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凡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目光转向角落里的擂台上，继续钻着这个牛角尖。
自小到大，他从来不想逃避什么发自自己内心的拷问。若是将这种拷问时而不见，将这个问题遗忘过去，也不是不能使心情顺畅起来；但是杨凡就是不愿。
因为，这是自己跟自己的事情！
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还怎么去处理别人的事情？
凡是能够对自己坚持的东西造成动摇的，他都会认真对待，而不是视而不见，任其同化自己。
既然能够动摇自己的意志，那便说明这股冲击是比自己的意志还要坚强的东西。
若是有人跟他说“你父母从来都没有爱过你”，那他肯定会想都不想，就知道那人是有病；但若是有人告诉他“你的父母可能是从孤儿院收养的你”，那他就一定会去询问父母，仔细推敲，思考自己“可能是被父母收养的孤儿”的可能性。
这是杨凡的道。
他不希望某一天自己静下心来拷问自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经不是自己，发现自己早已经偏离了原本的梦想，甚至发现自己早已经成为了自己曾经讨厌憎恶的人。
所以，他不曾逃避过。
他轻抚过镔铁剑外的粗糙剑鞘，听说这似乎是鲨鱼皮的。
有那么一刹那，他就想什么时候能在这个世界尝尝鱼翅？从随便用鲨鱼皮做鞘来看，大玄帝国的鲨鱼肯定不是保护动物。
咳，在这个一只高阶妖兽便强过大把人的世界，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所谓的“保护动物”。
不过转瞬之间他便重新回到问题上来。
踏上修炼之路，承受的是经常外出而随时都能到来的危机。
选择成为炼体士，走的是不成功，便成仁的道路。
作为磨体境炼体士，人生的命途便已经缩短至五十年。而能够续命的年月，顶多也只是到四十岁罢了。
四十岁还突破不到炼气阶位，最后的十年里便会气血衰败不可逆转，那便是真正的等死了。
而且说是能够活五十岁，可其实在四十岁左右，气血开始衰败之后，死亡便随时都会降临。
短则一年，多则十年。
是真正的与天争命。
这些，并不是那些普通的八十岁老者能够体会到的。
炼体士能够活到八十岁，那就真正是炼气阶位的大师，轻易便能活到一百岁。
而且在突破到炼气阶的瞬间，天地元气会自动精炼为真气，温养着这许多年来已经被元气浸泡透了的。，延缓着每个细胞的衰老，增强着每个细胞的活性。
因为真气会一直温养肉身的缘故，炼气阶位的大师即便是到了九十多岁，也不过是普通人四五十岁的样子。
只凭这些，那些普通人便不能只靠年纪来压自己！
因为炼体士的对手，是这天，是这地，是这天地自然！
只凭这些，那些修为低下的炼体士便不能也靠年纪来压自己！
因为他们不自量力，没有天赋却要与这天地自然做对！
唯有自己真正尊敬，真正值得敬佩的人，才能够得到自己的敬爱！
杨凡瞬间心中通明起来，身上的紊乱气息重新顺直舒畅，沿着他浑身皮膜筋骨流转不休。
旁边的林青寒最先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神情古怪一下便重又回复到淡淡笑意的表情，顶着头顶的太阳看着面前的比赛。
虽然是到了饭点，可是对面观众席上的人数却丝毫不见减少，反而在人群周围的边缘上有许多商贩摆好摊位，卖起小吃来。
观众席能够坐下的额定人数只是一万而已，青龙村足足两万人，你若是不想看了；行，下来，立马就有别人坐上去。
刘虎虽然也感受到了杨凡身上的气息又恢复了顺畅，却也没放在心上，只道他的心境如此，日后成就必然不会太高。
杨凡回过神来，挪了挪半天未曾动过的坐姿，换了个舒服的动作靠在椅背上。
“七号擂台，第四百七十八场结束，胜者：陈海峰！进行下一场比赛！”
西南角擂台上的战斗正好结束，一个寸头青年被一个短褂中年人持剑指喉，稍一前进，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不知不觉地竟然都中午了……
杨凡眯了眯眼睛，舒服地望着天上那金黄的太阳，感受着晒在身上的温暖感觉。
“各位前辈，我先回家吃饭了。大哥一起去吗？”
站起来微一躬身，随即转向李少白方向问道。
“好，一起去。诸位前辈，我们吃过饭就立刻过来。”
