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乱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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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乱武- 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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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下午,天空上却聚起无边的阴暗,像是有人用黑幕遮去了太阳,连绵的大雨更像是神明隐藏在遥远的苍穹背后喧嚣地嬉笑泼水。天地之间,已如墨染,睁眼看去,竟是看不见三丈外的事物,那雨,也似黑了。

纳兰城上,八千东洲面孔的士兵披着雨蓑,试图看向城下的人,然而视野尽处,也只是看到一个孤独的影子在大雨里挺立。这八千之兵,便是临海关崔家瑞仅剩的战士,现在,他们是一群背负了叛国之名的战士。

铁甲的武士仰起头来,痛快地咽下雨水。早春的雨水可以让魂魄冷却,他却觉得体内有火焰的流动,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是怨念么?没错,是怨念,不顾一切的怨念,纯粹得很了。他默默地想着,脑海中始终是那个倒在病榻上的将军。

那段日子,他曾跪在白氏三王的府门前,叩头披血,却换不来一个出兵的命令。多少百姓,多少战士,在临海关血战不止,曾以为男儿的归宿是战场,可战场之外的冷酷彻底冷透了激烈的热血。

“西洲远来艰难,若能撑上三天,等到援军,临海关便是西洲大军的死地。切切!”

炎龙三大柱石之一的崔家瑞临终惦念的仍是东洲,可结局并不是美好的,甚至可以说是残酷悲惨的。他终于还是放弃了抵抗,献城投降,不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他要保全的是临海关那无数的生命,更要留下自己的生命完成复仇。

这便是他的怨念。

当他看着对面缓缓走近的一人,不禁笑了笑,这笑声里只有讥讽。

“我该怎么称呼你?当日金莲山时,你是个被放逐的太子,如今你已是炎龙大陆的皇帝了。要不要我叫你一声‘陛下’?”

红甲的武士想了想,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讷讷地摇头,“随便吧。”

铁甲的武士冷冷一笑,“且称你一声‘陛下’吧,就算是还老崔叔一个心愿。请问陛下,邀丛林阵前说话,有何指教?”

听到他提起崔家瑞,红杏就已知道再谈下去也没有必要了,那雨水冲刷的脸上全是坚决的仇恨之色,只得婉言相劝,“丛林将军,昨日雨战,你已将我四叔白旅者斩于阵前,崔将军的委屈也该发泄了……同是炎龙一脉……”

“陛下此言恕丛林不能苟同,当日西洲大军临城,三王忙于争抢帝位,置我临海关于不顾,我临海关死了多少将士百姓?老崔叔重伤在身还要支撑大局,落得**而亡,这岂是‘委屈’二字可以描述?丛林虽不才,也知道‘忠孝’,可如今是国家先负我,让我如何去‘忠’?西洲主冰力一代魔王,他相信我,他给我了我复仇的权利,丛林甘心为之驱策,只要将三王的首级取下,这条命随时可以放弃!”

暴雨下,铁甲的武士怒吼着,脸容扭曲着痛苦的表情。

红杏默默无言,楞了好半晌终于转身而去,这番言语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说的,他能深切地感受到铁甲武士克制不住的怒火。叛国之罪?到底又是谁先叛的谁?如今的他虽然已是炎龙皇帝,却再没有理由用“国家”来束缚这个人了。

“陛下请记住丛林一句话。”

红杏愕然停步,转身凝视着他。

“纳兰城里尚有十万东洲百姓。”

红杏皱眉思索之时,铁甲的武士已转身而去。缓慢的身形在暴雨中渐渐消失,红杏忽然感觉到原来仇恨可以让人走得这么慢,慢得像背负着一座沉重的大山。

炎龙历三八二六年四月二日,大雨之夜,纳兰城丛林率领一万铁骑偷袭三位当朝皇叔白乐言、白琴炜和白旅者的十万大军联营。是夜,臂缠白带的纳兰铁骑击溃了十万炎龙部队,血流盈野,大雨冲之不去,负责断后的四皇叔白旅者被丛林一枪挑落马鞍,死于勇敢当大刀之下,白乐言、白琴炜仓皇出逃,仅剩四万残兵。炎龙皇帝红杏闻之色变,顾不得杀向解甲关,留下妹子白月月镇守秋叶城,自身只带了那一万御林军,急忙赶赴纳兰城前线。

纳兰城的战斗没有展开,暴雨之中,无论是城内守军还是城外炎龙军队,都不愿意交战。而赶到军营里的红杏也始终没有发动攻击的命令,只是休整了一下便派遣信使去邀丛林说话。他想着以“国家”之名劝降丛林,却发觉这将军的做法和自己是在很像,换作是他,想必也是不会放弃报仇的机会的。

正在苦恼之际,月光寒却又跑了过来,这让他心里安稳了不少。可是月光寒前脚踏进主帐,两个皇叔白乐言、白琴炜后脚便跟到了。

“老四的仇不可不报!放纵这炎龙叛国之人,何以立我军之威?”

“以十六万人破此五万守军,胜负分明,夺下此城,西洲必当惊惧,卫城指日可下!”

