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钿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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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笄年-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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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得打不得?”

“狠狠打,留条命就行,这小子平时见我不服不忿的。”华菁菁咬牙。

“打。”华当雄懒洋洋一抬下巴。

两个壮汉扒开小归上衣,后面上来个手持藤条的,空中甩个响儿,劈头就打。

小归不吭一声。豆大的汗珠往下滚。

华当雄慢悠悠当院逛:“你那身军皮,在这儿不当用,四海帮执家法,打不到五十鞭,阎王莫过关!”

执法人数着:“二十三、二十四……”

那藤条倒生毒刺,甩下去,就是一到血口子。小归有些撑不住了,摇摇晃晃。

一个人推开院门:“谁在这里执家法啊?”

华菁菁一惊:“于希?”

执法人停了鞭。华当雄坐回原位。

“在我的地方,打我的人?”

“你去问问,那‘浸龙璜’,是不是他偷的?”

庭于希看了眼小归。

“军长,我……”

他一摆手:“有话回去说,没必要让外人听。”

“要走?哼,也要问问四海帮的规矩!”华当雄早就对这桀骜的女婿不满,杀鸡儆猴。

华菁菁走过来,挽着庭于希轻声道:“于希,你快过去,叫声爸爸,说句好听的,事情就结了。”

庭于希来到华当雄面前:“华老大,军有军纪,帮有帮规,犯到你手里,我们认!”

不等华当雄答,他来到执法人身边:“还有多少鞭,我替他受。”

“这……这不成,这……姑爷,小的哪敢!”

庭于希一把夺过藤条,甩了上衣。光是那一身疤,就够触目惊心。四海帮那些混混,哪个不是亡命之徒,却也看得结舌。

他手起鞭落,凑够了数,眼都不眨,掷开一边。

华菁菁的手直抖,不敢将衣服披上他鲜血淋漓的脊背:“快!快拿药!”

庭于希去解小归的绑:“我们可以走了吧?”

“慢着!”华当雄面上下不去,底下人心领神会:“这小子手脚不干净,指不定还藏了什么,我们得搜搜。”

“谁敢!”小归不让,那些人哪里理会,七手八脚的围上去。

庭于希刚要说话,就看一个人兴高采烈的举起一支簪:“老爷子,找到了,果然还有贼赃!”

那人兴冲冲去献宝。摇晃的手在半空中被人一把攥住。庭于希捏得他骨头咯咯响,一吃痛,簪子脱了手。

“哪来的?”庭于希哑着嗓子。

小归暗叫不好。

他翻来覆去审视这支簪:“她的簪……”

“我……”小归不及答,已被他扯住衣领。

“哪里来的?你见过她?”他压抑着濒临爆发的冲动。

小归被推着向后退,支支吾吾。

庭于希抚摸着簪,脸上阴晴不定,真怕又是一场欢喜一场空。突然大吼:“你说啊!她在哪?!”

众人面面相觑,华当雄冷笑:“这唱的是哪一出?”

小归看看冷眼旁观的华家人,咽了口唾沫:“我……我不知道!”

“你撒谎!”他目中凶光大现,怒猊般咆哮:“你说不说!”

小归害怕,不住倒退:“我……我不说!

庭于希揪住他,拔枪顶在他头上。

“打死我,我也不说!”他双腿在打颤。

庭于希咬了几次牙,怎么按得下扳机啊。

院门被几个持枪的士兵撞开,归嫂掺着一个女人。庭于希回过头,他感到全身的血都在那一刹那涌上头顶。

苏浴梅苍白着脸,苍白着嘴唇,扶墙走了几步:“你还找我做什么,我……咳咳,我不会坏你好事的……”

砖墙上划出几条痕,她纤细的手扒在上面,身子逐渐瘫软下去。

第 37 章

 

小归走过去,冲着归嫂就是两个耳光:“谁让你把太太带来的!”

归嫂捂着脸哭:“军长,小归人虽荒唐,没坏心,有什么出格的,也都是为了太太,我也只能求太太来给他说个情。”

庭于希一句也没听见。就在苏浴梅倒地的一瞬,他已扑到她身边,将她搂进怀里。

院里炸开了锅,华当雄坐不住凳子了。

庭于希半跪在地上,担她在臂弯,大声唤:“老婆!”

她毫无知觉,他摇撼着她绵软的身子:“老婆!”

只这两声,将华菁菁的心生生撕扯开。如此骄悍的人,灰心的眼泪簌簌而下,她跺一跺脚:“我呆不下去了!”扭头就走。

庭于希强稳着心神,曲起的腿脚一碾地,想抱她站起。

可他没有站起来。一支冰冷的枪抵在后脑海。

满院的士兵都看见他们的军长被人用枪逼着头,半跪在地上,抱着一个昏迷的女人。

霎时就有数支步枪推弹上膛,齐齐指向华当雄。四海帮的混混们不甘示弱,纷纷拔出枪。一时间,剑拔弩张。

华当雄现出当年四海搏杀的残狠,转一转枪口:“庭于希,玩狠的?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我华当雄也不是狗熊的熊!”

