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委书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镇委书记- 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说成了通过会议来对他们进行“两个教育”,从各方面都压了他们一头,高明,实在是高明!

  人代会结束后,我让机关干部休整一下,放了几天假。自己也想松口气,准备回城跑跑,拜拜几个金融部门的门子,以利于今后筹措资金。午休后还没有离开灌河,周礼让、林恒昌等几个当地的长老找上门来,说是要当面给书记提出一些建议。他们还没有开腔,我这里就一连接了两个电话。看到书记这么忙,几个老汉知趣地说,改天再来,改天再来。两个电话的内容,一个是县委办通知:明天八点,在县一宾馆召开乡镇党委书记会议。一个是从虹川地区彰阳县打来的长途,说是我们这里的滑石粉厂的一个叫冯根的会计因为卖血晕倒在他们医院里,正在抢救!他们辗转找到镇党委书记办公室的电话,要我们马上派人去。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镇委书记 (6)

  第六章

  一将能成名政绩占先机

  小镇大发展机遇最重要

  企业办主任马万通带着醉得像病鸭子一样的滑石粉厂厂长宋振州来到我的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宋振州进到屋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嘴里呜啦着,什么也说不清楚,没有多大一会儿,就扯起了呼噜。马主任搓着手说:“真拿这家伙没办法,要不是说是你找他,他还不起来哩。”我问万通知不知道他们厂的情况,万通说,“他们厂早已停产,外边可能还欠他们一点老陈账,我们估计冯根是要帐去了。”我说,“要帐也不至于卖血呀?”万通分析说,“据说冯根这个人挺老实,这样办说不定是没有要到钱,带的钱也花光了。”听了这话,我感到很寒心,也很心急,就安排马主任亲自去,先从企业办拿上两三千块钱,马上出发,开着企业办的破吉普车去接冯根,同时拉上这个醉鬼宋振州。万通说,“他醉成这个样子,咋能去?”我说,“反正是在虹川的彰阳县医院,现在出发也得跑五六个钟头,到不了地方这家伙的酒就醒了。他不去怎么行?你也是刚来这里,认不得冯根,必须拉上他才行。”万通说,“可不是哩,我咋没有想到这儿?”就急急忙忙地准备去了。

  我的前任曲广远在灌河镇的时间总共不到三年,他能够一下子当上了副县长,沾的就是发展乡镇企业的光。灌河这个地方能够如此快的发展乡镇企业,是有一定内在原因的。

  首先是这里的群众并不保守,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放羊的小妮,大冬天在山上跑,也有人穿着裙子,抹着口红的。所以,人们常说,灌河人要比临近的孟坪乡、红庙乡人的观念提前二十年以上。这里山青水秀,养育出了一批批、一茬茬水灵灵的姑娘,一个个都飞出了大山以外。无论到北京、卞州、广州等大城市,在一些宾馆、大酒店里,你会经常不期而遇地碰上灌河小老乡,人长得都很秀气,打扮得也很洋气,有的做服务工作,有的还当上了领班。当然,据说也有一些当坐台小姐的。这些人除了往家里大把大把寄钞票以外,还不断地向大山里传递新的信息、新的理念。改革开放以后,灌河人确实率先火了一把。外边流行了什么,这里很快就能够流行起来。譬如这卡拉OK,在范城县县城里刚刚出现,灌河街就有了五六家。一到入夜时分,大街里、河边上,有几处电视、VCD机和音响就开始营业。在若明若暗的小电珠棚下,有人整夜地嗷嗷着,什么“明天要当别人新娘,今天还在想你”啦,什么拿一张“旧船票想要坐你的破船”啦,什么“潮湿的、粘糊糊的心”啦等等,仔细听听,唱得捏腔拿调,有模有样,与当红歌星们一般无二。镇里有一个礼堂,被本镇文化站站长、“土艺术家”齐学艺承包着,居然养活了五六个小工。镇武装部部长郑春发的老婆就安排在那里卖票。这位大嫂的文化水浅,一回家就对春发说:“他爹,深川(深圳)又来歌舞团啦。”这些歌舞团经常来灌河演出,一张票七、八块钱,虽说不便宜也照样有人买,并且场场爆满。齐站长非常尊重领导,每次都留上好坐位,送票给镇领导看。一次,我晚上正好没事,去看了一回。从掌声的情况不仅看出观众很有秩序,也很有水平。唱得好的,掌声热烈;唱得不好的,要也不给,叫我着实感到惊奇。报幕的漂亮女孩走上前台,她的本意是报下一个节目,让演员唱“女人不是月亮”这支当时热播的电视连续剧里的插曲,仪态万方地问观众:“灌河镇的父老乡亲们哪,我向大家提一个问题,女人是什么呢?”她可能是想叫底下回答“不是月亮”吧,谁知台下一齐喊到:“是老虎!”搞得这个小妞当场笑得弯腰叉气。由此可见,灌河人相当地超前、开放。