两位皇叔的主要话题便是如此,红杏不是不知道,只是对着那铮铮铁骨的丛林,夺下纳兰城,死伤绝不会比秋叶城少。那么多的尸体,他不想看到,这时他又想起豪鬼给自己的评语来,“妇人之仁”。

岑岑静静地站在红杏身后,越来越觉得无聊。在她眼里,这两个当朝皇叔的确是讨厌得很,刚刚打了一场败仗,还能这么气势汹汹地大吼大叫,多少是有点不要脸了。于是她开始朝站在旁边的月光寒使眼色,希望他能跳出来说说话。而月光寒像是又变成了几年前的那个*小子,根本头都没抬。

红杏不耐烦地在椅子里换个姿势,双肘撑在几案上直用手指揉着太阳穴。自从他从阵前回来,这两个皇叔就在他面前跳脚,让他疑惑的是,这两个皇叔到底是不是有着泼妇的血统,怎么骂了半天都不带重复语句的。

白乐言一掌拍在几案上,把红杏吓了一跳。

“陛下,我知你有爱才之心,可四弟的仇不可不报,况且那丛林不过是我炎龙叛将,更该杀之以警世人!”

红杏迎上他暴戾的眼神,苦笑,“二叔,那您可有好的提议?眼下暴雨不止,大军行动艰难,这种气候下攻城,丛林那五万兵马足够吃掉我们这十六万人了。攻城一道,兵家下策,没有万分的把握轻易不能动用。您也是带过兵的人,该知道这点。”

白乐言狠毒地笑一笑,用眼光示意白琴炜,因为自己的口才有限,说出计划还是交给这个弟弟比较放心。

白琴炜站上一步,指着几案上的地图,“陛下请看,这纳兰城本是我的领地,一草一木皆在我心中。纳兰城,地靠岚江,离城十五里的分江山建有水坝,平日里负责储水灌溉,现今暴雨两日,岚江水位暴涨,只要毁去水坝,我敢保证大水转眼即至,只需两个时辰,纳兰城必成水泽,破之甚易!”

红杏惊喜地撑案而起,转瞬间又脸色大变。““纳兰城里尚有十万东洲百姓”,丛林的话言犹在耳,红杏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至此终于明白为什么丛林会说出这种话来。

丛林乃“炎龙三大柱石”之一崔家瑞的亲传弟子,行军多年,深通“地势”之理,早已设想到“水攻”之法,他说出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希望红杏能保全纳兰城内百姓的生命。

一时间“破城”与“伤生”两种念头剧烈地在脑海中冲突起来,半晌无言,红杏颓然坐回椅内,理不出个头绪。而说出计划之后,两位皇叔志得意满,似乎忘却了昨天才打的败仗,一个劲地催红杏尽快决断。

半晌之后,红杏才颓然地挥手道:“罢了,两位叔叔先下去歇息吧,天色已晚,有什么事等将士们养足了精神再说不迟。”

“哼,当断不断,必留后患,陛下三思!”

白乐言、白琴炜负气出帐,岑岑终于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几案上,“烦死人了烦死人了,两人加起来一百多岁,怎么脾气那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婆跟人跑了。”

“……我就说你们别和依露混的,一个两个都学坏了。”红杏啼笑皆非,转头看了一眼月光寒,“好了,没外人了,月光,说说你怎么想的。喂,月光!月光寒!”

帐内奇怪地安静了,红杏和岑岑忽然听到一丝极细微的呼吸声。

岑岑登时脸就红了,跳过去一掌拍在月光寒的肩上,“臭小子,居然在睡觉!”

一直默默无语的月光寒从混沌的睡眠中苏醒过来,茫然地看着岑岑,又看看红杏,擦擦眼睛**地问道:“哦哦?完事了?”

岑岑狠狠瞪他一眼,回身去把红杏挤到旁边,径自坐在椅子上趴在几案上,拿了地图毫无兴趣地看着。

红杏站在她身边朝月光寒点头示意,“说说你怎么想的?喂,过来!月光!月光寒!”

在红杏的大吼声中,在岑岑的古怪眼神中,月光寒慢慢走近,做了一个很匪夷所思的动作……他从耳朵里取出了两个小布条……敢情刚才一直塞了耳朵站在旁边睡觉来着……

“……无耻!”两人同时大喝。

却听月光寒慢悠悠地回道:“无语哥哥曾经说过,‘人是可以无耻到我这个地步的’,嘿,真有道理。”

“。。。。。。”

第四卷 乱世之玄月 第301章 雨倾城

原来是这样啊,嗯,放水淹城也不失为一个上佳的策略,可城中百姓该怎么办?”月光寒端详着地图问道。

红杏再次烧起怒火,“气不死的阿弥陀佛……这句好象是无语的台词……我刚才就是问你这个问题,你说说你的意见吧。”

月光寒苦笑出声,“我先问一个问题,陛下知道为什么西洲军会发布‘焚城令’么?”