眼中的杀气一闪而逝,庭于希缓缓在他枪下回过身,正面而视。

“华老大,你错了。我怕死,你也怕死。我在战场,你在江湖,这么多年打滚,你、我,早以都不再是孤身一条光棍儿汉。”

“这算什么?服软?”

“是!我服个软,求个情,希望华老大放我夫妻一条生路。”

华当雄眯起眼,对方的步枪数已了然于胸,知道讨不到什么便宜。他庭于希是什么人,肯当众告饶,里子面子全足了,眼下。电子书,还没必要拼个鱼死网破。

华当雄缓缓撤了枪。小归一挥手,士兵们也一齐收枪。庭于希抱着苏浴梅往外走。到院门口,华当雄的声音闷闷响起:“我给你几天想清楚,对不起我女儿,是个什么下场!”

小归家中,归嫂扶着苏浴梅靠在床头:“太太,谢天谢地,趁着醒,吃点东西吧。”

她昏沉沉被灌下几口白粥。多日没进食的人,胃里空,受不得刺激,吃下的食物立时涌上来。

归嫂撒腿向外跑:“太太,你忍着,我去拿痰盂。”

庭于希心如刀扎,一手轻拍她背,一手接在她颌下:“浴梅,难受别忍着,吐在我手里。”

苏浴梅捂着嘴躲开。

归嫂替她收拾妥当。庭于希接过润湿的毛巾,小心地给她擦嘴角。她皱着眉推开他的手。

“浴梅……”

她虚弱的别过脸去:“你走!”

庭于希站起来:“我……”

军医擦着脸上的汗:“军长,病人身体太弱,心情不能再波动了……”

“好,好,我走。”庭于希安抚着她快步到门口,出门的时候嘱咐小归:“你们好好照顾她。”

小归夫妇尽心尽力,忙了一下午,天黑才出来。一出来,就看见庭于希靠墙蹲在门口。

“军长?”

“她怎么样了?”

“吃了药。药劲上来,已经睡了。”

“能醒么?”

“药里有催眠成分,睡得很沉。”

“我去看她。”

“军长——”小归嗫嚅一会儿,“注射用的营养液……很难弄到……”

庭于希在大衣内摸出一张存折:“我身上只有这个,药要用最好的,你看够不够,不够的话,替我回家取一趟。”

“够够。”小归迭声。

庭于希蹑足推门。

“军长,这钱……余很多。”

“臭小子!”他回过头,“好大的胆子,瞒了我这么久,自己垫付不少吧,赶紧去补你的亏空!”

归嫂晚上进来时,庭于希还一动不动坐在床边。

“您歇歇吧,不放心回去,我给您在隔壁收拾张床?”

“不用。”

归嫂实在看不过,递过一个垫子:“要不您就这儿靠靠,闭闭眼眯一会儿。”

“我不睡。”他换了只手握她,“我一闭眼,她就没了。”

这样的铮铮硬汉说出这样的痴话,归嫂好笑之余,有一些心酸。

可他究竟没能抵住疲倦,还是合上了眼,再睁开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他抹了把脸,床上的人微微翻个身。归嫂进来:“太太应该快醒了。”

庭于希马上站起来:“好好,我出去等着。”

电话铃一直响个不停,焦急寻找军长的部下,都将电话打到这里来。庭于希有些烦:“把电话线拔掉,这几天什么事也不要来找我!”

归嫂给苏浴梅按摩四肢,趁她不注意,悄悄对小归笑:“你们男人争权夺势的什么意思,熬到这个位置,还不是给人家站岗当卫兵?”说着朝外扫一眼。

小归朝窗外看,庭于希正无聊的走来走去,时不时向里张望。

“别胡说,做你的事!”

晨光投在苏浴梅苍白的脸上,将她覆下的长睫毛拉得更狭长,微微跳,像两只小手,牵着庭于希的心。

她的手指也在他的掌心微微动,似乎要醒了。

“我多留一会儿?”庭于希转头对着归嫂,带些征询,“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这……太太刚平复些,昨天我们话里提起您,她没什么反应,您还是……耐心点。”

“哦……”他有些落寞,摩挲几下她的手,松开。缓缓走出去。

第 38 章

 

归嫂劝:“太太,吃一点。”

苏浴梅摇摇头。

“药补不如食补,多贵的营养液打着,也不如这五谷杂粮啊。

她躲着那只热气腾腾的碗。

归嫂仍在苦口婆心:“这病熬人,不吃东西,哪来的体力啊。”

带兵的人火气旺,小归忍不住了:“太太,你咬牙吃一点!”

她抿着嘴,眼圈红一红:“我……难受。”

“你胃里疼,军长心里疼,你一顿不吃,他也陪着饿一顿肚子!”小归霍地拉开门,庭于希正往里探头,不及躲开。

苏浴梅看见他,就侧转脸。

“您看看啊!”归嫂帮衬着,看向庭于希两颊深陷的脸。

小归突然撕住庭于希的前襟,他一愣:“干什么?”