  其次,这里也出了一批经营人才。这些人中,三教九流、五花八门,鱼龙混杂,泥沙俱下。有开矿的,有做生意的,也有开工厂的。他们都是抱着发财致富的理想信念,坚定不移地闯荡江湖,在经济建设的主战场上混成了主角。由于历史的原因,灌河镇的工商业历来比较发达,在人民公社时期,就走在全县前列。老百姓编了一个顺口溜:“干部好去处,厂矿和店铺,不吃商品粮,照样是富户”,说的是改革开放前后,一些比较精明的生产大队干部,如果不愿在生产大队里干了,就上公社革委会要求给调调工作,革委会领导如果认为他是个经营人才,就有可能反他调整进社办厂矿当头头。这些泥腿子当上了厂(矿)长,免不了要向市场交不少的“学费”,几年下来,虽然把金融部门坑苦了、坑怕了,但这支能够穿西装、打领带的队伍却巩固了下来。后来,这些人感到给公家干不过瘾的时候,就依靠自己在集体企业时形成的原始积累,另起炉灶,干起了个体私营经济,灌河镇的个体私营经济就这样蓬蓬勃勃地发展起来。

  其三,山区的矿产资源丰富。主要是萤石矿、白云岩、滑石、银矿和铅锌矿,还有一道岭上出煤。

  萤石矿主要集中在鲤鱼岭、马冲、青石沟这几个村,早在一九五八年就开始开采了。开采的时间和效益与地下的资源成反比,时间越长,地下的矿藏越来越贫乏,两个村的群众就越来越富裕,当然最富的还是少数人。进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后,这几个矿口已经向地下挖了好几公里深,开采越来越困难,成本越来越大,基本上成了贫矿。

  滑石矿与黄金矿大约有伴生的特点:从地表可以看到整个灌河有两大滑石矿脉,这种矿藏属于低价位品种,从开采到加工的利润都不很大。所以,直到改革开放以后,我国东北的滑石矿资源枯竭时,我们范城县的发集镇和灌河镇才开始开发这一资源。本镇滑石粉加工厂一下子发展了六个,其中属镇政府所有的三个,分别是滑石粉一厂、二厂和农修厂,西关村一个、马冲村一个和卧牛坡村一个。灌河千好万好,就是交通条件不好,运输距离远,比不得临近公路的发集镇,生产出的滑石粉与人家卖同样的价格就赔钱,即使不赔钱效益也不高。因此,这几个厂子都是时开时停。凡是公家的厂,在保证厂长喝酒吃肉的前提下,全部处于亏赔状态。

  黄金矿星星点点地散落在滑石矿周围,属于鸡窝矿。有些小矿洞,从古代就已经开采,不过仅限于小打小闹,一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后,才有人开始大打黄金的主意。镇里把这些矿发包出去,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虽然国家的黄金政策规定不允许私营开采。但这些鸡窝矿没有大工业开采的价值。所以上边不让开采就偷采,镇里也就变通着让他们以探矿的名义开采。县矿产管理部门也插手这里,同样不少收管理费,睁只眼闭只眼,瞞上不瞞下,默认镇里的发包行为。市黄金局里不断派人到镇里三令五申,扬言要查封这些小矿口,并且处理镇领导。但是,只要书记、镇长陪着喝上一场,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世上本来法无定法,非法法也,十几年里经常是了犹未了,到最后不了了之。不过,开金矿毕竟是“暴利+风险”的项目,搞不好,竹篮打水一场空,亏赔的人不在少数。尽管这样,受着暴利的诱惑,人们仍然甘愿冒风险:一听说开金矿就耳朵发直,一看见金矿砂就眼睛发红,一挖出矿线就不要命。在这样的环境下,灌河人倒是学到了一门实用性很强的技术,很多人都会用“红汞碾”、炼金炉提取黄金,这些土办法用的药物主要是氰化物,毒性很强,污染了好几条小河流,所幸没有听说毒死过人。

  银矿和铅锌矿规模太小,在选矿技术不具备的条件下,没有开采价值,所以一直没有人开采。

  煤矿虽然从地表上看就有裸露的矿脉,都是些颜色发黑的煤矸石,质量太次。一九五八年大炼钢铁时,趁着大跃进的革命形势,曾有人为了解决能源问题,到这道黑岭上乱扒了一气,终因点不着火没有进行大型开采。近几年,锡都市有人来投入几十万元,找了一个富集区向地下挖了几十米,也打出了含硫很高的煤泥,就是矿线太窄,挖出的矿藏不够给矿工发饷,投资打了水漂。

  白云岩是生产金属镁的主要原料,在灌河储量很大,品质优良,露天开采,唾手可得。平时谁也不懂得这些满山遍野的石头还是矿产,兴办金属镁厂时,一下子成了宝贝。镇里出现的四个金属镁厂也就成于斯,败于斯。