红杏不悦地答道:“当然是延缓我们进攻的时间。”

“这是其一。东西两洲征战了四年,初时西洲得利,因为兵出不意,加上我炎龙的三王之乱,兼之我们军力不整,兵员的素质低下,想反击他们无疑是败北的结果,但我炎龙地域广袤,西洲主又急于冒进,使得战线过长过宽,就像猛虎之于山林,固然能震慑群兽,却不能全部吃掉,于是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这种局面看似对我军有利,实则不然,以前西洲主攻,我们坚守不出,打的是持久战,为的是争取缓冲的时间休养元气,现在我们主攻,西洲也采取了坚守策略,同样是为了持久之计,我可以肯定地下结论,西洲本土必然在调动兵员和物资支援前线。”

月光寒款款道来,到最后声音小了许多。

红杏仍在消化他所说的话,岑岑已是挑起眉毛,“月光,你的意思是同意水攻之策?”

月光寒叹口气,沉重地点头。

“这怎么行?纳兰城还有十万百姓啊。这两个月以来,炎龙的子民死的还少吗?”岑岑红了脸颊,这次是真的愤怒了。

月光寒如今已是军界将星,对了她仍是从前般的尊敬,只好低了声音解释,“岑岑姐,为了全面的胜利,这也是迫不得已了,否则战事拖久,死的人会更多。”

岑岑怒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Zei8。COm电子书。整*理*提*供)

月光寒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顿了一下继续解释道:“先看看眼下的形势吧,豪鬼哥哥在卫城有五万人,我在城外他就没办法来支援纳兰城的。秋叶城的残兵退回解甲关,那里是西洲统帅橘的所在地,现在兵员达到八万人了,如果我们继续耗在纳兰城这里,解甲关肯定要发兵来攻,到时候我们将两面为敌,胜负难测。若是按我的计划,派人在这里拦阻纳兰城丛林,那个缺少防御手段的解甲关可以先取下来,可目前我军之中,没有可以正面抗衡丛林的将军。照现在的形势来看,不速战速决,到头来吃亏的反而是我们了。”

“我不管!反正你是爱大叔的**人,这问题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月光寒看她发火,耐了性子继续解释,可岑岑开始耍起了无赖,倒让他束手无策了。

红杏不理他们,走到帐门口,掀起牛皮帘子,一阵风雨迎面撞了过来,冷气袭了身体,他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你们说,如果能像以前那样多好,我们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顾忌,现在呢,我就像是回到了小时侯,又被关进了巨大的笼子。我当这个皇帝做什么?来来去去都是在想着生与死!到底要死多少人这世界才安宁?”

岑岑和月光寒愕然无语,他们没想到这炎龙的新皇会突然说出这种话,看着那高大的背影,竟隐约有了悲伤,与无语那战斗时外扬的悲伤不同,这股悲伤内敛了许多。

岑岑觉得心里开始发疼,她喜欢那个意气风发的红杏,喜欢那个盖世勇猛的红杏,却忽略了这新任的炎龙皇帝偏好的是纵横驰骋天下,却非是杀戮盈野的屠夫。她绕到月光寒的身后,摘了他的披风,然后走到红杏侧面,将披风盖在他的胸前。

红杏伸手揽住她的肩头,拉到怀里。两个人静静地在一角风雨中默立,眼睛看着帐外无光的世界,那片世界,被黑暗藏了进去。

营帐里的另一个角落里,新一代将星月光寒抱了身子苦恼地看着他们,嘴里咕哝着,“玩浪漫就玩浪漫吧,别这么欺负人啊……”

黑暗中亮起两点光,无语瞬时凝了眉头,眼睛流转过去,幽岚正依着他的肩膀睡着,依露靠在另一面洞壁上睁了双眼,正朝着他看。篝火“噼啪”地跳着火星,加了依露“空气障壁”的力量,山洞内的温度很是温暖。

“感觉到了?”

“嗯,地面在震动了。”

“我感觉到的是空气里的水元素很暴躁。”

“难道红杏要在这暴风雨的天气发动进攻了?”

“不像……”

寥寥几句话过后,剧变突生。山洞仿佛成了摇篮,被无形的大手猛烈地摇动起来,正睡着的幽岚霍然猛睁双眼。三人极快地跑到洞口,放眼处大雨倾盆,如天河水幕遮了所有的事物,凌晨的天空因为这雨更显得浓暗,完全看不到远方的动静。耳朵里灌满了骤雨声,震荡出让人心悸的回响,洞内洞外,仿佛成了两个世界。

轰然一声爆响,似九天炸雷砸落在地,三人顿时身摇体晃,连忙扶了洞壁勉强站稳。

“不好!地震!”

“不对!是山体滑坡!”

一道粗大的闪电裂空横行,如金龙在天,蜿蜒数十里,天地间从此有了光。水幕有了形象,滂沱暴雨疯狂地冲刷着一切事物,那轰鸣之声源源不绝,宛如上天悲吼。那闪电,震散了黑暗,视野中忽被另一片光亮盈满。

“那……是什么……”无语喃喃地说,身边幽岚也已容颜惊惧。

白亮亮的水,从不远处的山上狂奔而下,伴杂着无数巨石飞溅,冲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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