劲挣脱黎君,“大家都看着呢…”扶着木架站好,她眼睛慌乱地扫向四处。

别人不知他是给她疗伤,这么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黎君无所谓,她却还是要这里生活下去的。

这里大师傅之间的嫉妒和倾轧,可不是她在朔阳能想象的。

她的内伤有多重,她不知道吗?

还这么要强!

见穆婉秋到底挣脱了他,黎君眉头一拧,伸手要把她抓过来,正听见她哀求的话,他身子一震,手堪堪地停在了半空,忽然想起刚刚他一进门,就看见她端着比她大几倍的香罗费力的想登上晒香架,院里的人都远远的看着,却没一个肯过来帮她。

“白姑娘稍等,我去找谷琴…”撂下一句话,黎君大步朝谷琴的屋子走去。

“黎…”

他去找谷琴干什么?

回过神来,穆婉秋想问,一开口才发现,黎君已经在几丈之外了,瞧见其他人见她看过去,又都嗖嗖嗖地低了头干活,穆婉秋硬生生地咽下了嘴边的话。

回头看看香架,暗道,“…要不要再回去搬一罗?”她暗暗寻思着,抬脚朝制香室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扭头看看黎君消失的地方,她大步走了过去。

“…大公子怎么来了?”正看料方,听到门声,谷琴一抬头,黎君手摇折扇走进来,她忙慌乱地收了手里的方子,站起身来,“大公子快坐…”又道,“有事让人传我过去就是,您怎么亲自来了?”嘴里说着,谷琴斟了杯大红袍端到黎君跟前。

“…不是安排了白师傅去调制处吗?”摆手让谷琴把茶放下“…怎么人还在这儿?”

这且不说,她竟让她做那么粗重的活计!

脸上看不出喜怒,黎君声音却是及淡及淡。

淡的让谷琴打心底生出一股怯意,一股寒气,笑容有些发僵,她小心翼翼地把茶放在案几上,余光悄悄觑着黎君的神色。

忽然,她理直气壮地转身坐下,“大公子今儿为什么不把她送给都尉大人?”语气咄咄逼人,“为一个欺师盗名的小杂工,您得罪了新上任的都尉大人,值得吗?”

“欺师盗名?”黎君眉头一挑。

“她就是欺师盗名!”一不做二不休,见黎君目光发冷,谷琴突然加重了语气,把朔阳街头的流言添油加醋地说了,“…不是大公子要求,我死也不会收她为徒!”又指着外头,“您瞧瞧,外面哪个大师傅敢跟她合作?”呼出一口气,“让她晒香,也是我强行要求那些大师傅的,都怕被她偷了秘方,这些人原是连制香室的门都不让她进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八度,“…调制处群英荟萃,集思广益,是要大家毫无保留地奉献的地方,怎容得了这种手脚不净,腌猥琐之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弃师

一口气说完,谷琴有种别样的快意,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一发地端起茶杯的黎君,眼前忽然闪现出今天上午的情形:

她和黎君一出去,远远就瞧见阮钰把穆婉秋逼倒,那一刻的黎君是紧张的,她发誓,在黎家这么多年,她从没见他那么紧张过谁,远在几丈外,他二话不说,一纵身就跃了过去,轻轻地将她扶起,然后,拥入怀中。

当着都尉大人的面,就那么把她拥入怀中!

她走上前去,就见穆婉秋双眸紧闭,小女人般偎在他怀里,那时候的黎君,眼底清晰地写着怜惜,虽只是一瞬,却清晰地落入了她的眼底,相信也没有逃过阮钰的眼,否则,他也不会开口要人了,不知为什么,想起这些,谷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心头泛起一股无边的恐惧,刻薄的话脱口而出:“…当初黑公子就是被她的美色所惑,被她偷了价值连城的秘方,都不舍得送官!”讥屑地一哂,“…大公子不是也被她迷上了吧?”

屋里出奇的静,只听见黎君一口一口的啜茶声。

无边的沉寂让谷琴越来越后悔,心紧紧地提着,她感觉只要一声轻微的细响,心上那根弦立马就会断裂。

“…安排一下,明天就让白师傅去调治处上工。”久久,黎君桄榔一声把茶杯放到桌上。

浑身一激灵,谷琴险些坐在地上。

“不行!…她不配做我徒弟,她不配去调治处!”好半天,谷琴才透出一口气,朝已走到门口黎君的背影说道,见他站在,她稳了稳心神,“大公子不想让她做杂工,我立即单独给她按排一间制香室,她绝不能去调治处!”见黎君头都没回抬脚又要走,一丝绝望涌上心头,谷琴猛地大声喊道,“…大公子执意如此我就离开黎家!”

