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这或许是义陵县农村老人表示自己儿孙满堂,顺利完成传香火大任的一种仪式吧,这也表明为什么农村计划生育工作这么难做。
“行,小周,我们也去凑了热闹。对了,杨村长,你们这一般随礼是多少?”
“苏镇长,你们还要随什么礼,能去就已经很给冯三叔面子了。”杨光亮不悦地说道。
“杨村长,那怎么能行,空手白牙地去喝酒,会被乡亲们戳脊梁骨的。你要是想帮我们省钱,就跟我说个数,要不然我可是五十一百的给。”苏望知道,五十一百元的礼金,在这个年代的农村是很重的礼。
“苏镇长,真拿你没有办法。”杨光亮叹了一口气道,他知道苏望真做得出来,这个副镇长家似乎最不缺的就是钱,真要是苏望给了五十一百元礼金,他被冯三叔骂得更惨,只好悻悻道:“一般十元,亲一点的二十元,顶多四十元了不起了。”
苏望心里有底了,从背包掏出两个空红包,各塞进去二十元。四十元,甚至更多的礼金,那是亲侄儿或女儿女婿给的,千万不能按这个标准给,否则主人家还会不高兴的。
“苏镇长,我的礼金我自己给。”周文兴在一旁急着道。
“行了,小周,你跟我下村,一切行动就得听我的,你真要算,回镇上再说吧。”
周文兴犹豫了一下,也就点头算了。
第一部 科级干部 第五十章 岩头垄村(四)
到了冯三叔家,屋前的小路和平地都洒满了鞭炮屑,在平地屋檐下,一口漆黑发亮的寿木正放在那里。看到苏望三人来了,冯三叔非常高兴,这两天,不大的岩头垄村都知道来了位镇上的副镇长,年轻的不得了。
“苏镇长,真是贵客,贵客啊。”冯三叔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堆了,副镇长能参加他的寿木礼,让他觉得很有面子。不过当苏望递过去两个红包时,他睁大着眼睛道:“苏镇长,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样的贵客请都请不来,怎么还好收你的礼金?”
“冯三叔,你不收礼金,我和周干事可就不敢喝你的酒了,我们可就转头走了。”
“杨村长,你看这,这是怎么是好?”冯三叔没辙了,想留苏望两人下了喝酒,又不愿意收礼金,只好转向杨光亮问计道。
“冯三叔,你就收下,苏镇长这是入乡随俗,再说了,喝礼酒那有不随礼的,这可是老辈传下的规矩。”
“行,苏镇长,周干事,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收下了。”冯三叔勉强收下红包,递给旁边坐在一张桌子前记账的人。“苏镇长,周干事,各二十元。”记账的人当场拆开红包,一边高声念道,一边记在账上。
满脸笑意的冯三叔连忙从旁边他儿子那里接过两个包,塞给苏望和周文兴。这是一个不大的塑料袋子,里面有一包瓜子,还有一包“鼎州”烟,这叫回礼。如果是结婚等喜事,里面还会放花生和糖。
苏望三人被冯三叔请到堂屋的正席上。堂屋一般只摆三桌左右的正席,都是村里的长辈或是有身份的人坐的,必须由冯三叔和他的两个儿子相陪。其余的酒桌则摆在平地里,由冯三叔的其他晚辈,如侄子,女婿相陪就行了。
正中间一张桌子周围坐了五个人,其中有冯支书、杨起旺,还有一位苏望见过的村里的长者,其余两位大约三四十岁,苏望不认识。
冯三叔介绍道:“冯支书、冯二哥和杨木匠我就不介绍,这位是我的外甥,在县里建设局上班,这位是我的侄女婿,在光明乡政府上班。这位是我们麻水镇的苏副镇长,这位是我们麻水镇的周干事。”提到苏望名字时,冯三叔很是自豪和骄傲。
“苏镇长,你好!我叫王小兵。”冯三叔在建设局上班的外甥先站起来和苏望握手打招呼,接着是侄女婿站了起来握手打招呼:“苏副镇长,你好,我叫刘亚成,在光明乡财政所上班。”
“你好,你好,今天我们都是冯三叔的客,都一样,都坐,都坐。”
坐下来后,苏望给在桌的散了一圈烟,王小兵站了起来,微微弯腰伸出双手接过了烟,刘亚成则是一只手接过了烟,只是点头笑了笑。
吐出一圈烟雾,刘亚成突然说道:“苏副镇长,我早就久仰你的大名了。”
苏望愣了一下,随即坦然地笑道:“是不是因为我跳票当上副镇长?呵呵,我也成了知名人士了。”
王小兵尴尬地笑了笑,刘亚成则嘿嘿地笑了一下,也没有出声,不过脸上的意思却表明无误。
周文兴狠狠地瞪了一眼刘亚成,不过苏望没有多说什么,他也不好开口,席上一时沉寂下来。突然冯支书开口道:“当初老陈他们鼓动我投苏镇长的票,当时我还犯嘀咕,心里还有点后悔,这不知根不知底的,也不知道投对了还是投错了。不过今天我算知道,我这一票是投对了。”
