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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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魂公主-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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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孚存心猛然一抽,蹙起的双眉间隐隐见焦灼。“夫人疑心重的超乎在下想象。”

我一瞥董孚存,苦涩轻笑似嘲讽自己:“嘛,说是疑心重,不过是我总计较琐事罢了,也可能是我心里有鬼吧。”

“这的确是件麻烦事。”董孚存感到心伤,不由嗟叹一声。“不自觉的往身上套盔甲保护自己是人的习惯,在下倒不觉得这是件坏事。不过,人不该被所谓的盔甲控制失去另一种自由。不是吗?”

“哎。”我不想再继续讨论下去,草草一答又转问:“令阃呢?”

“贱内逛得乏了便先行回去。”董孚存一笑带过,也问:“怎未见尊夫?”

“我已被休,一年半之前。”我虽说的满不在乎,却面露悢然之色。“虽做侧室却享受独宠,我夫温柔似水且聪慧能干。可惜,我们令彼此受伤痛苦,大概是我们有缘无份吧。”

“想再嫁吗?”董孚存忍不住伸出手扣住我的手,包含爱慕的热度使我不禁忆起允礼同样温暖的大手。

我拉下脸,不动声色的抽出手。“你这样令我很不愉快,请自重。第一,我们地位相差悬殊;第二,我已被别人聘下了,虽然连侧室的名分也无,但我必须陪伴他;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是满人,满汉不通婚,我想你应该清楚。”

“他想必是位高权重的宗室王公吧?既然能得夫人全部的心,想来他定有特别之处吸引夫人。”董孚存收回手,怅然若失。

特别?我倒没觉得胤禛有何特别。“若说他吸引我的,或许是不经意间的相似吧,我们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像血缘一样奇妙的关系。”

董孚存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低头吃着汤圆。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我们各自不语。吃过元宵,董孚存提出送我回府,我未拒绝,只是分别时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他曾作出过不妥举动,彼此脸上泛出红晕,我慌忙转身跑进府。

回内室后,我将此事说与月童,庆幸自己明日便回京了,不然又凭空多出件烦心事。月童听后不以为然,一笑置之,喝过药之后伺候我就寝。

我睡不着,对未来之事忐忑不安,恍恍惚惚数着绵羊直到陷入梦乡,然而,不知名的泪还是悄无声息自眼角滑落。

[正文:第一百四十七章 平地风波]

晴空万里无云,杲日直射着站在月府门外做告别的我,如此硬朗的太阳在纤柔的江南可不多见。

我抱着涕泗滂沱的瑶琴,不住轻拍她清瘦的背安慰她。我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令她情绪平定下来,或许说什么都毫无用处,我只能紧紧抱住她,让她能感受到此刻我确实存在。

尹继善募得上前一把抓住瑶琴细弱的胳膊,将她强行与我分离。瑶琴挣扎着大哭大叫,见拗不过尹继善便不再反抗。尹继善松开手,蹙眉喟然长叹。瑶琴双手捂着脸,瘫在台阶上兀自抽噎。

“还不走!”尹继善催促道,撇开头紧闭双目,只能从他紧攥的拳上窥视他此时内心的挣扎。

“多谢。”我一咬唇,转身迅速上马看着尹继善。“最后拜托你一件事。若是将来你有机会去南京的话,曹颙的墓就有劳你去扫了。告诉他,我从未忘记过曾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对不起,我不能再去看他。往后,元长,拜托你了。”说罢,我大喝一声,马便奔跑起来。

“娘……”

瑶琴哭喊着欲追赶我,却被尹继善硬拦下,她伸出的手臂无力垂下,眼睁睁看着我的身影愈来愈远,终于崩溃的晕过去。尹继善命人将她抬回屋,自己就那样傻站着、傻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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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江宁、曹府、邂逅、曹颙、竹笋、相恋、戒指、雪、逝去……

泪追昔,风打泪,究竟会不会痛?我已不愿去知晓,一路狂奔出城,这才停住马无声哭泣。哭过之后,迅速擦干泪痕,免得被人发现我一不留神表现出的柔弱。

阴晴风雨陪我北上,日月转换伴我回京,一步一步朝京城靠近,燕飞莺鸣,我的心又一次提起。激动兴奋?仿佛长年飘零异国的游子再度归家,仿佛除夕夜奔回有亲人、有热乎乎饺子的家一样,令我欢呼雀跃。

行至山东时已入夏,微风拂煦,绿豆清凉。因担心日后再无机会出来游玩,路上贪恋美景耽搁了些日子,所幸离京城已不远。停留山东境内时,听闻有个什么空宗教,自云能超度人。我闻后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沿路散些财物救助困苦百姓。人在痛苦时,万般无奈之际便会将希望寄托于神明,不是不可理解。有时,痛苦不仅仅只是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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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宿在安平圣姑庙,我拜托庙内的小沙僧送信儿给直隶总督,待迎接的人到来之前,我可以安心在此处游玩几日。

漏夜无月无星,黑压压的令人甚感压抑,莫非闷雨?即使将窗户大开,我还是觉得喘不动气,心里乱糟糟,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月童呼扇着浓密睫毛,两颗尚闪耀的星眼凝滞出神的望着窗外的芭蕉。