“你说什么?”黎君蓦然转过身。

谷琴一哆嗦,她一把扶住桌子,“我…”刚才鬼使神差地冒出那句话,此时面对黎君咄咄的目光,她实在没勇气再说一遍。

“你是要离开黎家吗?”黎君又问了一句。

“我…”谷琴一咬牙,硬着头皮道,“大公子执意如此我就去找大老爷,把她驱逐我的门下,这样欺世盗名的徒弟我要不起,这调治处,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穆婉秋和黎君关系非同不一般,又和掌握了她隐秘的黑木关系暧昧,她绝不能再让她进了调治室打探到里面的秘密!

“好!”黎君猛点点头,“我黎家还从没强迫过哪个调香师硬留在这儿,谷大师的契约还有十五年只要把赔付交齐了,并立下不得在其他香行使用黎家秘方的誓言,想要去哪儿,你请便!”

还从没哪个人敢这么威胁过他!

咄咄地看着谷琴,黎君脸色少有的阴沉!

赔付了就让走?

谷琴又一哆嗦,这话说的轻松,她在黎家每月五十两的工钱,一年近万两的红利,光赔付就是个天价!

不说这些,单说她外面的路还没铺好一旦离开黎家,以黎君的手段,能让她在香界立足了才怪!

想起在她之前成名已久的陆伟陆大师得罪了黎家后的下场,谷琴不寒而栗。

虽然黎君言语中没有一丝胁迫,可谷琴就是感觉到他只是没有把狠话说出来罢了,其实心中早有计较了“呵呵…”她听着自己发出一声僵笑,“我刚刚只是开玩笑,大公子千万别介意,大老爷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么能说走就走?”

感觉周围那股让她几欲崩溃的气势一消,谷琴一下子摊坐在椅子

“…既然决定留下,谷大师就记得自己的本分!”收回目光,黎君冷冷地说道。

“大公子…”见他转身要走,谷琴下意识地又开口叫住。

“谷大师还有事?”黎君转过身。

“没,没事…”想要驱逐穆婉秋的话卡在嘴边,谷琴鬼使神差地改口道,“我这就安排,让白师傅明儿一早去调治处…”

点点头,黎君没言语。

一开门,黎君不觉怔住。

穆婉秋正婷婷地立在门口,身后几个大师傅也正探头探脑。

想是刚才谷琴的争吵声太大,引来了众人偷听,见他出来,惊弓鸟般哗的一声飞散了去。

“黎公子…”穆婉秋低低地叫了一声。

看了她一眼,黎君没言语,抬脚就走。

“黎公子…”转身看着他飘逸的背影,犹豫片刻,穆婉秋抬脚追上去,“我不想去调治处。”

早听说黎家有个秘密的调治处,专门试验开发各种新香品,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只是,在恨欲她死的谷琴眼皮低下,她相信,她去了那儿,绝没好结果。…为什么?”黎君脚步没停。

“我…”穆婉秋一时语滞。

和谷琴的恩怨,她一时也无法说清,也不能说。

“我生性愚笨,不配去调治处,也不配做谷大师的徒弟…”怨怼的话脱口而出。

不配去调治室,不配做谷琴的徒弟?

刚刚话她全听到了,黎君骤然停下来,“你不用担心,她不会离开黎家。”

黎君以为她是担心谷琴会因此和黎家反目。

听了这话,穆婉秋心里苦笑,“谷琴早就对黎家三心二意了,她能早些离开黎家,也是黎家的福气吧。”心里想着,她使劲摇摇头,“…不是。”

“…怎么?”黎君皱皱眉,谷琴说她和黑木有暧昧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他声音无意中就冷了几分。

“…我想离开谷大师门下。”穆婉秋坚定地说。

她是魏氏传人,只要魏氏,才是她唯一的师父。

谷琴还不配!

离开谷大师门下?

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不把谷琴看成什么,可是,谷琴毕竟是调香师眼里的神,能拜在她门下,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儿?

她就这么被驱离门下,以后还怎么在调香界混?