旁边那位长者也是很赞同地点头道:“是的,冯老四,你这次算是办对事了,给苏镇长这一票的确是投对了。”
苏望笑了笑,岩头垄只有这么大的地方,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不出十分钟,左邻右舍就知道了,不用两个小时,全村上下岩头垄也都知道了,看来自己的言行已经得到村民的认可了。这时的村民,尤其是岩头垄这种深山里的村民,非常朴实。只要你是踏踏实实来工作,而不是走马观花地来作秀,他们心里都有杆秤,知道好坏。
“今天是冯三叔的大日子,咱们不谈工作上的事。冯三叔,你这寿木是杨起旺做的吧。”
“是的,是杨木匠收拾的。”
“做工好啊,我看了一眼,再放个三四十年都不是问题。”
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苏望这是在恭维冯三叔起码还能再活个三四十年。今天他六十了,过三四十年就是九十一百岁了,在农村算是了不起的高寿了。
冯三叔的皱纹挤得更密了,乐呵呵地说道:“苏镇长,借你的吉言。”
不一会,帮工的开始上菜了。农村这种酒席一般都是流水席,那桌坐满了就开吃,吃完了就散伙,或者在一旁休息,或者直接回家去了。
菜有六大碗,一碗大白菜,一碗煮萝卜,一碗牛肉片拌油辣椒,一碗扣肉,一碗青椒炒肉,一碗凉拌海带丝,分量都十足,散发着一种特有的香气。
帮工端着一个大簸箕,里面放着四五碗菜,给苏望这一桌上齐后,听到屋外平地里一声招呼“牛肉加一碗!”,他声音洪亮地应了一声,然后如蝴蝶穿花一般端着簸箕在桌子和座位中穿插走了出去。
冯三叔拿出一瓶义陵县当地出的义陵大曲,给各位都满上,苏望先开口道:“冯三叔,话我可要讲在前头,我酒量不好,三杯就倒,而且下午还有事和冯支书、杨村长谈,不敢误事,就喝三杯,赔罪了,赔罪了。”
冯三叔愣了,倒酒的手一时定在那里,冯支书开腔了:“三哥,苏镇长下午还有正事,点到为止。”
冯三叔立即笑呵呵地说道:“行,也不敢耽误苏镇长的正事。”
酒都倒好后,苏望先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对冯三叔道:“冯三叔,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先干为敬了。”说罢一饮而尽。
冯三叔忙不迭地也站了起来,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周文兴在旁边给苏望倒上酒,杨村长则给冯三叔倒上酒,随着苏望、冯三叔动起筷子,大家也开始吃起菜,有说有笑起来。
苏望正和冯三叔聊着,突然刘亚成在旁边开口道:“苏副镇长,想不到你们麻水镇的领导这么忙,连中午多喝几杯酒都没有时间。”
阴阳怪气地语调让冯支书等人都皱起了眉头。
苏望转过头,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下村来是工作,现在还算是上班时间,按照纪律,中午是不能喝酒的。不过刚好遇上了冯三叔的大日子,不喝不行啊。老刘,你是请假过来的吧,如果不是,你和我一样,都违反纪律了。”
现在的乡镇干部自由的很,只要跟领导打声招呼,一天出去办私事都没有问题,而且一般很少请假的,毕竟你请个假,按照规定就要扣工资。苏望在镇政府上班一段时间,知道这里面的猫腻。
刘亚成不由脸色一滞,不由自主地开口道:“我是请假来的,我是请假来的。”说完之后,这才明白话里的意思,你刘亚成是需要向人请假的,他苏望则是给别人批假的,就算违反纪律中午喝酒,人家苏望可以一句为了工作,和群众打成一片,你刘亚成说什么?这就是人家当领导的优势。
苏望也不去管他,举起酒杯对冯三叔道:“冯三叔,这第二杯原本是想敬你儿孙满堂,可是一来不用我敬,你已经就儿孙满堂了,二来这敬儿孙满堂,有鼓励多生的意思,我身为镇上的干部,不敢说这种违反国策的话,那就祝你四世同堂,儿孙个个有出息,福满屋富满门。”
听完苏望绕着一个圈子的祝福话,冯三叔的嘴都笑咧了,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牙床,跟着苏望也喝了一杯。
吃了几口菜,聊了几句,苏望端起第三杯酒,对众人道:“我提议,大家一起祝愿冯三叔体健身强安享寿岁,孙贤子肖欢度晚年。干杯!”