林青寒微笑点头：
“去吧，下午也没你们的比赛，晚些来也没关系。对了，若是玉姑娘也想来看的话，就让她坐在这里吧！”
瞥了眼主席台上仍然空着的两个座位，杨凡点了点头。
走在村中，却发现平日大街小巷中的许多人都不见了踪影，偶有几只飞鸟从墙头落在树枝上，显得有几分安静。
以两人的脚程，自然是不一会就到家了。
王德喜正在厨房中切菜，看见他们回来，笑呵呵地又从水盆中捡出几样菜来，问道：
“怎么不在那边看他们比武了？”
杨凡看着笑容满面的爷爷，纵使屋中不曾有太阳，也觉得浑身温暖舒适。
“这两天上台的都是熬皮境的炼体士，没什么看头。要不是林叔他们都在那，我才不想一直坐在台上！”
李少白哈哈一笑：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坐在你那个位置，你还不想坐！那不如我们下午去村口看看明天要比武的炼体士们吧！”
因为第一天只有一千名炼体士会上台比武，所以要第二天才上台的炼体士，全部被编成临时小组，在村子四周明里暗里的警戒着。
第二天则是由第一天上台比过武的炼体士接替他们放哨，好让他们能够去参加比武大会。
这次大会会挑选排名在前二百的熬皮境炼体士与排名在前五的磨体境炼体士发放奖励，所以村中凡是达到标准的炼体士，无一不报名参加的。
若是能够拿个靠前的名次，非但有奖励不说，还能在众人面前大大的露一次脸，不知有多少待嫁少女会被吸引住目光……
咳，这些都是小事情，最重要的是能够在诸多前辈面前留下深刻印象，从此必然就是村中未来的支柱！
杨凡一翻白眼，道：
“你还不是也不想去，连去哪都想好了！”
李少白哈哈一笑正要答话，一声清脆如银铃的话语从院子里响起。
宛如深夜的莺鸟，在寂静的林间发出悦耳的声响。
“爷爷，是小凡回……”
厨房门口忽地闯进一个淡绿色的身影，面上带着活泼的笑容，身上绕着耀眼的阳光。
“灵珠，上午在家干什么了啊？”
杨凡随口搭话道。
“唔……也没干什么啦。就是在院子里玩会……”
玉灵珠欢喜地走到近前，忽然略带希冀地问道：
“对了，你们下午去大会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也去看看？一个人在家好无聊的。”
杨凡与李少白相视一眼，满口答应下来：
“真巧，正好我们也想叫着你一起去看呢。林叔他们还在主席台上给你留了位置……那可是最好的位子哦！”
玉灵珠眉毛一挑，睁大了开心的大眼睛，惊喜问道：
“既然如此，那真是多谢他们了！”
“好了好了，来，开饭了！”
王德喜从锅中铲出最后一道菜，递给身旁的李少白端到桌上。
虽说晋升磨体境之后，身体对于饭菜的需求不是那么强烈，即便是一周不吃东西也不会感到严重的饿意；但是在地球上养成的习惯，他还是会在每天都按时吃饭。
他不习惯每天让爷爷一个人独自吃饭。
吃饱饭之后，李少白兄弟俩带着玉灵珠，还是决定先去村口外的暗哨遛一圈。
走出村子外千数米，这才走到了眼前这处位于一片小树林当中的暗哨。
这座小屋只有四个平米大小，位于地下一米左右的位置，在四周都有一个三指宽的观察口。
此时里面正有两名熬皮境后期的炼体士在值哨，见李少白与杨凡一齐前来探望，立刻就转过身子微鞠一躬。
“两位大人怎么不在比武大会上观看，却带着玉姑娘来到这种地方？”
李少白用眼神制止住杨凡开口的。，微笑道：
“那边有林队长等人，我们兄弟俩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就四处转转，第一个来你们这看看情况。辛苦你们了，这么冷的天却要让你们在这里硬坐在这。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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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比武大会 下
两名值哨的炼体士感动不已，齐齐道：
“为了村子，在所不惜！”
杨凡暗自咂舌不已。
大哥真是够可以的，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将两名值守的哨兵感动地就差五体投地了。
就在他暗自感叹的时候，只听其中一名炼体士回答道：
“并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
