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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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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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长跪而坐,微微行礼道:“唯唯……没想到小君子还有这雅兴,能坐于浆铺陋室之中,而自得其乐。”



  无恤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浆水很快就被端上来了。



  浆水,亦名酸浆,是先秦时期的一种饮品,常言道“箪食壶浆”,说的就是这种东西。



  其做法是,将粟米煮熟后,放在冷水里,加入不同种类的蔬菜、水果。浸泡发酵五、六天,味变酸,喝后有开胃止渴的功效,也作为夏天的清凉饮料。



  虽然这东西主要流行于社会中下层,不能登大雅之堂,但赵无恤觉得,比那些过滤不充分的薄酒要好喝多了。



  他在那里端着木樽细细品味,更让对面的端木赐摸不着头脑。



  这位小君子,一身短衣短褐装扮,出没于人市,还往国人野人聚集的浆铺里钻,而且对他极为友善,这都让端木赐始料未及。



  不过,从半年前开始,他就对赵无恤关注已久。相信一位能颁布止从死法令的君子,也是位仁义之主,以自己的口才,应该能说服他。



  他又等了片刻,见眼前的小君子一直不说话,便忍不住了。



  子贡拱手道:“虽然赐不知道君子购买那些鲁人是作何用途,但早已听闻君子有仁善之心,能救千万殉葬隶臣于水火之中,鲁人何辜,受此战乱离乡,沦为隶臣之苦,还望君子能放他们随赐归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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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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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赵无恤听罢,故作沉吟:“子贡乃是卫人,却为何要赎买鲁人?”



  “君子有所不知,赐在曲阜拜了一位夫子为师,所以常年往返晋、卫、鲁之间,夫子之国,亦学生之母邦,故见鲁人受难,同样会心有不忍。”



  “不瞒君子,此次来晋,赐已经在路上赎过两名沦为臣妾的曲阜鲁人,放其归国,若非财力不足,天下之隶臣,无论籍贯,我都愿意赎买之,还其自由!”



  赵无恤慨然而叹道:“我听说古之贤人对民众,不论其出身籍贯,男女老幼,都是一样看待,同施仁爱,说的就是子贡这样的人啊。”



  子贡以为他已经同意了,顿时欣欣然。



  然而赵无恤语气一变:“但,这件事,我却不能答应你!”



  端木赐见赵无恤一口回绝,方知今天的事情不会那么容易,他再拜道:“君子,赐愿意以两倍价钱赎买之!”



  赵无恤饮了一口浆水,笑道:“端木子是把我当成那范氏小吏,或是寻常商贾?这也太小瞧我赵无恤了。”



  “赐不敢……”



  “我且问端木子,可知道这些鲁国陶工从何而来?”



  “我已问过那郑商,他其实是食于齐国一位大夫的,这些鲁人,就来自去岁被齐军所破的郓地、阳关。”



  赵无恤知道,鲁国历来以工匠精巧闻名诸侯,这其中是有缘由的。



  昔武王灭商,周公旦兼制天下,大封诸侯。各诸侯的核心,自然是来自宗周的国人,他们善于农业,属于一等公民。而殷民丧失原先的贵族地位,常常被举族迁徙,成为第二等庶民,他们不得不从事其他方面的职业。



  周公在儿子伯禽之国时,以周成王的名义赐鲁国殷民七族,其中就有从事治陶的陶氏、从事冶炼铸造的铸氏,所以鲁地的手工业是比较发达的。



  如此想来,过上几十年,鲁国能出现公输班这个逆天的工匠,也就不奇怪了,日后墨家的影响也集中在在鲁宋卫等殷故地。



  而鲁国虽然号称有千乘战车,战斗力也并不差,可惜应了曹列那句话,“肉食者鄙”,统治者懦弱无能,所以便沦为泗上的小鱼腩。今日齐人攻来,明日楚国碾过,鲁国屡次被迫结城下之盟,遭到勒索。



  而各国首先相中的,自然是鲁地工匠。



  比如,鲁成公二年,楚国侵鲁至于阳桥,孟孙氏求和,贿赂楚人之执斫、执针、织紝之工,皆百人。此次齐国攻鲁,也对鲁地工匠大肆掠夺,那位齐国大夫贪眼前之利,又让商贾将俘虏转卖到晋国。



  赵无恤对国际大事也颇为关注,自然清楚这两处是什么情况。



  他说道:“善,那子贡也应当知道,齐国国氏、鲁国阳虎至今还在郓地、阳关拉锯,战火纷飞,你让那些匠人在此时归乡,这不是驱人蹈火么?子非救人,是害人也!”



