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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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委书记-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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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秋天,雨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还是说下就下。一个夜晚的后半夜,又下起了小雨。我在后半夜往往睡不着时,好开灯看书,风声、雨声、读书无声,忽然听到前院一声闷响。我急忙起来到前边的楼外查看动静,这座楼上的人也纷纷起来了。原来是机关前边的整个院墙塌了,墙皮煽到了大街上。更巧的是,也不知是因为墙猛然倒塌时带来的风的影响,或是什么其他原因,院东南角墙内的一棵古柏树上,有一个碗口粗细向东南方向伸展的侧枝,一下子折成了两截,掉在了倒塌了的院墙上

  

镇委书记 (20)

  第二十章

  机关出怪事传风凉闲话

  酒桌擦屁股化矛盾纠葛

  翌日大早,我们几个住在机关的书记、镇长们就起来看院墙是怎么塌下来的,很快院内的干部们和一些起得早的群众也都聚了过来,一下子,就站满了人。我想,这院墙幸亏是晚上塌的,要不然,砸伤人可不得了。因为院墙外就是大街,大白天人来人往,这道墙东西长又有七、八十米,人们即使看得见也跑不及。我们分析了垮塌的原因,原来这院墙是从地面上直接垒起来的,根本就没有扎根脚。院内地势高,院外地势低,下了一年雨,竟然坚持到现在才塌,不能不算是一个奇迹。我很生气,问大家这是谁干的好事,连个根脚都不下?同志们面面相觑,没有人肯说出原委。见大家都不吭声,我就知道肯定是前任们留下来的茬子,大家怎么好意思说出来?也就不再穷追猛问。我缓口气对大家说,这院墙塌了实际是个好事儿,就这号糊弄人的垒法,迟早也是祸害。正好,我们好好设计一下,搞坚固一些,同时把车库也盖起来,大家表示同意。

  于是就叫人去把建筑队的头头“精英”安双辰喊来,带他看前边的院墙,尽快拿出重建的方案。私下里,老安给我说明了为什么没有扎根脚的原因。他说,这个地方原来是一溜低矮的门面房,曲广远书记来了以后,觉得随着事业逐步扩大,车辆增多,人员增加,咱们这个机关院本来就小,再留下门面房没有多大意义,也很不雅观,就把我们找来,让我们把门面给扒了,只修一道院墙。这样一来,就伤了包用这几间房子的一些机关干部的感情,他们明里不说什么,暗地里却唆使镇里姓江的几户群众出面干涉。理由是,这个院子解放前叫做“江家大院”,是早年从山西过来做丝绸生意的江家老祖宗置下的产业,一度非常红火。可是,没临到解放,咱们的南下部队路过这里,就给他占了。当时,中原省政府的省长就在这里办过公,以后又当过鄂北县政府。再后来就一直驻扎的是领导机关。五十多年来,领导们一任一任地改造重建,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一处若是农村地主老财的,早就给没收了,可人家属于个体工商企业,政策界限不一样,1954年城镇工商业改造时就确过权,有证据是人家的。由于是政府机关所在地,这一家在当时的革命形势下,一直是敢怒不敢言,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到了改革开放以后,虽然他家的老人已经谢世,几个儿子还是搬出政策,找来依据,不依不饶,想把房产要回去,说他们的爹爹临死时还念念不忘这件事儿。在任的党委、政府领导没有一个不觉得这样给他们太丢面子,就一直没有答应。因为“迁都”是一件大事,咱这灌河街范围内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好地气的地方,尽管小,也不容易挪走,更何况搬一次要花上大笔的钱?于是产权之争就由不断上访演变成了马拉松官司。眼看政府要败诉,当时的领导不得已就和江家达成了妥协,答应赔人家一部分钱,法院就按时价,给他们判了一万多块钱,可到现在也没有给人家一分钱,就拖了下来。上次,广远书记一有动作,人家就找上门来,也不知是咋协商的,反正安排我们不扎跟脚就垒了院墙。领导定了,我们只得照办。我心里好笑,我们有些干部,动不动就说群众是“刁民”,其实,政府机关为了自身的利益,也可以跟群众耍赖皮。但我还是安排安双辰,这一次不能再糊弄了,一定要整个一劳永逸的。

  仔细测算,大门口连个门卫房都盖不成。如果盖了,小汽车就拐不进来。所以,几易方案,最后我拍板,就修一条院墙。但是,外边一定要涂成像天安门那样的红颜色,我们党就是崇尚红色,因为红色象征着革命,象征着共产党的天下,象征着事业红火。