一句话没说完，却是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旁边的另一名炼体士，让他接过话去：
“只是这几天，一直有商贩从落霞城那边过来，而且时间十分准确，每天早中晚时分都会有一个人进村。”
杨凡奇道：
“有商贩进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哪里奇怪了？”
那个人尴尬道：
“我也看不出那些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我们哥俩就是觉得在早中晚那个时间段过来的商贩很可疑……”
这下杨凡也有些认真起来。
有些时候，强大炼体士的直觉，甚至比许多细小的线索还要重要。既然两名熬皮境后期的炼体士都有奇异的感觉，那就证明那些人真的有值得关注的奇怪地方。
“好了，我们会注意的。你们继续值哨，不要松懈。明天上场可要加油啊！”
李少白念头一转，拍了拍两人肩膀，走出地下暗哨。
“走吧，将这事去向林队长汇报一下！”
不久之后，比武大会主席台上。
“哦？有奇怪的商人，是他们的直觉发现的？我知道了。”
林青寒听完李少白的陈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玉灵珠道：
“玉姑娘，请与我等一齐坐在主席台上，也好将全部擂台看在眼中。不知可否？”
刘鑫钊等人全部站起，等待她入座。
要说让这么多炼气阶位的大师都等她一个丝毫实力没有的普通人……开玩笑，这可是海楼门门主的女儿！
海楼门，洵州第一门派！真要论起地位来，即便是落霞城的城主，恐怕也要比她低矮几分。若不是玉灵珠要求一定要与杨凡以及王德喜一起居住，刘鑫钊等人才不会让其离开自己的视线。
杨凡也能感受到，自从她住进自己家中之后，每天徘徊在自家周围的炼体士似乎突然便多了起来。
玉灵珠看了杨凡一眼，轻轻点头，缓缓坐在主席台的最左边。
而主席台这边的变化，也全部被在场的观众收入眼中。
“刘村长那边是怎么回事？”
“咦，林队长他们怎么全部都站起来了？似乎……是在迎接那个女孩？”
“快看，那个女孩坐到杨凡身边了！”
“你还想替你家闺女找个好女婿呢，看来是没戏喽！你要是再紧追不舍，可就是对村子不利啊！”
“去去去，那样的大人物能看中咱们村的炼体士，那是天大的好事！我怎么会横插一刀从中阻碍呢！”
“哈哈，就算是你想阻碍，恐怕也造不成什么影响吧……”
“你！”
……
杨凡尴尬地听着对面观众席上的吵闹声音，故作淡定地直视前方，看着西南角的擂台。
只是他到底有没有在看那场战斗，就是旁人所不知道的了。
林青寒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耳中只有喧闹的玉灵珠，和面带尴尬的杨凡，暗叹口气。
毕竟感情这种事情是两个人的，当一方完全没有感觉到时候，即便他是真气境的大师，也没有资格插手。
玉灵珠因为没有修为在身，所以听不到对面观众席上的议论声音，反而觉得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在海楼门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近两万人聚在一起的场面。
“小凡，你们这里好多人啊！”
“是啊，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你们村子不是每年都有祭祀仪式吗？听说之后还会有一个持续三天的大型集市，场面应该很是热闹才对啊！”
玉灵珠不解地问道。
她可是从林青寒这里听说了，比武大会虽然是今年第一次举行，但是往年的大年三十，全村的老少妇孺都会聚在祠堂之前，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
这场祭祀是为了将那些往日为青龙村献出生命的英雄的灵魂唤回故乡，与他们昔日里曾经守卫过的村子，曾经保护过的人共庆节日。
仪式结束之后，为了不让被唤回来的英魂感受到孤独，还会在祠堂旁边举行一场持续三天的大型集会来供众人观赏游玩；有商贩摆摊卖物，有艺人表演杂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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