  端木赐微微一怔:“这,赐可以将他们安置在卫国端木家的庄园……”



  “那和背井离乡有何区别?他们又要以何为生?”



  端木赐哑然,他毕竟也才二十左右,考虑的不是那么周全,平日的巧舌如簧在赵无恤面前竟然没派上什么用处。



  却见赵无恤眯着眼睛,伸出了三个指头。



  端木赐大惊,难道说了这么多,目的是要他以三倍价钱赎买?无恤小君子不是这样的人吧!



  却听赵无恤缓缓说道:“三年,我不是那范氏匠作坊,不会将那些鲁人束缚一生一世,我只要他们在我的领地上做工三年。不视为隶臣妾,而是自由的工匠,其家眷可以饱食安居,若是在鲁国有亲人欲避战乱,也可以接来。”



  仿佛后世为农民工讨薪的律师般,端木赐急切地问道:“那三年之后呢?”



  “三年后,我准许他们恢复自由身!若是愿意留下,自然好,若是想归乡,也任他们离去,且赠送路上所需,和返乡后安家的钱帛。我晋国目前一片安宁,也省了他们奔波劳累之苦。”



  端木赐心里暗道,你晋国六卿,在去岁冬至时,不也差点打起来了么?



  不过他口上却只能称善。赵氏君子这样做,虽然和他最希望的结果不太符合,但也算考虑周到,可以接受。且对方作为卿族,能用商量的口气与他一商贾洽谈,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



  于是,那些鲁人的命运就这么决定了,虽然有端木赐为他们请命,但他们自己却没有选择的权力。



  既然好不容易才搭上了子贡这条线,赵无恤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又故作好奇,询问了一下子贡在鲁国的那位“夫子”的情况。作为历史上最力挺孔丘的弟子,子贡自然是赞不绝口。



  赵无恤可是读过论语的人,之乎者也还能背出不少,对孔丘的思想学术也略有所知,所以和子贡很能聊到一块,倒是叫子贡再次对他刮目相看,视为同道中人。



  在和子贡拉近了一些距离后,赵无恤意味深长地说道:“子贡此次与范氏匠作吏起了争执,日后在晋国的生意,恐怕要难做了……”



  端木赐苦笑着点了点头:“没想到范氏如此蛮横,但天下之大,邦国数十,足以任我行走,赐也不至于失了生计。”



  这是往后绕着晋国走的意思?这可不行,你还是得到我碗里来。



  于是赵无恤便身体前倾,向子贡建议道:“何必如此,无恤敬佩子贡的为人,又听闻你善于货殖,臆测市场行情则屡中,若是不嫌弃,可愿意受赵氏庇护?”



  但端木赐面色却很坚决:“君子好意,赐心领了,然赐行走诸国,自由惯了,且行商只是副业,主要心思还是在鲁国向夫子求学上,不愿食于公卿,让子孙也受此束缚……”



  一旦食于公卿官府,重新成为“工商食官”,那样的话,商之子恒为商,是端木赐不愿意的。



  赵无恤摆手道:“非也非也,不是要子贡成为食于赵氏的隶商,而是与我单独盟誓。以后便以我为东主,提供货物,并庇护你不受范氏刁难。你则为我销售各国,从此以后,关卡一律畅通,不需纳税,是双赢双利的合作,并非束缚你的主从关系!”



  端木赐听后,不由得一愣,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大有可为。



  当今之世,虽然各国盟誓时都宣誓“交贽往来,道路无壅”“关市几而不征”,说要开放关卡,不得阻碍商旅,不得乱收取商税。



  但实际上,贪婪的贵族连土地税都从十一税加至二一税,还说什么“二,尤不足”,对于富裕而弱势的商贾,又怎能不雁过拔毛?



  于是,不仅邦国官府设卡,其下的卿大夫在各自领地的路段也设卡,端木赐往日经商,就曾屡受盘剥,苦不堪言。



  可若是有了赵氏的庇护,持有上军将符节,至少在晋国,这一切都可以免除!



  赵氏君子的仁爱之心,他们孔门师徒是十分赞赏的,这样有利无害的条件,又怎能叫他不怦然心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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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势同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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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于是,就在这个简陋的小浆水铺子里,两人便立下了“尔无我叛,我无强贾”的口头盟誓。赵无恤对此十分重视,还要求日后子贡亲自去他领地成乡,歃血为盟,并商量具体细节。