  院墙一倒,冷飕飕的秋风夹裹着风凉话从前院穿过楼道,顺着台阶,向北走又向东拐,一直进了我的办公室,钻进了我的耳朵里。机关里纷纷议论,这院墙倒了就不是一个好兆头了,那棵柏树枝折了,更是不吉祥,机关里恐怕要出事儿。因为这棵柏树是院内唯一的一棵最古老的树,怕是在三百年以上,已经有了仙气。还是曲广远书记在时,朝西北的一个枝子就折过,结果孟镇长就栽了跟头。事件的来龙去脉是,一次孟镇长在招待所喝醉了酒后,走着蛇行步,三摇两晃地回了机关,没有过前楼直接到后楼进宿舍,却上了前边二楼东头一个叫房青坡的屋里。房青坡和他爱人杜红叶都是机关干部。小杜人也长得的确可爱,年轻,脸蛋漂亮,身材属于魔鬼类型的,文凭比房青坡高,业务比房青坡棒,作风也很正派,正是女干部的培养苗子。房青坡历来就对他老婆不放心,终日疑神疑鬼的,干一些跟踪盯梢的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一天,孟镇长进他屋里不过才一、二十分钟,正巧房青坡回来,推开门,撞见孟镇长正和他老婆在沙发前拉扯推搡,顿时火冒三丈,开口就骂:“啥###镇长,大白天调戏妇女!”上前扯住就是一顿暴打。小杜也不去拉一下,只在一旁捂着个脸,“呜呜”地抽泣。打了一气,孟镇长的鼻青了,脸肿了,酒也快醒了,头发乱蓬蓬的,衣服破了好几处,从房青坡屋里跌跌撞撞出来,楼上的人赶紧回到了屋里,楼外的人躲闪不及,都知趣地紧急肃静回避。孟镇长回到自己屋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打个电话,叫供销社的车把他送回了城里。

  青坡和红叶觉得院内的人似乎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就更加盖不着脸了,两口子协同作战,找曲书记告状。广远历来和孟镇长是面和心不和的,说法上就存在了讲究:“不要哭了,不要闹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不嫌丢人我嫌丢人!”房青坡说,“曲书记,你得给我做主,一定得处理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广远说,“怎么处理?他是镇长,我没有权力处理他!”这一激之下可不打紧,两口子就停止了工作,下午打车去到了县纪委,纪委书记听了情况后,安排两个同志来镇里调查一下,机关里的同志们没有肯落井下石的,都推说不清楚情况,回去给纪委书记汇报后,觉得不好处理。正巧县委书记给纪委书记打来电话,县委书记说,“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也没有形成事实,有什么大不了的?叫广远回去安抚安抚就是了。”纪委书记又给广远打电话,广远立即赶回了县城,对两位书记说,“事情真的不大,老孟是喝醉了,找这两口子无非是一时心血来潮,去谈工作,还不是有点晕,站不稳小杜扶他休息一下,这个房青坡就以为是调戏了他老婆。不过,打了老孟,这事我得回去处理!”

  老孟回到家里,老婆一点也不心疼他,又和他美美地生了一场大气。过了几天,心情恢复了一些,给广远打电话,说自己已经没脸在灌河工作了,于是广远顺坡下驴,给县委提出要求,调整一下老孟的活儿。县委就把老孟安排到一个不起眼的局里,任了一个带正科级括号的副局长。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好事不出门,赖事行千里”,绯闻很快就传遍了县城,老孟就成了酒桌上一时的笑料。

  这件事情,我是早有耳闻的,对于机关传出的闲言碎语的“嘴八卦”,并没有往心里去。反正那棵树的主干挺拔,枝叶繁茂,只因为是上了文化局的册子,没人敢整修罢了,所以依然要求安双辰抓紧修复院墙。

  一动工,就出了事儿。四个妇女在大街上吵吵闹闹,说什么也不让动,引得好多群众围观,原来老江家真的要出面干涉了。做活的都是本地人,挡一下,他们就停工,催一催就开始干,一干,就又出来闹,就这样耽耽误误,硬是半个多月没有把院墙拉起来。后来逐步升级,一直闹到刘镇长那里还不罢休,最后闹到了我的屋里。一个叫“九妮”的小媳妇,烟青色,最会撒泼,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骂人话不粘嘴皮子就出来了,硬逼着我表态,赔他们的家产。跟这些胡搅蛮缠的妇女们实在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人家又占理,没法叫派出所干警出面拿法她们。我一直没有吭气,几个副职们好说呆说,总算把她们劝走了。