大家连忙都站了起来,举着酒杯跟着后面纷纷道:“冯三叔好福气,好福气,干一杯!”
三杯过后,苏望真的就不再喝酒了,连带着冯支书、杨光亮、周文兴也不好意思继续喝,跟着一起只是吃饭吃菜,并和旁人聊聊天。
到了一点左右,大家都饭饱酒足了,苏望、周文兴和冯支书、杨光亮向冯三叔一家告辞,回了冯支书家。
“冯支书,杨村长,我就和两位开个会,讨论一下我的一些不大成熟的想法。”洗了一把脸的苏望显得精神十足,首先开口道。
冯支书和杨光亮坐在那里,一脸的严肃,毕竟这个时候苏望是以麻水镇副镇长的身份在跟他们谈工作。
“这两天,岩头垄村的情况我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这里离观音庙有三十里山路,周围都是大山,受地理限制,交通不便,田地又少,的确问题很大,给乡亲们过上好日子带来了很大困扰。”
岩头垄的环境的确就是这样,再往里走四五十里,则是通向方山乡的三头坳村,那里方圆数十里都是没有多少人烟的深山区,而且又是方山乡、麻水镇、星坪乡三个乡镇交界的地方,真正三不管的地方。所以岩头垄只有向观音庙这边的一条路还算近一点,中都村那边倒是还有一个出口,不过距离也不比观音庙近,而且通出后的地方却没有观音庙、麻水镇那边便利和繁华。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岩头垄村全部搬到观音庙、二头村这样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但是这种做法耗费巨大,而且我相信乡亲们也不愿意离开,再说了,观音庙和二头村人口本来就密集,也分不出地来了。”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修一条路直通观音庙。不过这条路耗资巨大,镇里和县里都负担不起,可是省里和国家不会为了岩头垄一个村投资修一条路。”
的确,除非岩头垄是什么大型煤矿或者其它什么矿,国家才有可能投资修路,可是岩头垄除了一个岩头水库和一些山货,什么都没有。
“因此这条路只有岩头垄村自己集资修,可是村里这种情况,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但是路又不能不修,不修路,岩头垄就永远被封在这大山里。因此绕来绕去,只有一个关键性问题,如何让岩头垄村尽快富起来,只有岩头垄村民有了钱,修路都是小问题,谁不想出去方便?”
“是啊,为了这件事,我和冯支书都愁白了头,我们岩头垄就几座山,一座水库,根本不出东西,就算养些羊和鱼,也挣不到多少钱,而且这运输也是大问题。”杨光亮在一旁叹息道。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寂。
第一部 科级干部 第五十一章 岩头垄(五)
在沉寂中,冯支书眯着眼睛,在烟头闪烁的红光中偷偷地瞄着苏望,而杨光亮在那里大口地抽着烟,欲言又止。苏望则神情如常地在本上写写画画,过了一会才开口道。
“冯支书,杨村长,我了解了一下,岩头垄村的男人基本上都会木工,还有不少人会泥瓦工?”
“是的,还不是被这三十多里山路给逼的。”冯支书叹息了一声,突然意识到什么,“苏镇长,你难道有什么想法。”
“我到潭州市、郎州市都转过,现在城里有钱的人多了,商店饭店都开得高级了,就连住的地方也追求起来,装修开始兴盛起来,我倒是想从这方面入手。”
“苏镇长,你说的这装修是什么?”
“就是给房里装个天花板,安个瓷砖之类的,大部分都是木匠活和泥瓦活,而且只要有一两懂行的人指导,干活的人不需要太深的技术,我想正合适岩头垄村。”
“苏镇长,赶紧说说你的想法。”冯支书和杨光亮不由眼睛一亮,不约而同地追问道。
“我是这么想的,岩头垄村可以搞一个村办企业,专门主攻装修这一块,村里懂木匠活和泥瓦活的都可以加入,按人头算股份,一人一份股,然后杨村长你主持这个企业,先去郎州市接活,站稳脚跟就可以向县里或者潭州市发展。”
“苏镇长,这主意倒是不错,就是怕难搞啊。”冯支书和杨光亮交换一下眼神,有点犹豫地道。
“冯支书,杨村长,我知道这件事目前有两个难题,第一,怎么把大家伙聚在一起,如何分配好大家的利益,否则生意还没开张,内部先乱起来了;第二,怎么找到装修生意。”苏望不慌不忙地说道,“第一个问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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