“…我要做大周最好的调香师!”当日他们在凤凰山话别,穆婉秋那充满激情的话又回荡在耳边,“要做最好的调香师,只有拜在谷琴门下啊,虽然心胸狭隘,功利了些,可论技艺,谷琴还是无人能及的啊。”想起这些,黎君心一动,“谷琴收她为徒是我强迫的,她这是怕我为难,为我着想啊。”念头闪过,黎君的心没由来一暖。

“…去收拾一下东西,你明儿就去调治室报道。”斩钉截铁地说完,黎君转身就走。

他实在怕面对穆婉秋的哀求。

“哼,不想拜在师父门下,还用求谁了?”不知什么时候,姚谨站在穆婉秋身边,正满脸不甘地看着那白衣飘飘的背影。

看了她一眼,穆婉秋转身就走。

“你别在那虚情假意的!”姚谨冲她背影喊,“不想做师父的徒弟,你也不用征求谁同意,只要蹬上那个青石台上,敲响鼎钟,当众宣布就是。”刚刚谷琴和黎君的争吵她也听到了,姚谨以为穆婉秋这是以退为进,借机邀宠。

远远地听到姚谨的喊声,黎君皱皱眉,脚步停了一下,复又大步向前走去。

当当当,一阵激昂洪亮的钟声响起,脸色猛地一变,黎君蓦然回首。

果然,是穆婉秋。

她正婷婷地站在那个黎家为宣布族内大事准备的青石台上,手举鼓锤,使劲地敲着头上的鼎钟。

这是黎家特制的鼎钟,声音格外的响,瞬间穿透了整个黎记。

黎家只有在发生生死攸关影响全族的大事时,这个钟才会被敲响!

平时,即便集会,也都是管事派人去各处传。

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只一瞬间,诺大的晒香场就聚满了人,内务总管黎青一面往这儿跑一面系扣子,一眼瞧见脸色青黑的黎君,匆忙来了个急刹车,“大公子,出什么事儿了?”

见黎君没言语,黎青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青石台。

一眼瞧见台上纤细单薄的身影,他下意识地问,“那小丫头是谁,她想干什么?”

左右的人都摇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台上。

“众位师傅、管事…”放下鼓锤,穆婉秋朝台下众人一福身。

一瞬间,台下鸦雀无声。

“我,白秋,流浪儿出身,一个月前在朔阳拜谷琴为师,因生性愚陋,不堪调教,怕有辱师门,现自动宣布脱离谷琴门下!”鼓足中气一口说完,穆婉秋呼出一口气,发誓道,“…至此以后,我不再是谷琴的弟子,我荣我辱,皆与谷琴无关!”

这世上竟还有人不稀做谷琴的徒弟?

姚谨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哗,晒香场一阵唏嘘。

“…还以为什么大事?”瞧见谷琴青黑着一张脸站在不远处,黎青巴结道,“这白秋疯了,豆大个事儿也敢乱敲鼎钟?…来人!”正要喊人把这个扰乱黎家秩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抓了关起来,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黎青一回头,黎君正神色复杂地看着缓缓迈下石阶的穆婉秋,他心一惊,忙又改口道,“也是,从没人舍得脱离神一样的谷大师门下,这的确是大事…是大事,是一件值得敲钟警示的大事…”

嘴里说着,一转身,他吱溜一声钻入人群…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误会

黎君眼中那满满的怜惜,是黎青从不曾见过的。

“…谁知道大公子和这小姑娘什么关系,她敢当众宣布脱离神一样的谷大师,一定也不是凡物。”心里嘀咕着,黎青早已脚底抹油,不见了踪影。

有他家大公子在这儿,他还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好。

擅自敲响族内鼎钟,是破坏规矩的大事,本以为黎青会立即把穆婉秋抓起来,不想等了半天,他竟没了踪影。

谷琴脸色由红变黑又变的青黑,她闪身挡住朝黎君走来的穆婉秋身前,一字一字地说,“…这可是你说的!”

虽不屑收她为徒,但就这么当众被弃了,谷琴心头还是腾腾地冒着一股不甘,此时此刻,面对娇娇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穆婉秋,她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被人当做弃师,这可是她生平的奇耻大辱!

“…是的。”穆婉秋轻轻一福身,“我不配做您的徒弟。”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谷琴牙齿咬的咯咯地响,她猛一转身,“大公子也听道了,是她自愿脱离我门下的,不是我逼的。”顿了顿,“减立调治处那天,老爷就答应过,入调治处者,必须是我徒弟。”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她费-劲心机都不能说服黎君放弃,不想她竟自己放弃了。

当初设立调治处,黎老爷也是想笼络一批以谷琴为首的核心人物长年为黎家服务,才答应了这个条件。

规矩放在那里,黎君也无法改变,他深深地看了穆婉秋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听道身后一阵惊呼声,黎君猛一回头,不觉一震,只见穆婉秋口吐鲜血,软软地倒在地上。

“…这是哪里?”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穆婉秋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柔软的床,薄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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