“太太!”小归扯开他的衣服,“你看军长这一身伤,连药都不肯上!”

新伤累旧伤,血污的鞭痕。

归嫂把碗递到苏浴梅嘴边,她低下头,浅浅抿了一口,眼泪大颗大颗的落进碗里。

归嫂轻轻搓着她背:“对喽,吃一点儿,慢慢就习惯了。”

苏浴梅很顺从的喝了大半碗,咳了几声:“我会尽快好起来,病好了,我就走……”

“往哪儿走啊!”归嫂吓了一跳。

“哪儿都好,有手有脚,没必要寄人篱下。”

“军长!”小归狠狠摇着庭于希胳膊,一个劲儿使眼色,他似乎没什么反应。

站了一会儿,庭于希朝床边走去,归嫂知趣的让开。他接过那喝剩的半碗,舀了一匙喂她。

她别开脸。

“你现在这样子,哪都不能去。多吃点儿,早点康复。病好了,你去哪儿,我不拦你。”庭于希放下碗,“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她冷着脸:“生无所恋。”

“你想死?我陪你。”

“何苦。”她冷笑,“你有家有业有前程……”

“浴梅!”他抓住她双臂,用了一点力气,“有了少元,我们就已经是血脉相连。血脉相连,为什么不能心意相通?华菁菁的事……”

“少元……这么多天了,你问一问少元没有?”她的眼泪往上漫,迷蒙中,是华菁菁大刺刺挺着小腹,“是啊,你又不愁子嗣,还记着少元做什么?”

庭于希看着她,嘴角抽动几下,眼中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痛苦。什么也没说,站起身,默默走出去。

门关上,苏浴梅翻过身。归嫂看着她剧烈颤抖的双肩,不知该不该劝,该怎么劝,叹一声暂且退去。

明月不知今宵苦,依旧夜夜上西窗。天又黑了,归嫂蹑足进来时,听得床上有动静,知道她是醒着的。

“太太……”放下东西,她侧身坐在床边,“别怪我们外人多一句嘴,军长对你……哎,他跟那个姓华的,谁都看得出,只有冷面铁心。”

床上微响,静寂了好一会儿:“时间一久,冰也会化,铁也会熔,他昨天晚上没来……不是回家去了么。”

“您……他每晚上都在这儿,您知道?”

幽怨轻叹。

“军长多精干,我想,早猜出一些什么,怕刺激您,不敢提。昨天一早向小归问起少元少爷……”归嫂的声音有些哽了,“昨儿他没来,在少爷的新坟头儿,站了一宿……”

苏浴梅向上蹭了蹭,半坐起来。

归嫂抹抹眼睛:“男人啊,嘴里不说,心里哪有不疼自己亲骨肉的,刚……您还用那样话挤兑他……”

苏浴梅爬伏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自打见她的一刻,他横溢的爱怜难言喻的狂喜,都宣泄在脸上,她看得见。他爱她,这么多年,没人比她自己心里更清楚,可是为什么,每一次彻骨切肤的疼痛,都是他给的……

门把被轻微的转。这种声音,她熟悉。床角陷下一块,那是他坐下去的分量,她熟悉。

强劲的肩臂裹住她虚软的身体,火热的嘴唇贴上她后颈,半饷没动,有湿热的液体滚下来。在颈后微微的啜泣声中,她翻过身,紧紧和他搂在一起。

不曾奢望,还能有一天,他抱着她,她在他怀里,一起醒来。

“我儿子冥冥中显灵了。”他有力的抚摸她的头发。

“我留不住他,我……不配当娘……”

“说什么呢!”她的脸捧在他手心,像一朵最骄矜的花儿,忍不住碰一碰,又怕稍一使力,那香魂便脱萼而去。

“不该跟你乱发脾气……”

“你哪有脾气啊。”他笑,“外人提起,谁不说我老婆最知礼,最和气。”

“那是外人。”她叹一声,靠在他肩上,“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你面前使性子,我……才觉得理直气壮。”她露在外面的半边脸,染上层红,逗引身边的人想去亲一下。

“报……报告——”小归盼顾左右,不看直视眼前的情景,“军长,有人找。”

“我不是说了,谁的电话也不接!”

“不是电话,人来了,四海帮的人。”

小归一侧身,四海帮传话的人进来,抱一抱拳:“姑爷!”

庭于希的脸沉下来。

“老爷子要见你。他说,你的脑子灵光,这些天,也该想清了,如果还没决断,他就亲自提点提点你。”

庭于希扳脸不说话。

“还有,老爷子说,敬你是姑爷,所以在下今天来,一个人,一条枪。如果,你自己不珍惜这个名份……呵呵,可就难说了。”

第 39 章

 

庭于希若无其事的喂苏浴梅喝粥。她略低头,一言不发。

“有心事啊?”明知故问。四海帮的人一走,苏浴梅什么也没说。没说,未必不存心。

“没什么。”

“头还那么疼么?”他抬手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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