无风亦无声,静谧的有些过分,至少该有蛙声或蝉鸣,而此时却阒无人声。远处烛火溟濛,渐渐熄灭,四周漆黑一团,仿佛身处被黑暗笼罩的深井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时觉得诡异至极。

月童起身披上外衣,从桌上拿起凌霜剑紧紧握住,悄然走向房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而我仍似心怀烦恼耿耿不寐。

突然,月童急速朝我奔来。一瞬间,一人自梁上跃下提步上床,将攘子抵在尚未反应过来的我颈上。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似被刺破,传来一声刺痛呻吟。我似乎明了一般,头僵硬的转向月童,银晃晃散发月之光的剑,已被染上血色,刺穿月童身体的血剑发出滴答滴答之声,如时钟般单调。

一切发生的太快,我愣怔的看着月童,面无惊恐之色,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着剑从他身体里抽回、看着血花似飞雪从剑上被甩下、看着他星眸中面无表情的我、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神秘微笑倒下,看着始作俑者慢慢向我靠近。

“好久不见,永清公主。啊,不对,凤儿,真是个令人怀念的名字。不记得在下了吗?没想到在下的存在感依然这么低劣。”

他点起桌上蜡烛,昏黄的烛火遽然照亮小室,一张似曾见过的面容展现在我眼前。他双眼凹陷,面目黧黑,胡须似乞丐一般蓬乱,干裂的薄唇荡漾着如蔷薇般鲜艳夺目的微笑,美丽却带着硬刺,令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是你!”我惊呼出来,怎么会是他——孟文昌?

孟文昌笑意更浓,将视线转向另一人。“陆贤弟,为兄重新做个介绍。在贤弟面前的乃大清祥瑞圣凤公主——永清,一个永生的狐狸精,也是当初为兄亲自背上花轿的‘妹妹’。”话落,他垂首冷一笑。“没想到吧?当初背你出嫁之人,今夜再次背你赴黄泉。”

陆瑄?我迷茫的望向他,他手里的攘子又往下深了半寸,血从雪白的颈间流出。他那双黑白分明如宝石般的眼睛没有一丝感情,无怒亦无恨,只映有我绝世的容颜。他身上散发的凛然之气,如冬日冰霜冻得我直打哆嗦。

他们为何要杀我?陆瑄的祖父、真正的孟氏仍然自在的活着,为何还要恨我?恨我玩弄他们于鼓掌之中?到底是何理由?为何选择今夜动手?……不明白的地方太多。

。“为何此刻才来杀我?”我想知道我死的原因。

“问的好!”孟文昌拊掌“啪、啪、啪”三下。“怎么说也不能让平素目中无人的永清公主,可怜兮兮不明不白的去往地府。”他敛回笑,愀然改容。“还记得吗?在下曾说过,再见面的话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莫非他们倾慕于我?“因爱成恨吗?”

孟文昌拉下脸,厌恶的神情好似我是一盘发霉的食物。“你太高看自己。怎么?觉得世上男子皆逃不过你的美色?骄矜到这般程度,你跟皇上还真是匹配。”

“那到底是为何?”我低吼道。

孟文昌睨视我,摇了摇头。“陆贤弟,让她收声,她娇气的声音令为兄感到恶心至极。”

陆瑄一收攘子,双手拤住我咽喉,用力再用力。我痛苦的抓住他双臂,鹰瞵鹗视,长指甲滑着他的衣垂落。

“凶狠不甘的眼神也同样迷人。”孟文昌兀自阴笑,一挥手。“放开她。”

陆瑄松开手,仍将攘子抵在我脖颈上,对于我猛烈的咳嗽无动于衷,细长的脸如同他手里的攘子一样尖锐。

“我对你们来说乃灭此朝食的敌人,对吧?”若非情,便只能是政治。

孟文昌凌乱的双眉一抬,眯缝着浑浊的眼笑。“你还不算太笨!我们——是十四爷的人。”

允禵?难以置信!“不!你们撒谎!”囚禁在寿皇殿里的允禵怎可能下暗杀我的命令?况且,他也没有理由杀我。“想离间皇上与亲弟之间的关系吗?你们打错算盘了。我现在怀疑你们并非允禵门客,即便是,允禵也绝不会派你们来暗杀我。”

“哦?是吗?”孟文昌乜斜着眼,唇角挂着讥诮的笑意。“怪不得十四爷一直密云不雨,你的确是最大的障碍。杀了你,十四爷便不会再举棋不定,皇上想必也会出现漏洞吧。”

“你错了。”我眄视孟文昌,即使杀了我也没用,每个人都讨厌威胁,不管来自哪方面。“皇位本就属于胤禛,你们何必再做无用之功?你们赢不了他,还在妄想什么!”

孟文昌满脸不屑。“你如此说是因为皇上乃你心爱之人吗?”

“不,我并非公私混淆。”我一瞥孟文昌,镇定许多。原本,招惹到我便出不去此门。只是,我担心只他们二人刺杀我未免太胆大。庙内安静的出奇,是否还有其他人存在?“你们二位累了吧?何不令仆从进来倒杯茶?”