  打听一下,才知道江家的四弟兄中,有三个都比较老实,经常出头露面的是老三江长永,人也通情达理,不是个混毬儿,九妮就是他的老婆,只要他不说啥了,那三家就不会闹了。有了这个底数,我叫人把江长永找来,亲自给他谈判。长永说,“贺书记别见怪,我们这样做,不是冲着你来的,这些年,为了打这个###官司,俺家花了不少钱,总算是赢了官司,却没有得到任何好处。我现在也不要钱了,只要求政府恢复我的房产,我得对得起我的先人。”我说,“长永,你是个明白人,清楚人好说,糊涂人难缠。明说吧,地皮总是国家的,你老祖上在这上边盖的附属物早已不存在了,给你咋毬恢复?法院已经判了一万多块钱,一直没有给你落实,到我这一任上,我给你落实就是了。”长永说,“只给判了一万多块钱,十来年了,翻成十万也不够了。”我说,“话不能这样说,我看过判决书,没有追诉利息这一说,法院判多少只能给多少,到一百年以后也是这么多。若给你多了,显见你老兄我这个书记当得草包不是?”长永又要求再多给点,我说,“算了吧,我已经了解,你们几个兄弟混得不错,不缺这几个钱花。你也知道镇里多么困难,你得体谅一下我这个当书记的难处。要这样不依不饶下去,这院墙我也不垒它了,反正现在时兴政策透明、政务公开,我就干脆让它透明到底了,你的钱可也别想再要一分了。”长永坐在那里干嘬嘴,半天不吭声。我看到这种情形,觉得已经入港,就又劝他说:“长永,法院判你一万零点,我给你拿一万六,四家平分,这事儿咱从此算结了。多点少点,你们也不差这几个钱,只当咱们交个朋友。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这样办,你回家备上一桌酒席,我和镇长、几个副书记把钱亲自给你送去,算给你长脸,你也算对得起你祖宗了!”长永说,“我是行,你给了我这么大面子,再过高要求就是混帐了。只是怕我的几个弟兄不答应。自古民不给官斗,反正斗不过你们这些当官的。你们看着办吧。”我说,“别往下说了,我知道你的俩哥和一个弟弟都是听你的,等到你家喝酒时,叫他们过去倒个酒就是了。”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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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委书记 (21)
第二十一章

  领导交办事惹领导不快

  官员费斟酌整官员有殃

  院墙倒了不是一个好兆头。其实不好的兆头早就出现了。

  在乡镇工作,没有星期日回家休息的概念。这是因为县级以上部门都是按部就班的,向下边部署工作一般都在每周的前五天。乡镇的头目从县里领到“圣旨”、“钦此”以后,正好到了周末,乡镇干部必须回到岗位上去落实上级精神,多少有点“睡颠倒”了的意味。所以,大多数城里人以为是周末的日子,乡镇干部正在底下拼杀。同时,乡镇工作一个很突出的特点就是有强烈的阶段性,除了正常的部门或者叫做线上的工作以外,作为书记思考并部署的重点工作都是一阵子、一阵子的。因此,我们就大而化之,把一个阶段的重点工作称为“什么、什么战役”,俨然以将军领兵打仗自居,反正历来吹牛是不上税的。

  就是在一个星期天,县纪委吕士敬书记要来灌河休息。我这里本来就是纪委书记分包的,所以对于吕书记的到来,并不觉得意外。有好几次到了周末,吕士敬书记忙了一个星期,累了一个星期,到这里休息一下,我就好好地陪陪他,是自然的事情。但有时因为七事八事,吕书记往往在电话里事先特意交待:你该忙你就去忙,不要管我,留下镇纪委书记牛振山就行了。所以,接待工作就显得宽松,如果真的有事,不陪他也没有什么,家常便饭的事情争不得那么多的官场礼节。但这次吕书记特意交待要我在机关等他,说完事以后再找个水库钓钓鱼,放松放松神经。

  说话间,吕书记就到了,刘春亭镇长和平奇、春跃、振山这些主要头头们围了一屋子,吸烟喝茶扯一阵子闲篇之后,吕书记一句漫不经心地话,“你们忙去吧。”大家就知趣地走了。

  吕书记说,“振宗,广远在灌河工作了两年多,力度大,成绩突出,不可避免地要得罪了一部分人。几个月以来,市委、市纪委和吴书记、我和县纪委收到了不少告状信。这些信多数是匿名的,一些还是署名的。信中反映了广远同志大量的经济、作风方面的问题,有些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有根有据,言之凿凿,不像是空穴来风。咱们党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历来是保护大多数干部,也不袒护不成器的坏干部。县处级是市里管的干部,如果不是市委和市纪委主要领导的批示,要求我们“认真工作,慎重处理”,只要反映不是什么实质性的问题,上访的批量不大,纪委原则上不找事,免得冷了在基层艰苦工作的同志们的心。但情况复杂了,就得有所动作。我和吴书记议了一下,意思是让你们先自查自纠一下,矛头不要对准广远,摸出一个大轮廓,咱们再细致地分析一下,梳梳辫子,好对上对下有个交待。吴书记特意说,相信你会处理好的。”说毕,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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