  年轻的端木赐毕竟不是数十年后那个结驷百乘,能与诸侯分庭抗礼的天下顶级巨贾,见识有限。对这一盟誓,他自己觉得是在抱赵氏的大腿,占尽了便宜。



  但赵无恤却觉得,他也占了大便宜,是在投资一个未来的潜力股,而且子贡的经商手段和在各国间的人脉,那是没得说的。



  这的确是一个双赢的交易。



  端木赐接过了赵无恤交予他的赵氏符节,符节由青铜铸造,呈一根竹节的形状,上面用晋篆刻着细小的文字,是在晋国国内水陆两路运输货物的免税通行证。铭文还严格规定了水陆运输的范围、船只的数量、载运牛马和有关折算办法,以及禁止运送铜铁与皮革等军备物资出国。



  有了它,从此端木赐在晋国就可以畅通无阻,不必再受连续盘剥。甚至在卫、鲁等地,那些士大夫畏惧赵氏,也不敢收他关税。



  不过端木赐也有疑虑:“君子说要为东主,提供货物,不知道究竟有些什么?赐听闻,君子的领地,不过是一数百户的小乡,粟米之类,盈利可不大。”



  赵无恤神秘一笑道:“子贡勿忧,你不是还要先去鲁国一趟么,等到麦熟时节归来,便可以知晓了!”



  端木赐心中一动,莫非,和赵氏君子买的那些鲁国陶工有关?但陶器,也不是一笔好做的买卖啊,何况还有范氏专榷(que)。



  他心中迷惑,却也和赵无恤定下了两人合作后的第一笔生意,正是和优良种“戎菽”有关的。



  “戎菽?鲁国的确有,昔日齐桓公征伐山戎,斩孤竹而还,还派管夷吾去周公之庙奉献此物,从此布于鲁邦,没想到君子竟然也知道。”



  赵无恤委托端木赐去齐鲁等地时,帮他购买一些当地戎菽种子,以及冬葱幼苗,自然得到了子贡的应允。



  ……



  此时,在范氏的匠作坊内,晋国执政的嫡孙范嘉,正捧着一个做工精良的白陶观摩。



  他皱眉说道:“你确定无疑,那人真的自称赵氏君子?”



  早间被赵无恤让人抽了一顿赶走的匠作小吏,这时肿着脸,跪在范嘉面前哭诉道:“小人绝对没有听错,他还手持赵氏的符节。”



  “这倒是咄咄怪事了,那赵氏庶子为何要购买陶工,仅仅是为了和我范氏过不去?或者,另有所图?”



  一旁的匠作令和范氏家宰询问道:“君子,那些陶工应该还没有被押送出城,你看我等要不要……”



  范禾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摆了摆手道:“无妨,也就是十多个鲁人陶工而已,对于我范氏专榷的漆陶市来说,不过是九牛之一毛!那赵氏庶子要买回去做玩具,随他去吧!难不成,他还能掀出什么大浪不成?”



  “不过,也不能让他一点损失没有,二三子,差人去司寇署和泮宫告他一状,就说赵无恤在禁足令初下期间,公然大闹人市,殴打我范氏匠人!这次纵然朝中有人庇护,不会严惩,可恶心恶心他,也是好的!”



  ……



  赵无恤和端木赐从浆水铺子里出来时,已经是正午时分,温商贾孟也回来了,说牛马车辇已经安排妥当。



  赵无恤少不得也要给他一些辛苦费用,顺便介绍端木赐与他认识,商贾间,多一条人脉,就多一个机会。



  和子贡辞别时,赵无恤还问了他一件事情。



  “我听说,鲁国之法,鲁人为人臣妾於诸侯,有能赎之者,返鲁后可取金于官府,不知道有无此事?”



  “君子博学哉,有之,这是昔日臧(zang)文仲大夫定下的规矩。”



  赵无恤心道如果如此,他说道:“如此仁义的法规,臧文仲不愧是被后人称为三不朽的人物,那子贡赎买曲阜籍贯的鲁国臣妾,回到鲁国后,会接受官府的报酬么?”



  子贡面上略有得色:“自然不会,赐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可也衣食无忧,赎人是为了义,如果还接受了赎金,不就是为利了么?”



  赵无恤却哈哈大笑起来。



  端木赐很是奇怪,问道:“君子为何发笑?”



  “我笑子贡此举大谬。”



  端木赐大惑不解:“为何?”



  赵无恤答:“我先不说原因,等子贡回到鲁国后,自己请教你的夫子吧!”



  临行前,赵无恤还安排了两个机灵的骑从少年跟着端木赐一同离开。



  甲季是轻骑士的一名伍长,来自甲里,是甲氏族长的幼子。而虞骈原先则是下宫厩苑的圉人,被赵无恤恢复自由身,甚至提升为国人身份后,他们也纷纷学着虞喜,以同音的“虞”为氏。



  当然,除了信使外,他们同时也是安插在子贡身边的监督者。虽然经过赎奴事件,赵无恤对子贡的人品和信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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