“别担心,没有旁人,在下不喜欢热闹。”孟文昌眼敏锐的一扫我,略带嘲讽。“帮助皇上夺得帝位,这——总是事实吧。”

帮与不帮又能如何?胤禛怎会用女人所谓的帮助?“你又错了。我中意的皇位继承人并非他,也并非允禵,而是允禧。可惜,我斗不过胤禛,自动弃权乃明智之举。何况,允禧时年未及舞勺,第一个不答应的恐怕便是他的兄长们,一个我尚能对付,一群,我怕是没这本事。再者,我身份虚实不明,倘若摄政,如何过朝臣这关怕也难料。观棋不语真君子,即便权衡利弊也甚是为难。我认为玄烨很清楚,大的头疼,小的不放心,为人父母难于做帝王。我劝你们快些收手,莫牵连到允禵。我想,没有比暗杀祥瑞、企图颠覆大清更好的死罪之名吧。”

孟文昌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双臂捧腹脸笑得扭曲。“真真令人可发一噱,在下可没工夫听你护短之言。今夜,你不死也得死。动手!”

原来,根本不存在理由,随便编造一个比我所想的更动听,他们只想我死,想我赶快从世上消失。

“啊……”

凄厉的惨叫响起在沉寂的黑夜里,使这个寂静恐怖的夜晚多了一层凄迷。攘子准确的刺入我心脏,旋即利落的拔出,连同热血一块带出。

我听见鲜血流淌的声音,仿若潺潺的溪水涓涓而流;我听见胸口冒血的声音,仿若泉水涌出的穴孔汤汤而流暖如温泉;我听见心跳清朗的声音,仿若西施泪滴琉璃镜玱玱如击玉。

为何不再迟一些?让我能再见他一面。杀人不该如此草率、如此鲁莽、如此急不可待,甚至连“保重”都未令我讲出。难道他们不知道吗?我不能够现在死去,至少不能死在家外,绝不能!

“是谁杀了知更鸟?麻雀说,是我,用我的弓和箭,我杀了知更鸟。谁看见他死去?苍蝇说,是我,用我的小眼睛,我看见他死去。谁拿走他的血?鱼说,是我,用我的小碟子,我拿走他的血。谁为他做寿衣?甲虫说,是我,用我的针和线,我会来做寿衣。谁要挖坟墓?猫头鹰说,是我,用我的凿子铲子,我会来挖坟墓。谁要当牧师?白嘴鸦说,是我,用我的小本子,我会来做牧师。谁要当办事员?云雀说,是我,只要不在夜晚,我就当办事员。谁会带火炬?红雀说,是我,我立刻把它拿来。我将会带火炬。谁要当主祭?鸽子说,是我,我要哀悼我的爱,我将会当主祭。谁要抬棺?鸢说,是我,如果不走夜路,我就会来抬棺。谁提供柩布?鹪鹩,与公鸡和母鸡说,是我们,我们将提供柩布。谁来唱赞美诗?站在灌木丛上,画眉说,是我,我将唱赞美诗。谁来敲丧钟?牛说,是我,因为我能拉犁。所以,再会了,知更鸟。空中所有的鸟,全都叹息哭泣,当他们听见丧钟,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启事:通告所有关系人,这则启事通知,下回鸟儿法庭,将要审判麻雀。”

悦耳的童声,仿若流浪风琴手奏出的轻快旋律,黑幕中稚嫩的清音,玎玲好似玫瑰花园里孩童耍闹的欢笑。

孟文昌感到一阵阵阴风吹来,身体不停觳觫,双目睅出。“停下、停下,别唱了、别唱了。”

我睁着眼一眨不眨兀自望着天花板,毫无血色的双唇依旧歌唱,诡谲的歌声一次次冲击他们脆弱的耳膜,直至陆瑄因心鬼再次举起攘子。

“啊?”

一声震惊的尖叫蓦然发出,孟文昌惶汗扭头,看见的竟是一张如雪山悬崖一般冰冷惨白的脸,月童绚烂的星眸在他眼里却仿若青面獠牙的魔鬼。

“怎么会?”陆瑄侧头惊呆,满眼恐怯,他不明白死了的人怎还能动弹?

一霎那,从月童精致的嘴中传来清越之声:“临、兵、门、者……被欲望扭曲之心,皆阵列在前……以吾血之名,迁尔等入冥界。”

月童念动咒术的曼声低语、孟文昌与陆瑄惶悸不安的厉叫、鲜血崩裂而出如喷射的焰火声,皆未入我耳。我仍然在歌唱,干净毫无杂质的歌声混杂腐朽满是污垢的啾声,连绵缠绕。

雨,终究是下了,倾盆如注。我,勾起苍白双唇,终于可以回家了。

(我一直再想,遇到这种事女主应该怎么做?害怕?冷静?还是其它?我根据女主的性格以及设身处地的思考便用了唱歌的方式。但用什么样的歌呢?舍身超然?还是哀伤悲痛?于是我用了《谁杀了知更鸟》这首儿歌。用清纯的童音,天真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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