  广远兄来灌河上任以后,脑子要比他的前任好用得多。那时,正是邓小平南巡以后不久,“东方风来满眼春”,各地发展经济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各级领导都知道,对于农村来说,老百姓在几亩地上已经抠不出四两油来。通过对广东、江浙一带的发展经验进行浓缩,总结出“乡镇企业是农村经济的半壁河山。”于是,也不管乡情如何,只管压下指标,大力发展乡镇企业。广远就是在这个背景下,乘风破浪,抢抓机遇,真的干了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他这个人,很有福气,步入灌河不久,就走上了经济发展政绩和个人进步业绩同步迅速提升的轨道,一举跃到了副县级的领导岗位上,由一名基层干部变成了地方官员。正因为如此,给我这个下任留下了很高的“茬子”。在审定镇人代会的报告时,我专门把镇长的工作报告上关于成绩部分的数字抹去,因为上面赫然写到:截止1995年年底,乡镇企业产值达到六亿四千多万元。灌河镇总共才不到六万二千人,这个产值意味着,仅乡镇企业一项,灌河的人均产值一万多元!除非不懂,谁要是信这个数字,那他肯定是个白痴。

  广远其他政绩不再多说,仅在发展乡镇企业方面就干了几件大事是:一是把公主岭金矿的储藏量加上一个零,于是,98千克的储量成了980千克,加上驻在廊房市的国家武警黄金部队又在这里勘察过,人们就信以为真。带着这份资料,这份诱惑,他到山东省烟台地区的招远县去招商引资,那是个全国著名的黄金大县,开采的历史悠久,公司多,设备好,资金雄厚,真是找对了地方,很快就叼来了一个国营大企业,总投入700多万元,在公主岭上盖起了选矿厂。说来也怪,这个大企业竟然没有经过周密论证,就根据广远提供的资料上说的,矿脉浅、储量大,可以露天开采,搞了个大揭顶。这个办法,不仅没有找出大矿脉,反而造成现有的矿产贫化,不好选取。就这样,轰轰烈烈干了几个月,挖成了一个二十多亩地那么大、十来米深的大坑,引来省、市、县领导一拨一拨地视察,招待费花了不少,名头也搞得空前响亮。最后据说招远有色金属公司只弄走了二百多千克黄金泥,欠了当地百姓一屁股债,所有人员自上而下分期分批悄悄地开溜了。留下了明的暗的好几年都处理不完的后遗症。二是1989年前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经济受到重创,在此后几年的恢复期内,雄居全世界产量第一位的金属镁产业恢复得较慢,而全世界金属镁的需求量由于海湾战争却不降反升,中国乡镇企业乘机钻了一个时间差的空子,一下子发展了一大批土炼金属镁企业。刚开始,这些炼镁厂确实因镁的价格高昂赚了大钱。马冲村的支书齐长德就是因为了解信息早,利用灌河区域内白云岩储量大、品质好这一资源优势,率先办起了金属镁冶炼厂,让马冲村发了一笔横财。这个厂的成功,使广远看到了希望和潜力所在,他动员全镇干部走向全国,四处奔走游说,吸引外资办金属镁厂。不久,卧牛坡村与鸭阳市客运公司陈鹏万老总谈成投资意向:村里出地皮,鸭阳市、范城县上下两家客运公司共同出资,几个月就点了火。几乎与此同时,灌河镇供销社与上级主管部门也建成一个厂,冒上三天烟,就生产出了镁锭。这两个新厂开业几个月内都是赚钱的。那段时间,灌河镇一下子涌来了众多的买金属镁的客户,古老的丝绸之路成了新兴的金属镁之路。由于是卖方市场,各厂的条件扳得很硬,不带现金来就免谈业务。后来“牛屄”到外地的客商拿着现金也不行,谁知你是不是假票子?自己去吧,交到营业所或信用社,拿到存折交给我们会计,住在旅社里去排队吧,等有货时再发给你。西关村的支部书记方明伟也拉来了鸭阳市废旧物资回收公司这么一个濒临倒闭的商业企业。这个企业正在作垂死挣扎,因此,孤注一掷,以全部资产做抵押,筹资300多万,又请来看地先生看了好地皮、选了好时辰,建成了西关镁厂,生产了大约十几吨镁。

  一业兴,百业旺。上千万资金的注入和流动,给灌河带来了空前的泡沫般的繁荣。灌河人民永远怀念那些大发展的日子,各行各业无一例外地形势看好。大街上整天闹哄哄的,连小旅社里都来了三陪小姐,以至于机关干部中、镇直部门中和企业中一些人,喝酒玩乐,夜不归宿,他们的老婆恨死了这些外来妹,弄得老公不回家睡!派出所趁机发了一笔小财:有一天晚上,他们采取突然行动,把几个小姐和嫖客逮了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